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的醉与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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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的醉与醒

2023-10-08 01:52|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欧阳修像

《灼艾帖》卷 北宋 欧阳修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竹林七贤图》明 陈洪绶

就像欧阳修在《丰乐亭记》里写的,五代干戈扰攘之际,滁州曾历经战火。公元956年,时任后周大将、未来成为宋太祖的赵匡胤与南唐中主李璟的部将皇甫晖、姚凤会战于滁州清流山下,南唐军队败入滁州城。随后赵匡胤在东城门外亲手刺伤皇甫晖,生擒二将,攻占滁州。如今,百年已逝,但见山高水清,昔日战争的疮痍已经消泯无痕,滁州变成了一个封闭安定的世外桃源。

清秀之景

让生命变得充沛丰饶

由于滁州不在水陆要冲之地,当地百姓基本不了解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安于耕田种地、自给自足,快乐恬适地度过一生。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吗?人民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为什么非知道它们不可呢?  这是一块没有被政治污染的地方,政治如泰山压顶,让人去承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滁州却让人的身体变爽,精神变轻,轻得可以飞起来,飞越屋顶,飞越田野,飞越山川河流。在滁州,连文字都是干净的,不再涉及党争、攻讦、表白、谩骂,不再有火气,要有,也只有烟火气。那是人世的气息、生命的气息、让内心安妥的气息。欧阳修感到自己的身体无限地敞开了,犹如一棵树,在大地上默然生长,浑身通透地伸展着枝叶。  欧阳修写《秋声赋》,其实不仅是听见了秋的声音,包含了风雨骤至的声音、草木凋零的声音、虫鸟唧唧的声音,其实他还听见了万物的声音——这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是会说话的,但寻常人追名逐利,神经功能被遮蔽掉,“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才对它们闭目塞听。只有像欧阳修这样,把自己变成了零,才听得懂这所有的语言。他的语言,不过是复述了万物的语言。从这个意义上说,滁州不仅抚慰了欧阳修,而且养育了欧阳修,让他的生命意义变大了,语言的世界也随之壮大。它让一个语言锐利的谏官,一步步成为文学史里的大家,变成世人皆知的“醉翁”。  欧阳修书写的神经被激活,让九百多年后的我们,在书页间读到了这样的文字:“修之来此,乐其地僻而事简,又爱其俗之安闲。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间,乃日与滁人仰而望山,俯而听泉。掇幽芳而荫乔木,风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时之景,无不可爱……”  滁州给他的一切,朝廷不会给。朝廷可以给他官职,却从来不会像这样让他的生命变得如此充沛和丰饶。

醉也是醒

在醉与醒间自由往返

“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谁?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谁?太守自谓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亭记》笔者一直很想去滁州,去拜会醉翁亭,看醉翁是否还在那里醉着,但又很怕去,担心看到另外一个滁州,一个现代的、拥挤的、充满商业趣味的滁州,把世界上所有新鲜事物在城市里一一罗列,以彰显它的现代,更担心看到滁州像许多地方一样,把“名人效应”发挥到无孔不入,让欧阳修成为无数品牌的代言人,说不定有各种以欧阳修命名的景点在等待着笔者。这几乎已经成为许多历史文化名城的通病,在很远的距离之外,在抵达之前,我们就可以嗅到它的气息。  假如有时光飞船,笔者还是愿意回到庆历六年(公元1046年)的滁州,去看欧阳修看见过的丰山,去饮欧阳修饮过的酿泉,“俯仰左右,顾而乐之”。然后,摆酒,我们相对而坐。不是在什么华堂美厦,就在山水林泉。据说,欧阳修在扬州任太守时,每年夏天,都会携客到平山堂,派人采来荷花,分别插于盆中,放在来客之间,叫歌伎取荷花相传,依次摘花瓣,谁摘掉最后一片,就罚酒一杯。  欧阳大人说了,他不善饮酒,“饮少辄醉”,估计不到半斤的量,所以笔者把他弄醉应当不是件难事。但欧阳修的魅力,正在于醉。没有醉,就没有“醉翁”了。醉是一种幸福,醉是一种境界,甚至,醉也是一种醒——你看,“醉”与“醒”,都是“酉”字边,都与酒有关。没有酒哪来的醉?没有酒哪来的醒?  其实,醒就是醉,醉也是醒。该醒则醒,该醉则醉。世人皆醒我独醉,世人皆醉我独醒。只有真正的智者,能够在醉与醒之间自由地往返。  欧阳修的醉与醒,总让笔者想起苏东坡的那首《临江仙》: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醒复醉,就是醒来之后又醉,是一场接一场的醉,其后当然是一次接一次的醒。醉了又醒,醒了又醉,谁又能分清,他写词的当下是醒还是醉?就像我们常常把梦当作现实,或者把现实当作梦。

浅酌微醺

诗词中也带着“酒味”

笔者二十多年前读过史铁生先生的一个短篇小说,至今印象很深,名叫《往事》,就是讲述梦的。他在梦里回到了过去,当梦里发生的事情进行到最紧要的环节,他突然醒了,于是在“现实”中,开始“经历”另外一件事情,又到了关键时刻,他再一次醒了,发现那还是梦。他就这样,从一个梦跌入另一个梦,他已分不出梦与现实的区别,只能在不同的梦里徘徊,每一场梦都好似生命的一个轮回,以至于他最后终于醒来、回到了“当下”,笔者忍不住要问:他还能不能再醒一次?  卓越的艺术家,都是醉与醒之间的自由往返者。没有醉,哪来王羲之的《兰亭序》,哪有曹孟德的《短歌行》?从商周青铜器到唐诗宋词,笔者从中国古代艺术里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酒精味儿。所以李白说了,“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在李白老师看来,一个喝酒的人是可以成名的,成为天下人的偶像。《二十五史》里,有多少权贵出出进进,谁能说出几个宰相的名字?但像竹林七贤、饮中八仙的名字,却流传至今。到底谁寂寞呢?寂寞的是那些宰相权贵,他们权倾一时,前呼后拥,一旦丢失了权力,就“门前冷落车马稀”,淡出人们视野,被历史遗忘。相比之下,倒是李白所说的饮者——实际上他们是贤者、智者——可能受到一时的冷落,却后世赢得成千上万的拥趸。  李白喝酒厉害,“一日须倾三百杯”,这里说的不是饮,是喝,像喝水那样地喝。那般豪饮,一般人跟不上节奏,不大工夫就会醉眼迷离——只要不是色眼迷离就好。欧阳修“饮少辄醉”,他一定不是饮,而是小酌。宋代文人生活是优雅的、精致的、细腻的,不会像《水浒传》里写的,动不动就一壶烧酒,二斤牛肉,其他什么都没有。欧阳修饮酒,其实不是饮,更不是喝,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咂,一壶酒、几碟菜,可以“坚持”半天,让千种风景、万般思绪,都随着酒液,一点点地渗入身体,让灵魂变轻,一点点地飘浮到空中。  否则,以欧阳修那点酒量,不是分分钟就结束战斗了?  酒液也改变了他文字的酒精浓度,欧阳修的诗词,也总是带着微醺的感觉。他的词里,有“一片笙歌醉里归”,有“稳泛平波任醉眠”,有“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有“为公一醉花前倒,红袖莫来扶”。他的诗里,有“野菊开时酒正浓”,有“鸟啼花舞太守醉”,有“酌酒花前送我行”……笔者最喜欢的,是这首《梦中作》:  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  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  这是一首记梦诗,中国诗歌史上很少有一首诗像它这样魔幻,这样诡异,这样超现实。诗中有夜、有路、有月、有花,诗人须发飘逸,手持酒壶,不知穿越了几世几劫,从一个个轮回里醒来,在梦幻与现实间辗转……(作者:祝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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