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人》:细节或者生命的超越与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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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是人》:细节或者生命的超越与困惑

2024-07-12 08:07|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关键词:丁小宁

近年来,或许与生态意识的普遍觉醒紧密相关,很多作家都热衷于关注书写动物类题材,一时之间,什么猫啊狗啊狼啊的便纷纷簇拥到了文学的视界之中。毋庸讳言,能够超越狭隘的人类中心主义,在关注人自身之外,去关注表现另外的那个“物”的世界,当然是文学一种值得充分肯定的进步。然而,同样是对动物的关注与书写,文学新人丁小宁的短篇小说《我以为我是人》(载《收获》杂志2022年第2期)却别开生面,非同寻常地借助于一个人与一条狗之间关系的书写,将笔触径直切入到了对生命超越与困惑主题的深入思考之中。

小说所聚焦的,是化工厂的一个意外爆炸事件。这一场爆炸事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到底为什么会发生?作家全都一带而过,文本开始于爆炸事件发生之后。被置放在文本中心地位的,是一个名叫李云杉的工程师。一般来说,工程师并不会亲临工作线现场,大约正因为如此,所以也才会有工人感慨:“人家是工程师,和咱们不一样,还会拉二胡,谁想到摊到这事儿。”但在实际上,对于那场肯定是惨绝人寰的大爆炸,作家只是蜻蜓点水似地有所涉及,又或者它只是构成了这个短篇小说一个不可或缺的背景,书写的重心很显然还是放到了爆炸事件所带来的更加令人难以直面的严重后果上。

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说是一种细节的艺术,因是之故,本文将集中围绕若干细节展开相应的分析。

其一,是开头处的预约火化。因为在爆炸事件中严重受伤,李云杉在身体变为残疾的同时,精神更是受到严重的打击,甚至干脆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心。这样,也就出现了那个很是带有一点黑色幽默色彩的自我预约火化的细节。具体的预约时间,是下午四点半。

其二,正是在李云杉丧失了生存信心的时候,在由殡仪馆返回医院的路上,拄着拐杖的李云杉偶遇一窝狗。一只母狗,四只小狗,因为天寒地冻的缘故,只有一条小狗还留有生命的气息。尽管身有残疾,行动严重不便,但心怀慈悲的李云杉,却还是出手相救。正是因为就这条狗,李云杉便耽误了“预约火化”的时间:“醒来后,李云杉的手心都是汗,他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四点半”,“他缓缓起身,把口袋里的火化预约单拿了出来,四点半这三个字写得格外用力,李云杉把它揉成一团,紧紧捏在手里,再展开时,字迹已经褪掉很多了。”这里的一种生命因果就是,李云杉在拯救那条后来被命名为小李的小狗的同时,也拯救了自己。又或者说,是小李拯救了李云杉。正因为如此,所以李云杉才曾经感慨:“有小李陪着,他觉得生活多多少少有了点奔头,他尽量避免生出悲观的情绪,有时候他看着小李,常会感慨,它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的。”

其三,多少带有一点反讽意味的是,等到专门用来安置爆炸事件残疾人员的那两座楼建好后,在庆祝乔迁的大会上,由于耳朵被炸聋,听力严重受损的缘故,李云杉竟然把“安抚楼”听成了“安息楼”。一个“安抚”,一个“安息”,虽是一字之差,但词义却绝然相反。这一细节,特别耐人寻味。

其四,与一般人把狗区分为“狗和边牧”不同,李云杉先是坚持要把那句话修改为“狗是狗,边牧是边牧,小李是小李。”紧接着,又试图以人的方式来对待小李,也或者可以被叫做“狗的人化”过程:“从今天起我就不迁就你了,咱俩沟通一律使用人话。好像他以前跟狗沟通是用狗话似的。”按照李云杉的“宏伟”计划,他将相继使用汉语和英语与小李进行交流,最终实现“双语交流”。从这个时候开始,小李就或“被迫”或“主动”地开始了它的“人化”(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是,狗愿意成为人吗?狗的“人化”是不是一个被扭曲、被异化的过程?)过程。

其五,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我才看到报道,你怎么样啊?”然后,在表示关心后,又是:“一切向前看吧,早点成个家”,再加上李云杉的那一句“她是你妈,老李说”,所有这一切,都在暗示我们,打来电话表示关心的,是李云杉已经离婚后的前妻。这一个细节,其实是在简略交代李云杉的既往身世。此外,还有一点就是,或许是因为有了小李的存在,时间一长,虽然李云杉的年龄并不大,只有三十五、六岁,但却被大家称呼为“老李”。

其六,是文本中的这样一段话语:“一段时间过去了,老李的积分表并没有什么进展,除了当众撒尿,小李的行为常常让他无法界定,这到底是人能干的事儿,还是狗能干出来的事儿。观察多了,老李反而有一种不敢言明的感觉,人的大部分行为狗都会有,狗的大部分行为人也会有,所以人有时也是狗,狗有时也是人,照这么推理的话,他自己不知道在小李眼里,他到底是人还是狗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承认,李云杉的这一发现有着“石破天惊”的意义。很多时候,人在动物面前是非常自傲自负的。李云杉的发现,可以说是对这种感觉一种强有力的击破。

其七,是小李的发情。或一日,老李不仅突然发现小李发情,而且还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自己:“老李一直跟在小李后面,想找个机会看个清楚,离婚后,那种雄起的感觉他很久没有经历过了。”这里的一个问题是,“小李这状态让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欣慰,好像发情的不是他的狗,而是他自己。”但如果联系此后的情节,我们即不难确认,同时发情的就是老李。既然小李已经发情,那么,紧接着的一个问题就是该不该阉了它(他)?因为小李并不独属于老李,所以,一众残疾工人表决的最终结果是不阉:“我有个建议,我们这儿,唯一完整的就是这条狗了,如果阉了,也算残疾了。”“大家相继点头,不阉了。”通过这一阉还是不阉的细节,作家写出了这一群化工厂爆炸事件幸存残疾者们内心深处永远的痛,永远无法释怀的精神情结。

其八,李云杉带着小李出门并得以结识同龄女性柳梅的那一次,他竟然有勇气以假肢的形式穿短裤。这一细节说明,内心里留有精神创伤的李云杉,终于开始战胜自我,实现某种精神超越。

其九,是李云杉的替亡者拉二胡送行这一细节。在为亡者拉二胡的过程中,李云杉的感觉是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旁观者:“这种旁观让他有种胜利感,好像他在征服死亡。”也因此,这个细节,连同前面的被小李拯救,有勇气穿短裤出门这两个细节在内,所联袂表现出的正是李云杉生命某种程度上的自我超越。当然,也是因为拉二胡,李云杉方才不仅得以结识小母狗小柳的主人,那位同龄女性柳梅,而且还对柳梅生出了难以遏制的性幻想。

其十,尽管说小李已经明显处于发情期,但或许是因为李云杉对它所进行的“人化”规训发生作用的缘故,竟然怎么样也都配不成种。这一方面,一个富有意味的细节就是,小李竟然如同李云杉小时候一样,也只有在面对美女挂历的时候,才会有所作为:“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会儿他刚刚发育,那个年代还没有性教育这一说,他也是像小李一样,盯着杂志上的美女或者挂历上的美女,面色潮红,嘴张得很大,喘出来的气体格外热乎。”

十一,是二胡大师孙文明这一名字在柳梅口里的终于出现。当柳梅自觉或不自觉地把李云杉和孙文明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她对李云杉的认同与接受,就已经是一种不容否认的客观事实。

十二,在有了以上一系列应该说相当充分的铺垫之后,人和狗双重的生活与情感高潮就此到来。先看人:“他浑身热热的,房间里都是柳梅的味道,他觉得有些晕,不知怎么的,两人就从客厅到了卧室。”紧接着,“两人的目光不小心碰在了一起,不一会儿,两人的身体也碰到了一起,滚到了床单上。”但事与愿违的是,眼看着水到渠成的事情,到最后时刻却偏偏就是搞不成:“老李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老李觉得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他有两个身体,一个不行,另一个是行的,不行的这个不是老李,是李云杉。”老李不就是李云杉吗?作家借助于这样的一种方式,似乎是在表现李云杉其人某种内在分裂感。难道说,在规训小李“人化”的过程中,李云杉自己竟然被“狗化”了吗?又或者,李云杉是人,是身有残疾的工程师,而老李,是一个“狗化”的人?再看狗:“小李一开始对小柳还颇为友善,两只狗蹭了蹭鼻子,看样子马上要成功了,这时,它的注意力又被挂历吸引了,它看了看小柳,又看了看墙上的美女,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跑向了挂历。”狗和狗之间眼看就是成功的交欢,就此以失败告终。二者叠合在一起,就可以说是人和狗的双重失败。

十三,正是在以上的基础上,才有了李云杉对小李以及自己的最后质问。先是对小李:“李云杉喘着粗气,指着小李说,你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你以为你是人吗?/你以为你是人吗?”然后就是针对自己的质问:“现在,他不再质问小李,而是在质问自己。”“你以为你是人吗?/你以为你是人吗?”等到这个自我质问完成之后,这个短篇小说也随之戛然而止。

如果说前面的一些细节,的确在表现着李云杉生命意识的某种自我超越的话,那么,后面他的失败,所凸显出的便是一种精神自我分裂的生命困惑。当然,同时处于这种精神分裂状态的,不只是李云杉这个人,也还有小李这条狗。又或者,作家到最后所传达出的,是一种人与狗的双重扭曲和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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