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21日，四川省彭州市小渔洞镇，地震震塌的小渔洞大桥。这里离震源仅30多公里，大桥的垮塌阻隔了对小渔洞镇、龙门山镇和银厂沟旅游景区一带5万多受灾群众的救援。图/邱焰

2008年5月22日，四川省彭州市通济镇，地震后，解放军战士在废墟上救援。图/邱焰

2008年5月23日，四川省绵阳火车站，众人托举着地震重伤员上火车。当天，265名地震伤员被运往武汉救治。图/邱焰

2008年5月24日，四川省绵阳市地震灾民安置点，死里逃生的　93　岁的于秀芳在安慰地震中失去父亲的曾孙女陈昭君（左）并照看另一个曾孙女。图/邱焰

四川省绵竹市汉旺镇，雨中的广场钟楼，指针永远停在了地震时刻“2点28分”。图/邱焰

（二）活着

37万名伤者，每一份人生就此残破，这很艰难。更艰难的是在心理废墟上的重建。然而，只要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希望就会每天升起。

2009年5月13日，四川省德阳市什邡市，地震灾民在北京小学场外观看“罗汉娃生日抓周会”。地震发生后，什邡市妇幼保健医院成了危房，罗汉寺内搭建了临时医院、产房，108个小孩在寺庙降生。图/邱焰

2009年5月14日，四川省人民医院地震伤员康复中心，医生在为一名地震伤员做康复治疗，窗玻璃上映出室外坐在轮椅上的另一名伤员。图/邱焰

2017年8月10日，四川省江油市，地震幸存者16岁的女孩梁珂馨跃入泳池，练习游泳。2008年5月，7岁的梁珂馨在地震中失去了左腿。图/邱焰

2018年4月9日，四川省绵阳市，地震幸存者28岁的龚悦在家里照看她的5个月大的孩子。图/邱焰

2019年6月7日，在四川省绵阳市，地震幸存者27岁的刘银旭在一家KTV当服务生。图/邱焰

2019年6月8日，四川省江油市，18岁的梁珂馨高考结束后和她的一对双胞胎妹妹在一起。图/邱焰

2023年7月1日，四川省北川新县城，一名网红在广场上演唱直播。图/邱焰

（三）重生

灾难摧毁了一切，但摧毁不了走向新生的愿望。追索震后一个个动人的生命轨迹，也是在追索灾难压不垮的坚韧、互助、爱与顽强，是在追索生命深处那些浩瀚的力量。

2023年6月28日，汶川地震15周年之后，四川省彭州市通济镇湔江河畔。地震幸存者曹良英（右），74岁；孙子罗远航，15岁半。他们拿着5年前拍摄的肖像。

碎片照片即肖像照片里手持的第一张照片，定格的是2008年地震发生后，59岁的曹良英背着6个月大的罗远航望着被毁坏的家园。图/邱焰

2023年6月29日，汶川地震15周年之后，四川省什邡市师古镇。地震幸存者刘世杰，21岁，拿着5年前拍摄的肖像。

碎片照片即肖像照片里手持的第一张照片，定格的是2008年地震后，6岁的刘世杰坐在救灾篷里往外看。图/邱焰

2023年6月28日，汶川地震15周年之后，四川省彭州市通济镇湔江河畔。地震幸存者陈真林，19岁，拿着5年前拍摄的肖像。

碎片照片即肖像照片里手持的第一张照片，定格的是2008年地震后，4岁的陈真林坐在从他家的废墟里扒出来的沙发上。图/邱焰

2023年6月28日，汶川地震15周年之后，四川省什邡市湔氐镇龙泉村。地震幸存者姜刘，29岁，拿着5年前拍摄的肖像。

碎片照片即肖像照片里手持的第一张照片，定格的是2008年地震后，脑外伤失语的14岁的姜刘躺在病床上。图/邱焰

2023年6月27日，汶川地震15周年之后，四川省成都市。在电子科技大学，地震幸存者梁珂馨，22岁，拿着5年前年拍摄的肖像。当天，她参加了电子科技大学的毕业典礼，并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到同济大学读硕士研究生。

碎片照片即肖像照片里手持的第一张照片，定格的是2008年地震后，左腿截肢的7岁的梁珂馨在病床上拼房子积木。图/邱焰

2023年6月30日，汶川地震15周年之后，四川省新北川县城。地震幸存者刘银旭，31岁，拿着5年前拍摄的肖像。

碎片照片即肖像照片里手持的第一张照片，定格的是2008年地震后，右腿截肢的16岁的刘银旭在医院走廊上学步。图/邱焰

2023年7月1日，汶川地震15周年之后，四川省新北川县城。地震幸存者龚悦，33　岁，拿着5年前拍摄的肖像。

碎片照片即肖像照片里手持的第一张照片，定格的是2008年地震后，被截肢的18岁的龚悦（左）和68岁的黄其贵躺在担架上。图/邱焰

2023年6月29日，汶川地震15周年之后，四川省安县雎水镇。地震幸存者李德强，44岁，拿着5年前拍摄的肖像。

碎片照片即肖像照片里手持的第一张照片，定格的是2008年地震后，头部受伤、颈椎骨折的29岁的李德强躺在开往武汉的伤员专列上。图/邱焰

2023年6月29日，汶川地震15周年之后，四川省北川新县城。地震幸存者甘雨，18岁，拿着5年前拍摄的肖像。她参加了当年的高考，被电子科技大学录取。

碎片照片即肖像照片里手持的第一张照片，定格的是2008年地震后，头颅受伤和胳膊骨折的3岁的甘雨躺在病床上。图/邱焰

2023年6月26日，汶川地震15周年之后，四川省成都市。四川师范大学，地震幸存者李鹏成，22岁，拿着5年前拍摄的肖像。

碎片照片即肖像照片里手持的第一张照片，定格的是2008年地震后，7岁的李鹏成在武汉协和医院伤愈后出院返乡时坐在车上往外看。图/邱焰

以下是记者邱焰的讲述

【1】震区十几天，我时常泪流满面离开现场

2008年5月，我在汶川震后一个星期赶到现场，惊心动魄的72小时黄金救援时间已过。

令我记忆犹新的是，那年5月25日，我在都江堰市聚源中学废墟旁采访。有一个小男孩在细雨中的残垣断壁旁默哀。我不敢上前打扰，大约30分钟后，见他要返回时，才问了句：“同学，你有朋友在这里吗？”

他点点头说：“是邻居……他爸爸妈妈刚刚掩埋了他。”

我请他带我去看望遇难孩子的父母。他骑着自行车，我跟在后面。突然，他停了下来，犹豫道：“还是别去了吧！你去见他的父母，我担心他们受不了。”

经过我的劝说和请求，他还是指了指远处的救灾棚。

遇难孩子的遗像就挂在裂缝丛生的房屋中央，孩子妈妈欲哭无泪，眼神里充满绝望，孩子父亲生病躺在床上。此时，我不敢说话。

“娃儿16岁，在聚源中学读初三，成绩很好，马上就要考高中了，是个乖娃儿……”不知是谁在一旁用四川话说了一句，随后一片寂静。

当时，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哑然站在一旁，无法动作，最后只得含泪悄悄离开。

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在震区的十几天，一路所见，皆是满目疮痍。令人窒息的空气，悲伤无助的脸庞，屡屡刺痛我的双眼，让我无力按动快门，以至于泪流满面离开采访现场。

其实我曾在这种哀戚的氛围里纠结过，内心渴望记录人们的眷念与不舍，渴望用相机珍藏人间至爱的亲情瞬间。但是，我不断提醒自己：任何的干扰，哪怕一点点响动都是冒犯。

最终，在不少摄影记者认为不可多得的瞬间面前，我总是选择与他们保持距离，宁可选择放弃。

我始终认为，一名合格的纪实摄影师应该对获得照片的手段感到良心上的问心无愧，这就要求自己不仅要时刻谨记责任感，更要在特殊时刻经得住人性考验。在大悲面前，放下相机就是慈悲。

【2】16年间，先后7次赶往地震灾区采访

武汉距离“5·12”汶川地震震中一千多公里，16年5840个日夜，时间和距离从未将我与汶川阻隔开来，我曾先后7次赶往地震灾区采访，一直牵挂着我遇见的地震幸存者，并与他们保持联系。

每年5月12日和春节，我都会与他们联络、送上问候，实际上，我们早已不是采访与被采访对象的关系，对于彼此而言，更像是一位熟悉的远方朋友或亲人。

16年间，有困难也有变故，但每每想到这些地震幸存者所展现出的不可思议的坚韧与乐观，总让我鼓起勇气继续关心他们，想要去记录那些难以掩藏的哀恸、彼此护持、顽强绽放的生命和涅槃重生的希望，为他们书写一个个可歌可泣的故事。

其中，有一位叫甘雨的女孩，“5·12”汶川地震时只有3岁，她在废墟中被埋了80个小时后获救，后因头颅受伤和胳膊骨折被送进武汉协和医院救治。其间，甘雨和其他伤员一样，受到医生和护士的关爱，很快康复出院。

她的妈妈告诉我，甘雨出院后回到绵阳，住在震区的板房内。而后的大半年里，她经常半夜做梦哭醒，害怕地蜷曲在床上。去年，她考上了电子科技大学。

在汶川地震15年的自述中，她写道：“难以回忆15年前那场浩劫，好在风雨之后，一切已成过往，好在15年后，我心向暖阳。再回首，轻舟已过万重山。我看未来，仍充满期待。追光而行，向爱而生。”

2008年，北川职业中学16岁的学生刘银旭在废墟里被埋了4天后获救，他因此失去了右腿，但从未放弃生的希望。当年，在武汉同济医院救治，出院后继续读职高。2012年5月，他开始学习电脑维修，立志靠自己重新站起来。

2018年4月，我带他去了一趟老北川地震遗址。快十年了，他是第一次回到这里，站在坍塌的北川职业中学遗址前，他泰然自若地向我介绍了当时被压在废墟里的情景。

带他到废墟之前，我还在担心，他会不会有阴影？当我从镜头里看见他的眼神时，我发现他非常坦然、坚毅，只有一条腿的他，站在那里，给我一种感觉，他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质，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还有一位叫梁珂馨的女孩，她在地震中失去了左腿，在武汉治愈出院后回到家乡四川江油，重返学校读书。老师为了照顾她，不安排她当清洁值日生，可她却要妈妈去找老师说情，取消对她的特殊待遇，把她当正常人看待。

她是我看到过最阳光、最积极向上的孩子。每次见到她，她总是那样乐观淡定，从不自怨自艾，也不曾惧怕旁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去年6月下旬，她从电子科技大学毕业，毕业典礼后，她欣喜地告诉我，自己被保送推荐到同济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更可喜的是，与她同宿舍的其他3名女生也全都保送硕士研究生。

梁珂馨曾说：“回首过去，感谢家人、朋友和老师给予我源源不断的爱与陪伴。感谢这个过程中未曾停歇和放弃的自己。在新的旅途中，愿我可以更勇敢、更自由、更健康、更快乐。”

记录他们的故事，也让我想用影像叩问：16年过去，伤痛抑或改变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累积。以便人们循着这一时光通道，除了回望，还可以前瞻。

残垣断壁已变成崭新楼房，枯枝断木也被新植的树覆盖，年幼的孩子健康长大，年迈的老人安享晚年……但这并不代表结束，我仍然会再次踏上西行的路程，继续站到他们身边，如老友般倾听他们难以言说的心声，拍摄他们的人生历程、讲述他们的故事，也希望他们越来越好。

九派新闻记者　代梦颖

编辑　肖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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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九派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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