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斯无疑在心理学领域下足功夫，把本来只能见于《普通心理学》课本上的名词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具象化地表现在了动画场景中。

　　文/香蕉大皮就大

　　工业时代的电影制作不断在推进着观众的挑剔程度，男主角和女主角在大桥上相遇相识相爱交配分手的桥段已经不能满足绝大多数的观众之后，电影人开始寻找新的沃土，很多科幻片比如《星际穿越》开始雇用知名的理论物理学家担任科学顾问，在电影的剧情安排和场景设计上有着无法替代的地位。而皮克斯无疑是在科学心理学领域下足了功夫，把短时记忆、长程记忆、潜意识这些本来只能见于《普通心理学》课本上的名词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具象化地表现在了动画场景中。《头脑特工队》，把大家本来以为会好玩但其实很严肃的心理学又变得真的好玩。

　　这部电影从心理学繁杂不堪的各种领域中选择了情绪作为主体，五种核心的情绪（快乐、悲伤、恐惧、厌恶和愤怒）在主人Riley的大脑总部控制情绪，当然他们的工作和权利也不限于此：

　　1.他们的办公室连接着主人的各种感官，但好像没有控制和阻断感官的能力。这是比较科学的，因为五官皮肤的感受往往是客观的，不受主观意志影响。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人在全神贯注时会忽视身边的噪音，或者在紧张时会对环境的声响异常敏感，还有一个反例就是人的视觉是有一个盲区，在这个盲区部分的视觉内容，你可能感受不到但是却可以进入意识和记忆。这些在电影中都没有体现。

　　2.情绪小人可以通过控制台播放白日梦幻灯片和声音文件（素材取自长程记忆区），也就是内部语言或者独白。平时眼前浮现出某个画面、脑海里突然蹦出一首歌就是这种现象。这个控制台的功能还有很多，随着个人的成长控制台的功能也在扩展，每个情绪的控制权限也不同，比如最后Anger有了脏话访问权限，就直接能够通过情绪控制语言中枢。可以大胆猜想一下，Fear可能操纵着“趋利避害”的“避害”控制台模块，如果故事发生在中国的一个家教严格的家庭里，主人公可能会被各种各样的惩罚塑造人格，Fear就会成为团队的主导者。

　　3.夜晚值班监控主人的睡眠和梦境。梦境是由专门的团队打造，剧本来自于记忆球的内容，但会经过改编，具体怎么改编，估计是按照精神分析的那一套来，团队的编剧应该深谙此道。但是Joy也可以通过回放记忆球的内容覆盖梦境，或者可以看作是换台。这里可能会有些奇怪，因为梦境往往是失真的，如果播放记忆球的话展示的应该是真实的发生过的场景。

　　4.情绪小人可以在任何情况下统筹记忆球决定它们的去向，比如电影中当蓝色的核心记忆球流向核心区时，Joy是可以拦截的。实际上，对于记忆，人类一直时徘徊在可控和不可控之间，很多记忆的保存和提取是自动化的，这些和电影中展现的一样，但还有一些情况中，人们是可以操纵记忆的，比如通过不断重复和联想，是可以把短时记忆转换为长时记忆的。另外，对于记忆的提取，影片中好像都是个体被动的提取（情绪小人播放幻灯片、声音等），但是没有体现主动提取的过程。

　　5.改变记忆球的属性（Sadness碰触过的记忆球变色）。其实情绪对于认知过程，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影响加工方式，就像Joy在电影中会鼓励身边的同事把堵车看作是“想象新家是什么样子的好机会”一样，我们看待同一件事时会有不同的角度，采用哪种角度多多少少就会受到情绪的影响。而Sadness改变记忆球的颜色，我认为一部分就是通过改变主人提取记忆时的加工方式而实现的，因为其实记忆球中本身是有悲伤记忆的内容，只是在Joy的霸权下，加工方式被垄断了而已（提取记忆时会选择性地忽略悲伤的内容，或是用快乐的方式去解读了）。

　　6.改变心境。当某种情绪占据主导地位时，就是反映在所产生的一种弥漫性的心境，这种心境就相当于一种更为强大的加工方式过滤器，影响到一段时间内进入长程记忆乃至核心记忆的加工方式。在电影的开始阶段，Joy一直是团队的leader，而Joy走后Anger成为了三个人中控制台的掌控者，所以一段时间内主人Riley表现的易怒而暴躁。

　　此外，在主人Riley和父母争吵的情节中，可以看到母亲的情绪团队是由悲伤主导的，而父亲是由愤怒主导，Riley的愤怒和父亲的愤怒交锋时，就会产生交互分析（TA）理论中所说的PC对PC的场景，即双方都在以“父母自我心态”的方式沟通，体现出了命令和控制。

　　TA理论把人格结构分为三种：父母P，儿童C，成人A，每个人都带有这三种人格，只是优势人格不同，比如有的人偏向理性，她在沟通时就偏向成人化的理性沟通方式，有的人偏向控制他人，他就更可能使用控制型的父母人格。

　　使用什么人格和他人沟通，一方面受到他童年经历和家庭关系的影响（比如Riley的家庭结构比较和睦，培养出她偏向于自由型、被照顾的儿童人格占主导优势，她的情绪也多被Joy所控制），但也是有情境性的，比如Riley被Angry控制时，就展现出了易怒、希望控制他人的一面（这种控制方式也是从父母那里学来的，比如曾经某一次学会了父母对他管教的语言，平时不会用，但是这个时候就会使用了）。

　　恰好她的父亲平时应该就是一个控制型或者照顾型的父母人格，对Riley是“父母P对儿童C”的沟通方式，而Riley平时是儿童型的人格，就是“儿童C对父母P”的回应方式，这样的沟通就是顺畅的。

　　但是在这个情景里，父亲是“父母P对儿童C”的沟通方式，而Riley恰好也展现出了父母的一面，使用的语言也是曾经父母对她说过的话，即同样是“父母P对儿童C”，这样两个人都在扮演父母，都在控制和命令，自然就导致了冲突。

　　说成大白话，就是两个人都被Angry控制，都想成为主导话语权的人，不吵才怪。我们日常生活中两个人经常凑不到一块儿去，可能就是他们脑中的情绪小人正好就是硬碰硬了。

　　7.控制行为，就是可以把一个打包好的Idea(灯泡)装进控制台，加上情绪在控制台上的操作，就可以完美实现一整套行动计划。Idea灯泡中包含什么？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打包在里面的应该还有行动的动机、计划、决策，还有对于未来的愿景（体现在影片中可能就是一个ppt）。这其实是一个大招，因为如果灯泡的内容属实，几个灯泡可能就决定了人生轨迹。

　　Q&A

　　个性小岛是怎么回事？

　　个性personality的定义有很多，电影里的应该算是一种核心记忆提取出的个人特质，包含记忆、能力、技能、成功经验、性格的综合体，比如友谊之岛，就包含她跟小伙伴一起玩耍的画面（记忆）、交友时的有意无意用到的策略（能力和技能）、某次交到一个很好的好朋友（成功经验）、通过友情培养出的开朗的性格（性格）等等，所以说不一定就对应某个脑区。

　　他跟核心记忆的关系就是，它是从核心记忆中提取出的抽象概念，比如两个人都有“友谊”这样一个个性岛，都是从各自的核心记忆提取出来的这样一个词，但是各自的核心记忆肯定不一样。所以个性小岛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的人生关键词。

　　记忆一旦进入记忆废墟的，是否就无法挽回？

　　好像没有确切的研究可以证明一个脑功能完整且健康的人会永久性遗忘长时记忆，但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特指长时记忆，因为如果连长时记忆都没有进入的话，也就称不上遗忘了）。影片中的记忆废墟这一块我也不是很能理解，按理来说短时记忆如果没有进入长时记忆区，就会被销毁是说得过去的，但是长时记忆想不起来其实是提取的时出现了问题，并不是真的销毁，哪天某件事就可以帮你回忆起来，称之为线索提示。还有一些长时记忆是被人为压抑了，这种就进入潜意识，通过催眠或者梦境分析可以找回。

　　为什么抽象思维地区是很危险的呢？

　　抽象思维是人类的一种思维方式，而且是随着儿童生长发育才形成的，这种思维是思维成熟的一个标志，一般来说好像到了小学中期抽象思维才能完整形成。与之相对的是具象思维，举个例子，你在计算1+2=3时，最早开始学习数学你还没有形成抽象思维，所以老师教你1个苹果加两个苹果是三个苹果，这就是具象思维。而当你学会抽象思维后，你就可以把1+2=3用抽象思维理解，不再需要苹果、火柴这些具体的东西来表示了。

　　通过这个例子可以看出来，抽象思维其实就是把具象思维中“多余”的信息剥离掉，只留下最重要最能帮助解决问题的信息。这种思维帮助人们节省了很大的脑容量，就像电脑运算一样，大脑的运算速度也会随着提升，简单的来说抽象思维让人更聪明。

　　而在实际解决问题时，抽象思维又可以根据情境扩充为具象思维，比如1+2=3这个抽象思维，当你遇到橙子问题（而不是苹果问题）时，就可以扩充为一个橙子+两个橙子=三个橙子。

　　电影中说抽象思维区危险，是因为它会把主人公从三维变为二维（平面人），再变为一维（线条人），等于就是把区域中的物体“降维”，把多余的信息都去除了，对于Joy他们当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因为他们丰富多彩的肉体最后就变成了一条线。但这属于电影的一种手法而已，为了增加电影的惊险程度，抽象思维本身并不可怕。

　　零零碎碎说这么多，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情：这部电影真的真的非常好看，而且有点geek化的可爱。而堆砌在心理学知识之上的是电影对于成长的表达，你不可能永远像一个二百五一样没心没肺，你可以努力地表达快乐，可以努力地争强好胜，可以努力地让别人放心，但有一天总要明白你不能同样努力地去压抑悲伤，成长中面对逆境，首先需要学会的就是接纳悲伤。从这个角度讲，电影迟迟没有出现的大反派可能就是那个强势的Joy，她的独断专行她的自以为是，让Riley沉溺在积极的自恋中。

　　好在，一切关于成长的事儿都不怕晚，就像一部好电影在大陆上映再晚也都值得买票去看。

　　Ps. 我已经四年没有碰过《普通心理学》这本书了，如果哪里说得有误，一定是因为当年看书的时候记忆球直接被销毁了。

　　(香蕉大皮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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