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在北京翰海秋拍的“北京市文物公司五十周年庆典夜场”中，这幅《孤禽图》以6272万人民币的价格成交。整幅画只有一只独角小鸟翻着白眼站在那里，能与之匹敌的大概只有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那幅著名的《小鸡啄米图》。

在不明所以的外行看来，一定难以理解为何这样一幅好似戏作般的画能够拍卖出如此高的价格。这幅画的作者是谁？他又是怎样翻出了这么贵的白眼呢？

这幅画的作者叫八大山人。与“扬州八怪”不同，八大山人实际上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本名叫做朱耷，是明朝宗室后裔，书香门第，从小受到父辈的艺术熏陶。朱耷八岁能作诗，十一岁能悬腕写米家小楷，诗书画印俱佳。

少年时期的朱耷也曾有着建功立业的远大志向，然而在他十九岁那年，清兵入关，明朝灭亡，朱家被迫举家逃亡。在逃亡过程中，朱耷的父亲、妻子、儿子相继去世。朱耷心灰意冷，从此隐姓埋名，遁入空门，消极避世。

朱耷绘画风格的衍变深受其身世经历的影响。朱耷23岁出家为僧，到57岁还俗，这期间其画主要以蔬果花卉、松梅为主，多为卷册形式，个人风格尚不够鲜明。

朱耷在山舍开设学堂，从学者百余人。清廷诏举博学之人，想迎朱耷入朝做官，朱耷心不愿就，佯装发狂，狂奔二百里地回到南昌老家，在南昌街头又哭又笑、疯疯癫癫。朱耷压抑了三十年的情绪就此爆发，自此他的艺术创作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朱耷有许多别号，且都不同寻常。他一度爱用“驴”字做款，用过的别号有“个山驴”、“驴屋”、“驴汉”等。而他最有名的号“八大山人”的来历，有着诸多说法。

一说是在他出家为僧时，曾藏《八大人觉经》，便自号八大山人；此外，他的落款常将这四个字连写，看起来像“哭之”，又像“笑之”，颇有玩世意味。还有一种说法是，将“朱”字中的“牛”和“耷”字中的“耳”去掉，就剩下了“八大”，而“牛耳”在古文中正是指代最高权力，“执牛耳者”意为执政者。“八大”代表着朱耷对大明江山旁落的愤懑和痛苦，以及对清廷不屑一顾的倔强。

八大山人是公认的中国文人写意画的高峰，是中国画现代画的开山鼻祖。其画风影响了后世许多画家，齐白石就曾表达过他对八大的推崇与喜爱。八大的画形象单纯，造型夸张，构图奇绝，笔法雄健。他画的鱼鸟鹰鹿每只都翻着白眼，他画的树上粗下细，石头上大下小。八大用这种极具符号化的风格传达着他内心复杂的情绪，他笔下的物种最接近自然本真的状态，让人过目不忘。

八大的花鸟画还有一个特点是“少”。一是描绘对象少，二是塑造对象时用笔少。画面上常有着大片的留白，留给观赏者无限的想象空间。或许正如八大的那首题画诗，“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乱世杈椰树，留得文林细揣摩。”八大的一生都没能治愈亡国的余痛。

现在人们在网络上聊天经常会使用各种表情包，而翻白眼的表情包是使用率最高之一。一个白眼可以表达多种情绪，或不屑，或鄙夷，或不满，或愤怒。而八大山人，用画笔给他当时所处的世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想来这就是他区别于所有画家的地方，也是如今他的画作在世界画坛备受推崇的原因。

味儿历史研究院 研究生杨橙雪

2019.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