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斩尽古今愁 池塘里的鲤鱼

“道经云：修道之人，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天道有常，不以善喜，不以恶恶，故修道之人善恶难定，而侠者，以义为本，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不爱其躯，赴人困厄之士也。”

“有少年，姓不知名未显，自幼修道，兼有任侠之风，可谓之少侠也。初入尘世，年不过二十，却浑身是胆，斩恶蛟，救良人，又闻有恶人隐于幕后，不顾境界高低，单刀赴会，只身犯险，所求者，不过是海靖河晏，人道昌隆！”

“忆往日，豪气云天，突兀峥嵘，而如今，雄心未酬，身死道消，魂随司命鬼，魄逐见阎王，地下之躯也必化为金玉之精也。”

“悲哉，哀哉！”

“生死之理，固知其也，临风感念，悲凉凄怆，不觉陨涕，有愧乎太上之忘情也。”

天不过蒙蒙亮，凤黯就早早起床，打开窗户透透空气，借着天边第一缕晨光，在桌子上执笔写写划划，最终完成了较为满意的一篇悼文。

看架势，也没花太多的时间，想来不是手热就是手熟。

也不怪人家，算算时间也一旬了，成了也就成了，不成也就死了，至于会不会半途跑了？有可能，但可能不大，凤黯相信自己的眼光，这种菜鸟一旦脑子发热，那还会顾及自己的性命？

更别说，跑也就跑了，反正悼文之中也没人名，给谁烧不是烧？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臂膀之上。

“这是准备烧给谁的？你自己吗？”

手冷声音更冷。

而那凤黯丝毫不惧，连头都不转，只是淡淡说道：“总不是烧给你的，不过你若着急去死，小生现在手正热，倒是不会吝啬一些纸墨。”

来者正是藏锋，整个人换了一身新长袍，蓬乱的头发重新盘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什么亲近感，骄横之气仿佛都消失了一般，身上仙气却莫名多了几分：“连个人名都不知道，你就让人前来送死？”

不待凤黯接话，他继续来道：“也是，不过是个没见识的毛头小子，死了也就死了，这天下，每日死的还少吗？何况在你等玄门眼中，算不算个人都不一定。只是如今又写悼文，岂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着实让人耻笑。”

“慈悲倒是假慈悲，也不过是求个安慰。”凤黯倒是叹了口气，“但依着当时的判断，送死倒未必是送死，你真当小生这个算命的是假的吗？算不算个人这种说法，又从何说起？你是说，以人喂蛟吗？”

说话之间，那凤黯缓缓转过身去，眼角余光一撇，自己的床上正躺着一人，不是易笙还能是谁？

凤黯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却没有去看易笙，而是惊疑不定的望向藏锋，原本蹭亮的额头之上，一团黑气隐隐出现，很快一个乌鸦的形态渐渐形成。

“成了！”一番仔细打量之后凤黯得出答案。

藏锋现在身上气息清明，不见往昔的那股骄横，再看藏锋身侧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现在也消失无踪，必然那龙魂依然斩去。

“哼！”藏锋嗤笑一声，“还以为你会先看那毛头小子死活。”

“一个道理，若是能斩断那条残龙，足以让你清醒，以您本性如何会杀此人？”凤黯额头那乌鸦一隐，这才缓缓走到床前，看起床上的易笙。

“这你倒是算错了，即便他去我心魔，我也曾想动手了结了此人。”藏锋说道。

“那你为何被不杀呢？”发现床上的易笙没有生命危险，凤黯这才转身问道。

“因为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的道理，想知道，这到底是何物！”藏锋手中多出一白玉色发簪，扔给凤黯。“水镜宗据说藏书冠绝天下，你又是嫡传弟子，比我见多识广，能否从此物之中看出一二。”

凤黯刚刚接到那发簪，隐去的乌鸦再次出现。

他这时才明白，为何当日在官道旁第一次见到易笙之时，自己额头乌鸦隐隐欲现，不是因为易笙。

当日水镜宗与藏锋师傅做了一笔交易，由水镜宗之人出手，在不伤及根基的情况之下，解决藏锋走火入魔的问题。

水镜宗是此类事情的行家里手，从名字就可以知道，水镜映心，更可照见过往将来。而这事千转百折，最终落在了他的头上。

下山之后，他见到藏锋，亮明身份，结果刚谈到什么走火入魔，就被藏锋直接拒绝。无他，根据藏锋自己的说法，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不会容别人插手。

这不光是因为他境界太低，天然的被藏锋看不起，更因为要解决这种事情，必须深入修道之人的神魂，而这正是最大的忌讳，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走这条路。

他境界不值一提，自然不是藏锋对手，也强求不得，但事情依然要做。

这倒也难不倒他，因为做事的方法很多，未必需要自己出手，而水镜宗尤其善于御人。

当日之所以怂恿易笙掺和藏锋之事，自然知道易笙境界和经验不是藏锋的对手，但他可是水镜宗的弟子，水镜宗又以术数之道闻名天下，往往能未卜先知。

何况他还有一种独特的天赋本领。

没错，就是额头那处被认为晦气的一团乌鸦黑气。

而与藏锋的龙魂不同，藏锋那是强行融合，他却是天生有禀赋，再经过多年修行得的的一门神通，本就属于他自身的一部分呢。

当日见面，这黑气莫名现身，他福灵心至般，认定解决藏锋走火入魔关键就是易笙，于是才有后面的一番操作。

现在看来，关键点不是易笙这个人，而是这发簪引发而成，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带着这个发簪的人。

好在上错花轿嫁对郎，最终还是做成了此事。

即便如此，他也是看不出这发簪有何玄奥之处。

刚刚那藏锋说水镜宗藏书冠绝天下，自然是胡扯，但水镜宗杂书甲天下却是不争事实，而这些年来，他也没少花功夫去看那些貌似没用的闲书。

但现在感受着额头上的乌鸦，没有也什么回馈。

“不是白玉，材质更像是树木，除了坚固之外，委实看不出什么奥妙。”

“想到了，人是你找的，但看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藏锋啧啧两声，继续说道：“不过当初委实小看了你和水镜宗，没想到你这澄心期的废物竟然也能成事。”

“有什么特殊之处吗？”凤黯好像没有听到废物两个字一般，好奇问道。

藏锋犹豫一下，先复述了两人斗战经过，易笙师尊指月明道的那段更是详细的讲了一遍，以及道韵之事都说了出来。

“指月？道韵？”

藏锋点了点头，继续来问，“有这种宝物，还有这种师尊，怎能不让人好奇。”

“天下之大，奇人何其之多，没什么奇怪的，也无从查找。但能够承载道韵之物，白玉钱和青玉钱承载的太少，可以忽略不计，除了大乘境修士亲手炼制的紫玉钱，只有先天之物，比如清凉宗的欲醉就是天降甘露。”

“你说这是先天之物？”即便藏锋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吃了一惊，“有把先天之宝明晃晃的插在发簪之上的吗？”

“你不是说了吗，没见识的毛头小子，不知道呗。”凤黯好像在说易笙，又好像在说自己和藏锋。

藏锋想了想，点了点头，能说的通，若不是这小子主动暴露，自己根本察觉不到这发簪什么不对。

“现在你准备如何？”凤黯望着藏锋，“想占为己有？”

“我知道这次师傅请你们清凉宗出手，助我斩去麻烦，不知道是什么代价？”藏锋顾左右而言其他。

“帮清凉宗出手三次！你知道的，很多事玄门不方便出手。。。。。”

“可不是嘛，我们这些散修不就是给你们当刀用的嘛，”藏锋一语双关，冷哼一声，“，我想与你师门做场交易。”

“你想说的，是以这先天之宝来替你师傅的报酬吧。”

“不错！还可以加上在下留在仙坊洞府之中的诸多宝物。”

“不够！你师傅可是马上大乘境的修士，这发簪到底是何物谁也说不清楚，指不定是一次性的物品，如今已经废了。小生即便能做主，也要给宗门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如今我心魔已除，前方道途一片光明，真人境如囊中之物，不若换我为水镜宗出手三次。”

“成交！”凤黯直截了当，不忘加上一句，“再加上这个小子。”

“你能做主？”

藏锋反而有些疑惑了，一个澄心期的修士，这么大的事情，怎敢又怎能做主？

“然也！”凤黯腰杆一挺，“你的事，师门让小生全权负责，既然小生已完成，自然也能做主。”

“那我师傅的道心因果誓言？”

“他们那种境界的修士，道心通明，哪里需要什么道心因果誓言？”凤黯对着藏锋笑吟吟的说道：“却不知道小生能否相信你了？”

藏锋冷哼易笙，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你要到哪？”

“如今我正是鸟入山林，鱼归大海，天下之大，自然要好好修炼，再游历一番，待我金丹一成，自会往水镜宗一趟。”

“不用去水镜宗，这是你我之间的约定。”凤黯笑意更浓。

“你我？”

“不错！你的事情由小生解决，自然这约定只关乎你我，与水镜宗无关。”

藏锋一怔，身上气势一展，顿时压向凤黯，“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凤黯身形都被压的几乎挺不直身子，但依然努力抬了抬头，“小生不是什么东西，小生是凤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凤黯。”

竟然全程不提水镜宗。

若不是确认过此人身份，藏锋只怕会怀疑此人身份。

但只要没有道心因果誓言，若是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也有后路可退。

想到这里，藏锋气势一收，又反复看了凤黯几眼，“好，你我之间的约定，就这么说了。”

“慢走，不送！”凤黯右手一抬，热脸已然变成了冷屁股。

待藏锋走后，凤黯来到床边，望向易笙。

“要找个人照顾？”他只觉得一阵头大。

但很快，额头黑气一显，凤黯眼色一亮，脸上表情也跟着丰富了起来，“小生知道找谁来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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