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说唱竞演节目六年后，艾福杰尼回来了。站上《中国说唱巅峰对决 2023》的舞台，他肉眼可见地瘦了、帅了，也回到了自己最chill 的状态。这些年，作为经验丰富的中国内地说唱 Young OG 之一，他仍然在持续输送着高质量作品，渐渐锁定喜欢的音乐风格，渐渐将做音乐变成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渐渐成为自己。

唱好每一首歌，

比赛是为了更好的音乐

艾福杰尼身上有一种既绅士又可爱的气质，温和、敦厚，没有攻击性，即使在火力十足的曲风中嘶吼、放狠话也是奶凶奶凶的味道，带着顽童式的有趣，用网友的话来总结，“是个可爱的狠人儿”。相由心生，艺术家的生命才是长久的。

正在爱奇艺热播的《中国说唱巅峰对决2023》，堪称华语乐坛说唱歌手顶级联赛，说唱的专业力与创造力在这里被无限激发，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之中，艾福杰尼也无疑是最强最稳的那一part，真诚+过硬的实力是他的必杀技。不过，现阶段的他，已不需要用技巧和快嘴证明什么了，他并不在乎输赢成败，做自己想表达的音乐，把最想演绎、最真诚的作品呈现在舞台之上，才是终极目的。

“其实我一直都是比较实际的那种，我马上要巡演了，我要宣传我的歌、宣传我的巡演，这个是最实际的。”非常real的回答，他一直都是这样，尽可能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在keep real和融入社会大环境的平衡中探索，然后一路用音乐作品，记录并表达着这些成长感悟。“现在红很容易，很多时候热度就是一阵一阵的，可怎么保持才是最难的，所以说我只能把眼前事情做好，就是持续去输出，唱好每一首歌，让我持续有动力去干这件事情，这是最重要的。”

而这个作品和个人魅力互相赋能的舞台，是以竞演为形式，搭建淘汰机制的，既有拳拳到肉的厂牌联赛、个人联赛，也有绵里藏针的2V2吞并赛、3V3曲风创作赛等，环环相扣，激动人心。另一方面，舞台并不是单纯说唱技巧的比拼，舞台感染力、歌曲传播度、风格化、技术流等因素都可能会影响比赛结果，如何“在这个框架下再去选择你的歌曲”，有着丰富综艺节目录制与音乐节舞台经验的艾福杰尼自有一番考量。“其实我思考的角度已经不再是怎么把舞台演好、演帅、演炸，我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如何把歌曲核心内容以更加直接、更加舒适的方式传到听众的耳朵里去，我更在乎这些。”

每一首竞演歌曲，舞台的全盘调度，大概耗时一周左右。God is in the details. flow、腔调、听感都非常重要，起伏、记忆点和观众的交流等各种细节都要有层次变化，每一个琐碎之处，艾福杰尼都要把控到位。从编曲开始，“中间什么地方切换，需要融入什么新的风格，怎样调动气氛，在现场呈现不一样的感觉”；灯光、舞美紧随其后，“这首歌是燃炸的还是走心的，包括灯光、舞美，包括VJ、舞蹈演员老师们、乐手们的站位、调度，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参与”；演出服装同样重要，“以内容出发去扩散，比如唱这首歌的时候是在一个什么场景下，服装从颜色到款式，需要呈现什么样的内容等”……零零总总，操碎了心。也正因此，他的舞台表演，从服装、舞美、灯光，到肢体动作和唱腔演绎，都是浑然一体的，一下就能把观众圈到他的气场里。时而举重若轻，时而punchline轰炸，辅以生动表情，“啪”地一下击中观众的小心脏，炸裂完还有意犹未尽之感。

以内容为扩散，

在音乐人的道路上越走越稳

这种“以作品内容为扩散”的准则，贯穿了有艾福杰尼参与的各个舞台。

《My Car Goes》，经典赛车场红黑仪表盘和计数装置的置景之下，烟雾和火焰逐渐堆积至迸出，带来压迫式的炸裂舞台。对于这首在去年秋天的新专辑《福气庙》的主打曲，艾福杰尼显然针对舞台调整过录音室版本，时而插进鼓点，时而模仿汽车引擎轰鸣声，让现场听感在舒服顺畅的基础上，更有梗有趣，且冲击力十足。

《不要说出去之酒醉的Tango》，他所在的倒计时联盟在“联盟生存战”中代表作之一，“这首歌整个场景是在一个KTV里，我们各自扮演参与其中的一些人”，cypher整体编排有趣，聚焦新加入的TangoZ钟祺，围绕“喝多了才说的真话”展开一系列调侃。当艾福杰尼接棒大渊，故意摇摇晃晃开唱“我们已经在开香槟”的时候，party中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嗨爆氛围瞬间就传递了出来，他是会演的，在舞台上感染力强，让人不由自主扬起嘴角跟着晃。

节奏的把控很重要，“有点像《跨界喜剧王》，你之前应该看过吧？”分享起创作的整体体验，艾福杰尼有很多风格化的个人表达。“其实我们都是以内容为扩散，但是说唱歌词特别多，密度大，它承载的内容信息量也大，所以说更适合这样的表现形式，我们都乐在其中。”

每次上舞台，都像参加一次小考，“在现场演出的感受就是上台很紧张，就脑子一片空白，因为你还要记调度和走位，需要在乎更多维度的细节。所以说尽量让歌词先达成一个特别熟练的肌肉记忆”。当所有技术性问题都解决，压力自然减轻，而表演之后的复盘也不可或缺，“下来以后再看自己是否表现得还不错，或是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是的，舞台表现力非一蹴而就，需要日拱一卒。舞台即作品，通过作品，艾福杰尼完成了rapper形象的又一次重塑。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他是rapper，但又不只是rapper。从2017年惊艳圈内的《五亿探长》到此后的《楼兰》《泥巴小子》《福气庙》，他在一张张专辑中累积音乐文化的集体记忆，歌曲储备量丰沛。在网易云，在B站，在豆瓣，有歌迷的高赞评价让人印象深刻：“艾福杰尼真的是为数不多吃到蛋糕还沉下心来认真做音乐的了”“在大部分underground只有EP和mix tape的环境下，能做出一张张说唱专辑是蛮厉害的”。一张张态度鲜明、理念成熟的专辑，融入他对生活的细微观察、对人类情感的独到理解，作品和个人互相赋能，在音乐人的道路上越走越稳。

大家就此讨论起了最近登上热搜的一个话题——“rapper是一个不错的就业选择”，艾福杰尼感慨道：“很多人对rapper的有色眼镜还是比较严重，觉得rapper就应该怎么样，但是他们只是见到了rapper吃肉，没见到rapper‘挨打’……”这些年的摸爬滚打，让他对这个行业有了深深的感悟，也让他不断内省与沉淀，越来越具有一名成熟音乐人的特质。“其实我更想传达的是音乐人这个概念，因为一个完整的表演，背后有很多细节要顾及”。其中，“包括你的音乐素养”，比如写曲、编曲、记谱、乐器掌握能力等；“包括对音乐风格的拿捏”，以及对想要钻研的不同音乐流派的认知度等；“包括你的听歌、识曲量”，同时具备一定的思辨哲学与文学能力等……

“我觉得任何行业都一样，其中的门道很多，需要不断地积累”，顿了一下，他这样总结道。归根究底，每一次让人印象深刻的表演，都只是一个被广大观众看到的瞬间，但能停留多久，仍得取决于音乐人的作品底子是否够厚，是否值得乐迷挖掘。

民族团结为本，

推己及人的现实题材表达

从14岁到31岁，多种音乐文化渗透在艾福杰尼的血液里，这让他擅长将不同的音乐元素糅合并带出新意，乐于常常跳出舒适圈，在音乐上做一些新尝试。“因为对不同曲风的发展以及历史，我都是从小了解到现在，长时间浸泡在行业里，基本上已经跟这个文化融为一体了，所以说每一次的曲风上的进化以及行业风向的变动，我都是比较敏感的这一类人。”

他是有社会学属性的说唱歌手，常常在作品中有推己及人的现实题材表达。有的歌词里写满了态度，有的歌曲有着宏大的叙事，有的歌传递着汹涌的情感，有的歌刻画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有的歌从平视角度勾勒出深刻的人文关怀，不变的是，每一次，他都为歌曲附加内核价值。而所有的这些输出，都是他用好奇心去求知，用逻辑去梳理，用理智去举一反三，由点及面，创造出自己的认知体系的。每段时间的兴趣点，当然也会有所偏移，比如，“之前我可能关注很多海洋生物，也喜欢研究人体大脑这些东西”，但多年来的关注重点仍是相对恒定的，“其实很多人想象不到，平时我很喜欢看新闻台，就是CCTV13台，还有知乎，一是看地缘政治，二是看一些科技，我是比较喜欢三C类的这么一个人，然后也会看很多历史”。在艾福杰尼心里，说唱和rapper都是立体且多面的，说唱宛若一个容器，可以包容任何想表达的内容，“在我身边还挺多创作型的rapper，他们也喜欢大量看知识类的App什么的，我们经常会探讨一些IT之类的东西”。他用“新闻从事者”来给自己作为观察者和音乐记录者的创作打比方，“必须要从宏观方面看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们做的是文化输出这件事情，我觉得我们更像是新闻从事者，把身边的这些点点滴滴，通过自己的消化与表述，再去为某一类人去发声”。

在海量的阅读与碎片化信息汲取中，时有灵感迸发，“12345赶紧先把idea记下来”，之后在脑海中细细打磨，从片段变得连贯，“这首歌想怎么呈现，包括一些零零碎碎的韵脚、歌词”，一一写在备忘录里，“从一个点出发，才有整个线和面”。这一原则贯穿在他的音乐创作中，叙事性强、生活化的歌词与格局大、冲击力强的歌词没有高低之分，“其实我都是从小出发，因为你一开始就想把这个歌写得很大，它是比较虚的飘在上面；从小点出发、从身边的事情出发，才能映射出来更多”。

这种细致观察生活融入感触的真诚、这种不掺杂说教感的人文关怀，点滴渗透在这些年他写的歌里，更珍贵的是，对说唱音乐最原始的热爱一直都在。就像《Yellow Skin Flow》一曲中唱的，“Look at my eyes,Feel my soul”“所以选择音乐/治愈内心告别紧绷”。那种由内心迸发而出的力量，源自于彼时中国rapper受到的质疑，“当时想表达的点其实很大，翻译过来是‘要去做黄皮肤的flow’这个意思，因为我们是黄种人，是亚洲人中国人，那个时候受到很多质疑和抨击，我想为自己的肤色和国籍发声”，也因此，他写下“面对质疑和诋毁要像只倔强的牛”“用锋利的角尖刺破虾兵蟹将的喉”这样振聋发聩的词。热爱不是在别人批评时义愤填膺或惴惴不安，而是我允许世人有诸多偏见，而我依然愿意做我自己。

可以把词铸成一颗颗子弹，曲里上膛，也可以一片春风化雨，沁人心脾，其实艾福杰尼是个“入世”的人，知世故，但同时又有原则有棱角。他的不少歌曲在说唱中传递美好，传递给大众“关注弱者”“向往和平”“无惧风雨”“热爱自然”的正能量。这种对温暖的感知与传递能力，从幼时起他就在奶奶身上耳濡目染，“我当时还小，在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跟身边的同学关系处理得挺好的，我奶奶是幼儿园园长，她一直给我灌输这个点，对我强调说你一定要团结，直到我长大了，才明白这个团结的意义，奶奶说的是民族团结这件事情” 。他出生在新疆著名的“梨城”库尔勒，古丝绸之路中道的咽喉之地，一望无际的草原与沙漠、塔里木盆地燥暖的风造就了其宽阔的胸襟，后来出国读书，独立生活，相信努力的价值，一度不被看好，但却始终坚持自我用实力去自证，少说多做，毕竟知易行难。“民族团结这个点很重要，其实我的音乐理解大都围绕团结这件事情，这也是小时候奶奶教会我的。”

Q&A

Q：写了很多都市音乐，奋斗打拼的同时用自己的视角去观察不同的城市，特别喜欢那句“每个漂泊在外的孩子都是等待盛开的花”，那么，在你心里，自己最喜欢的城市是？

A：其实我在北京已经生活了12年。我很喜欢这个城市，待在北京就有一种要很认真地对待生活这件事情的感觉，我觉得北京会让我冷静下来去享受生活，会让我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想干啥，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可以一个人很舒服，也可以跟大家一起很热闹，也有一些距离感，很自如。

Q：想象一下十年后的自己，最害怕的部分是？

A：我还真没有害怕的事情。要么怕孩子太多？万一生了三胎怎么办？哈哈！

Q：未来，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自己？什么样的生活是让你觉得特别幸福的？

A：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看着自己发布的这些新歌，喝个苏打水，抱着自己的孩子很满足。酷！然后第二天再收拾行囊去演出。

Q：你认为关于自己的哪一点，让大家知道后会很惊讶？

A：可能是跟女生在一块的时候，我真的感觉挺害羞的，反正跟舞台上差距还是有点大，因为舞台上都是比较凶猛，私底下其实是个逗比，哈哈。其实之前几年我也在纠结这一点，我要不要酷酷的、帅帅的，这两年就觉得没必要，该是啥就是啥。实在是帅不动，他们来摆点帅的pose，我摆两下就开始搞怪了，我就是做我自己。

作者 黎燕燕（《上海电视》原创稿件，转载请联系《上海电视》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