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微信扫码二维码

分享至好友和朋友圈

构树

Broussonetia papyrifera

桑科构属

落叶乔木

前几天，成都的几位朋友不约而同地发了个段子给我：

“今夏最有科技含量的一句话：老天爷把空调外机安重庆了，内机在贵州，排水管在成都......”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新闻报道说，2018年正成为地球有史以来第四热的一年。加拿大、日本等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都热死了不少人，出乎意料。以往，只记得印度每年夏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人犹如此，那树呢草呢？

毫无疑问，重庆的植物跟吃苦耐劳的重庆人民一样，也是相当能扛高温的。每天清晨六七点钟，我都看到小区里的园丁手持水喉，大力浇灌着花园里的草木。长江边的绿化带，则是晚上十点左右，洒水车天天开过来给树木花草喷水。

即使如此，江边那一排排的银杏树，今年的叶子大多已成焦黄，纷纷凋落。这些银杏是若干年前才移植过来的，支撑树干的木叉至今都还在。叶片秀气的树多半已被烤焦了，桢楠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枯黄，鸡爪槭的叶子也焦了；灌木层里，小叶女贞、蚊母树、红花继木无一幸免；地被圈，麦冬、山麦冬都已变成枯干的稻草色，就连很多蕨也枯萎了。

老妈说，清洁工们好辛苦，刚刚扫完一轮落叶，转眼又是一层。如此煎熬之下，谁能笑傲八月的山城？

最强健的树当然是黄葛树，树冠广展如一把巨大的绿伞，孜孜不倦地为行人送来荫凉。解放碑下半城的老街道，两旁的黄葛树在道路上方交织成一张透气的绿网，40度的高温天走在这条街上也无需打伞，不愧是重庆人民的最爱。香樟与天竺桂也挺住了，小叶榕表现也不错。

长江边的构树

构树也很淡定。时下，正值构树的果实成熟，枝头挂着水汪汪的橘红色果子。从树下走过，经常会发现掉在路面上的果实，像一个从高处坠下的人摔得粉身碎骨，模样惨不忍睹。这个果实长得太另类，以至于相当让人怀疑。老友@陶陶妈为此专门跟我讨论过，不管怎么说，她都拒绝相信这东西真的是果实。

果实成熟了

然而，人家确实是。构树的果实叫做聚花果，即一个果球是由一个完整的雌花序发育而来的。

成熟的球形聚花果表面，插满了这种红色、肉质的圆条，每一根都是由一朵雌花发育而成的小果实。小果实里面是小核果，外面是增大的肉质花被，即橘红色透明的这部分。好消息是：这部分果肉可以吃，据说味道还不错。不过我没试过，因为我发现经常都有蜂蝇之类地趴在上面，估计不卫生。

没成熟的构树青果则很像一个小网球，摸上去硬硬的。切开这个球，乳汁立即流了出来，橘红色的小花就藏在里面，每朵小花外面包裹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成熟后，小花变成果实伸出花球，而花球则从绿色变成了黑褐色，整个果实也变软了。我很好奇这堆黑乎乎的东西又是什么呢？查了下，发现是小花的苞片，长相也很清奇，每枚苞片就像一根小棍子，顶端还有一撮毛。

没成熟的青果像网球

小花藏在里面

即视感略诡异的成熟过程

在重庆，构树无所不在，全方面无死角地覆盖了每一个城区。没人专门种它，任其自生自灭，然七步之内，必定遇见。

古书有云，构树“田久废必生”。重庆山高路不平，有大量裸露的地面不宜耕种，或许正因此成全了构树的生机勃勃。听老妈说，在我们川西平原老家，构树很少见时，我相当惊讶。后来想想，川西平原一马平川，多是肥沃的良田，倒还真不是构树喜欢的地儿呢。

老妈说，川西乡下做豆豉时，就用得到构树叶。摘来嫩叶洗净晾干后，铺在豆子下面，作发酵的基质。这个也是我没想到的，因为我一向觉得构树像灶下婢，粗枝大叶，还毛乎乎的，没想到居然可以用来裹食品。

我喜欢构树叶，是因为它们够特别。构树雌雄异株，雌树的叶比较朴素规整，通常不分裂，但雄树叶完全是“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的代言人，一枚枚叶子就像一张张的鬼脸，分裂极不规则，欣赏构树叶的不同造型，曾是我乐此不疲的游戏。

而且，构树叶相当聪明。试着找一株幼树（花园里很容易找到），从顶端俯视一下叶片在树干上的排列方式，你会发现它们是螺旋状排列的——每一枚叶片都能沐浴到阳光。再有，轻轻撕开一片叶子，顿时会流出白白的乳汁，很好玩。

雌树叶大多不分裂，卵形

雄树叶不规则分裂，很像鬼脸

叶也含乳汁

构树起源于华夏大陆, 自然分布于我国大部分地区, 是一种典型的乡土树种和先锋植物。在四川，我们习惯叫它构叶，各地的别名众多，如楮树，大谷皮绳、谷浆树、鸟子麻、野毛桑、纸皮……表明构树在我国分布广泛，历史悠久。

《诗经·小雅·鹤鸣》就已写到了构树：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里的“榖”[gǔ]指的就是构树，顺便还知道了两个熟悉的成语原来也出自同一首诗。这首古代诗人荒野漫游记写得生动形象，很具感染力，然其含义众说纷纭。刘华杰老师认为，诗中写到了高大的檀木与其下的构树，是比喻国家需要各种不同的人才。

雄花序为柔荑花序

雌花序密集成球形头状花序

在中国传统文化语境里，构树并不受推崇，“榖，恶木也，喻小人”。大概是因为构树木质松软，无法作为栋梁之材使用，因而不合中国自古以来的主流审美情趣。

然而事实不是酱紫。构树的英文名叫paper mulberry（纸莓），清楚地表明了它在造纸业上的重要用途。属名Broussonetia是以法国医生兼植物学家M.A.Broussonet的名字命名的，种加词papyrifera的意思就是“可造纸的”。

我国很早也用构树皮来造纸，《齐民要术》有记载：“秋季楮子熟时采收, 第二年播种, 造就三年后可供剥皮制纸”。日本传统的“和纸”（washi），原材料来自于三种植物，一种是以前写过的结香，但用量最大的却是构树（日本名叫kōzo）。构树制造的和纸，叫Kōzogami (楮紙)。

日本楮紙，图自网络

跟结香一样，构树皮也用来造钱，而且造的是全世界出现最早的纸币——北宋“交子”。这种纸币最早出现在北宋初年的成都，因采用构树皮制造，也称“楮币”。仁宗天圣元年(1023年)曾作为中国官方法定的货币流通，又称作“官交子”。交子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的纸币，比美国、法国等西方国家发行纸币要早六七百年。现在，日本纸币也仍然使用构树皮纤维来制作。

北宋时期的纸币“交子”

朋友近日老跟我念叨，说明年一定要约起去川西高原看绿绒蒿。我倒并无此执念，觉得随缘就好。在我心里，草木众生平等，相比之下，我倒更喜欢天天见得着的普通草木，就像老朋友，虽然平凡普通，但感情深厚，时时相见更觉亲切。就像构树，沧桑千年，仍在身边。

春天，雄构树萌发幼芽

文章与植物图片（除注明出处外）均为作者原创

若你喜欢，请分享，谢谢支持

植物上瘾者

微信号：plantfiend

发现每种植物的独特之美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