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时分，今年人文大讲堂的最后一期，我们请来了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知名史学专家汪朝光教授。让他来给我们讲讲民国时期的中国电影及电影的审查及分级问题。

汪朝光自称铁杆影迷。他1978年考入南京大学，之前随父母下放到江苏农村，看了几年的农村露天电影。回城以后，每年要在电影院看一百场左右的电影。

在杭州师范大学仓前校区，汪朝光教授带着我们“回到民国”，走进衣香鬓影的浮华旧梦，去探寻上个世纪民国年间，人们的审美趣味和生活图景。

中国观众爱看什么样的电影

古装武侠、都市言情最受宠

电影是所有艺术中唯一一门，我们知道确切诞生年代的艺术：1895年，在巴黎的一家咖啡馆里，放映了世界上第一部电影。

电影是一个覆盖面很广的产业，比如跟建筑、传媒和时尚的关系都非常密切。

上海最有名的电影院——大光明电影院的旧楼，位于上海最繁华的南京路、西藏路交叉口，旁边就是国际饭店，地段非常好。当时是上海真正的地标性建筑，现在依然在放电影，而且外貌和1933年建成时一样。

电影是团队的艺术，需要高投入，高投入就需要有高回报，所以电影从诞生之日起，就跟市场结下了不解之缘。欧洲人更多把电影作为艺术，而美国人没有包袱，从一开始就体会到电影其实是一门产业，会努力去寻找符合大众需求和欣赏维度的产品。

有人说美国电影当年垄断了中国电影市场，其实未必。美国电影只是在中国大都市市场占据比较大的比例，尤其是上海、北京。而内地都市引入的大部分其实还是国产电影。

1978年以前，在中国上映的外国电影很少。当年的顺口溜是，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朝鲜电影哭哭笑笑，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

中国观众爱看什么样的电影？大体上是两类，古装武侠片和都市言情片。内地观众、农村观众更喜欢古装武侠，都市青年更喜欢都市言情片。喜欢古装武侠片相当具有中国特色。

民国时期就有电影审查

电影分级时机尚未成熟

中国的电影审查在民国年间有两大特色，一是对武侠片相当关注，因为武侠片难免舞刀弄棒；第二是民族主义情怀，对外国电影中所谓侮辱中国的内容就比较敏感，而对低俗、对道德教化的关注各国都大同小异。

刺激民国电影审查有两个具体的因素：一个是电影《阎瑞生》。电影很卖座，但是被认为比较残酷；另一个是1930年上映的美国影片《不怕死》，其中的中国人被描写得比较低下，中国观众看了很不舒服，就在上海掀起了抵制运动。

1927年国民党在南京建立政权，在1930年代实行了电影检查制度，其中第一条规定，不能有损中华民族的尊严；第二条，不能违反三民主义，后来左翼电影兴起的时候，这条就被用来查禁左翼电影；第三、第四条应用最多，不能妨害善良风俗或者公共秩序，不能提倡迷信邪说，电影里不能有抽鸦片的镜头。

电影审查各国都有，现在我国民间电影分级制呼声强烈，在我看来时机还不成熟。检查制度越具体，越便于制作人遵守，而检察官的主观性始终起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它需要有一个非常好的法治环境，才能水到渠成。

电影反映时代的审美

历史需要时间和等待

美国电影《出水芙蓉》是一部著名的喜剧片，非常搞笑。1949年以后长期在中国大陆被视为美国黄色电影的代表，因为电影里泳装比比皆是。直到1987年这部电影第一次在中央电视台放映，反映了时代的变化。

最著名的左翼电影之一《神女》，写的是一个被侮辱、被压迫的下层女性反抗地痞流氓的欺压，剧本和拍摄手段非常好，女主角是阮玲玉，角色演得出神入化。去年北京国际电影节放映时，因为是无声片，特意邀请了乐团现场伴奏，以表示对先辈的敬意。电影经过高清修复之后，效果非常好。

我们看看民国时期的明星，中国最早的女演员严姗姗，她的打扮就非常符合清朝末年、民国初年中国女性的发型和服饰。

到了1930年，新一代的明星以胡蝶、阮玲玉为代表，完全跟好莱坞接轨的明星。胡蝶比较受一般观众的喜爱，很富态。阮玲玉不是很漂亮，但是很妩媚，很适合演悲剧性的角色。从当年的“八美”女明星身上，我们也可以看出什么是民国时代的审美和时尚。

1979年，《大众电影》封底登出了英国电影《水晶鞋和玫瑰花》中男女主角的接吻照，这是第一次在新中国电影画报上登出的接吻照，引起了轩然大波。今天我们看到这样的图片，完全习以为常。历史有时候是需要时间和等待，欲速则不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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