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中后期的杂曲与改本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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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中后期的杂曲与改本戏文

2023-12-16 13:33|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图2 《俗文学丛刊》第一辑影印收入的调腔《彩楼记·遇师》(即《遇僧》)。按:《俗文学丛刊》第一辑所收傅斯年图书馆藏原始编号为K-717.1-21的钞本其实是绍兴高腔(调腔)钞本,而非昆曲剧本。

图3 新昌县档案馆藏民国十二年(1923)调腔《彩楼记·遇生(僧)》吊头本

最后,元明时期的文人散曲和杂剧、戏文剧曲在曲调、体制和创作等方面都对同时期的俗曲产生了重要影响,而俗曲也反作用于散曲和剧曲的创作。不同的是,俗曲并未过多地渗入到总体上趋于雅化的文人散曲体系之中,但却在体制和内容上都给明代改本戏文的面貌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明代中后期的杂曲与改本戏文

摘要:宋元和明初的戏文作品,在后来的刊刻中多经明人改订。明代改本戏文常见曲调曲文的增删和情节出目的增衍,这与当时杂曲的繁荣存在着密切的关系。同时,杂曲的繁盛也为余姚腔滚白和青阳腔滚唱的产生和流行提供了丰富的土壤,并对与弋阳、青阳腔相关的戏曲刊本和选本中的改本戏文产生重要影响。

关键词:明代改本戏文;杂曲;调腔

明代中后期戏曲新腔迭出,传奇渐兴,坊间戏曲全刊本和选本的印刷和出版繁多。伴随着舞台演出的繁荣、声腔的演进和传奇体制的成熟,宋元戏文旧篇乃至明初新制的戏文作品,在刊刻中大多经过明人改订,从而不同程度地丧失了旧本原貌。为作区别,研究者将这种经过明人改订的旧本戏文称为“明人改本戏文”。明代改本戏文数量众多,面貌纷杂,而在这些改本戏文频繁出现的同时,民间俗曲也进入了创作的繁盛期。

一、杂曲和南戏剧曲

民间俗曲,或谓之时调、小曲、时尚小令、俚歌,明中叶已风行南北,沈德符《万历野获编》“时尚小令”条谓“元人小令行于燕赵,后浸淫日盛,自宣正至成弘后,中原又行【锁南枝】【傍妆台】【山坡羊】之属。……自兹以后,又有【耍孩儿】【驻云飞】【醉太平】诸曲,然不如三曲之盛。嘉隆间,乃兴【闹五更】【寄生草】【罗江怨】【哭皇天】【干荷叶】【粉红莲】【桐城歌】【银绞丝】之属,自两淮以至江南,渐与词曲相远,不过写淫媟情态,略具抑扬而已”。俗曲盛行民间,以致出现“刊布成帙,举世传诵”的繁荣局面。

在各类俗曲兴起的明代中前期,正是弋阳腔、余姚腔、海盐腔、昆山腔南戏“四大声腔”方兴未艾之际。明代早期流行俗曲多从南北曲(含散曲和剧曲)脱胎而来,嘉靖以来渐有自创的专属曲调,而南戏曲牌本起于村坊小曲,故其腔调与俗曲亦可相通,徐渭《南词叙录》谓南戏“本无宫调,亦罕节奏,徒取其畸农市女顺口可歌而已”,“夫南曲本市里之谈,即如今吴下【山歌】、北方【山坡羊】”。

由于俗曲同剧曲本可相互出入,歌唱小曲和配唱剧曲亦可得兼,两者联系实较密切。宋元戏文如《琵琶记》《荆钗记》《白兔记》《拜月记》等篇目,传演既久,故事和曲文几乎家传户诵,以致不少剧曲被直接用作或改编作弹唱或清唱曲目。戏曲选本尤其是明后期的青阳腔选本(或弋阳、青阳腔选本),版面多分为两栏或三栏,常有一栏载有词曲、诗赋、酒令、笑话、百科等,其曲类既包含戏文旧有剧曲或拟作的新曲,也有【劈破玉】【罗江怨】【闹五更】等当时流行的俗曲,而这些戏曲选本中的俗曲时调、说唱曲目和部分文人散曲,以及一些剧曲形式的曲牌或套式,可统称为“杂曲”。

明嘉靖三十二年癸丑(1553)书林詹氏进贤堂重刊本《风月锦囊》,内容包括《新刊耀目冠场擢奇风月锦囊正杂两科全集卷之一》《新刊摘汇奇妙戏式全家锦囊》《新刊摘汇奇妙全家锦囊续编》三部分,是目前所见最早的明代戏曲杂曲选本。其中,杂曲在《风月锦囊》书中出现于第一和第三部分,有“时兴曲”“妙曲”“时兴杂科法曲”等称谓,“又可分为文人散曲、民间时兴小曲和民间故事说唱曲三种基本类型”。明后期戏曲选本所刊入的杂曲曲类,既有旧有戏文的剧曲和拟作的新曲,又有以“时兴杂曲”“新增妙曲”等为名目的杂曲。杂曲和剧曲在戏曲选本中互见,两者关系的密切程度可见一斑。

二、杂曲增衍出新的曲目和情节

杂曲的繁荣同当时戏曲演出的兴盛相互促进,文人散曲或散套被戏文、传奇的剧作者或改编者借入剧曲的例子屡见不鲜,而杂曲被借入戏中也同样不乏其例。例如,明刊本《荆钗记》中以影钞明嘉靖姑苏叶氏刻本《新刻原本王状元荆钗记》较为接近宋元旧本的原貌,该本第二十八出写钱玉莲投江被救一事,后来的全刊本和选本有两变:

第一,曲白的新增。钱玉莲因家书被套、继母逼嫁,夜出投江,影钞本以【梧叶儿】“遭折挫”一曲导出钱玉莲上场,继唱【香罗带】“一从别了夫”“将身赴大江”两曲哭诉情由,旋即投江。改编者以钱玉莲出场便云已到江边,过于迅疾,在反映舞台演出面目的《风月锦囊》摘汇本《荆钗·步出兰房、抱石投江》,便增入了四支抒发钱玉莲背亲离家的痛伤之情的曲目,题作【新增绵搭絮】。

第二,钱玉莲逼嫁不从,继母岂能不作防备?改编者发现了这一情理上的疏漏,便又添上钱玉莲被锁闺房,趁夜撬窗出逃的情节。其中,明万历间金陵世德堂刻本《新刊重订出相附释标注节义荆钗记》第二十八出《玉莲投江》,不仅吸收了四支【绵搭絮】,还新增了四支【驻云飞】和一支【山坡羊】,用以描写撬窗出逃的情节。刊刻年代相前后的《乐府精华》《大明天下春》《乐府万象新》《时调青昆》等选本均有相似的处理,且略有变化,并为现存高腔剧种如调腔、岳西高腔、川剧高腔等所继承。

第一变的新增曲目来源一时难以确证,而第二变所增之曲源于杂曲则班班可考。《风月锦囊》续编“新增时兴杂曲”有【驻云飞】六支,均借钱玉莲口吻抒发投江过程中的衷曲愤懑,正同各本新增的【驻云飞】相类,其中第三支便与《时调青昆》本出入较少,对照如下:

表1

由此可知,各本撬窗出逃的新增曲目,系从当时人们咏叹钱玉莲投江事迹的杂曲中改编而来,且彼时同类杂曲的创作数量众多,流行题材的作品数量必不在改编者所吸收的数目之下。如《琵琶记》赵五娘描容一出,明代全刊本一般没有赵五娘弹唱琵琶词的内容,而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刊选本《玉谷新簧》卷五中层“时兴妙曲”收有《琵琶词》,同时期刊刻的《词林一枝》《大明春》《乐府红珊》等选本均收入此词。另,《风月锦囊》收有《新增赵五娘弹唱》,文字与《琵琶词》异,当系另一拟作。

一些杂曲原本仅为歌唱小曲或说唱故事曲,间为演剧改编者吸收利用,流回舞台,从而对原作的结构和情节产生影响。但是,杂曲引入剧本势必拉长原作篇幅,而舞台演出时长和折子戏的容量毕竟有限,因而改编者删削改造原有曲白,用新的曲目替换旧曲便是极其自然的事。上文提及的世德堂本《荆钗记》第二十八出《玉莲投江》,在吸收新增的四曲【绵搭絮】的同时,舍弃了原有的【梧叶儿】【香罗带】等曲,便是以新替旧之例,下面再略举数例:

戏文中敷演苏秦故事的作品,《南词叙录》“宋元旧篇”著录《苏秦衣锦还乡》一种,但宋元旧本失传,以明万历刊本《重校金印记》较为接近原貌。《风月锦囊》有【新增北武陵花】“负剑西游”一曲,曲文同重校本第二十四出《长途叹息》【武陵花】迥异。《风月锦囊》所收摘汇本《苏秦·苏秦登途》,尚用戏文旧调原词,而明后期的青阳腔选本均易为新增的“负剑西游”曲,并为调腔、川剧高腔等剧种所继承。

王昭君出塞的故事脍炙人口,明代戏文全本有富春堂刊本《新刻出像音注王昭君出塞和戎记》,共分三十六折。戏曲选本所选昭君出塞一出,绝大多数与富春堂本《和戎记》第二十九折相应。《风月锦囊》“时兴杂科法曲”【新增山坡羊】有“王昭君背着金箱(镶)玉石琵琶一面”一曲,明万历三十九年辛亥(1611)刊选本《摘锦奇音》卷三下层《和戎记·昭君出塞和戎》将【山坡羊】冠于折首,下文同于富春堂本第二十九折。昭君出塞曲目屡经改编,后来的戏曲选本多袭用【山坡羊】此曲,并对其他曲目进行删削和改造。

有些插用的曲牌实出自杂曲,如《荆钗记》“玉莲投江”,部分选本在新增的第三支【绵搭絮】后插入“到江边,泪汪汪”一曲,其中《乐府菁华》和《时调青昆》分别题作【傍妆台】和【粉红莲】,虽翻谱改调,曲文仅微有差别,且曲调均从时兴杂曲出。

三、改本戏文吸收“俚歌北曲”

杂曲就其内容,也有直接涉及戏文本事和人物者,或为剧中人物代言,或歌咏、敷演其事,而这些曲调和曲文就有被吸收和改调而成为剧曲的,《荆钗记》“玉莲投江”将时兴杂曲【驻云飞】编入剧曲即为典型例子。又如世德堂本《荆钗记》第三十出《江边得鞋》,插入两组借剧中人物王十朋母及成舅之口,以哭诉钱玉莲受逼而死为主的【耍孩儿】,【耍孩儿】后分别叠用【煞】曲八支和二支,篇幅冗长,俞为民谓此为“随着弦乐器的伴奏,用近于说话的节奏与旋律来演唱”的“俚歌北曲”。

俚歌北曲作为俗曲早在元杂剧盛行之际便已出现,后被吸收而成为戏文中的杂曲。搬演吕蒙正发迹故事的宋元戏文《破窑记》,明刊本有富春堂本《新刻出像音注吕蒙正破窑记》《刻李九我先生批评破窑记》两种,其中李评本第十三出《乞寺被侮》有为富春堂本所无的吕蒙正数罗汉一节,曲文与《风月锦囊》“新增吕蒙正游罗汉山坡羊”略同,唯李评本曲调作【混江龙】,也以俚歌北曲的形式出现。

这类俚歌北曲在改本戏文和部分明人新戏文中所在多有,例如富春堂本《和戎记》第九、二十五、二十六、三十一折,均系【耍孩儿】叠用,第二十九折有长篇【点绛唇】,第三十一折开端【粉蝶儿】叠用三支;富春堂本《白兔记》第三十三折【耍孩儿】后叠用【煞】曲六支,第三十四折【点绛唇】叠用三支成折,每支字数繁多;明刊《古城记》第十三出《却印》【北寄生草】叠用三支,《风月锦囊》续编“新增蔡伯皆辞朝”亦有【寄生草】。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元杂剧北曲联套严格自不待言,元人小令联套始较自由,而明清传奇中的北曲使用一般仍有套式可循。富春堂、文林阁、世德堂等坊刻戏文以及一些戏曲选本则不然,如【耍孩儿】【寄生草】【点绛唇】【混江龙】【端正好】【雁儿落】【得胜令】等曲牌,经常单独叠用成套,词式自由,连接随意,显然是受到了杂曲中的俚歌北曲的影响。

四、杂曲增衍出新的出目

明后期戏曲选本中部分剧曲形式的杂曲,虽不见于当时刊刻或抄写的剧本,但却保留在现存地方戏相关剧目当中,调腔《彩楼记·遇僧》和梨园戏《苏秦·拦路》即其例。

《破窑记》经明人改编又称《彩楼记》,调腔《彩楼记》有《遇僧》一出,写吕蒙正(正生)登山访寺赶斋不成,下山途中路遇化缘回山的住持老和尚(外),老和尚邀其回转佛寺,蒙正誓不回还;老和尚馈米,蒙正只取一粒。此情节各明刊(钞)本未见,《俗文学丛刊》第一辑所收“百本张”高腔(北京弋阳腔)钞本《遇僧》与调腔本基本相同。检《玉谷新簧》卷一中层“新增灯谜时兴妙曲”《逻斋空回》有【驻云飞】四支,有曲无白,第三支有加滚,调腔本【驻云飞】四支与之颇为相合,对照如下:

表2

既云“新增”和“时兴妙曲”,可知调腔和京弋该出系后来(至迟明万历间)新增。该杂曲虽未出现在《破窑记》或《彩楼记》的刊(钞)本之中,但调腔和京弋却有钞本流传,说明《玉谷新簧》所收《逻斋空回》这一“时兴妙曲”,亦为舞台演出的剧曲。

梨园戏上路剧目《苏秦·拦路》,写苏秦再度往魏邦赴考,其妻周氏阻拦不成,只得赠以盘缠并道别。明刊《金印记》各本和高腔剧种《金印记》或《黄金印》的“阳关饯别”一出,均不曾出现周氏,检《玉谷新簧》卷五中层“时兴妙曲”有《苏秦别妻》一目,曲文同梨园戏本有相类者,据此可知梨园戏该出当从后出的新增曲目吸收而来。

结语

明万历年间,受余姚腔“杂白混唱”的影响,青阳腔将五七言诗句和朗诵体的滚白相结合,发展出“时尚南北”的滚唱或滚调。其中,余姚腔滚白的出现及青阳腔的滚唱之所以如此兴盛,同戏曲类杂曲创作和演出之间的互动不无关系。换言之,明中后期以来杂曲的流行,正是余姚腔滚白和青阳腔滚唱产生的土壤,宜乎明后期同青阳腔有关的戏曲选本多设专栏,用以刊载杂曲。同时,北曲在体制上有着增句、衬句频繁的特点,俚歌北曲将其放大,并在唱法和体制上进一步挣脱宫调和曲体的束缚,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南戏声腔的滚白和滚唱的产生和发展,而改本戏文多用俚歌北曲便是一证。

就像元杂剧剧作的兴盛同散曲创作互相促进一样,杂曲的繁荣不仅为明代改本戏文提供了新的曲目,且在改造和替换原有曲目的过程中影响了原作的结构和情节,并且还增衍出了新的出目。此外,杂曲在形式上较同时期的文人散套通俗晓畅,格律不甚严谨,题材上尽管丰富多样,但以表现闺情及男女情爱的主题为大宗,而有关闺情、时令、咏景的内容,能为戏文创作和改编、曲文的加滚提供丰富的资源。不仅如此,杂曲还能够作为赋子,为艺人所取资,其中俗曲小调常施于净、丑等角色之口,以应付诙谐场面,如明万历间文林阁刊本《高文举珍珠记》第四出《施财》的【赛苏州歌】、万历间刊本《古城记》第十一出《秉烛》的【闹更歌】等,这一传统也为继戏文兴起的明清传奇所传承。

受杂曲影响的明代戏文改本以及部分新创戏文,大多集中在富春堂、文林阁、世德堂等坊刻本和戏曲选本。这些刊本和选本同弋阳、青阳腔关系较大,内中经改订的曲目,部分实则仿效杂曲而作,或者径出杂曲。元明时期的文人散曲和杂剧、戏文剧曲在曲调、体制和创作等方面都对同时期的俗曲产生了重要影响,而俗曲也反作用于散曲和剧曲的创作。不同的是,俗曲并未过多地渗入到总体上趋于雅化的文人散曲体系之中,但却在体制和内容上都给明代改本戏文的面貌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因篇幅限制,参考文献与注释皆省。

作者:吴宗辉

文章来源:《中国古代小说戏剧研究》第13辑,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17年12月,第200—206页。

编排:钱莹杰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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