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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

由一幕口咬苹果，跪在宴会桌上的猎物模样，音乐人BIBI将听众引入了她的新专辑《Lowlife Princess: Noir》宇宙。接下来，猎物变身为女武士，复仇、杀戮。在仿似《杀死比尔》般的故事后，BIBI将“复仇”这个叙事再次升级。

仇恨、血腥，并不是终点。在这位韩国新生代女音乐人的作品里，她不回避阴暗和恶，但也并不将其作为唯一的解决方式。生活，无法靠复仇来完成，它远比这复杂。

年少成名、早早开始创作，新专辑里的“复仇三部曲”将BIBI及其作品带到更多观众面前，但她的作品和思考并不只是停留在这里。离创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沉淀之后，我们跟她聊了聊。

15岁那年，BIBI（金亨瑞）开始写歌——因为害怕和人说话，她把想说的话写成了歌词。

“最开始我写的是说唱歌词，但我的说唱太差了，所以我开始唱歌。”

她用攒下的零用钱，买了一个麦克风，开始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录音。她以Nakedbibi的名字，把作品上传到SoundCloud。她说，BIBI像是“Baby”的快读，她想要像新生婴儿一般不加掩饰，赤裸坦诚地表达自己。

起初，她的爸爸并不高兴她花这么多时间在音乐上，还将妹妹拉入伙一起玩音乐。BIBI说，她的爸爸也曾经去首尔，想要成为歌手，但没有成功，“因为妈妈怀上了我”。

“我想在他看来，他当歌手失败了。所以他总是说，这很难的，不要当歌手。”

“他试图扔掉我的麦克风，然后我就哭着找我的麦克风。”

19岁那年，BIBI在SoundCloud的作品吸引到了韩国嘻哈教父Tiger JK和尹美莱夫妇的注意。

“他们打电话给我，问我是否想和他们签约。我当时想，你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BIBI出生在蔚山，后在昌原长大。她对离开家乡，闯荡首尔犹豫不决，但是这一次，父亲鼓励了她。于是BIBI跟随父亲当年的脚步，前往首尔追逐音乐梦想，正式成为Tiger JK和尹美莱的厂牌Feel Ghood Music旗下歌手。

NOWNESS：你说过你的音乐之路始于13岁时写诗。那些诗是关于什么的？我们有机会读到吗？

BIBI：没有机会，我是不会分享的，绝对不会！不过我记得有一首是关于被没收的房子。我在学校的教科书上读到过类似的东西，我还记得第一次读到时的震惊，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后来把它写进了诗里。

NOWNESS：你的标志性妆容是眼睛下的两个红点，据说是为了纪念你爷爷，因为他的脸上就有两颗红痣。能谈谈他对你的影响吗？

BIBI：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也很难说他对我具体的影响，但我童年很焦虑，可能是因为我的父母都忙于工作，一开始是爷爷奶奶照顾我，但爷爷病了后，大家都去照顾他，不能那么照顾我，所以我开始焦虑。不过，我认为焦虑确实对我的音乐有帮助。当家里人生病，那种氛围和环境肯定会改变人对事物的看法。

爷爷给我最好的礼物就是一张好看的脸——我爷爷真的很帅！据说住在附近的人们都会赶来看我爷爷有多好看——在没有报纸，没有广播，完全靠口耳相传的时代。

去年年底，在发行了两张EP之后，BIBI带来了自己的首张正规专辑《Lowlife Princess: Noir》，共收录12首歌。

这张概念专辑构建了一个BIBI宇宙，并且名副其实地黑暗到底：专辑故事背景设定在2044年，首尔成为了暴力横行的反乌托邦，BIBI在宛如黑色电影的MV中扮演组织暴力团头目李金子，灵感来自朴赞郁“复仇三部曲”之一的《亲切的金子》。

《Lowlife Princess: Noir》有两支MV在社交媒体引发热潮：在专辑破题曲的MV开场，BIBI是宴会上被装盘的菜，即将被男人们食用，但接下来却是一个《杀死比尔》般的复仇故事。第二首《BIBI Vengeance》，更将传统的女性复仇叙事升级，不仅探讨女性复仇的复杂层面，也大胆映射韩国黑白共生的政治生态。

NOWNESS：你以往的作品往往取材自个人经历，这次的《Lowlife Princess: Noir》作为一张概念专辑，是不是没有那么私人化了？

BIBI：我觉得我所有的音乐都来自我和我的情感——所以不管怎样，这都是我。金子的角色也来自我的情感和感受。当然，人们可以认为《Lowlife Princess: Noir》非常的概念，这么说也没错，但它在很多层面还是有我倾注的自己。

NOWNESS：你是土生土长的韩国人，却也是双语创作歌手。但这次的新专辑《Lowlife Princess: Noir》，英文歌词没有你上一张EP《Life is a Bi》那么多。你音乐中语言的关系是怎样的？你什么时候想用英语，什么时候用韩语？

BIBI：我认为有些情绪用英语更容易表达，有些情绪用韩语更容易表达，不是说哪种语言更开放，而是不同语言有不同的“味道”。比如说，因为我也会点儿日语，我会用这三种语言，虽然我的日语说得不太好，但有时像めちゃくちゃ这样的日语拟声词比韩语엉망진창（“一团糟”）更合适。不同的情况需要不同的词句，我最终会采用最方便，最适合我营造特定感觉的语言。

NOWNESS：你的MV很有电影质感，有很多向昆汀·塔伦蒂诺和朴赞郁致敬的部分。为什么这些导演和黑色电影对你特别有吸引力？你一开始就确定了专辑的视觉风格要向这些导演致敬吗？

BIBI：其实我MV最早的灵感是来自王家卫的电影，特别是在构思《Jotto》的时候。不过我也非常喜欢朴赞郁和昆汀·塔伦蒂诺，他们创造的女主角很有感染力，她们的情感和经历都让我有共鸣。

作为女艺术家，我想要创造出一个复杂而细致的角色，而不是简单的酷或强。我想避免那种女性角色要么完全正义，要么比男人强得多，强到荒谬的套路。在《BIBI Vengeance》里，我的角色以多敌少，不择手段，我想展示她的黑暗面。

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了黑色电影作为我MV的视觉风格。我希望通过这种风格展现角色和故事的黑暗面，不为她的行为辩护开脱。虽然人们可能会可怜金子，但我想明确的是，她不能被原谅。

这是在我人生的黑暗期创作的，所以MV很黑色。我当时想创造出一个经历和情感能让人代入的角色，又能同时让人明白她行为的复杂和后果。

NOWNESS：《Animal Farm》和《BIBI Vengeance》的MV都大受好评。你和导演的创作过程是怎么样的？

BIBI：我们开过很多会，有过很多讨论，有时候还很激烈。有一些事我非常想做，但我也认识到合作中妥协的重要。导演也会让步，我也为我们共同创造的成果自豪，但我的确有一丝遗憾，没能做到我想做的一切。

NOWNESS：你在《Blade》MV中有跳舞，是为了这支MV专门去学了跳舞吗？舞蹈在你的音乐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BIBI：好尴尬！那个是没有编舞的freestyle。其实我喜欢即兴舞蹈，因为我不太会记舞步。我知道我舞跳得不好，但我喜欢用肢体表达情感，那就是我的舞蹈。

不过对于《BIBI Vengeance》的MV，我觉得齐舞很重要，而且要有一种坚定的感觉，因为这支MV展现的是韩国街头帮派文化。我的灵感来源是《功夫》开场里斧头帮的舞蹈，我希望在我们自己的舞中也创造出一种类似的协调感。

MV的最后一支舞里，我想表达的是一个人，无论男女，在复仇后可能经历的快感。我希望通过动作表达一种正义凛然的感觉，就像是这个人物取得了道德上的胜利。

太尴尬了！我想这就是表达自由吧！

NOWNESS：你的专辑很黑暗，但你提到希望这张专辑可以让人纾压。为什么黑暗的内容可以让人纾压呢？是因为其中的复仇吗？

BIBI：对我来说，复仇是复杂的，既能带来解脱，也能带来空虚。我想通过我的作品探索这个主题，特别是在 《BIBI Vengeance》 里。金子报复了她所有的仇人，但她的生活也被复仇摧毁。我希望看MV的人也能够看到复仇的后果，意识到复仇可能不会带来幸福或终结。

其实，我认为最大的报复就是过上开心美满的生活。报复可能很具有吸引力，特别是在委屈和受伤的时候，但我相信我们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来应对情绪，而不是寻求报复，给自己和他人带来更多伤害。

我希望人们能从我的作品中体会到这一点。

从2018年，BIBI参加韩国SBS选秀节目《粉丝大战》（THE FAN），以第二名成绩出道，到去年，BIBI第一次登上Coachella舞台，作为88rising厂牌的专属演出“HEAD IN THE CLOUDS FOREVER”，和Rich Brian、CL、王嘉尔、宇多田光、NIKI、MILLI、Warren Hue 等人携手表演——BIBI俨然已是近年来发展最成功的韩国新生代歌手之一。

BIBI也开始积极开拓其他领域。2021年，她首次参演电影《女高怪谈6：母校》，作为演员出道。在《Lowlife Princess: Noir》发布的当天，BIBI还宣布她将首次出演电视剧，Disney+剧集《最恶之恶》。

前不久，她参演的《风声》韩国版《幽灵》上映，但最令人期待的，还是她和宋仲基合作的黑帮电影，入围了今年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的《祸乱》。

然而，迅速走红也对BIBI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去年7月，她在IG直播时突然情绪失控、一度哭喊“多么希望我不是歌手”，引起了粉丝的恐慌。

BIBI在事后的记者会上，解释是因工作压力过大：“在近3天没睡觉后，我的精神状况真的开始有些不正常，这就是导致崩溃的原因。”

她检讨了自己向粉丝诉说的行为：“我很惭愧，因为我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公众人物。”

NOWNESS：你的艺名全称是 Nakedbibi，有好几层意思，但你说其中一层是希望能够坦率地表达自己。现在越来越多人认识你，你是不是也觉得越来越难表达自己了？

BIBI：绝对是！变得很吓人。我认真想了一下我为什么想出名，其实是为了和更多的人分享我的音乐。但人们好像对我个人更感兴趣，这有点吓到我。我发布一首歌时，人们经常把我作为创作者和叙述者混为一谈，这其实让我失望。你读一本小说，不会问小说作者为什么要创作一个杀人犯的角色吧？我希望我们在音乐里，也能像我们在其他艺术形式里一样，更好地区分叙述者和创作者。这样才能带来更好的作品，让更多人享受的作品。

NOWNESS：你曾经说过，你创作音乐的过程是沉浸式的，你倾向于从个人经历中汲取营养，直到筋疲力尽。你的表演过程也是这么沉浸式，这么方法派吗？演起来会很累吗？

BIBI：我们拍MV时，我会为我的角色写脚本。我以一种非常舒适的方式来做，所以我可以真正自由自在地沉浸体验，我感觉没有什么东西在束缚我，就像摄像机根本没有在看我一样。我带着这样的感觉行事，我可以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没有问题。

对于其他作品，对于不是我写的，而是别人写的角色，我都从技术出发。我努力学习、分析，照他们的意思去表演。

但对于我创造的角色，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因为她们是我创造的！而且因为我演我创造的所有角色，我最后要同时演好几个角色。

NOWNESS：你说要推出成人玩具周边，现在开发得怎么样了？还有什么特别的周边创意可以透露吗？

BIBI：我想把它们做成可爱风的，但我后来忙于其他工作，所以现在还在筹备当中。如果你注意到这次和最新专辑一起发行的周边，就会知道我有很多可爱的、破格的、与众不同的周边创意……我现在不能分享太多，这样以后才有惊喜！

NOWNESS：下一张专辑计划是什么样的呢？

BIBI：浪漫的。如果我的上一张专辑是"否定自己和他人"，那么下一张专辑就是 “仍然否定自己，但是肯定他人”。金子的重点不是自己或他人，而是黑暗，我想下一张专辑会是浪漫的，重点是他人。至于再之后的专辑，可能会是“肯定自己和他人”了。

NOWNESS：最近在听什么音乐？

BIBI：很巧，我最近一直在重温我的一首歌，是和APRO合作的，他是非常优秀的制作人和艺人。我真的很喜欢这首歌里自己的部分，我都有点惊讶。虽然这首歌是我写的，我唱的，我喜欢它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讶，但我还是觉得很有趣，我们对自己作品的感受会随时间发生变化。

APRO - Selfish (feat. BIBI & Colde) 封面

NOWNESS：未来还有什么计划？会有海外巡演吗？

BIBI：当然，巡演是我非常期待的事情。不过我希望我的世界巡演，一定要给粉丝带来绝对精彩的表演。我想去尽可能多的城市，和全世界的粉丝见面。

我以前是工作狂，但我现在明白，必须优先考虑自己的健康和快乐，才能继续创作音乐。所以我目前还是打算先照顾好自己，在生活中寻找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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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亨利周

编辑／酒米

排版／胖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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