涔天河水库有仙境般的溪江晓雾。图/金林

汽车从江华县城出发，沿着涔天河大道一路驰骋。

向导盘波，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瑶族青年，水口镇本地人。小盘一路上给我们介绍着涔天河水库的情况，娓娓而谈。从他的叙述中，我知道了涔天河水库是国家172项重大水利工程之一，坝高114米，是目前我省首座超过100米的大型水利工程。我好奇道：“为什么大坝截流的是潇水河，水库要叫涔天河，涔天河到底是什么意思?”小盘笑言：“大坝所在的地方属于雾江乡涔天河村，村名又来源于村里汇入潇水的一条小河，涔天河的‘涔’是雨水多的意思，这一带多雨，是湖南三大暴雨中心。”一路平坦，车行不过十来分钟，前面出现了一堵绵延的山脉，沿着山体侧面不断爬升，汽车突然停下，小盘告诉大家：“到了。”　　文/肖茶陵

高坝，百米落差的力量

下车一看，汽车已经到了大坝上面。大坝的内侧，蛇行而去的两行山脉环抱着一泓碧水，高峡平湖倒映着蓝天白云。远处，乱峰如同一群野马，簇拥着、奔腾着，排闼而来，把广阔的湖面挤回了一条河，扭扭捏捏地钻进大山深处。站在坝顶向坝下张望，大坝外侧是一片小谷地，更远处，广阔的平原如画卷般铺展开来，我感到无边的虚空，我终于体会到这高坝的高了。

大坝外看不到泄洪孔和潇水河，我正为此奇怪时，向导告诉我，泄洪孔修建在大坝右侧山体内，他指着右侧一幢建筑告诉我，那是发电厂房。我们乘车下了大坝，参观发电厂房。厂房内四台机组总装机20万千瓦，一年发电量可达4.5亿多度。出了发电厂房，我终于看到潇水——从高坝上流淌下来跳跃的、灵动的潇水，欢快地奔向三湘大地。

每一条伟大的河流都发源于涓涓细流。当湘江的主流、名满湖湘大地的潇水在千里大瑶山萌渚岭穿行时，也不过是一条柔弱的小河。像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少年无力庇佑他的家人，江华的雨量虽然充沛，但潇水流经江华时，并没有给江华的百姓带来多少福祉和润泽。相反，所经之处，更多的是关于干旱与水灾的惨痛记忆。

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历史上的瑶族充满了悲壮与苦难。为了躲避战乱，他们从中原大地一路南迁，流离辗转，来到南方，力量弱小的他们无力占据肥沃的平原，只能钻山入林，过着“种了一山又一山”的游耕生活，在山岭谷地之间垦荒为生。地处南岭地区大瑶山的江华，是瑶族迁徙重要的中转站、大本营，由于山高林密，自然成为瑶族的主要聚居区。江华县域多山地，一到雨季，便容易发生山洪灾害，又因落差大地表蓄水难，一到旱季便是百里赤地。瑶族同胞在民谣中无奈地唱道：“守条河，守条大河空落落。晴日三天火烧岭，落雨三天浪打禾。”

1963年，永州南部春夏秋三季连旱，江华旱情最为严重，全县有几万亩水田插不上秧，插上秧的稻田也受旱严重。严重的旱情引起了中央的关切，时任中南局第一书记的陶铸一行考察江华等地的旱情，决定修建涔天河水库。当时有建设高坝和低坝两个方案，为了不淹没县城水口镇而选择了低坝方案，坝高46米。涔天河水库建成，水患不断的潇水终于安上了水龙头。

原中顾委委员、最高人民法院院长江华也是江华人，他力主将江华县城从水口镇搬到沱江镇，他甚至在回乡时对陪同领导发出狠话：“县城不搬迁，我就不回来了。”在其大力推动下，江华县城终于在1985年搬出了大山深处的水口镇，迁到了沱江镇。

县城的搬迁使得高坝方案成为可能，2012年，号称“湖南水利建设一号工程”的涔天河扩建工程开始启动，历经五年的建设，终于完成了蓄水发电。

水口，百年小镇的涅槃

从大坝上游几公里的码头登上船，向着大山深处的神秘进发。

一路上，带着水气的清风迎面扑来，四面湖山归眼底，远处青山隐隐，身下绿水莹莹，颇有“驾一叶之扁舟，凌万顷之茫然”之感。水库狭长而蜿蜒，眼看前方水穷，拐过山头又是碧波。

约一个小时后，终于登岸来到“中国爱情小镇”——水口镇。从1955年江华瑶族自治县成立时起，水口镇就是江华的县城，1985年又迁至沱江镇，而水口镇，在涔天河水库扩容之后，已经永远沉入了水底。我们登陆的水口镇，是水库扩容后原水口镇移民整体搬迁重建的新水口镇。

新水口镇坐落在涔天河之畔、重重瑶山之中，如遁世的高人，遗世而独立，远离都市的喧嚣。作为一个移民安置镇，水口镇的一切都是新的，街道宽阔、屋舍俨然。灵犀广场、水街、许愿塔这些精心打造的景点，穿着民族服装的行人赋予了它们以民族风情。华灯初上，妆点起亭台楼阁轮廓分别，比起白天又多了几分风情。不知不觉，夜幕下的水口热闹起来，很多穿着民族服装的瑶胞在广场上载歌载舞。小盘告诉我，今天正好是周六，每周六附近十里八乡的瑶民都会来这里欢聚、跳舞。

看着那一张张笑脸，我忍不住向小盘问出心中的疑问：“你是更喜欢新水口，还是更喜欢老水口呢?”小盘若有所思：“我很怀念老水口，那里有我的青春岁月。只是，那时比现在还是要苦要穷，房子小，赚钱也难。”

看着那些舞动的男女，我想，这些瑶民，肯定也会怀念那个水底的故乡，但是，大概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回到原来的生活吧。

来源 潇湘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