沈复《浮生六记》中的荆州故实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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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复《浮生六记》中的荆州故实 (上)

2023-08-18 23:14|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在芸娘去世之后,沈复离家漫游,行迹遍及上海、江苏、湖北、陕西、山东、北京,甚至还曾入海到过琉球(2005年新发现的第五卷《海国志》初稿所载)等地,其中嘉庆十年(1805年)冬至十一年(1806年)二月曾流寓荆州,于《浮生六记》中的第三记《坎坷记愁》和第四记《沧游记快》中略有所载,其中所记荆州风物,颇有可观之处,尤其是其所记的荆州古迹,可补史料之缺。摘出后,钩沉史料,今昔比勘,略见两百余年间世事沧桑变化,有不胜唏嘘之感,于常人读此书感怀之外,又增黍离之悲。

嘉庆八年(1803年)三月其妻芸娘和嘉庆九年三月其父相继病故,沈复内心凄切惨痛,一度想要离家避世,在友人的劝慰下,才勉强答应先搬到大悲阁隐居。经冬历春之后,于嘉庆十年(1805年)9月跟随友人石韫玉(号琢堂)溯长江而上前往重庆赴任,一路饱览山川景色,并于该年冬天抵达荆州。石韫玉改赴潼关任职,沈复则与石的家眷留在荆州等候。

从1805年仲冬到1806年二月,沈复流寓荆州将近三个月时间,他与石韫玉的眷属居住在刘氏废园中,生活悠闲,其乐融融,闲适的生活帮助他逐步走出了家庭不幸的情绪。以他自己的话来说,在荆州的日常就是“或吟或啸,或出游,或聚谈”,虽然过得并不宽裕,需要“典衣沽酒”,但“每夜必酌,每酌必令”,即使只有劣质的烧刀酒,依然不失雅趣,经常施以行酒令。在书中,寥寥数笔,便形象地勾勒出沈复爽朗安然的个性,凸显出一个虽贫而不失雅趣的文士风采。

除了日常饮酒之外,沈复在荆州的另一个重要活动便是游览名胜古迹,在一位蔡姓当地人的带领下,他先后游览了荆州府学前的曲江楼,北门的雄楚楼,以及原为关羽府邸的荆州府署,看到了仪门内的青石断马槽。还曾寻访城西小湖上的晋代罗含故宅和楚国宋玉故宅,可惜均已非旧时模样,唏嘘嗟叹中体现出一位文人雅士的怀古幽思。

作为一位经常流寓在外的士人,在羁旅之地度过春节也是寻常不过,嘉庆十年的冬天天降大雪,雪后极寒,然而沈复不以为苦,反而因人在异地,无需前往别人家拜年而感到庆幸,每天与石家眷属一起燃鞭炮、放风筝、扎彩灯为乐,或许这是自芸娘去世后,沈复难得的舒心时刻。更加令他欣喜的是,石韫玉在潼关的任职非常顺遂,寄来书信让他们前往团聚,于是年后,沈复与石家眷属分两路奔赴潼关,沈复与石韫玉的儿子敦夫从荆州出发,经樊城,直赴潼关,开启了为期半年的潼关之旅。

二、沈复笔下的荆州名胜

二、沈复笔下的荆州名胜

荆州多名胜古迹,自唐宋以来,历代文人自东南入川必经此地,留下无数诗词歌赋,人文荟萃,作为一位颇有雅趣的文人,沈复寓居荆州期间,饱览此地风物,在《浮生六记》中以简练之笔有所记录。所录之事,可以与史料对照,梳理后,犹可见今昔之变,助我辈洞悉荆州历史之变迁。

(一)刘氏园

沈复等人抵达荆州后,入住于刘氏废园,据沈复记载,该园厅额上书“紫藤红树山房”。既然被沈复称为废园,大概是久未人居,所以“余多旷地,楼阁俱倾颓矣”。但从他的描述中,可以推测刘氏大约是荆州当地有名望之人,所以他的故宅非常幽静雅致,“庭阶围以石栏,凿方池一亩。池中建一亭,有石桥通焉。亭后筑土叠石,杂树丛生”,该园颇有意趣,刘氏定非俗人。

经检索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荆州府志》和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江陵县志》等相关志书之后,发现两书的《第宅》部分均记录明代荆州东城有“刘太傅楚先宅”,与沈复所记刘氏废园的情形略有相符之处。刘楚先,字衡野,一字子良,江陵人,据贺逢圣《刘文恪公传》载,他曾在自家庭院内建有“青藜阁”,宅第后还有“清风池”。限于史料,已无法确证刘氏废园是否即刘楚先故宅,不过刘楚先其人,颇有可称道之处。

据乾隆府志载,刘楚先幼时即为张居正所激赏,明隆庆五年(1571年)中进士,时年二十七岁,曾任翰林院检讨、礼部侍郎、吏部侍郎、礼部尚书等职,万历十六年(1588年)辞官归家,熹宗初,被召聘,不应命,八十四岁去世,赠太子太傅,谥号文恪。为官期间,刚正不阿,曾因神宗屡次欲更换太子,而率百官抗争,最终在张居正的支持下,力挽狂澜。为人不攀附,东厂太监卢受飞扬跋扈,许多官员奔走于其门下,刘楚先坚决不与其同流合污。其还颇能未雨绸缪,万历后期,风云变幻,刘楚先虽然位居礼部尚书的高位,却毅然辞官回乡,保全自身。退居于家后,看到朝政混乱,魏忠贤专权,经常叹息以至于流泪,彰显出一位忠贞刚直的士大夫秉性。

(二)曲江楼

张九龄是开元贤相,罢相后贬为荆州长史,在荆州期间,张九龄经常前往城南楼登临销忧,写下了《登荆州城楼》《登荆州城望江二首》《登郡城南楼》等诗。沈复对曲江楼心向往之,也曾登临观赏,“值其导游名胜,至府学前之曲江楼。昔张九龄为长史时,赋诗其上。朱子亦有诗曰:‘相思欲回首,但上曲江楼。’”沈复所游览的曲江楼,是否就是当年张九龄登临的曲江楼呢?

据顺治七年(1650年)孔自来《江陵志余》卷五载:“曲江楼在府庠前。古南楼也。……张曲江登楼赋诗,宋张栻重建斯楼,乃易今名。后楼毁,即以南城门楼当之。”古南楼即张九龄诗中的郡城南楼,南宋曾任荆湖北路转运副使张栻重建该楼,因为仰慕张九龄的成就,将其命名为曲江楼(张九龄为唐朝韶州曲江人,后世称其为张曲江),后又请其好友,著名理学家朱熹撰文记录此事,朱熹遂作《曲江楼记》,文中抒发了与范仲淹《岳阳楼记》同样的志在报国的情怀,于是成为千古名篇。

除此之外,朱熹还因友人前往荆南入幕而写下《短句奉迎南幕府二首》,其中第二首中的结句为“相思欲回首,但上曲江楼”,自注曰:“张敬夫作此楼,熹为之记。”张敬夫即张栻,在《曲江楼记》中,朱熹说张栻与朋友登临南楼,“则大江重湖萦纡渺沵,一日千里。而西陵诸山,空蒙唵霭又饥皆隐见出没于云空烟水之外。”看到张栻描述该楼的盛况,朱熹也想要前往观看,“思得一与敬夫相从游于其上,瞻眺江山,览观形制。”由此可见,这首诗既表达了对于友人的宽慰,安慰其如果思念家乡和亲人,可以登上曲江楼眺望;同时也表达了对于张栻的怀念,在寄赠他人的诗歌中,仍然不忘张栻重修曲江楼之事。

以孔自来的说法,认为旧曲江楼(即唐代郡南城楼,宋张栻重修命名的曲江楼,暂称其为旧曲江楼)后来被毁,未有重建,便以南门上的城楼充当曲江楼(即现老南门上的曲江楼遗址,暂称其为新曲江楼),在他之后的乾隆《荆州府志》、乾隆《江陵县志》、光绪六年(1880年)《荆州府志》、光绪三年(1877年)《江陵县志》、以及当代高时林的《南国完璧:荆州古城墙》(2017年)均沿用这个说法。然而在他之前的嘉靖十一年(1532)《荆州府志》卷四《楼阁》并没有提及以南门城楼充当的曲江楼的记载。该书还说:“(曲江)楼据南城北壁,前蔽文庙”,也就是说在嘉靖时期,曲江楼依然存在,与文庙相连,该书所载的《荆州藩封之图》上也清楚地图绘了曲江楼,与南绍门(也就是南纪门,现在的老南门)明显区别,二楼并不混同。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荆州府志》上的《荆州府城图》绘有仲宣楼、明月楼、楚雄楼三座敌楼,却未标曲江楼。乾隆《江陵县志》的《江陵府城全图》也已看不到曲江楼的踪迹,其他三座敌楼也标有一个“废”字,在该书的卷十三《名胜·古迹》中还特别指明“今城上文笔峰,是其故址”,据乾隆《荆州府志》上的《荆州府学》图可知,文笔峰是府学的附属建筑,也就是现三管笔处,这就意味着最迟到乾隆五十九(1794年)曲江楼已经消失或者残破,有可能是在嘉靖至顺治的百年间被毁。

至于旧曲江楼的位置,从嘉靖《荆州府志》、孔自来《江陵志余》、康熙《荆州府志》到乾隆《荆州府志》,均认为是在“府庠前”,也就是荆州府学之前,根据乾隆《江陵县志》可知其具体位置就在府学前的文笔峰,也就是现在的三管笔处,而新曲江楼则在南门城楼上,据地图显示,两地的直线距离约1公里。沈复生活在乾隆至嘉庆年间,按照孔自来的的说法,沈复所游赏的曲江楼应该是在南门城楼上的新曲江楼,然而他又为何说“至府学前之曲江楼”呢?两地有一定距离,而且有府学这个大型建筑作为参照,按说他应当不会弄错,为何此处有矛盾之处呢?

根据几部志书记载的情况推测,最大的可能是沈复所游览的是旧曲江楼的遗址,虽然在乾隆时期旧曲江楼已经倾塌,但遗址尚存,沈复登临以寄托幽思。在乾隆《荆州府城图》中,在三管笔右侧有一个小小的楼阙图式,光绪《荆州府志》的《荆州府城图》基本沿用乾隆版,但这个小楼阙图绘得更清晰。由此可以推测,张栻所重修的曲江楼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没有完全倾颓,至少保存至清代乾隆时期,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内,旧曲江楼与新曲江楼都是同时存在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旧曲江楼不断凋敝,而南纪门上的城楼日益稳固了作为“曲江楼”的地位,所以从乾隆至民国,大家均默认曲江楼的位置。不过,随着1938年开始,日寇不断轰炸并最终占领荆州城,新曲江楼与城内诸多古迹,诸如关庙、承天寺、张居正故宅、将军府、宾阳楼、文庙等一起被完全拆毁,只剩下累累柱基默默述说旧时的往事。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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