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1949－2013）》，朱铁志主编，金城出版社2015 年出版

■本报记者 温新红

今年年初，由金城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1949－2013）》新闻发布引起极大关注。该系列图书以作家为线索，横跨新中国杂文60多年，基本囊括当代中国最优秀的杂文家，包括何满子、牧惠、邵燕祥、章明、王春瑜、周修睦、吴有恒、王得后、陈四益、瓜田、鄢烈山、朱铁志、张心阳、陆春祥等50余位杂文家，目前已出版了8本。

当这套书的出版将人们的视线拉到杂文时，不难发现，这种以前为人所熟悉的文体竟有一些陌生感。而平面媒体中杂文的版面或者减少或者取消，最年轻的传统杂文作者也过了不惑之年，就不禁让人感叹：杂文式微了。

面对如此现状，本套书的主编、《求是》杂志副总编辑、作家朱铁志就为什么要主编这套书、杂文式微的原因、杂文创作的变化等问题接受了《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

《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1949－2013）》，朱铁志主编，金城出版社2015年出版

问题一为什么要出版当代杂文精品大系

在朱铁志看来，过去20多年中，公认比较好的、集中反映新时期杂文创作成就的文集至少有7种，但孤立地看任何一个选本，都存在时间、作家人数和作品含量等方面的缺陷。

例如，曾彦修（严秀）、秦牧、陶白先生主编的《中国新文艺大系·杂文集（1976－1982）》时间集中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后六七年，属于改革开放早期作品的汇集；严秀和牧惠选编的《中国当代杂文选粹》虽然收入40位杂文家的作品，但时间截止到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每本只有六七万字。

2008年，朱铁志应邀主编《中国新文学大系·杂文卷（1976－2000）》，这部杂文卷收录的作品时间跨度长，近200位作者入选，每位作家只有一两篇作品，因此，全书不到60万字。这次经历让朱铁志决心重新整理新中国杂文。

此时，朱铁志不但已经在杂文创作上取得了成绩，而且主持《求是》杂志“绿野”副刊超过10年，通过这个平台，和全国众多杂文家有较密切的联系。上世纪80年代末期，他还曾协助牧惠主编《中国杂文大观》，当时就系统地阅读了新时期杂文，并搜集了大量杂文集和其他杂文资料。

“当时我有一个基本判断，即新时期杂文是环境最宽松、创作最繁荣、成果最丰厚的时期，这三个‘最’能成立的话，用60万字的篇幅反映这期间的成就远远不够。”朱铁志认为比较理想的做法是，以作家为线索，每人精选一本，这样能更全面反映新时期杂文创作。

《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1949－2013）》于2011年立项，得到了金城出版社的大力支持。朱铁志介绍，这套书计划选50位作家，现在定稿的有34本，争取在今年年内出齐。“我认为，这些作家基本能代表当代杂文创作的整体水平，也能比较全面地反映老、中、青杂文队伍的全貌。”同时他表示，选本文化从来都是遗憾的，无论怎么选总会有人不满意，“好在这只是一套个人选本，不是权威定评”。

“一句话，强调的是它的思想性、史料性和文学性。这是编这套书的初衷。”朱铁志说，如果《中国新文学大系·杂文卷（1976－2000）》是编年史的话，那么这套以杂文家为线索的大系就是纪传体。加之每卷所选文章按时间顺序排列，可以说这是一套时间跨度最长、包含杂文家更多、选编作品更多的选本。近乎全景式的总体扫描，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过去杂文选本的不足。

问题二新时期杂文为何成就高

在采访中，朱铁志几乎不经思考就如数家珍地列举出新时期影响深远的杂文：秦牧的《鬣狗的风格》、林放的《江东子弟今犹在》、周修睦的《东方红这首歌》、邵燕祥的《切不可巴望“好皇帝”》、牧惠的《华表的沧桑》等等。

和其他文学样式一样，新中国杂文的分水岭也是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的30年，算起来只有两年半的短暂繁荣期，出现了《“三家村”札记》《燕山夜话》《长短录》等代表性作品。

杂文真正的繁荣期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杂文没有像小说、诗歌那么显赫的影响，但同样有一批特别优秀的作品，与其他文学体裁共同对启发长期封闭下人民的思想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1978年，朱铁志刚刚到北京大学哲学系读书，在如饥似渴地感受伤痕文学的冲击之外，也明确地感受到了杂文这种特殊的文体对人们思想的启蒙作用。

事实上，新时期不仅有高质量的作品，而且各个年龄段的作家众多，有以严秀、秦牧、何满子、章明、林放、牧惠、邵燕祥、王春瑜等为代表的前辈作家，有以陈四益、陈泽群、符号、李下、鄢烈山、王乾荣、李乔、甲乙等为代表的中年作家，有以张心阳、陆春祥、潘多拉、杨学武、杨庆春、刘洪波等为代表的青年作家。

朱铁志认为，新时期杂文创作之所以能够出现繁荣期，是与整个社会大环境的改变分不开的。杂文古已有之，现代杂文发端于鲁迅，开启了“社会批评”“文明批评”的传统。杂文作为一种文学样式对社会的进步有特殊的促进作用，一个社会对批判、批评的接受与容忍程度是其文明、理性的重要标志。

“杂文是‘艺术的政论’，从来不适合干歌颂的活。”朱铁志称，“从这段经历也能看出来，国运兴，杂文兴，国运衰，杂文衰。什么时候思想文化进步、开放文明，杂文一定繁荣；什么时候思想禁锢、封闭，必然万马齐喑。杂文这种文体对社会风向的反应比其他文体更为直接。”

纵观当代杂文创作，无疑，新时期杂文更能代表其创作水准。而这套书里所收录的作品自然也是以新时期杂文为重点。

“这符合历史的事实，也符合杂文创作的真实。”朱铁志称，“新时期杂文是杂文家足堪自豪的美好记忆。”而1989年《人民日报》“风华杯”杂文征文标志着新时期杂文创作达到高峰。

问题三杂文式微了吗

朱铁志不否认杂文式微的现状，其原因也不难理解。朱铁志说了一个现象，上世纪80年代初，他毕业后到当时的《红旗》杂志工作，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每每遇到前辈，经常被问及最近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文章。不过眼下这样的氛围已很少见到了。

“极端物质化、急功近利的价值取向，对精神文化的关怀整体下降，不独杂文式微，各种精神文化产品都处在比较尴尬的境地。”朱铁志感叹道，“这是很无奈也是不幸的事，不仅是杂文的不幸，也是国家和民族的不幸。”

不过，朱铁志也认为，传统媒体中的杂文式微，网络上的杂文则发展迅速。“写作传统杂文的人确实少了，这里既有意识形态管理方面的原因，也有作者自身素质局限的原因。同时他也认为，网络空间的兴起，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表达权和表达渠道。传统杂文的式微，并不等于杂文的式微。在网络空间，特别是移动互联网络空间，在博客、微博、微信以及各种段子中，具有杂文意味的文章非常之多，有些也很精彩，其题材之广泛、形式之多样，远远超出传统媒体所能容纳的范围，是一种非常值得关注和研究的现象。”

虽然网络杂文比传统杂文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更为酣畅淋漓，但它依然是对传统杂文的继承、发扬和创新，其中不乏优秀的作品。但网络空间鱼龙混杂、良莠互见，也是不争的事实。

朱铁志经常把优秀的传统杂文拿给年轻人看，总是能得到强烈共鸣，他们为杂文家们的思想深度、老辣文笔所折服。“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全面从严治党的大背景下，杂文家也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发出声音，希望能在提高公民素质、改造国民性、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朱铁志笑称，“这是编这套丛书的根本目的。”

在新书新闻发布会上，朱铁志说到杂文的春天即将到来。他说：“这与其说是一种客观判断，不如说是一种美好愿望。杂文的春天显然还没有到来，但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不断提高，对理性批评容忍接纳的能力不断提高，我相信杂文不可能总是处于沉寂状态，杂文的春天早晚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