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在广袤的大洋上搜索敌舰，二战中最有效的武器是载有一整只舰载航空队的航空母舰，但是，航空母舰造价高昂，有什么其他办法来提升舰队的搜索能力呢？

　　答案是水上侦察机，一般舰队中会在巡洋舰、战列舰上携带多架水上飞机用于侦察和炮击校射。但美国日本为了在大平洋上拥有情报优势，两国都发展了独特的战时产品。

　　日本是用潜艇搭载小型水上飞机（后来的潜水母舰伊400型）和专用的水上飞机母舰（千岁、千代田、瑞穗、日进），还有临时用大量商船改装的业余水上飞机母舰（神川丸、圣川丸、军川丸、国川丸，相良丸，赞岐丸）。

　　美国人则是发展了水上飞机驱逐舰——弗莱彻级暴改。

　　弗莱彻级驱逐舰是二战最好的，最多才多艺的军舰之一。共建造超过170艘，这个数字远远超过当时任何其他类型的军舰的总数。从1943年直到战争结束，弗莱彻级驱逐舰几乎参加过太平洋地区的所有的重大战役。

　　美国海军对弗莱彻级的设计感到自豪; 即使它的升级替代品，萨姆纳级，也大量参考了弗莱彻级的设计。海军选择了它作为实验平台，展开驱逐舰有史以来最不寻常的改造试验，建造中的少数弗莱彻级驱逐舰，配备了一架水上飞机。

　　用水上飞机装备驱逐舰的想法

　　这个想法并不是全新的。早在1923年，美国海军就曾想过在驱逐舰上搭载水上飞机，并选择了美国海军的查尔斯·奥斯本号（USS Charles Ausburn）作为实验平台。1923年8月29日，在弗吉尼亚州的汉普顿路，在海军航空站和美国海军航空母舰兰利号的航空母舰的协助下，水上飞机被装上这艘驱逐舰。

　　1923年9月1日，查尔斯·奥斯本从汉普顿路出发进行实验操作和战斗实践。水上飞机被降落到靠近驱逐舰的水面，然后被吊车起吊，停放在驱逐舰甲板上。这次实验很短暂，飞机很快被从驱逐舰上移除。

　　这个想法之后几年都没有再被人提起，但它一直都在那里。1940年，4烟囱驱逐舰 诺亚（Noa）装备了一个吊车和一艘XSOC-1水上飞机。飞机被吊车放到水面，在那里它将起飞。1940年期间，诺亚利用水上飞机进行了多次行动，结果令人满意，海军部门决定开始在其他同型驱逐舰上安装水上飞机（使用更复杂的发射方式）。

　　二战前的1940年5月27日，海军部长查尔斯·爱迪生（Charles Edison）指示6艘新的弗莱彻级驱逐舰配备使用弹射器发射的水上飞机。1940年9月12日批准的正式海军文件BuShips Drawing 305055包括各种所需的修改设计。

　　模型USS STEVENS

　　一架水上飞机及其相关的弹射器、吊车等设备将取代弗莱彻驱逐舰的舰尾的大部分武器，如5英寸火炮，5联装鱼雷发射管和40毫米博福斯高射炮的位置，这将会让这艘驱逐舰的尾部毫无防护可言，军械局是这么说的“在船尾多装机关枪提供保护！”（听了这话我多半会笑死……）

　　军械局并不是唯一不看好这个改装提案的部门。美国舰队司令兼总司令海军上将欧内斯特.金（Ernest J. King）也担心这种设计缺乏必要的火力，并建议取消设计命令。航空局的观点与此类似：“配备一架水上飞机中获得的好处可能与驱逐舰牺牲其他功能不相配。”最后，战争规划局补充说：“这种设计有巨大的军事价值，那些更改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尽管有不同的声音和意见，但第一艘装备水上飞机弹射器的弗莱彻级驱逐舰开始建造了。

　　第一批改装的驱逐舰

　　弦号476至481的6艘弗莱彻级驱逐舰，被选中加装水上飞机设备，它们是哈金斯号（USS Hutchins，DD476）普林戈号（USS Pringle，DD477）、斯坦利号（USS Stanley，DD478）、斯蒂文斯（USS Stevens，DD479）、哈尔福德号（USS Halford，DD480）以及柳特兹号（USS Leutze，DD481）。其中4艘在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建造，哈尔福德号和柳特兹号在华盛顿的布雷默顿的普吉特湾海军基地建造。

　　这些船中柳特兹号（USS Leutze，DD481）并未完成改装，因此最多改装过5艘水上飞机弗莱彻，1942年12月30日，斯坦利号（USS Stanley，DD478）再次被移除水上飞机设备，而哈金斯号也可能从未改装为水上飞机弗莱彻（因为该船官方历史从未提到过）。因此，有据可查的水上飞机弗莱彻，仅有普林戈DD477，斯蒂文斯DD479，哈尔福德DD480三舰。

　　这些驱逐舰装备类似于巡洋舰和战列舰上的旋转水上飞机弹射器。发射水上飞机时，弹射器旋转到船的右舷，并且安装吊车设备用于回收飞机。当不使用时，吊车被收藏在甲板上。

　　弗莱彻级驱逐舰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海军的主力驱逐舰，但搭载水上飞机的实验并不令人满意。

　　增设一个1,780加仑的航空燃料库位于驱逐舰上层建筑的甲板下方。作为安全措施，航空燃料箱有充满二氧化碳的双层结构。水上飞机加油管沿着船的左舷通往水上飞机。船上的舱室存贮水上飞机的工具和备件。

　　USS STEVENS舰尾方向

　　驱逐舰弹药库现在被用来存放飞机携带的炸弹和深水炸弹。原来的5英寸的炮架底座和弹药升降机保持不变，显然是为了方便在水上飞机不用的时候重新转换为传统的驱逐舰来使用。

　　Vought OS2U翠鸟侦察机

　　弹射起飞是这种驱逐舰的一个创举，相比日军那些半路出家的水上飞机母舰，弹射起飞更加具有实战意义

　　水上飞机弗莱彻上使用的飞机是Vought OS2U翠鸟侦察/观测飞机，最高时速仅为125节。从理论上讲，当驱逐舰没有重型舰艇支援和空中掩护时，水上飞机弗莱彻将用于侦察，定位和反潜。除了常规船员之外，每艘驱逐舰还载有一名飞行员，一名无线电员/炮手，一名航空机械师。

　　在水上飞机进行侦察任务时，水上飞机负责搜索敌方舰船。作为弹着观测机时，它将炮击目标上方，通过无线电传递关于弹着和目标的信息，并协助指挥炮击。

　　正在为水上飞机挂载一枚炸弹

　　这架飞机还可以携带深水炸弹和普通炸弹攻击敌方潜艇，水上飞机没有雷达跟踪装置，所以反潜只是个次要任务，当舰艇长时间在海上航行时，这架飞机也可以用来投递邮件，偶尔有时还会拖曳靶子帮助船员们训练防空射击。

　　调试新的驱逐舰

　　1942年哈金斯，普林戈，斯坦利率先服役。1943年则是史蒂文斯，哈尔福德。普林戈是首艘服役并装备水上飞机的弗莱彻级，1943年1月，他展开测试，成为首艘在甲板上弹射水上飞机的驱逐舰，但是，他的吊车有设计缺陷，不能回收水上飞机，因此，他的水上飞机相关设备，很快就被拆掉了。同时拆除了斯坦利的水上飞机设备，因此42年建成的的3艘（红色名字）实际上没有参加实战。

　　斯蒂文斯，在公海上尝试用吊车回收翠鸟飞机

　　新型吊车不久之后推出。1943年2月1日，斯蒂文斯Stevens装上新吊车，而哈尔福德Halford在4月10日获得新吊车，最后仅有这两艘（蓝色名字）舰艇搭载水上飞机作战。

　　首次成功发射和回收水上飞机

　　1943年4月6日星期二上午8:30，在古巴关塔那摩湾（著名监狱所在地），大西洋舰队驱逐舰司令莫顿（Morton Deyo）上将登上斯蒂文斯观看发射翠鸟型水上飞机。上午9点，飞行员史密斯中尉爬上驾驶舱并发动引擎。他让发动机开足马力，并向弹射器官法恩德Leroy Fadem发出信号，表示他准备好了。

　　法恩德下令发射弹射器，9点14分，飞机咆哮着飞向空中。11:25成功在新型吊车的帮助下返回了斯蒂文斯。这是第一艘成功以弹射形式发射和回收飞机的水上飞机驱逐舰，在美国海军历史上为自己留下了重要的一笔。

　　斯蒂文斯号的船员最终将总共进行48次成功发射和回收。尽管新型吊车没有问题，但还是有人觉得风险较高，建议增加额外的支撑来加强新型吊车，斯蒂文斯再次返回美国时他们改进了新型吊车。

　　1943年7月26日，斯蒂文斯通过巴拿马运河，准备前往珍珠港，她汇合了姊妹舰哈尔福德，于7月5日离开圣地亚哥，五天后抵达珍珠港。在这段航程中，两艘舰艇互相教学演练，测试驱逐舰上携带水上侦察机的可行性。

　　两艘船一起在1943年8月31日参加了马库斯岛的作战任务，并于9月7日返回珍珠港。在从马库斯岛返回珍珠港途中，两艘驱逐舰发射并收回了他们的飞机。然后在夏威夷附近执行巡逻任务。

　　哈尔福德后来与斯蒂文斯分开行动，1943年11月19日参加塔拉瓦登陆，1943年10月6日威克岛登陆。

　　而斯蒂文斯返回旧金山附近的加利福尼亚州马雷岛进行改装，改回标准弗莱彻设计，并用博福斯的40mm高炮替换20毫米高炮。不久以后，哈尔福德也改回标准弗莱彻。（所以实际上，两艘水上飞机驱逐舰持续使用的时间很短，仅在1943年参加过两场战斗行动）斯蒂文斯于1943年12月6日离开马雷岛，并于12月10日抵达珍珠港。

　　水上飞机驱逐舰的问题

　　驱逐舰与水上飞机结合运用并不容易，斯蒂文斯船上的水手不喜欢搭载水上飞机。虽然飞机能够在空中做更多的工作，但它的存在不停的给斯蒂文斯造成各种麻烦。

　　安装水上飞机弹射器严重削弱了舰艇的火力。搭载水上飞机让这艘驱逐舰看起来更像是一艘轻型巡洋舰，船员们认为这将引发敌人炮火或者空袭的更多关注。此外，巨大的航空燃料油箱如果被敌人的火力击中，将给这艘小船带来严重伤害。

　　在海上修理飞机也是一个问题。在船上存放的替换零件并不总是足以修理飞机，需要经常往返港口，这显然减少了军舰的战斗时长。另一种选择是让水上飞机在一段时间内停止使用。机组人员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因为他们的服役记录与飞机出动的次数有关，还有额外的飞行津贴，如果飞机就这么闲着，他们可不会高兴。

　　困难的回收作业

　　这其中最最困难的，就是从海面上回收水上飞机。

　　大多数巡洋舰和战列舰上安置水上飞机弹射器是在舰体中部，驱逐舰在船尾安放水上飞机弹射器造成了许多问题。在恶劣的海域，驱逐舰会摇摆不定，如果水上飞机悬挂在吊车上，它会在船舶横摇时向右舷滚落或是撞上海面，损坏飞机和母船。这对巡洋舰和战列舰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大型的舰船往往更加稳定，侦察机从船尾发射和回收。驱逐舰没有足够的额外空间来这样做，驱逐舰船尾一般装备反潜深水炸弹和烟雾发生装置。

　　水上飞机的标准回收程序包括借由船的转向，压迫造成一片平静的水面便于水上飞机降落，战列舰和巡洋舰在制造这种场地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两艘驱逐舰因为体型小很多，他们的这项努力总是失败。当飞机落在船尾时，它必须滑到行驶中的驱逐舰的侧面，然后挂上吊车绳索以便回收。

　　但驱逐舰通常比飞机可以滑行的速度更快，因此为了回收水上飞机，驱逐舰需要大幅减速，有时这将会导致锅炉熄火失去动力。这会成为日本潜艇的绝佳目标。虽然两艘船在回收水上飞机时都没有遇到过一次袭击，但这总是让船员们担惊受怕。

　　斯坦拉普彭中尉叙述了一次回收水上飞机期间发生的事故，在从塔拉瓦战役中返航时，斯蒂文斯放飞了自己的水上飞机，可是在回收这架飞机时海面波涛汹涌，船体摇晃的厉害，水上飞机撞上斯蒂文斯的侧舷，折断了机翼，驾驶员和搭乘人员狼狈的跳下飞机，驾驶员抓住船舷旁边的水手获救，而搭乘员不幸落水，只能由摩托艇救援（后来得救了）。

　　其实发射飞机也要承担同样的风险，斯蒂文斯的侦察机驾驶员史密斯中尉做梦时会说梦话大叫“就是现在！”，因为不像航空母舰一样利用迎风航速，而翠鸟侦察机需要90节的相对速度才能起飞。

　　在不断摇摆的驱逐舰上向侧方弹射水上侦察机，需要在侦察机所在的弹射轨道位于驱逐舰摇摆最低点时发射，将飞机倾斜着弹向空中（玩过纸飞机的都知道）。如果负责发射的官员错过了准确的时间点，而在飞机所在的弹射轨道处于横摇最高点的时刻弹射飞机，那么飞机恐怕会直接被弹射到海里撞个粉碎（驾驶员的噩梦就是来自于此）

　　虽然这样的失误在斯蒂文斯号上一次也没有发生，但这种危险一直笼罩着这些天之骄子们。还有更绝的事情……

　　误击

　　当斯蒂文斯号在古巴附近关塔那摩训练时，水上飞机拖着一个靶标升空了，为了训练船上的对空炮手，在飞机拖着靶标飞过时，我们的20毫米和40毫米防空炮手起劲的开始的射击，一个毛头小伙子，用他的20mm机炮击中OS2U尾部。

　　天啊，船长，我们的飞机被击落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两个人这么快就放弃了飞机！然后斯蒂文斯号的弹射器上堆满了一堆垃圾返回美国，在那之后，损坏的水上飞机被更换了。

　　1943年7月，海军上将洛克里夫（GJ Rowcliff）对斯蒂文斯号进行了考察，得出了和船上所有人一样的结论，在弗莱彻驱逐舰上搭载一架水上飞机，也许不是一个好主意。

　　1943年10月13日，总司令尼米兹要求BuShips授权将设备从斯蒂文斯和哈尔福德上移除，从一开始就反对这个想法的海军上将欧内斯特.金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1943年10月15日，该命令发布，指示从两艘船上拆除水上飞机设备。

　　回想起来，在1940年，在驱逐舰上搭载飞机的想法似乎是个好主意，当时有能力派出侦察机的船只非常稀少。然而，随着1943年美国大舰队的集结，更多新型的、尺寸更大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可以更轻松地搭载水上飞机。

　　斯蒂文斯和哈尔福德是概念超前的战舰，他们证明了飞机能成功地被较小的舰艇在战斗中运用。几十年以后，当海军普遍装备直升机驱逐舰时，我们可以回溯历史，看到这两艘勇敢的先驱者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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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众号作者简介：王正兴，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曾在步兵分队、司令部、后勤部等单位任职，致力于战史学和战术学研究，对军队战术及非战争行动有个人独到的理解。其著作《这才是战争》于2014年5月、6月，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栏目分两期推荐。他的公众号名亦为“这才是战争”，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