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丘建平/绘

丁日昌（1823 —1882 ），字禹生，又作雨生，号持静、东海老农，丰顺县汤坑人，未发迹时及晚年寓居揭阳榕城。清末爱国革新政治家，洋务运动主将，“客家八贤”之一。爱藏书读书，著述甚丰，其中，撰有诗集《百兰山馆古今体诗》五卷，收古今体诗631 首，附词14 首、联41 对。其诗词大多作于入仕之前，记游，题赠，唱和，表现一己之情，反映民间疾苦。诗风硬朗、奔放。《广东通志》说丁日昌“少即喜为诗古文词，而诗境尤深”；李鸿章《致丁日昌函稿》评价其“胸中积郁，一发之诗、古文、词，自谓不减大苏”；屈向邦《粤东诗话》称其诗“雅淡朴淳，诗情甚挚”；温丹铭《潮州诗萃》曰：“禹生中丞以深谙夷务见赏中朝，政绩尤为当时疆吏之冠。诗独写襟怀，浩浩落落，而高情逸韵，令人扑去俗尘三斗。盖实能兼有太白、东坡之长，而又不为所局者。司空表圣所谓‘天风浪浪，海山苍苍’者，庶几近之。”都对丁日昌的诗作给予了较高的评价。

丁日昌的诗歌咏了梅花。丁日昌对南宋诗人杨万里赞美家乡丰顺的十里梅花，颇为自豪：“尽日肩舆踏翠苔，瘦牛猴岽各崔嵬。奇峰乱插愁天破，飞瀑奔流恐石开。村酒不妨留客醉，高云难得出山来。岭梅曾见诚斋面，冷落人间不受埃。”（《途中杂咏》其一）因为见过大诗人杨万里的面，得到了他的赞美，梅花即使生在荒山野岭，冷落人间，也洁净自立，不染尘埃。

“故园梅竹尚平安”

“冷落人间不受埃”的梅花，成了丁日昌思念家乡的最佳载体。丁日昌的乡土感情深厚，他长年离开家乡，在外仕宦，故乡的人物风情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四十八岁时，他扶母灵柩归回家乡，重谒汤坑三门凹的太平寺，想起了八岁在此读书的情景，感慨万千，遂撰写一副对联：“古佛又重参，五千里外初归客；旧题何处觅，四十年前此读书。”并在联匾的两旁书写小序：“余八岁时，先光禄公携至太平寺随达夫三兄读书，曾学联珠体一律于壁中。比自吴门奉太夫人讳回里经营窀穸，复往来寺中觅旧题，则已鲜蚀尘封无由辨识，随父兄读书时已四十年矣。怅然题此，以志鸿泥。”此时的丁日昌，已是巡抚，富贵显赫，然而他对从前的师友仍特别敬重。他将自己的塾师王玉山敬为上宾，“以师礼尊之”，并与三十年前的同窗好友吴小瀛握手言欢，而且分别赠诗，以作留念。

离乡在外的丁日昌，常在诗中借梅花抒发其炽烈的思乡之情。如《园居杂兴》之一：“梅花绕屋水环天，曲径缘篱竹系船。老去始知闲有味，病多方羡健如仙。烟波浩荡鸥忘返，云树苍茫鸟独还。欲问昌黎驱鳄迹，海风吹没一千年。”诗一开头就描写“梅花绕屋”的家乡景物，可见这种环境，丁日昌印象十分深刻。他的另一首诗《正月二十四日》亦有类似描绘：“昨从故园踏绿苔，千树万树梅花开。花魂雪意两高绝，肯侑丁子衔清杯。”他甚至认为，他与梅花有夙缘：“悠悠喑虎都顽物，草草梅花但夙缘。”（《途中杂咏》其一）因此，梦中也见梅花开：“客心久岑寂，抱影独徘徊。樽酒且斟酌，雁鸿飞不来。昨宵竹床上，梦见梅花开。不识故园里，何人扫绿苔？”（《客心》）故乡梅花若安好，他便能得到极大的心理安慰：“萧萧风雨逼秋残，容易韶华感岁阑。无势及人将仆傲，有钱买画当山看。破庐结构聊容膝，广厦徘徊说庇寒。阅罢乡书翻一笑，故园梅竹尚平安。”（《榕江官舍偶咏》）

“兼有寒梅伴夙盟”

“冷落人间不受埃”的梅花, 丁日昌也常用它来映衬杰出人物。

例如 罗万杰，丁日昌的《明吏部罗庸庵先生集题辞（吏部入本朝为僧）》诗写道： “百树梅花扑鼻香，盘湖地是证禅场。拼将佳句消残劫，赖有高风接首阳。故国云深千里梦，空山秋老满头霜。至今陶社分题处，若得幽人话正长。（盘湖旧多梅花。）”罗万杰（1613 —1680 ），字贞卿，号庸庵，丰顺县汤南人。明朝崇祯甲戌（1634 ）进士，历任吏部主事、验封司员外郎、文选司郎中。以母亡归里。明亡后，卖家产筑金鼎寨于汤坑，与名士郭之奇、何士冢等结“陶社”，以匡复明室。后来自觉无望而隐居家乡的逸老庵和揭阳黄岐山的盘福寺，敝衣蔬食，了此残生。康熙初年，揭阳县令奉命敦请他出山仕清，他作诗谢绝。丁日昌此诗，描写了罗万杰晚年隐居的生活状态及其心境。“百树梅花扑鼻香”，不仅表现了罗万杰的生活环境，也刻画了他的坚贞品格。

再如 史可法，丁日昌的《梅花岭史阁部墓乱后荒废瞻拜怃然》诗写道： “墓门春水绿生澜，尚照孤臣一寸丹。封事几曾消涕泪，阵云犹自护衣冠。欲收余烬同心少，想见残棋下子难。往日梅花今茂草，漫将兴废问双丸。”史可法（1601 —1645 ），字宪之，号道邻，明末爱国将领，抗清英雄，开封府祥符县人。官至东阁大学士，世人称其为“史阁部”。丁日昌此诗，以“往日梅花今茂草”做对照，揭示出史可法生前身后的沧桑变化，表达了作者的惆怅、凄凉之情。

又如 黄香铁，丁日昌的《赠香铁先生》诗写道： “守门菘韭俗缘清（先生题所居曰‘菘韭之舍’），兼有寒梅伴夙盟。老获微官成大隐，闲分奇策到苍生。古人不作公难死，七子同时品莫京（盛子屐选《粤东七子集》，公其一也）。我欲溯流迎海若，望洋浩叹不胜情。”黄钊（1788 —1853 ），字谷生，号香铁，镇平（今蕉岭县）人。清朝嘉庆二十四年（1819 ）中举，官至内阁中书，后任潮州韩山书院山长，著有《石窟一征》《读白华草堂诗集》等，名列“粤东七子”之一。丁日昌此诗，赞扬了黄香铁的隐逸情志和杰出的才华，用“寒梅”映衬他，恰如其分。

丁日昌的咏梅诗，抒发了他的思乡之情，也歌颂了“梅花”式的杰出人物，表现出一位政治家的真情实感和才情妙笔。

——本文刊载于2021年7月19日《梅州日报》“文化公园”版，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网编：菱歌 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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