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谷馆杀人》

著 方丈贵惠

译 肥斑马

本文出自讲谈社 2024.1 《推理の時間です》

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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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场人物

波多野六彦 宝石商 封谷馆主人

酒井和树 老管家 原佣兵

波多野夕子 六彦的后妻 原歌手

波多野弘一 高中一年生 六彦的长子

波多野浩二 小学三年生 六彦的次子

广濑信也 六彦的秘书

杉花江 杂志记者 六彦的情人

卯月香帆 佣人 叙事者

*

与都市的喧嚣无缘，是封谷馆的优点。

我作为佣人工作的这个馆，建造在距离最近的村落也要开车三十分钟以上的偏僻之处。东京市中心目前应该是酷暑难当，可这里确是绝佳的避暑胜地。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满山坡的针叶树，以及像镜子一样，把这一幕倒映在上的湖面。

从一楼自己的房间出来，正打算去客厅的时候，听到二楼阳台上开关门的声音。为了确认，我急忙跑上二楼……在阳台前的走廊上，遇到了杉花江。

她是住在封谷馆的客人之一。

是被封谷馆明媚的景色吸引，还是只是想在外面吸烟呢……杉来到了二楼的阳台。我默默一礼，目送着杉踏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回到自己房间后，走下楼梯，回到了一楼。

来到目的地客厅以后，我并没有开灯，而是在黑暗中从女仆装的口袋里取出手电筒。仅借着手电的光，向墙上挂着的画走近……它挂在客厅唯一的书架上，是一副40厘米*25厘米大小的油画。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快，这幅画就归我了。”

封谷馆的主人波多野六彦似乎对绘画不感兴趣。

因为六彦在封谷馆里收藏了很多珠宝首饰，可画就只有这一副。

这幅油画是六彦的祖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动乱中获得的，是超现实主义的名品。虽然不知道六彦本人是否了解这幅画的价值，但如果现在出售的话，价钱应该能卖到2000万日元以上。

我就是为了偷这幅画，才以佣人的身份潜入了封谷馆。

——首先必须要让警报装置无效化。

因为保管了珠宝首饰，所以封谷馆的安保非常严密。馆周围无死角地安装了监视摄像机，在这个画框上也安装了有线警报装置。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盯上了封谷馆里的珠宝，但因戒备森严，偷不出来。于是才转而看上了这幅画。

我把手电筒安在特制的黑框眼镜上，取出工具，然后沿着画框上延伸出来的电缆，把覆盖层揭开。

能依靠的只有手电筒的光。稍有不慎的话，警报就会响起。所以，要慢慢、慎重地……。

干了几分钟后，我听到了一声闷响。

——是打雷声？不，声音太短了。声音很奇怪，是附近山上的偷猎者开枪的声音吗？

我连忙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有可能是幻听，没时间理会了！”

必须尽快把画带走。

我从口袋里取出小型终端装置。只要把它连接到揭开的外层，就会扰乱警报装置，让其失效。

“好了。”

花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警报装置和终端连接完，我把终端放在书架上。然后伸手去拿墙上的画框……但是今天太倒霉了，突然，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诶，什么？”

我慌忙关掉手电，在黑暗中，匍匐着躲到沙发后面。接着，有人从走廊走进了客厅。

我浑身都是冷汗，连看向沙发对面的勇气也没有。

如果房间的灯被打开就完了。警报装置上连着可疑的终端，此事就暴露了。

所幸，“那人”并没有打开电灯。从地板上的脚步声可以判断，这人是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穿过客厅的。

我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只是穿过客厅啊。

封谷馆分为东、西两栋楼，两者之间是温室。

“那人”应该是从大厅去温室吧，也可能是打算穿过温室去对面的东楼。

——赶紧消失吧！

我的祈祷落空了，“那人”发出了摔倒的声音。与此同时，传来了大声咂嘴，和什么东西被踢飞的声音。

可以想象，“那人”在什么地方栽了跟头。

——对了，书架前放着一张凳子，一定是被那个绊倒的。

波多野六彦有两个儿子。

长男弘一上高一，次男浩二才小学三年级。

昨晚九点左右，大家聚在客厅畅谈时，浩二的鹦鹉飞到书架上不肯下来。当时哥哥看不下去哭丧着脸的弟弟，从隔壁房间搬来凳子，抓住了鹦鹉……之后凳子就被放在了原地。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铁青。

如果“那人”被凳子绊倒的话，我带来的终端就在边上。万一因此察觉到那个终端的存在怎么办？

但是，那只是杞人忧天。

传来“那人”生气地一脚踢开东西的声音，其也没开灯，快速离开了。传来了温室的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就这么远去了。

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我还是在原地无法动弹。

因为担心“那人”会不会马上回来。可是屋内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松了口气，打开手电的开关，站起身。

果然不出所料，放在书架右侧下面的凳子移动到了油画正下方附近。果然，“那人”被绊倒后，一脚踢飞了它。

我避开凳子，站在油画前，把画从墙上取了下来。

——之后只要回收扰乱警报装置的终端就可以了。

我把油画的画框立在附近的墙上，开始拆除警报装置和终端。

这时……封谷馆响起一声巨响。

类似打雷的声音。五分钟前刚刚听过，但这次的声音大而清晰，和上次完全无法相比。是枪声……而且肯定是在附近开枪的。

“哇！”

我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脚被凳子绊住，往后摔倒在地，而且，我手里还握着连着警报装置的终端。

还没回过神，就觉得手里什么东西断了。我把警报装置的电线扯断了。

——糟了！

我一下跌坐在地，腰部撞在地板上，痛的一下说不出话来。紧接着馆内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请尽快确认客厅！滴滴滴滴，请尽快确认客厅！”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又响起了一声枪响。声音连警报声都没能将其掩盖，肯定附近有人开枪。

不到一分钟，有人从温室冲了进来。

但是，因为疼痛，我不能随便行动。听到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是一个穿着皮鞋的中年肥胖男子。

——是广濑。

他是波多野六彦的秘书。

虽然他长得呆呆的，却是个会说英语，汉语，西班牙语和法语的牛人。珠宝商六彦出国的时候，他还兼任翻译。

感觉逃不了，我只好把手里的终端塞进口袋。然后把手电筒从眼镜框上取下来，拿在手里。

这时，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

广濑的手保持着按在电灯开关上的姿势，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咦……卯月小姐？”

“对不起！我睡不着，想去温室散散步，但出来的时候听到咚地一声，我被吓了一跳，正好撞在那里，油画掉了下来。”

这当然是骗人的。

“啊，警报声太吵了，我听不见。”

广濑说着，露出一副理解了我说的话的样子。他看着靠在墙上的油画说。

“画似乎没事。”

“太好了。”

——有什么好的，好容易的计划全泡汤了。

“能站起来吗？”

抓住广濑的右手站起来的瞬间，我一个趔趄，撞在他身上。

——呜。

广濑平时就是个酒量很大的人，他的呼吸里都满是酒精味。而且他的外套和裤子都很冷……就连手感都像半干的衣服一样湿答答的，让人很不舒服。

广濑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扭曲的表情，他转头看着窗外。

“刚才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好像是枪声。”

“附近一定有偷猎者。”

我随意附和着，拾起油画，按原样挂在书架上方的墙上。这样电缆的覆盖层脱落和破损就不明显了。

这个馆的保安系统是波多野家单独设置的，即使警报响起，外面的保安公司也不会赶来。因此，目前可以用误启动的借口蒙混过去。

不久，广濑长叹了口气，

“但是……酒井先生怎么不来呢。明明负责警备的人是他。”

酒井是封谷馆的管家。

他深受波多野六彦的信任，把温室，管理珠宝收藏和警备都全权委托给他。

他本人已经七十多岁了，听说他年轻的时候身为雇佣兵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因为当时受的伤，现在走路必须依靠拐杖……但即使如此，如果认为他老了就轻视他的话一定会吃苦头的。

这时，西楼走廊一侧的门打开了。

我以为是酒井，但不是。伴随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走进来的是杉花江。

因为警报声，她用手捂着耳朵。

“这是什么？一直在重复播放让人确认客厅。为了谨慎起见，我过来看看。”

她穿着黑色的T恤，脚上穿着一双看起来很高级的鞋子，看起来是室内拖鞋，她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走出来。

杉是六彦的情人。

波多野家的夫妻生活实际上已经破裂。……不过，从六彦经常把情人带到这里来这一点上，应该就能察觉到有多异常了吧。当然，每个星期都应邀而来的杉，脸皮也是厚的不行。

杉是负责多个热门企划的美食杂志记者，在业界小有名气。明明为了工作到处吃，身高却不到一百五十厘米，身材瘦小，没有一丝赘肉。

我马上和她解释，警报是不小心拉响的。但警铃还是响个不停，酒井也没有来确认的意思。

我对着两人说道。

“这个时间，老爷应该吃了安眠药在睡觉。”

杉也露出苦笑。

“确实，没必要急着向六彦先生报告，因为他吃了安眠药以后，不管怎么大声呼喊和摇晃都起不来的。”

“先……先把客厅没有异常的情况告诉酒井先生，让他把这个热闹的警报关掉怎么样？”

*

我让杉留在客厅，如果有人听到警报前来确认，就负责解释“这只是操作失误，不用担心。”

另一方面，我和广濑从客厅向温室走去。

……封谷馆西楼是居住的地方。

波多野一家的私人房间在西楼的三楼，二楼是客房和餐厅，一楼是佣人房和客厅等，而且如果不想从西楼走到室外前往东楼，就只能从西楼的客厅走到温室，然后再进入东楼。

一走进温室，就被温热的空气包围了。

背后的客厅里传来轻微的争吵。

我们刚出发，就有人从西楼的走廊走进客厅。从争吵的声音听来，来的人是波多野夕子。

正妻和情人这对水火不容的人见面，才会吵起来吧……但愿别发展到动起手来。

在警报声中，我和广濑穿过温室，匆忙往东楼跑去。

温室的玻璃屋已经很老旧了，但里面有可以定时自动浇水的装置，加热器也一应俱全。

石板路之所以还很湿滑，是因为凌晨一点，自动浇水装置启动了一分钟左右。据管家酒井说，经过反复试验，得到夏季在这个时间浇水一次是最合适的结论。

温室里栽培者很多稀有价值很高的植物，光是这就是一笔不菲的财产了……我果然也没把植物当成目标。这么精致的东西没法偷出去啊。

而东楼保存着六彦自豪的收藏品。

从温室进入的房间就是酒窖。

这里开着空调，所以温度很高。摆放着世界各地收集来的酒。一角还有带冰箱的吧台，是品尝美酒的好地方。

接着，东楼的二楼和三楼存放着珠宝首饰。

原佣兵酒井也兼任着警戒这些收藏品的职责。因此，他几乎没住在西楼的佣人房间，而是把东楼三楼的警卫室作为自己的房间，在那里过夜。

跑到东楼三楼时，我和广濑停了下来。

警卫室的门半开着，不像性格一丝不苟的酒井干出来的。

“酒井，你没事吧？”

我们用盖过警报声的声音大声喊着，一边走向警卫室。

话虽如此……这时我也只是担心酒井是不是身体不适晕倒了。虽然听到了枪声，但内心总以为是偷猎者干的。

但是，警卫室内飘出来的特殊味道让我的脸扭曲了。一边的广濑也惊慌失措地说道。

“这是硝烟味。”

警卫室的窗户开着，紧闭着的遮光窗帘在风中微微晃动。尽管如此，室内还残留着一点开枪后的烟。

房间右侧深处，一个银发男子仰面倒在地上。

“酒井先生！”

可怕的是他的胸口被鲜血染红了。我跑到酒井身边，摸了摸他的脖子。但指尖却感觉不到一丝脉搏。

“死了……怎么会这样。”

因为遭到打击，我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酒井穿着一身清爽的长袖长裤家居服。左手举了起来，大概是为了抵抗犯人。他爱用的拐杖就掉在前面的地板上。虽然室内有特殊警棍和钢叉，可还没来得及拿就被袭击了吧。

而且，被认为是凶器的手枪，就丢在警卫室前面。而且不是普通的手枪，是一把用紫水晶和蛋白石装饰，很特别的枪。

看到枪的广濑瞪大了眼睛。

“……这是社长的「紫电」？”

我刚才封谷馆工作不久，还是第一次看到「紫电」，可我还是听说过它的存在。

这个馆的主人六彦很喜欢枪。

他去东南亚出差时，遇到了一把复古手枪，并对其一见钟情。六彦马上把它买了下来，再把手上用紫水晶和蛋白石做了装饰，取名「紫电」。后来，六彦是怎么把枪带回日本的，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两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一是紫电毫无疑问是保管在封谷馆六彦的卧室里的。还有一件是，六彦不像我这个小偷，是个不遵守法律的人。

我担心犯人会不会藏在里面，于是粗略查看了一下房间。三个窗户都打开了，只拉上了窗帘。窗帘很短，没有藏人的空间。

我的目光停留在遗体边上的保险箱上，不由得喊了出来。

“那是……子弹击中的痕迹吗？”

恍惚中的广濑听到我的声音，一下跳了起来。走近保险箱，点了点头。

“没错，有一枪打中了这里。”

房间里面靠窗的地方放着一个保险箱，高度大约到膝盖的位置。

大概是为了和其他家具相配，表面进行了木纹加工……它的右上方嵌着一颗子弹。

我眯起了眼睛。

——这怎么看都不是酒井个人的保险箱，警卫室也没有珠宝首饰。一定是用来保管收藏品的钥匙的。

因为职业因素，我一看就知道，这个保险箱也安装了警报装置。和西楼客厅里的一样，只要震动或者冲击超过一定程度，就会发出警报。

话虽如此，这个保险柜从大小看来，连孩子也躲不进去。为了慎重起见，还检查了床和衣柜，但哪里都没有凶手的身影。再次确认酒井的遗体的时候，背部并没有被子弹射穿的迹象，子弹似乎还留在体内。

我咬着嘴唇，小声说。

“……有人在这个房间里开了两枪，其中一枪打死了酒井先生。用的是地上那把找不到弹壳的转轮手枪「紫电」。”

听了我的话，广濑露出了阴沉的笑容。

“卯月小姐对枪很了解啊，不愧是被提拔到封谷馆的人。”

“不敢当。”

“嗯，不过这话对馆内所有人都适用。”

波多野六彦判断一个人和自己是否合得来的时候，倾向于依据对方是否有枪支知识。

换句话说，想接近他的人都在学习枪的知识。只要提高射击水平，就有相应优势。我也是这样讨好六彦，才得到了这份工作。秘书广濑也同样谄媚六彦的吧。

这时，广濑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提议。

“总之，我们把「紫电」拿回西楼去吧。”

“可、可是，在警察来之前，不保存好现场的话……”

也许是对警察这个词有了反应，广濑的表情变得很苦恼。

“话是这么说，可连凶手在哪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枪放在那太危险了吧？”

他的话也有道理。

“那就拍张照片，以便之后跟警察解释手枪是怎么掉的。”

我和广濑各自用手机拍了好几张现场照片。之后，广濑小心不触碰到击铁和扳机，用手帕包起了手枪。

近距离看，「紫电」有一种可怕的美。

明白了六彦迷恋它的程度。装饰在枪把上的紫水晶和蛋白石没有任何瑕疵，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广濑低头看着它，深深叹了口气。

“既然这把枪和案子有关……在报警前应该先跟社长报告一下。”

*

回到西楼的大厅，室内是一片让人讨厌的沉默。

六彦的情人杉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油画。波多野夕子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鞋子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很刺耳……

我个人非常讨厌夕子。

因为她过分吝啬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自从上班第一天起，她就把我当成工资小偷看待。之后也一直在吹毛求疵，找一些小错误来以此为由减薪。

——太失礼了。我怎么会在乎工资这点小钱。

夕子是六彦的后妻，和两个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和六彦结婚也是为了财产，当然对他们也没有爱情。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回来的同时，弘一和浩二也出现在西楼走廊。

弘一微微耸了耸肩。

“爸爸多次跟我说过，警报响起的时候很危险，所以小孩子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怎么等也没人来。实在不耐烦了，刚才才和浩二会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兄弟两人发育都很好，超过了那个年纪的平均身高。

长子弘一穿着素色T恤，运动裤和运动鞋，而次子浩二穿着印有游戏角色的睡衣和运动鞋。浩二的左手腕缠着白色绷带。

那是我睡觉前给他包扎的。三天前骑马的时候严重扭伤后，我就负责替他包扎换药。

浩二站在哥哥身边，睡眼惺忪。大概是因为平时睡得早，深夜被吵醒就困得不行。

之后，我们简单汇报了发现酒井尸体的消息，便急忙赶往六彦所在的三楼房间。弘一带着睡眼朦胧的弟弟慢了一些，但已经无暇顾及他们。

……这时，警报声已经停止了。

封谷馆的警报似乎设定为启动一段时间后就会自动停止。就算是要起到提醒异常事态的作用，一直响也没办法，大概是酒井设定了这段时间以后才停下来吧。

广濑左手拿着「紫电」，右手开始敲门。

“社长，打扰了。”

因为是紧急情况，他来不及等回答就推开了门。房间里飘出阵阵旧书的味道。

我还以为他吃了安眠药在睡觉……但六彦不在卧室，而是在前面的书房。

他坐在办公桌前，小小的身子埋在游戏椅里。

六彦并不喜欢玩游戏。只是因为坐着舒服，才喜欢坐这个带着轮子的游戏椅。

他穿着灰色睡衣和平时在屋里穿的橡胶拖鞋，脖子靠在头枕上。

……和酒井一样，他的胸口也染成了深红色。

夕子发出惨叫，跌坐在书房黑色的地毯上，广濑和杉茫然站在房门口。

“怎么会……连社长也？”

我站在这三个靠不住的人身后，环视着书房的样子。

和东楼的警卫室不同，这房间的窗户都是关着的。所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呕吐感，但义务感促使我走近了六彦身边，如果还有呼吸的话，必须马上开始急救，但他已经完全断气了。

我摇了摇头，报告道：“很遗憾，老爷已经……”

就在这一瞬间，吐血一样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啊……不会吧，爸爸！”

弘一一脸悲痛地站在门口附近。

浩二就靠在他身边。刚才还迷迷糊糊的他，睡意已经完全消失了。看着父亲面目全非的样子，他像被点了火一样哭了起来。

弘一跪下来，抱住了弟弟。

“别担心，这只是噩梦。现在……回房间吧。”

明明自己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还是拼命想保护弟弟。

过了一会，弘一向我们行了个注目礼，带着弟弟去了他的房间……也就是隔着走廊在书房对面的房间。

目送两人离去，我忽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空马克杯。被子里残留的液体应该是咖啡吧。

——六彦坐在椅子上被杀，并没有逃跑的痕迹，难道是因为睡着了？

六彦经常服用安眠药。有人把它偷出来混在咖啡里了吧。说不定他是坐在椅子上睡着后被杀的。

检查遗体的背后发现，击中六彦的子弹并没穿透身体，而是停留在身体里。这时，我看到六彦坐着的游戏椅靠背上有一层薄薄的黑色污渍。

从椅子的正面看，是在右边的位置。

我惊讶地绕到桌子右边。脏的地方主要在椅背侧面，范围大约有二十厘米……看起来像是纵向摩擦造成的。

——这脏东西到底是什么？

之后，书房里一片混乱。

广濑勉强抱住了因贫血而倒下的杉，夕子也跑到走廊尽头的厕所开始呕吐。广濑结束对杉的照顾以后就报了警……刚打完电话，他就脸色铁青地说。

“据说警察不能马上来。”

“诶？”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山坡发生了崩塌……通往封谷馆唯一的道路被沙土掩埋了。”

我急忙拿出手机，确认了山崖崩塌的消息，不禁愕然。

“怎么会这样……”

同时，我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

偷出那副油画后，我本打算马上逃离封谷馆。

如果我成功偷出了画，大概会在逃走的时候，在被沙土掩埋的路上进退两难而绝望吧。而且，以“从封谷馆逃走”为理由，会被当成是杀死六彦和酒井的凶手。

——偷画失败，反而是一种幸运。

浩二的房间里似乎也听到了骚动，弘一从弟弟的房间探头出来，他不安地问道。

“警察要多久才能来？”

广濑润了润嘴唇答道。

“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到封谷馆来。”

刚从厕所回来的夕子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杉好像因为贫血而感到冷，一边用手摩擦着T恤的袖子，一边很不爽地呻吟着。

“也就是说……接下来至少二十四个小时里，我们要和杀人魔一起被困在这个陆地上的孤岛上？”

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情况让人绝望。但虽然如此，在不安的煎熬中「等待」也让人难以忍受。那么……在警察到来之前，干脆由我们独自进行案件调查怎么样？”

*

我是封谷馆里新来的人。

六彦的情人杉虽然也是，但搞不好的话，其他人都会觉得我「你才是最可疑的人」。而且，为了偷画在警报装置上做手脚的事也随时可能会被发现。

既然如此，我只能亲自找出凶手，证明除那个人以外别人都不可能作案。这样的话，至少我不会被冤枉杀人。

我尽量装出严肃的表情，继续说。

“首先……要确认有没有人从外部入侵封谷馆。”

确认有没有入侵者很简单。

封谷馆周围无死角地设置了监控摄像机，如果一定大小的动物接近，AI就会检测到，并把该部分影像拷贝到「待确认文件」中。

我和广濑借了夕子的笔记本电脑，开始调查「待确认文件」。

……现在所有人都来到了书房对面浩二的房间。

那是孩子的房间，但有十二张榻榻米大，完全没有问题。为了确保迷迷糊糊开始睡觉的浩二安全，在这里集合是最好的方法。

以防万一，我查了最近五天的「待确认文件」。

负责的AI精度很高，我和酒井外出采购自不必说，就连洗衣服，清扫等出现在室外或者阳台上的动作，也能被检测到。

除了这些日常行为……五天前，六彦带着孩子们为了新学年出门购物的情形，三天前波多野一家去骑马，浩二摔伤手腕回来时的情况都被记录了下来。

其中最重要的是昨天到今天的影像。

昨天上午十点，广濑来到封谷馆的记录，晚上十一点，杉来到封谷馆的记录。……本来杉应该在晚饭前抵达，但东北自动车道发生了事故，导致她来的时间被大幅推迟。

就今天来说，凌晨十二点五十分到五十六分，二楼抽烟的杉被拍了下来。

在去客厅偷画前，我在阳台前的走廊上遇到了杉。从时间来看，那是她抽完烟回来的时候。

昨晚，她一到封谷馆就心情不好，连六彦都没见就直接从西楼的玄关去了客房，把自己关了起来。之后，休息了一会，就从走廊来到阳台抽烟。

「待确认文件」全部看完，我和广濑皱起了眉。

“完全没有有人从外面侵入的痕迹。”

“嗯……似乎杀死老爷和酒井先生的犯人就在我们之中。”

这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

弘一望着开始泛白的窗外。玻璃外有水滴，这是因为我们在调查「待确认文件」的时候，突然下了场雨。

夕子和杉隔着鹦鹉鸟笼，看向不同的方向。两人似乎还是保持着冷战状态。

我走向浩二的床。因为感觉到他已经醒了。

“浩二，你感觉怎样？”

虽然眼睛哭红了，但似乎冷静了一些。浩二掀开睡衣袖子，伸出左手的手腕。

“绷带好像松了。”

“那就把毛巾也一起换了吧。”

浩二的扭伤似乎比昨天好了点。

但还有很大的肿胀，内出血的青黑色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失。我一边安慰着疼痛的浩二，一边给他换上湿敷用的毛巾。

“你挺能忍痛的，了不起啊。”

我微笑着说。浩二仿佛受到了羞辱一样，歪起了嘴巴。

“不要像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对我。”

“呼呼。”

“卯月小姐，你喜欢什么宝石？”

浩二忽然提出了一个意外的问题，我不由瞪大了眼睛。

“诶？”

“是钻石呢，还是金绿宝石，塔菲石，有很多种吧？”

不愧是珠宝商的儿子，举的例子都是流通很少的罕见宝石的名字。我用手指尖抵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蓝宝石吧……也有其他喜欢的石头。”

我一边回答，内心却隐隐焦急。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吧崩塌的沙土清理完，必须尽快找到犯人才行。

我环视着房间里的人，再次提出了建议。

“接下来，要不要调查一下「紫电」？”

拿出手帕里的枪，硝烟味就扑面而来。

我带上为了偷窃而准备的白手套，向左移动「紫电」的弹夹，示意给大家看。

“装在里面的子弹是六发，已经发射了三发。……和听到的枪声数吻合。”

我们听到的枪声都带有雷鸣般的声响。

听到枪声时，大家都很吃惊，一时间谁也没想到……冷静下来想想，那个枪声和六彦试射「紫电」的声音很像。

浩二从床上探出身子说。

“爸爸说过，「紫电」里只能装特制的子弹。只有和子弹组合起来，才会发出那种特别的声音。”

看到大家都点头肯定浩二的话。我不由的眨了眨眼睛。

“子弹特别定制也就算了……难道老爷还指导未成年的弘一和浩二怎么开枪吗？”

“是啊，我和浩二都被爸爸逼疯了。”

说话的是弘一。夕子也懒洋洋地说。

“两个人经常在国外的射击场练习，如果是十米左右的距离，就算靶子很小也能百发百中。”

我在心里咂了咂嘴。

这些人之中，年纪最小的浩二才九岁，而且左手腕扭伤了。

虽然觉得只有他不可能作案……可如果擅长射击，那就另当别论了。只要右手握枪，左臂支撑着抠动扳机的话，就能射穿同在室内对方的心脏。

之后，为了以防万一，馆内所有的枪……散弹枪四把和来复枪三把都取出来进行检查。但没有枪丢失，也没有最近开过枪的痕迹。

——听到的枪声是有特征的，其他枪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这意味着凶器确定就是「紫电」。

那么，接下来应该确认的是凶手获取「紫电」的方法。

“我听说老爷平时把「紫电」放在卧室里上锁的地方，那把钥匙平时放在哪里？”

听我这么问，弘一为难地答道。

“如果是卧室里柜子的钥匙，爸爸总是挂在脖子上随身带着。……应该说，不知道钥匙在哪里的人只有卯月小姐吧。”

弘一说的没错。

六彦的家人不用说……除了我这个新来的人以外，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我们为了确认钥匙的问题，回到了六彦的房间。

首先在书房掀开遗体的衣领，但脖子上并没有钥匙。

……钥匙是在书房内部的卧室里找到的。插在放着「紫电」的柜子的钥匙孔里。

我环视了一下卧室。

这个房间和书房一样，铺着黑色地毯。墙壁也是黑色的，柜子的正对面是玻璃窗。在窗户的正对面……可以看到东楼警卫室的格子窗。

西楼和东楼的窗户基本在同一高度。从直线距离看来，这间卧室和东楼的警卫室相距只有五米左右。

我打开窗户，往外看去。

警卫室侧窗户的遮光窗帘关着。尽管如此，窗帘被风吹动的时候，有时候也能透过窗格子看到警卫室内部。反过来说，在警卫室的酒井先生，也有可能看到卧室里的情况。

“原来如此。……在警卫室的酒井先生，可能看到犯人从卧室偷走「紫电」的样子。”

之后，我们回到浩二的房间，重新对案件进行整理。

“第一声枪响是在凌晨一点的时候，之后过了五分钟，一点零五分，听到了第二发枪声。”

广濑苦笑着回应我。

“卯月小姐被第二声枪声吓了一跳，就按响了警报铃，对吧？紧接着又响起了第三声枪响。”

“问题是……只有第一次枪声的声音很小。”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广濑再次开口说道。

“那是因为第一枪是在西楼向社长开枪时发出的声音。因为书房的门窗都关着，所以声音不容易传到外面。”

和书房相对的是，东楼的警卫室的三扇窗户都被打开了。

“也就是说，第二枪和第三枪是在东楼的警卫室里开的，是吧？”

这时，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紫电」，声音颤抖地说。

“第一枪和第二枪中间只有五分钟。因为是连续作案，凶器也是同一把「紫电」……杀害六彦先生和酒井先生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我马上点头。

“是的，我也认为是单独作案。曾考虑过犯人在西楼开枪后，从卧室窗户把枪丢给东楼警卫室里共犯的可能性……但警卫室里窗的格子比较碍事，两扇窗户相隔五米，如果正常这么丢出去，肯定会偏离目标，砸到窗格子上。”

我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紫电」。

“这个把手上的宝石一点伤痕也没有，但蛋白石是一种抗冲击很弱的石头。如果撞到格子，一定会留下裂痕。”

而且「紫电」是一把复古，单人用的枪。有枪支知识的人携带起来，安全性上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丢出五米远的距离，撞在格子上或者用手接住，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很难想象封谷馆里的人会用这种危险的方法交接手枪。

想到这里，我直直地看着广濑。

“那个……犯人首先在西楼书房里杀了老爷，然后拿着「紫电」跑到东楼的警卫室，开枪打死了酒井先生……是不是可以得出「只有广濑先生才有可能作案」的结论？”

不知道是真的吓了一跳，还是装出来的，广濑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

我轻了轻嗓子继续说。

“……第二声枪声后，我直接启动了西楼客厅的警报装置。当时我肯定在西楼，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在东楼的警卫室开枪，这一点能理解吧？”

“嗯，卯月不是凶手。这点我明白。”

广濑很干脆地承认了，其他人对此也没有异议。

本来是想偷画的，结果却成了杀人事件里的不在场证明，真是讽刺。

“根据情况来看，凶手是「第三声枪响时在东楼的人」。……警报声响起，大家赶到客厅的时候，广濑先生是从和东楼相连的温室进入客厅的吧？其他人都是从西楼的走廊进来的。”

也就是说，“第三声枪响时在东楼的人”就只有广濑。

听了这番话，广濑只是耸了耸肩。

“正如你说的，我当时在东楼。反正也瞒不住了，所以就告诉你吧，当时我在一楼的吧台偷喝社长的酒。”

我吃了一惊。

“这么说，当时广濑先生一身的酒气。”

广濑得意地笑了。

“我当了好多年秘书，可不给我涨工资，还要做违反法律的事情，所以打算近期辞职。反正要辞职了，那就怎样都无所谓……就去了收藏酒的房间……当时是凌晨零点五十三分。然后直到警报响起，都是一个人在喝酒。”

这厚颜无耻的话让夕子拉长了脸。

“喂！前段时间，我们公司垄断的宝石产地信息被泄露给了其他公司……这也是你干的吧。因为被发现了，才对我先生下手吗？”

广濑脸色苍白，可能是因为做了亏心事的关系。但他马上反驳道。

“你、你才是，听说你为了得到波多野六彦妻子的身份，做了很多龌龊的事。现在差点被社长抛弃，你还急着说这样下去得不到遗产了呢！”

杉也很高兴地加入了这场丑陋的舌战。

“六彦的前妻在四年前意外去世了，该不会是你为了成为他的妻子而做了些什么吧？”

杉的话让我背后发凉。

她说的是不是事实我不知道。但比起这种事，在前妻的亲生儿子弘一和浩二面前说出这种话，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不出所料，兄弟两人严肃地盯着杉，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反而和夕子怒目而视。

突然，广濑捧腹大笑起来。

“你说什么呢，杉小姐也是为了社长的钱才来的吧！不，比夫人的性质更恶劣……。你希望社长为矿山出资，说实话，那是欺诈吧？”

夕子听到这句话，立刻唾沫横飞地大喊起来。

“你这个贱人！因为被我老公发现在欺诈，所以就提前把他灭口了吗？还是说，那么快就被我老公抛弃了？”

连续的恶意揣测，让我想要吐。

话虽如此，也不能为了这种事浪费时间。我插进三人之间。

“等等，不要用想象来寻找动机。动机最强的人也不能因此而确定是凶手。”

室内终于恢复了平静。我又接着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第三声枪响时在东楼的人」只有广濑先生一人。所以从物理上说，能犯案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广濑忽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关于封谷馆，卯月小姐不知道一件事。”

“这、这是什么意思？”

“的确，如果不被监控拍到，从西楼到东楼的话，只有穿过客厅，经过温室一条路。但是从东楼到西楼就不一样了。有一条路可以不经过温室也不被监控拍到。”

我脑中浮现出封谷馆的平面图。

“莫非是通过温室屋顶吗？”

“是的，东面温室屋顶相当于三层地板的高度。而西边的屋顶只相当于二楼地板的高度。因为有很强的坡度，从西边爬上东边是不可能的。但是……从东边到西边的话，可以像滑梯那样一口气移动。”

我和广濑还有讨厌的夕子，向东楼的备品室走去。

这个房间的窗户没有格子，和三楼的其他房间不同，可以连通温室屋顶的东侧。从这里的温室屋顶滑下去的话，好像可以从西楼二楼仓库的房间进入西楼。

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

——是酒井忘记关，还是凶手真的从这里滑了过去？

我在看得见的范围内检查了玻璃房顶。

天色已经开始亮了，一眼就能看出屋顶没有裂痕和凹陷。只是因为黎明时分的阵雨，已经无法确认有没有人滑过的痕迹了。

“这屋顶的架子也不是那么坚固。真的能支撑人的体重吗？”

夕子不客气地说。

“能不破坏屋顶的情况下进行移动的，只有体重轻的人。实际上，之前有好几个人爬到温室屋顶，把玻璃打碎，骨架弄弯了。这里的广濑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广濑笑了起来。

“是啊，五年前前夫人还健在的时候的事吧？对了，那时候夫人已经以情人的身份进入封谷馆了。”

该说历史会重演吗，夕子目前是被杉用自己做过的事情在报复。夕子没有受到这种低级的挑衅，小声说。

“是啊……那时候，温室的屋顶上还挂着塑料袋。”

据说当时还小的弘一瞒着父母，从屋顶滑过，想去拿塑料袋。结果弄出声音而被发现，被骂了一顿。

之后，身材矮小，体重较轻的弘一母亲在屋顶滑了几次，但还是没能把塑料袋拿下来。……之后，想要帮忙的广濑因为体重把屋顶的玻璃弄出了裂痕。

之后，广濑不爽地说自己被要求赔偿玻璃。

“五年前我也很瘦，体重只有五十二公斤……可玻璃还是无法承受。”

五十二公斤，比一米六五的我还要轻。我弟弟的体格属于平均水平，但我记得他上高一的时候，体重就超过我了。

“这么说，除非是身材娇小的女性，男性的话最多也就是初中生……不，除非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否则很难再不破坏屋顶的情况下移动吧？”

听到这个问题，夕子耸耸肩。

“以前体重五十公斤的人都不行，应该是这么没错。”

我湿了湿嘴唇，继续问道。

“那么……杉花江小姐也知道这个温室屋顶的通路吗？”

广濑和夕子想了一会，两人都点了点头。

“应该是知道的。”

“那个贱人住在这的时候，浩二为了追玩具在屋顶上滑过。那个玻璃屋顶滑过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声音。让我老公知道了，当时那贱人也在场。”

这是很重要的情报。

“滑下去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声音，我觉得这说明昨晚到今天早上，没有人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滑过温室屋顶……”

广濑立刻断言道。

“除非警报声响起的时候，不然是不可能的。”

接着，我们去了西楼二楼的仓库。

这个房间相当于温室屋顶滑梯的下方。仓库的窗户也没有上锁，从窗户能看到的范围内……温室屋顶也没有出现裂痕等损伤。

把头伸出窗外，可以看到温室屋顶最低的地方出现了小小的黑色水洼。从位置上看是仓库的右侧……从滑滑梯下来的人看来，是在左侧。

——原来如此，玻璃屋顶的排水有不顺畅的地方，所以沙子和泥都集中在这里。

在这期间，广濑呼出的气息还是残留着酒气。

“社长喜欢身材娇小的女性。所以，现在的夫人和杉小姐的身高都只有一百五十厘米左右，体型也很瘦吧？……这么说来，以前的夫人体重应该没有四十公斤，夕子夫人和杉小姐也差不多吧。”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平时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话。为了增加自己以外的嫌疑人，他已经是不择手段了。

我长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封谷馆里肯定有很多体重较轻，可以移动而不弄坏温室屋顶的人。

这样一来，即使确认犯罪后，人在西楼，也无法断言不可能犯罪。嫌疑人的锁定要重头开始了。

回到浩二的房间，我下定了决心。

我本打算对之前为了偷东西而躲藏在客厅里的见闻保持沉默……但为了缩小嫌疑人的范围，也没办法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其实，在凌晨零点五十七分左右开始，直到广濑先生发现我为止，我一直待在西楼的客厅里。”

只有这次，大家都露出了“啊？”的表情。只有杉好像马上想起了什么。

“这么说，我在阳台抽完烟回来的时候，在走廊上遇到你了吧。莫非你之后就直接去客厅了？”

我点点头，把偷画的那部分蒙混过去。

“我没有开灯，只是从客厅的窗户看风景。凌晨一点的时候，我听到了第一声枪响。问题是……几分钟后，有人从走廊穿过了客厅，走进了温室。”

弘一瞪大了眼睛。

“第一声枪响不就是父亲在西楼被枪击时的声音吗！那之后，在第二声枪响之前有人从西楼跑到温室里的话……”

我用力点点头。

“是的，我认为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我坦率地告诉大家没有看到犯人的脸和身影，并解释了当时听到的「那人」被绊倒和踢飞东西的声音。

听了这话，浩二不解地歪着头。

“如果有人进了房间，为什么你没和那人说话呢？”

“对不起……我担心半夜擅自外出会被责备，所以条件反射地躲到了沙发背后。”

这个解释并不高明。但是我有在客厅拉响警报装置的不在场证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点，大家都没有继续追究。

我再次看向广濑。

“刚才你说在东楼一楼的吧台偷酒喝。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

这个问题才是我的目的之一。广濑是凶手的话，肯定会说谎，但即使如此，如果他失言就好了，而且得到新情报的可能性也很高。

但是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也是怕偷喝的事被发现，就躲起来了。所以什么也没看见，只听到快速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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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读者

——杀死波多野六彦和酒井和树的人是谁？

看破真相所必要的信息，都已经在读者的眼前，当然，犯人是「登场人物」一览名单里的一人。

如果将卯月香帆运用五感得到的所有信息加以逻辑分析的话……你会得到唯一的答案。请不要凭借直觉，而是靠推理来解开谜题。但是，乍看之下是正确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相，所以千万不要大意……。

祝大家武运昌隆，好运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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