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司平）近日，东京最大的娱乐中心——新宿歌舞伎町的治安和经营环境被卷入舆论的风口浪尖，“牛郎债务陷阱”问题再次浮出水面。过去，人们也曾在报纸上读到日本女性在表面合法的“牛郎”俱乐部欠下巨款，并被迫以各种手段进行偿还的消息。今年下半年以来，情况似乎进一步恶化。

新宿街头掀起“牛郎反诈”热潮

12月20日，东京警视厅向媒体发布消息称：今年截至昨日，共在歌舞伎町周边逮捕了140名涉嫌以卖淫为目的拉客的妇女，数量为去年同期的近3倍，其中8成不到30岁，7成或是初犯。根据嫌疑人的供述，将她们带上这条路的最主要原因，是需要向“牛郎”俱乐部还款。

稍早的15日夜间至16日凌晨，东京警视厅出动130名搜查员，对歌舞伎町内350家“牛郎”俱乐部进行突击检查。19日公布的结果显示，实施检查的202家场所中，近半数涉嫌提供经营执照外的服务，75%涉嫌违反价格标识义务，即恶意模糊或不告知女性消费者需要支付的费用。报道称，警视厅已要求这些场所对违法行为作出解释；对情节严重者，将实施行政处罚。

19日当天，新宿区区长吉住健一当街呼吁：“无法负担歌舞伎町费用的消费者、对歌舞伎町营业场所的安全与否缺乏判断的消费者，请不要前来。”他还补充，如果遇到来自“牛郎”的高额请求，可以向区政府举报。

同日，由区政府、区警察署、受害者家属等有志者构成的团体聚集在歌舞伎町一带游行，向路过者派发科普传单，对这一恶性债务现象喊停。

高学历女性为何也受骗

为女性提供情绪价值的“牛郎”行业在日本属于灰色产业，但调查结果令其带上黑色产业的色彩。这类门店通常提供3000日元（约150元）甚至免费的初次体验价格，瞄准社会经验不丰富，或情感缺失严重的年轻女性，为其提供无微不至的情感服务，像一个个体贴的“男友”。在建立了联络关系后，就开始“宰熟”，诱导她们赊账购买完全超出其消费能力的酒水或其他体验项目。

一名今年20岁的女子对《朝日新闻》表示：在消费“牛郎”的2年中，她总共欠下1000万日元（约50万元）的债务。她收到的来自“牛郎”俱乐部的欠条，在行话中被称为“蓝票”，指在一张蓝色的卡纸上用手写就，不包含任何消费明细，仅有一个总额的非正规欠条。正如19日公布的调查，很多女孩在为她们心仪的“牛郎”开香槟的时候，对将要支付的费用没有概念，或者她们宁可选择先不知道。

除去价格欺诈等明确的违法行为，类似情况查办困难，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女性消费者在签下欠条的那一刻，看似是自愿的。这使得一个自由主义的政府即便明知道里面有问题，也很难直接教化和干涉。

新宿当地一家公益社团法人代表玄秀盛称，今年以来，与“牛郎债务陷阱”相关的咨询数量激增，截至11月底已有约300件，不少受害者拥有大学学历，其中一半以上受害者曾为还债而卖淫。

在他收到的部分资料中，记载了“牛郎”如何对他们的女顾客实施精神操控，使她们“心甘情愿”。面对女顾客，他们通常会在“宠溺”和“辱骂”之间反复切换，一方面营造“你的关注和消费让我非常高兴，我不能失去你”的氛围，一方面向对方明示“如果你不来找我或去找别人，你就是垃圾”。这种手段使原本在精神上孤立无援的女性更加无助，在不知不觉间被训练为了对方的提款机。

需要法律整备，也需要人道关怀

东京的观光资源十分丰富，但歌舞伎町是一块难以替代的招牌。它为日本不太强盛的夜生活提供了有力选项，是当地为数不多半夜12点前往，仍旧灯红酒绿、熙熙攘攘的街区。4月中旬，“东急歌舞伎町塔”正式开业，在短短1个月内吸引了100万游客，在入境旅客那里尤其受欢迎。

日本警察厅承认歌舞伎町的消费盛况出现了问题。警察厅首长露木康浩对《日本经济新闻》表示：建立在“剥削女性”之上的经济循环不可取，将用一切可利用的法律手段，打击这类卑劣的商业行为。警察厅在记者招待会上还暗示，今后，在日本的社交平台上发布的牛郎俱乐部宣传，也将受到一定程度的内容审查和传播规制。

明治大学公共政策方面的专任教授冈部卓表示：在打击今年歌舞伎町落网的140名妇女之前，首先需要打击能从这一行为中谋取暴利的整个产业链。在这方面，他相信东京警方已经出手。由于这些女性大多不满30岁且“事出有因”，在对其实施法律手段的同时，也需要提供教导、支持和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