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推重生古言甜宠文(已完结)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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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推重生古言甜宠文(已完结)099

2023-03-17 13:20|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099

浴火重生

  “六小姐?六小姐!你可能听见老奴的话?!”

  听到声音,宋窈猛地睁开了双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视线逐渐聚拢,看清面前王婆子后,宋窈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前一刻明明还在炼丹渡劫,现在却看见了熟悉的面容,宋窈觉得她可能又穿回来了。

  她没想到自己前往修真界修炼了百年,竟还能有回来的时候!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王婆子愣住,被她的清醒打了个猝不及防,“六小姐怕不是睡傻了!今个儿是三夫人生辰,你席间醉酒,我便送你来厢房休息,你不记得了?”

  她心口猛地狂跳。

  三夫人是她娘,而面前的王婆子则是堂姐的奶娘,结合她说的生辰宴会,眼前这一幕,让她瞬间联想到她十三岁被人陷害、身败名裂那年。

  可笑她上辈子还以为这是个意外,但现在,她知道了,一切都是堂姐宋锦瑟的刻意安排!

  对方让人剥下她人皮蒸煮前的大笑声犹在耳边,“你不妨好好想想,为什么明明小时候你处处都比我优秀,可后来你的才学,脸蛋,无论哪一方面都逐渐泯然众人,被我狠狠踩在脚底下碾压!”

  “一切都是因为你从出生起就被我夺了气运!”

  那时候宋窈才明白,原来不是她比不上宋锦瑟,而是从一开始,她就被算计做了宋锦瑟的垫脚石!

  对方越打压她,气运就吸收的越快。

  她没记错的话,今天就是宋锦瑟最后一次吸收她的气运,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宋窈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疼痛的感觉让她的脑子清明了一刹,尝试抽出被王婆子拉住的手腕。

  “别动!”王婆子压着不耐烦哄道,“六小姐,你仪容不整出去了怕会冲撞贵人,乖乖待着这里等老奴去给你拿醒酒汤,知道吗?”

  鬼话连篇!

  宋窈咬牙蓄力,一抬腿,就踹上了这刁奴的膝盖,借力向后扯下窗边被当做普通绿植的凝心草塞入口中生嚼下去缓解麻沸散的药效。

  王婆子见状,眼中戾气更甚,扬起手就要往宋窈的脸上打。

  宋窈冷笑一声,不动声色抽出发簪,对着一脸怒气的王婆子扎了下去。

  王婆子只见对方快速一个抬手,下一秒,她就全身失力,五脏六腑像是被蛇虫鼠蚁啃食一般疼的跌倒在地,冷汗直冒。

  同时,宋锦瑟清软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就是这间厢房了,我亲眼看见窈窈妹妹进去,大家可一定帮我劝劝她,她是待嫁之躯,若是冲撞了太子……”

  “这事包在我身上,堂姐你就放心吧!”

  “咯吱——”一声。

  她那庶妹宋灵儿直接推开了厢房!

  千钧一发之际,宋窈一个直冲,踩着王婆子脸上翻出窗外。

  宋灵儿踏过门槛,径直对着地上身影大喊:“宋窈,你不知廉耻,放荡不堪,宋家姐妹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宋锦瑟则一副担忧模样,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笑意。

  宋灵儿蠢笨,不细想若宋窈出事会被连累名声,但她宋锦瑟则不需顾忌,她有凤命加持,从不缺高门权势的示好。

  “宋窈看着忠厚老实,骨子里竟然这么野吗?简直放浪形骸!”有人出言讽刺。

  只尚书府的千金耿直,疑惑道,“你只看背影就知道这是宋窈?”

  “林小姐有所不知,我自幼与窈窈一同长大,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认出!”说着便上前将人翻过身来。

  众人只看见一个皮肤黝黑,五大三粗的老妇人,一身粉色襦裙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满头大汗。

巧舌如簧

  众人:“???”

  说好的化成灰也能认识呢?

  就这?

  “……好在太子殿下没在厢房休息,否则岂不是要让这贱人污了清白!”宋灵儿还未回头,对着众人振振有词!

  林晚晚实在看不过去:“宋八小姐,你还是先低头看看再说话吧!”

  看什么?

  宋灵儿满是疑惑地低头,瞬间傻眼,“这是怎么回事!”

  那地上躺着的分明就是锦瑟堂姐身边的奶娘,王婆子!

  周围的嗤笑声让宋灵儿脸色一白,“不可能的!宋窈一定是藏起来了!”

  “妹妹这是在找我吗?”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站在不远处巧笑倩兮的女子正是宋窈。

  宋灵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宋窈?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见对方捂住嘴巴,宋窈眼底的寒霜更甚。

  她的目光划过人群边同样一脸诧异的宋锦瑟,顿时,恨意弥漫心口,克制不住的握紧双手。

  若不是她曾在修真界做过医修,这会儿只能让悲剧再次上演!

  心口的恨意被理智强压着疏散几分,宋窈抬步越过人群,看了眼地上的女人,挑眉,“这不是王婆子吗?躺在太子房中……是想要攀高枝啊!”

  宋锦瑟怕引火烧身,赶忙道:“堂妹真是爱开玩笑,王婆子一个下人,哪能做出这种事情!”

  “粉色娇嫩她如今几岁,穿的这样花枝招展躺在太子榻边,若不是自己起了心思,那必定是背后的主子目的不纯!”

  宋窈的目光精准落在宋锦瑟身上道,“不知堂姐可知她的主子是谁?”

  “是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待宋锦瑟回答,宋灵儿立马冲上前骂道:“明知王婆子是堂姐的奶娘,你还想装傻充愣,祸水东引?!”话罢,一脸‘求夸’的模样看向宋锦瑟。

  宋锦瑟:“……”伤害我你做到了。

  但宋锦瑟显然不是个蠢的,很快回神,撇清关系道:“王婆子只是个下人,我自幼在母亲膝下长大,师从青竹书院,为人处世,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无愧于心!

  宋窈心里冷笑,目光划过这张偷她气运才能滋养出来的美人脸,巨大的反胃和不甘充斥在宋窈心尖,让她几欲作呕!

  指尖刺入肉中唤回她一丝理智,宋窈冷笑一声,“那堂姐这就是在承认自己管束不严,让下人跑到殿下厢房撒野了?”

  “我……”宋锦瑟答不上来,咬着唇,眼眶蓦的一红。

  她生的极美,宜嗔宜喜,哪怕一个皱眉也勾的人目不转睛,甘愿溺死在她跟前。

  相比之下,宋窈双眸无光,失去气运后,尽管还是一样的五官,但整张脸看上去像是经历了大病大灾肤色憔悴暗沉,变成了最丑的状态,瞬间让人倒尽胃口!

  加上气运带来的影响,让在场不少人开始怜惜:

  “奴才犯错和主子有什么关系!宋六姑娘未免也太苛刻了!”

  “什么苛刻,我看是她自己貌丑无盐,对着堂姐这张脸心生嫉妒才故意找事!真是丑人多作怪!

  宋灵儿一抬手指着宋窈脑门,“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谁准你这么和堂姐说话的!”

  她料定了平日废物胆小的嫡姐不敢反抗。

  却不想宋窈忽然伸手,捏住宋灵儿的手指,往外咔嚓一掰。

  “啊……”

  宋灵儿惨叫一声。

  “没规矩的东西,嫡女说话的地方,哪有你个庶女插嘴的份儿!” 宋窈上辈子没少被这庶女使绊子,这会儿下手便是毫不客气。

  “宋窈!”宋灵儿疼的冷汗直冒,却挣扎不开,只能大叫:“你欺负我!等爹回家了我要告诉爹!”

  宋窈立马加重几分力道,宋灵儿眼泪都飚出来了,再也不敢硬气,哭哭啼啼的求饶,“错了!我知道错了!姐你放过我吧……”

  丝绸帕子擦了擦指尖,宋窈视线淡淡划过人群,“冒犯天家其罪当诛,诸位是觉得,太子不在场就能被随意冒犯不成!”

  “宋六小姐慎言!”

  太子的铁血手腕在场谁没听过,那些原本替宋锦瑟说话的少年生怕惹祸上身,再也不敢多言。

  “……”

  皇权为天的时代,宋窈这招扯虎皮拉大旗,瞬间让宋锦瑟孤立无援。

  王婆子作为宋锦瑟左膀右臂,处置了舍不得,可若不处置,传出她纵容下人蔑视天家的流言……

  宋锦瑟暗自咬牙,慌乱之下只能断臂求生。

  “王婆子醉酒失态,还不把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宋窈转身离开,上辈子她被宋锦瑟镇压在宫内枯井,死后都不得安生。

  好在重来一世,当务之急就是尽早想到办法夺回被宋锦瑟抢走的气运!

  沿着红木长廊转过弯,宋窈迎面便撞上一道玄色身影,一个踉跄,她想也不想试图拉住对方。

  只是她身量娇小,又是一磕一绊弯膝前倾,伸手的位置直对对方脆弱之处!

  “下作!”只听一道尖细愤怒的娘娘腔响起。

  对方脸色一变,慌乱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一股温热的气息从手腕蔓延到心口,让宋窈心尖一暖。

  她下意识的抬眸,对上一双幽深漆黑的桃花眼——太子君晏。

  再见故人……她克制不住的心跳如鼓。

  世人都说他为人温润,可宋窈却知道这人的城府有多深,手腕有多狠辣。哪怕日后不幸瘸了一条腿,老皇帝照样也没能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更不必说上辈子藩王之乱,叶家趁机谋反称帝,事后杀了不少前朝余孽,却独独动不了君晏。

  君晏拿着兵权,平南蛮,破八荒,硬是在长安城外安营扎寨,一副土匪大爷做派,逼得新皇不得不服软,给他封了个宸王,割地赔偿,这才把这尊瘟神送去富硕之地享福。

  想起上辈子每次来往,这人每次说话都能让她气血上涌,宋窈就觉得汗毛直立。

  清风拂过,宋窈回过神来,恨不得离这个离经叛道的玩意儿远点。

  冷不防却见对方突然收手。

  她身子还未站直,踉跄两步,“啪叽——”一声,就这么以一个平沙落雁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

  宋窈:“?”

  对上宋窈不可置信的眸子,对方嘴角虽然勾起极淡的弧度,桃花眼却不带一丝温度。

  他声音淡淡:“太沉。”

  宋窈:“??”所以?

  “扶不住了。”

  “!!!”

  你是狗吧?!

血光之灾

  “宋六小姐似乎在心里骂孤?”

  君晏理了理发皱的宽袖,修长的身影被月色浸润,更显松雪般的气质和美感。

  偏生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尾一颗红色泪痣微动,衬得面部轮廓妖艳柔畅,恍如神邸降世。

  若是单看这一幕,定会有无数少女为之失足,误入歧途!然而宋窈却淬了一口。

  她需要解释一下。

  ——她并不是在心里骂他。

  宋窈拍了拍白裙,“我观殿下印堂发黑,与西北方向犯冲,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轻则断腿重则殒命。”

  好家伙!

  这话说的可是极其的大逆不道了!

  “你说什么?你有胆子用你的项上人头再说一遍?!”

  站在君晏身侧的大太监马公公一听这话,恨不得撸起袖子当场取了宋窈的狗头!

  反观君晏,闻言静静看着那一团还没有他肩膀高的矮团子,泼墨的琉璃眸黑如寒潭。

  他眉眼清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显然并不相信宋窈的疯话,语气淡漠道,“宋六小姐神机妙算,也是时候该找个道观出家当值普度众生了。”

  冰凉清澈如松雪般的话语落在耳朵里,像是溪流潺潺碎玉投珠,平添几分凉薄恣意。

  宋窈听的耳朵怀孕,决定看在君晏未来可是要和宋锦瑟夫妻斗个你死我活的人,再给他一个重头做人的机会,笑盈盈道:“佛才渡众生,而我——”

  她想了想,忍住想要打死不和这祖宗来往的心思,向前凑进一步,小声道:“我只渡殿下!”

  桂花清香夹杂着夜风料峭扑面而来。

  君晏垂眸,红木长廊下的少女眉眼盈盈。

  此情此景,差点让马公公都感慨一声好家伙!

  这月出了十三个试图往他家殿下身上摔着碰瓷的,可只有眼前这个,摔出了新意,摔出了自我!

  成功勾起了他们家殿下的兴趣!

  ——可宋窈这话不是作假。

  上辈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岐河洪水泛滥,民不聊生,临安封城,老皇帝派遣太子君晏押送赈灾粮安抚百姓。

  然而太子一行刚到岐山,就遭到了山匪的埋伏,金羽卫拼死护驾却全军覆没,君晏也在混乱中瘸了一条腿,药石无医。

  翩翩恣意人间的少年郎坠落神坛,连一向都是老倒霉蛋的宋窈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老天开……咳,老天不公!

  不过嘛——

  “虽然此劫凶险但殿下也不必惊慌。”

  宋窈一派仙风道骨舍生取义的模样盯着君晏腰间鼓鼓的荷包道:“一千两黄金,这劫,我委屈自己,替殿下渡了!”

  马公公再也忍不住锤死她的冲动,“你怎么不去抢钱庄子呢!”还有血光之灾,说出去路边的狗都不信!

  “来人,给她拖——”

  “马福。”

  好嘛,马公公泄气了。

  君晏看向宋窈,四目相对,少年郎喉结滚动,摸着腕骨上的玉麒麟,一字一顿,声如碎玉:“今日有幸得见宋六小姐。交谈一番,真是教孤觉得——”

  他顿了下,颇为认真道:“听君一席话,浪费一刻钟。”

  宋窈:“???”

  听听!快听听!

  人话否?

  君晏转身就走。

  马公公看了一眼宋窈,似乎咽不下这口气,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心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几年前随太子来宋府时,宋窈还是个冰雪可人的小漂亮呢,可如今,这人不仅忽然变丑了,还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竟然只看中了他们殿下身上那点黄白之物!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宋窈:“……”

  宋窈看着主仆二人离开,气到跺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一看就是没经历过江湖险恶的少年人!

  等他断了腿,失了智,就知道,千好万好都不如她这个替他指点迷津的再生父母好!

  浪吧浪吧!

  给腿浪没了就等着步上辈子娶不到媳妇的后尘吧!

  宋窈想着,又怼了因为公理,因为正义,因为大爱,绝无私心替君晏谋划的自己几句,这才顺了气,莲步生风地往自己院儿里走去。

  *

  宋窈住的长明阁,丫鬟婆子共有八人。

  贴身大丫鬟白苏自己一间房子,其她的小丫鬟都挤在另外一间房内。

  虽然宋窈的爹是个没有入朝为官,成日纸醉金迷的老窝囊蛋了,但碍不住他死死拿捏住了投胎这项技术活。

  作为庶子,上头的俩个嫡兄,一个是手握兵权的镇国大将军,一个是正四品的户部侍郎。

  宋窈托她这位手握团宠福气包养老剧本亲爹的福,受宋府庇护,居住的房子算得上宽敞整洁,捯饬的也很是雅致。

  脱了衣物躺倒床上,一夜无梦。

  直至第二日清晨,丫鬟半夏端着铜盆进来伺候她梳洗,端坐在梳妆台前,宋窈这才来得及仔细端详自己。

  镜子里的少女,巴掌大的小脸,弯眉下是一双漆黑澄澈的鹿眼,微一勾唇,脸颊上梨涡浅浅,更显的朱唇皓齿。

  乌黑的发被梳作凌虚髻,缀以红宝石镶嵌的珠花于发间,两缕黑丝垂落脸颊,脖子上用于点缀装饰的仙鹤璎珞圈同样显得人小巧可爱。

  可惜,五官精致却被暗沉的肤色和不再盛着秋水的眸子瞬间拉垮了整张脸的美感。

  宋窈有些急切烦郁。

  尽管她去修真界百年也曾查看过不少与风水邪术有关的禁书,却依旧没能想到能够把气运夺回来的办法……

  正是忧虑之时,很快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六小姐,三夫人来了。”

  白苏在门外喊道。

  话音未落,苏迎蓉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窈窈!”

  苏迎蓉是她的亲娘,出入长明阁向来不需要通传如入无人之境。

  宋窈神态淡漠,并未起身迎她,“娘今日怎么有了闲情逸致来看女儿。”

  她语气并不热情,甚至很是无情。

  只是满腔怒火的苏三夫人并未注意到,上来就是急吼吼的责备道:

  “我听下人说你昨夜冲撞了五小姐,还逼她打死了王婆子?窈窈,娘不是跟你说过吗?人家五小姐那是金窝里生出来的凤凰,你一个卑贱的沙砾,做什么敢和人家对着干!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极品玉石

  宋窈眸色一冷,哪怕一早就了然苏迎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会儿听见,还是像被喂了屎一样恶心。

  犹记上辈子她名声具毁,苏迎蓉骂她不知廉耻,粗壮的棍子发了疯一样抽在她的身上,皮肉绽开的痛处让她目眦欲裂,手臂青筋暴起,若不是兄长及时赶来拦下,只怕她的脊背都要被打断,落个终生残疾!

  而这辈子,苏迎蓉作为她的亲生母亲,非但不怜惜她受惊,反倒责备她不懂退让不知隐忍!

  巨大的怨恨愤懑在心口缠绕,宋窈强压住心里的恶心和厌恶不去想,吐出一口浊气道,“母亲一大早来我长明阁,难道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件小事?”

  “这怎么能是小事!”苏迎蓉气的吼道:“宋府如今都靠着你堂姐一家来光复门楣,你我不过仰人鼻息!结果你倒好,不尊堂姐,恩将仇报,你让别人怎么想我们母女!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当然了,苏迎蓉生气归生气,但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赶早来找宋窈,就是来和她商讨如何补救。

  “我听说你们学院的罗院长要招收关门弟子。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锦瑟的品行学识极容易入选,只是你在书院的名声太烂,总是牵连你堂姐遭人耻笑,怕是让罗院长觉得你堂姐也有问题。”

  “就当是为你昨晚出言顶撞她赔罪,一会儿给你祖母请安的时候,你就跪在地上求她,说你不想继续念书了!”

  “反正你次次考试都是倒数,什么名堂也闯不出来,倒不如成全你堂姐,等她成了罗院长的弟子,也会念着你的恩情,多加照拂与你。”

  三十来岁的女人,正是精明的年纪,最是懂得如何逼迫能让宋窈乖乖听话。

  上辈子的宋窈多信任她呀,可若不是这逢迎富贵的偏心生母把爹爹与堂弟救她的计划提前透漏给宋锦瑟,他们二人就不会被五马分身,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她至死都不明白,她娘为什么这么亲近宋锦瑟,明明她才是亲生的不是吗?

  藏在袖子中的手收紧,指尖嵌入掌心之,一用力,毫无余地的拂袖推开苏迎蓉凑近她的身子,“堂姐会因女儿受到嘲讽鄙夷,那是她咎由自取,我为何要退学委屈自己!”

  前世她心盲眼瞎,宋锦瑟偷她气运才能在长安城崭露头角,而她却因为名声受损后,一次次退让受辱。

  苏迎蓉猝不及防被推开,女儿的冷淡突如其来,她眼里闪过一些不虞。

  可想到宋锦瑟的未来,只能耐着心思道,“我知道让你主动退学你不甘心,你祖母又重视小辈的学识,免不了要请家法对你进行一番棍棒教育。

  不过我可是你亲娘,娘能不疼你吗?待你被打,娘一定端茶递水的照顾你!”

  好一个亲娘!

  好狠毒的亲娘!

  她现在不再是那个在被亲情束缚的无知少女了!

  罗院长的亲传弟子之位她敢挣,而这种不择手段为了她人推她出来作死的亲娘,她可不敢再要了!

  宋窈嘴角浮起一丝荒谬嘲意,心头就像是压着一座山般喘不过气来,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忍住没有当场吐出来!

  “母亲既疼女儿,为何舍得女儿受此皮肉之苦?”宋窈定定地看着苏迎蓉,目光明亮的能洞悉人心,声音清冷,

  “明知祖母最重规矩,不喜晚辈不学无术,母亲只顾维护堂姐名声,女儿的名誉便无足轻重?”

  苏迎蓉被诘问的哑口无言,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

  宋窈提了提裙踞,眉梢微抬,那双杏眼里缥缈染上了几分天真,

  “母亲一门心思为堂姐考虑,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姐才是母亲的女儿!”

  少女声轻如雾,却如重鼓落在苏迎蓉的耳中。

  苏迎容没有想到性子温软事事顺自己心意的女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重话,一时脸色苍白。

  这时,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夫人,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

  喜春堂是宋老太太平日里居住礼佛的地方。

  老人家的住处大多讲究个静字,因此,除了七天一次的请安,大多时候,这里的丫鬟婆子都见不到别院的主子们。

  宋锦瑟来的比较早,门外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接过她身上的大袄。

  她的视线在前厅绕了一圈,“宋窈人呢?”

  丫鬟语气恭敬,“六小姐还没到。”

  可别是不敢来了。

  宋锦瑟冷笑一声,转身走向前厅。

  她步资婀娜,腰细腿长。

  门口的小丫鬟瞧着,满脸的艳羡,忍不住对着另外一个丫鬟感慨,“五小姐人长得也太美了,她刚笑了一下,我都看愣了。”

  “可不是嘛,五小姐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见到了仙人!”旁边的丫鬟附和着,“而且,你发现没有,每次见五小姐,她的样貌比起之前都会更上一层楼,五官越看越觉得精致,腰身也越来越纤细,特别像几年前的六小姐!”

  “两位小姐是堂姐妹,长得像并不奇怪。五小姐小时不如六小姐那是因为孩子们太小还没长开,而六小姐如今越发普通也是因为三夫人长得就不如大夫人漂亮有气质。”

  “对,你说的有道理。”

  *

  宋窈和宋锦瑟到的时候,小丫鬟们已经闭上了嘴巴。

  前厅的女眷已经来齐,这会儿都围在宋锦瑟身边看她手边的鸽血玉石。

  宋灵儿一副谄媚的模样道:“大理寺卿家的小少爷真是可心,一得了好东西就拿来送给堂姐,这样的极品玉石就衬堂姐这种美人!”

  “灵儿,你别乱说!”宋锦瑟佯作嗔怪的声音在厅内响起道:

  “这是周小公子送祖母的玉石。”

  话是这么说,可谁不知道这只是周家那位小公子的托词。

  小公子有脸盲症,长安贵女众多,他却只能记住宋锦瑟那张美人脸。

  人人都知他性情温软,和他爹玉面修罗的名声不同,总是害羞,却也是真心实意爱慕宋锦瑟。这才红耳尖尖,瞪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再三斟酌,寻个由头把鸽子血玉送来,生怕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只可惜啊。

  郎有情妾无意。

  作为宋锦瑟汪洋大海里的一颗小鱼苗,周抒鹤注定求而不得。

  宋窈深知,她这位眼高于顶的堂姐,真心爱慕的可是她那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

  至于周抒鹤,不过是一条小鱼苗罢了。

  宋灵儿苦心哀求,“堂姐,你要是用这鸽血石做玉佩,剩下的小边角料能不能送我啊?”

  宋锦瑟点头,余光扫见刚到大厅的宋窈,想起昨夜吃的亏,有意羞辱道:“我记得窈窈往日也喜欢这种亮晶晶的宝石,若我有余下的边角料,扔掉也是浪费,不如送一份给你吧!”

孝子宋窈

  “那我就先谢过堂姐了。”

  宋窈走入厅堂,纤细的指尖拂了拂衣衫上沾染的晨露,轻描淡写看了宋锦瑟一眼,

  “我昨晚吃剩下了两口饭,想着倒掉也是喂狗,不如一会儿也让丫鬟端到堂姐房里吧!”

  宋锦瑟:“???”

  “宋窈!”苏迎蓉一下子就炸了,扯着宋窈的胳膊,“你这孩子,怎么和你堂姐说话呢?!快给我道歉!”

  “我哪里担得起六妹妹的道歉!”宋锦瑟被宋窈气红了脸,说出的话跟带着刺一样,“三叔沉溺酒色,不曾好好教养妹妹,不过我作为堂姐,还是要提醒妹妹一句,人言可畏!你身为三房嫡女,野调无腔可是要遭人耻笑的!”

  宋灵儿说话无壮只因她是庶女,得了甜头便不计后果。

  但宋窈不一样,身为贵门嫡女,往日一言一行都要做到让人挑不出错处,否则传出去了,名声败坏,那可是要沦为笑柄的。

  宋窈显然不赞同宋锦瑟的言论。

  “人言可畏制衡的是你们这种未出阁的女子,像我这种已经定了夫家的,就算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连累的也是家中待嫁姐妹的名声。”

  宋府姐妹:“???”

  人言否?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管事嬷嬷的呼喊声。

  “老太太起身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安静如鸡,家里的几个小辈赶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确定自己从头到脚都很端庄。

  宋老太太被嬷嬷扶着,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作为上一届的宅斗冠军,又是跟随先帝去过战场的帝姬,她一身莲青色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服,缕金挑线曳地裙,看上去端庄又威严。

  家中的小辈们上前给老太太请安。

  但要说真正想要老太太安好的,只怕也没有几个。

  老太太自己心里也清楚,她身上的肃杀之气让人不敢亲近。

  往日里也只有锦瑟会她跟前说几句贴心话。

  其她小孙孙都很怕她,她一亲近她们,她们就抖得不行。搞得老太太也委屈过一段时间。

  后来想通了,这都是她的命,老年享不得儿孙福,才擦干了眼里的金豆子坚强起来。

  宋窈看见宋锦瑟端着鸽血宝石送给祖母,嘴上说的话十分讨喜。

  也就难怪上辈子老太太毫不犹豫进宫请命将帝姬之位世袭给她,有了这层堪比天家女的尊贵身份,不知让宋锦瑟少吃了多少苦头!

  不过可这辈子嘛……

  宋窈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紧跟着就被苏迎蓉掐了一把,小声道:“还呆坐着干什么!你倒是快去给你祖母磕头退学啊!没用的东西,你再不去说,我就死给你看!”

  这话来的太突然了。

  宋窈眉梢一挑:“真假?不是骗我的吧?”

  苏迎蓉觉得宋窈的表情不太对劲,不过也没细想,苦口婆心的,“谁拿生死开玩笑?你也不想气死娘吧?”

  一听说苏迎蓉不拿生死开玩笑,宋窈直接激动的蹿起身来。

  宋老太太正和宋锦瑟互相推诿鸽血玉石,听到响动,她眉头一蹙,斥道:“宋窈,你做什么一惊一乍?”

  老太太的嗓音里包含着威严怒意,显然宋窈要是不能给她一个合理解释就要挨训。

  宋灵儿幸灾乐祸的咧嘴笑。

  苏迎蓉心里一颤,很紧张,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宋窈。

  小姑娘的眼神平淡,略微懂事的点了下头。

  苏迎蓉刚松半口气,就听见宋窈不疾不徐,对着宋老太太开口道:“祖母,我娘掐我,让我给您磕头,主动退学,威胁我,如果我不这么做,她就死给我看让我当孤儿!”

  “!!!”

  苏迎蓉先是娇躯一震,继而不可置信的看着宋窈。

  她虽然觉得宋窈今天不太对劲,可没想到她这么不着调!

  ——这是一个孝子该说的话吗?

  ——你是不是上赶子做孤儿啊?啊?啊?!

惩治苏氏

  只是还不等苏迎蓉去诘问宋窈,就见宋老太太摔了手里的茶杯,瞬间阴沉了脸色,骂道:

  “混账东西!我如今还没死呢,这个家焉有你对窈窈学业指手画脚的份儿!”

  宋老太太气势凌厉,扫向苏迎蓉时,吓得她如惊弓之鸟,当下两股颤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母亲恕罪!母亲恕罪!儿媳……儿媳只是想着窈窈课业太差给家族蒙羞,所以才……”

  “放肆!”

  宋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读书可明智,读史可明鉴!她是宋府嫡女,身份何等尊贵,不读书习字,便不懂是非曲直礼义廉耻,将来出了这扇门,才是真的给家族蒙羞!”

  “亏你身为窈窈亲娘,却为老不尊,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

  “是是是,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媳考虑不周,儿媳……”

  “赵嬷嬷!”

  宋老太太不听解释,沉着脸低喝一声,身边的管事嬷嬷俯身走到人前。

  “老夫人。”

  “把她拖去祠堂跪上一晚,让她给我好好反省!”

  苏迎蓉一听见这话,脸上血色尽失。

  罚跪事小,可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被老太太教育跪在小辈们犯错反省的祠堂,来往丫鬟仆人看见,她颜面何存?

  “祖母。”宋锦瑟眉心一蹙,就要帮苏迎蓉解围。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只听宋灵儿忽然发出一声尖叫,脸色惨白指着宋老太太身后,“小,小……”

  小什么?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初春冰雪融化,蛇虫盛行。

  只见一条成年男人手臂粗的青蛇吐着冰冷的蛇信子,眯着双倒三角眼,不知何时攀上梨花木椅,悄无声息地爬上宋老太太的后背。

  在老太太回头之时,猛地一蹿弹到半空直奔老太太脖颈之处!

  宋老太太瞳孔一震。

  宋锦瑟赶忙后退,前厅瞬间乱作一团。

  千钧一发之际,唯有宋窈不慌不忙,抄起金簪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众人一愣,苏迎蓉眼疾手快要去拉人,“宋窈,你干什么!”可她终究晚了一步。

  只听“哐——”的一声,原本气势汹汹的青色巨蛇忽然瞪大眼睛,七寸后的身子扭动两下自然垂落,脑子则被金簪插穿,一副死不瞑目的控诉惨像盯着宋老太太。

  “……”

  宋老太太蛇口脱生,咽了咽口水,僵硬转身。

  先前,就是她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孙孙,一簪子,砍死了那么老粗的蛇!

  “祖母,你没被吓到吧?”

  老太太听见小孙孙关心的问候,只想回一句:吓到祖母的不是蛇,而是你啊啊啊啊啊!

  不过,宋老太太人设不能崩,故作勇敢地回:“没有。”

  顿了下,又怕自己回的太冷漠,加了句:“你今天保护了祖母,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和祖母提。”

  宋老太太知道,宋窈往日里最听苏迎蓉的话,这就给了宋窈一个拯救亲娘于水火的机会。

  对上苏迎蓉热切的眼神,宋窈果真不负众望,顺坡下驴,“祖母,祠堂阴湿,我娘患有腿疾,跪上一晚恐怕承受不住。”

  苏迎蓉脸色一喜,就知道这死丫头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娘的。

  她冷哼一声,端直了身子。

  然后下一刻就听见宋·孝子·窈言真意切求道:

  “还望祖母怜惜,把我娘拖下去打上二十大板,小惩大诫,把此事轻轻揭过,我们日后还是和和美美一家人!”

  苏迎蓉:“???”谁和你和和美美?

  宋老太太:“!!!”这可真是哄堂大孝了!

  如此母慈子孝的画面让老太太感动之余不忘吩咐赵嬷嬷道:“没听见六小姐的话?还不把人拖下去打!”

  苏迎蓉:“!!!”

  直到人叫嚷着被拖走,宋窈这才又抬眸对着宋锦瑟露出小尖牙,笑了下,“祖母,孙女还有一事相求。”

  “你且说来听听。”

  宋锦瑟心口狠狠一跳,直觉不妙。

  果不其然,就听见宋窈道:“孙女第一次见这样漂亮的鸽血玉石,心里欢喜,想求祖母把它们送给孙女打些玉佩首饰。”

  宋锦瑟:“!”

  老太太本想询问宋锦瑟的态度,可一看她这舍不得的表情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嘴上说着把宝石都给她,看她真收了,反倒还不乐意了。

  老太太心里冷哼一声,“不过是几块玉石,你若喜欢,就拿去吧。”

祖母怜爱

  “行了!我也乏了,窈窈留下,其她人都退下去吧。”

  眼看着宋锦瑟心里仍有不甘,宋老太太干脆直言道:“女儿家的,没事多读点书,别整天想些旁门左道。”

  她就差明着责怪宋锦瑟昨晚惹出来的闹剧。

  宋锦瑟脸色一白,有些委屈。

  以前祖母从来不会和她说这样的重话,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宋窈!

  她恶狠狠地瞪了眼宋窈的方向。

  眸光却发现比起前些日子,对方的肤色又暗沉了不少,整张脸也像失了水分的鲜花一般枯萎。

  可笑宋窈不过救了祖母一次,就沾沾自喜全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这样想着,宋锦瑟才少了几分挫败感,起身告退。

  春寒料峭。

  今早的兵荒马乱让老太太一脸疲色,只是想到要接下来交代宋窈的话,她揉了揉眉心,勉强打起几分精神。

  这时却见宋窈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身后道:“祖母,我听下人说您这些日子总是头疼,夜里惊梦,浅眠,孙女前段时间特地找了相关的医术翻看,学了套手法,不如给祖母按按?”

  “你有心了。”

  她原本只是客气的那么一说,毕竟她上了年纪后是有偏头疼的毛病,总会时不时的犯病,宫里的太医都给她瞧过,开了不少方子,什么针灸推拿,偏又没有办法可以根治,疼得厉害的时候只能靠些止疼的汤药来缓解勉强入睡。

  今早她起床的时候头就有点不舒服,但在一群晚辈面前,又不想示弱。

  而此时,宋窈的指尖在她的头顶一轻一重地来回按压,竟让她紧绷的思绪瞬间放松,说不出的舒服!

  “窈窈,这是你跟着医书学来的手法?”宋老太太有些诧异的问道。

  宋窈看老太太的神情明显较之前放松许多,勾了下唇,“就是翻看青竹书院藏书阁里的一些孤本看来的,没想到真的这么有效。”

  “我看孤本里还写了些助眠熏香的制作方法,有凝神静气舒缓止疼的效果。等我试过了拿给祖母使用。”

  其实宋老太太如今的身份,什么样的熏香没用过呢?只是这些亲手做的东西,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拍了拍小孙孙的手,语气柔和了不少,“祖母的病有太医瞧着,你不必费心。”

  她显然是不相信宋窈能治好她的病,不过宋窈愿意看书却是件好事,“正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堂姐小时候成绩不好,也是后来读书多了,才忽然开窍,课业突飞猛进,有了今天的成就,你作为妹妹,就该多向她学学!”

  虽说老太太认为女子读书是为明理,可像宋锦瑟这样实实在在用成绩给家族贴金的,也不得不让她对其高看一眼。

  祖孙俩又说了会儿话,宋窈见老太太困了,这才起身告退。

  等人走远了,赵嬷嬷一边给老太太捶腿,一边道:“奴婢瞧着六小姐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宋府知道老太太有头疼的孩子有不少,可亲自为老太太按头制香的却只有宋窈一个。

  可见她和其她那些个只会嘴上对她好的妖艳贱货可不一样。

  于是老太太笑着点头,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锦瑟这样的天之骄女,为何总和窈窈不对付。”

  赵嬷嬷察言观色,知道老夫人这是对宋窈上心了,笑着说,“姑娘们岁数小,感情总得磨合才能好。”

  宋老太太却不怎么信这套说辞。

  当年老爷在世的时候,一众小辈里,他最疼的就是宋窈,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出门在外逢人就夸自己这个庶子生出来的孙女有多好,不知道把幼时的宋锦瑟气哭了多少次。

  俩孩子的梁子是从小就结下来的。

  不过……提起这茬,倒是也怪,明明她记得,宋窈小时候十分漂亮。

  可老爷去世后,不知为何,却忽然跟着失了灵气一样,越长越普通。

  反倒是锦瑟,长开了,越发像大儿媳。

  可笑以前她还和锦瑟一样,碍于嫡庶,不喜欢老爷子宠爱宋窈的做派,可如今——

  乖乖巧巧还关心她的小孙孙谁不喜欢呢?!

抢夺气运

  老太太是如何想的宋窈尚且不知。

  从喜春堂出来后,她便待在寝屋里,一脸严肃的思考接下来如何能找个由头出府办事。

  毕竟她如今两袖清风,要是光想着靠讨好祖母这一条路来斗垮宋锦瑟那是绝无可能的。

  何况宋锦瑟本身也有些手腕,很会讨好人,不仅让苏府的表哥们把她当成眼珠子爱护,就连她的亲哥哥,也都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局势并不利于宋窈。

  她正思考着把得来的鸽血宝石典当了拿去买药材炼丹生财招揽人手,这时,忽然听见伺候她梳洗的丫鬟半夏咦了一声。

  “六小姐,你的指尖好白啊!”

  她白?

  这怎么可能!

  宋窈下意识摇头。

  在修真界渡劫失败被天雷劈死之后,她就重生回了被宋锦瑟夺了气运后的节点。

  她无比清晰的记得,这时候她皮肤蜡黄暗沉,没少被其她贵女挖苦嘲讽。

  可话虽如此,宋窈的眼神却下意识顺着半夏的话望去。

  然而,目之所至,少女指腹白皙粉嫩,以此为分水岭,往下的皮肤依旧暗沉无光。

  鬓角的碎发垂落,不知是不是错觉,宋窈发现她的发丝分叉也少了不少。

  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昨夜到现在她分明什么事儿都没做,为何会……

  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宋窈忽然想到君晏拉扯她时,那股从手腕蔓延到心口的暖流,舒适的让她仿佛置身温泉般的通畅感!

  起先她还以为是错觉,如今细想,她好似曾在修真界的禁书上见过,天下邪术诸多,唯有顺应天命而生的大气运者,往往会潜移默化改变周围亲近之人所中邪术,使之从老倒霉蛋变成福运加身。

  只是书中说大气运者千万个里也难出一个!

  像君晏这种帝王命数加身的香饽饽更是少之又少!

  禁书也曾在此条后珍重提醒到:若遇大气运者,须铭记以下三点。

  一.跪下。

  二.抱大腿。

  三.跪下抱大腿。

  昨夜几句话就把君晏得罪的彻彻底底的宋窈:“……”

  跪下抱大腿那是不可能了。

  让君晏跪下求她抱大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她被捉\奸是在昨晚,两天后,太子君晏重伤断腿的消息则会震惊朝野,那么——

  君晏出事的节点就在今夜!

  只要救了君晏,就能理所应当用恩人的身份跟在他身边蹭取气运!

  想通后,宋窈立刻起身冲向屋外。

  半夏急急忙忙地拿了把伞跟在她身后,“六小姐,外面还下着雨呢!您这是要去哪啊!”

  “我有些急事,必须要出去一趟,”现如今这府上她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半夏,“你守好长明阁,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等到丑时去后院接我!”

  如果可能,她当然不想夜里跑出去冒险,然而君晏出事事小,蹭不到气运事大,她必须要亲自去一趟看着君晏平安归来才能安心!

  对上宋窈黝黑的双眸,半夏见状只觉得身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起来,重重点头,道一声“姑娘放心”,让开了去路。

  过了未时,宋府的后院大门全部落了锁,守门的婆子闭着眼睛打瞌睡。

  宋窈绕过丫鬟婆子去到后院的一处角落,弯腰拨开墙角茂盛青草,果然露出一个狗洞来。

  很好,古有韩信受胯下之辱,今有她宋窈为大义救皇室太子于水火去钻狗洞!

  顶着满脑袋的狗尾巴草的宋窈顾不得形象,找到客栈拦了个马车,一路朝着岐山的方向赶去。

危在旦夕

  另一边,东宫内。

  两个时辰前,君晏临时领命带兵骑马押送粮草赶往临安。

  岐河洪水泛滥,民不聊生,多地闹出饥荒吃人事件,陛下口谕,让他与大皇子押送赈灾粮前往临安救济灾民,平定洪水。

  这种赈灾送粮的事情一年内总得有那么一两次,君晏早已处理的得心应手。

  长安城距离岐山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

  金羽卫刚到岐山,君晏正要派人上前探路,可就在这时,他身下的马忽然失控,不顾一切地朝着山里冲去!

  君晏尝试用内力,拉紧缰绳,想要勒住马。

  却没有一点用处。

  前方便是万丈悬崖,再往前冲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君晏当机立断松开缰绳跃下马背。

  可就在他落地的瞬间,数支利箭从远处猛然飞出,直直射向他的心口。

  ——

  另一边。

  靠坐在马车壁沿的宋窈神色焦急:“能再快点吗?”

  已过戌时,驾车的马夫擦了把汗,“姑娘,夜里太黑,山路又崎岖,不能再快了!”

  细密的雨珠顺着车帘打在衣衫上,宋窈急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猛然从远处冲来,‘嘭’的一下,马匹受惊奔走。

  一阵天旋地转。

  宋窈撑着车窗稳住身子后,抬手扶了扶头上晃动的狗尾巴草。

  有风拂过,卷起车帘,就着皎皎月色,宋窈一眼看清来人的长相,“马公公?”她心口猛地一跳,“您怎么不在太子身边?”

  马福顾不得在此处看见宋窈的惊讶,闻言,崩溃的情绪像是有了巨大宣泄口,“金羽卫一入岐山便遭遇伏击,大皇子失踪下落不明,殿下遇刺,被箭矢刺穿心脏,当场,当场……”

  接下来的两个字他像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含泪咬牙,“咱家要进宫把此事禀报给陛下!”

  马公公哽咽的声音夹着雨声,宋窈觉得自己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停了。

  满脑子都是刺穿心脏,当场暴毙八个大字……

  马公公嚎啕大哭,“我们殿下命苦啊!”

  “救命……”她更苦好吗?

  原以为找到了抢回气运的法子,哪曾想……

  宋窈抬手捂住心口。

  想起这一路紧赶慢赶的艰辛和心酸,却还是来晚一步,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划过脸庞。

  “明明御医给殿下拔箭后就止住了血,可不知为何,殿下就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等,等等!

  这剧情的发展不太对劲啊!

  宋窈哭声一顿,“您刚不是说殿下当场暴毙吗?”

  “我呸!宋小姐,你怎能如此诅咒我们殿下!”还在脆弱的马公公当场跳脚,像只护犊子的老母鸡,“殿下乃真龙后嗣,福泽连绵,当然只是当场昏迷!”

  “???”

  不过一个瞬息就经历了红白喜事的宋窈心情大落大起,恼道:“那您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全吗!”

  “殿下高烧不退,脉象微弱,咱家心力憔悴,哪有还心思组织语言?”

  “……”行叭,你弱你有理。

  “随行的庸医治不好我们殿下,说是只能拿药再吊我们殿下半个时辰的命。咱家还得去宫里找太医院的院判来给殿下看诊!”

  妙啊!

  听到这里,医修宋窈本能鼓掌。

  马公公费解地盯着宋窈,宋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捂着心口,露出悲伤的神色,“瞧我,一想到殿下被一箭穿心却只是重伤昏迷,还有机会诊治,已然不幸中的万幸,便高兴的昏了头!”

  马公公:“……”大可不必。

  夜里雨声淅沥,宋窈一身白罗裙散铺在马车座椅之上,“不过我记得,长安城据此最起码有一个时辰的路程,马公公你带人一来一回,只怕殿下挺不到你来救他。”

  马公公露出一抹苦笑,他又何尝不知希望渺茫……说起来,临安地处西北,若是昨夜他与殿下听信了宋窈的话,如今会不会是一番不同的局面?

  “我幼时学过医术,您不如带我前去。”

  马公公闻言一愣,不可置信的问道,“六小姐,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能救治我们殿下吗?”

  宋窈轻眸点头,“尚可一试。”

  马公公愕然的看着她,若是平日,他必定掉头就走,可现下……

  时不我待,马公公把心一横,死龙当作活龙医道:“六小姐,您随我来!”

扁鹊转世

  岐山脚下,临时被金羽卫搭建的茅草房外。

  烟雨朦胧的夜色里,宋窈从马车上走下来。

  马公公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咱家先让刘太医出来给您说说太子的情况吧。”

  其实大概情况宋窈已经清楚。

  无非是丧失意识陷入昏迷,情况紧急,刘太医等人又诊断不出致病原因,只能眼睁睁看着其生命体征逐渐下降。

  这种危险关头,他们可不得好好守着太子,哪有空跟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娃掰扯!

  宋窈赶在被别人拒绝前拒绝别人道:“不必和我说。他能说出来的必然都是没用的废话。”

  但凡这些人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哪能让君晏陷入昏迷呢?

  马公公:“……”

  马公公哽了一下,他能怎么回,他当然只能闭着眼瞎夸:“那您可真是懂行呀!”

  宋窈没搭话,视线扫了一圈。

  岐山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事,流寇尸横遍地,满山弥漫着血腥与阴森的气息。

  驻扎在此处的金羽卫们分成三波,一波随赵护卫长去临安城内找神医救治君晏,一波去寻找混战中下落不明的大皇子,还有一波戒律森严的守在太子殿下的茅草房外。

  眼前的一幕与上辈子她所闻金羽卫寡不敌众全军覆没的情形简直大不相同!

  宋窈不明白是哪里出现了偏差,直到马公公给守在周围的金羽卫打好招呼,推开木门,她这才回神,跟着马公公走了进去。

  临时搭建的茅草房自然和太子往日的寝宫相差甚大。

  她一眼就看见了茅草屋中间摆了一张简陋的大床,一身玄衣的少年躺在上面。

  修真界治病救人往往讲究望闻问切,有些病,医术高明的医修往往看上一眼,心里就会有底,不过宋窈并没有马上出声,而是拧眉暗中观察起来。

  以刘太医为首的御医们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君晏的病情。

  他们的身家性命全部系在太子的身上,十分投入,没有留意草屋内冒出来的宋窈和马公公。

  “各位同僚,已经这么久了,你们可诊出太子殿下到底得了什么病吗?”

  “这些年来,老夫也算见过各种奇特的病症,可像太子殿下这种病症,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也是啊,哪怕是穷尽毕生所学,只能吊着殿下的气,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马公公再闻噩耗,悲伤的呜咽出声,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这时,只听屋外有人高声喊了一句,“都快让开!赵护卫带着临安的钱神医回来了!”

  伴随着这句话,茅草房内的御医们眼睛一亮,纷纷望去,看着被赵护卫扛到屋外的一位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一脸的崇拜和惊喜,好像那人是救世主一般。

  “马公公,这人钱神医是何方神圣?”宋窈问道。

  “六小姐有所不知,这位是出了名的游医大夫,治愈过不少疑难杂症,有消息据说这次临安水患闹出瘟疫,也是他治好的,于是被大家成为扁鹊转世。”

  宋窈挑眉,用他们修真界的话说,她这是妥妥遇上了同行抢生意的节奏啊!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医钱大夫,真是百闻难得一见!”

  “都说钱大夫活死人肉白骨,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有了钱大夫的加入,想必太子也能回光返照,再活上个百年!”

  “……”

  若是普通民间大夫,宫里们的御医自然是瞧不上的。

  可这次去往临安的路上,他们听闻就是这位钱大夫治好了众人谈之色变的瘟疫。光是这点,只怕在场也没人能做到,可想这民间游医是有大本事的。

  钱大夫被众人奉承着,一身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围绕在太子床边的御医们懂事的把最好的看诊位置让了出去。

  “您就是钱大夫吧,一路奔波真是辛苦!不过只要您能救好我们太子,我们必当重谢!”马公公有了更好的选择,当下放弃宋窈,一脸殷切的对着钱大夫哀求。

  宋窈:“……”

  呵,太监!

  钱大夫一抬下巴,“这位公公你且安心,救死扶伤本就是老夫一生夙愿,老夫必当全力救治太子殿下!”

  马公公很是感动,连忙道谢。

  钱大夫来到太子榻边,只见对方长发高束,清隽俊美的脸庞十分惨白,额头冷汗直冒,可尽管如此,略一靠近,还是能感觉到这人身上传来的肃杀之气!

  钱大夫道:“殿下发热昏迷多久了?”

  “已有半个多时辰了,御医们诊脉也没法看出病症!”

  “竟这么古怪?”一听不是普通感染发热,钱大夫心里一颤,本来十足的信心,突然就泄了气。

  毕竟他虽然治过不少病人,也医好过瘟疫,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靠着机缘巧合下捡到的那本医书,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可是周围的御医一脸希翼的看着他,纷纷说着,“等等看吧,钱大夫见多识广,肯定能救下太子!”

  “……”

  钱大夫只能硬着头皮给君晏把脉,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行医治病的这些年,他切过不少脉,但像太子这种脉象极其混乱虚弱的,他从未见过,谈何救治?

  只是被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众人都觉得他行他可以,他要是说自己不行,岂不是丢了男人们的脸面?

初露锋芒1

  “怎样了钱大夫,我们太子到底是患了什么病?”见钱大夫收手,马公公迫不及待的问道。

  众位御医也目不转睛看着他。

  钱大夫心里虚的要命,身上冷汗直冒,却装模作样道,“这位公公,我观太子殿下脉象虚浮,隐有浮停,且反复发汗,乃是邪气内显的征兆!”

  “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殿下是被邪气附体了?”马公公拧眉道,“那可还有救治的办法?”

  钱大夫叹了口气,摇头,“殿下这病并非一朝一夕所形成,邪气早已入体,若不是这次遇害,身体虚弱,症状外显,只怕我也不能察觉。”

  “以我如今的本事,至多只能让太子再活三天。”

  此话宛如平地惊雷,顿时激起千层浪!

  “天哪,没想到殿下竟然是中了邪,怪不得咱们都没检查出来!”

  “可太子殿下是真龙子嗣,怎么会中邪入体呢?”

  钱大夫的话和周遭御医们的议论让马公公满心希望破碎,眼睛一黑,幸好赵护卫长抬手将人扶住,冷着一张脸道:“马公公,别添乱!”

  “……”

  马公公捂着心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老天爷啊,你个杀千刀的!我们殿下年纪轻轻,怎么,怎么就中邪了呢?!”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谁说殿下是中邪?”

  声音出现的突兀。

  众人一愣,循声回头,就看到一个容貌平平的小丫头。

  钱大夫看到自己竟然被个孩子质疑,当下脸色一沉,斥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也敢怀疑老夫的判断!老夫行医多年,不知治好多少杂症!太子殿下就是因为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邪气侵体才会昏迷不醒,否则为什么连太医都查不到病症?”

  钱大夫的话让其他御医赞同地点头。

  太子殿下十三岁就上过战场,双手不知染了多少鲜血,被鬼祟缠上也是情理之中。

  宋窈嗤笑一声,“先帝金口玉言,严禁大雍出现巫蛊之术,鬼神之说,犯者当斩!亏你身为医者,却不懂什么叫医者仁心,自己没本事治病救人还扯什么鬼神之说,拿这种拙劣的谎话糊弄病患!”

  冷酷无情的一番话,如同一计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钱大夫脸上,连带着让同其他御医也都涨红了脸。

  这不是质疑他们学艺不精是什么?!

  钱大夫这些年还没被人这样不尊重过,梗着脖子道,“你说殿下不是中邪,那还能是什么病?!”

  钱大夫想着,反正在场没有人能说出太子的病症所在,只要他一口咬定人是中邪,没人能判断真假。

  宋窈嘴角一勾,“无论是什么病症,把脉一看便能知道!”

  原本还坐在地上嚎啕的马公公听见这话,忽然一拍大腿,“对啊,宋小姐,你不是懂医术吗?你快去给殿下看看啊!”

  就一女娃娃,还能懂医术?

  在场的御医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看着宋窈,他们中岁数最小的都能做宋窈的祖父了,怎么会信宋窈医者的身份?

  钱大夫本来还有点慌,一听马公公这话,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斥道:

  “胡闹!治病不是儿戏,你一个女子,生来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内宅等着嫁人,为我们男人相夫教子!怎敢跑出来抛头露脸,丢人现眼,害死殿下,你担待得起吗?!”

  其实马公公也觉得宋窈太小,不像是有大本事的。

  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不是?

  宋窈没理钱大夫,来到榻边,低头认真的为君晏切脉。

初露锋芒2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宋窈切脉时那熟练的样子,让原本觉得她不靠谱的御医们都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赞叹。

  不过很快,大家又觉得这有什么好感叹的,太医院的御医,哪个切脉不是如此?

  想来这个小姑娘,许是跟着家中长辈学过一二,就迫不及待的出来显摆,为了能攀上太子这个高枝,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钱大夫更是看不惯宋窈这装模作样的架势,冷笑一声,负手而立。

  他今天就要在这看看,这死丫头有什么本事!

  然而,不过须臾,宋窈就凭借脉象确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马公公,殿下脉象浮而滑,唇色淡紫,指尖泛白,乃是中毒所致,劳烦你给我准备一套银针,我要给殿下针灸。”

  “针灸?!”钱大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竟然连用针灸术进行治疗这种话都敢说出口,是把我等当傻子看吗?”

  但凡是个医者,都听说过针灸术,这可是一种极其特有的治疗疾病的手段,它通过经络、腧穴的传导作用,以及应用一定的操作法,用来治疗全身疾病。

  一般这些医者,都不敢轻易动用针灸治疗疾病,一旦失误,极大可能导致病人死亡!

  几名御医的态度也不逞多让。

  “你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竟敢随便使用针灸术给殿下治疗,我看你是为了富贵不要命了!”

  “满口谎话!殿下若是中毒,我等会看不出来吗?”

  “小丫头,老夫奉劝你一句,你得知道天高地厚,别没学会怎么做人,净做着异想天开的梦!”

  言语一个比一个刻薄尖锐。

  钱大夫高傲的抬着下巴,眼神轻蔑,嘲弄道:“黄毛丫头,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在场这些人,哪个都比你有资本给殿下诊治!”

  他说着,就指挥赵护卫长道,“不要再拖时间了,把人轰走!我要给殿下治病!”

  宋窈冷睨了他一眼,钱大夫有被挑衅到,正要再辨,就被一股力道扯着,向后踉跄了几步。

  “连中毒都察觉不了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这一刻,钱大夫被她气的发抖,胸口起伏,正要在和宋窈对骂几句。

  然而宋窈快速一抬腿。

  “砰”的一声。

  钱大夫被踹出屋外。

  跟着,木门被宋窈从里落锁。

  已经准备好一堆骂骂咧咧言论的钱大夫:“……”

  兄台,给个当面对垒的机会!

  宋窈不给。

  钱大夫怒喊:“你个死丫头,你有本事抢男人,有本事开门啊!”

  宋窈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屋内其他五名御医。

  原本气势极盛的五名御医瞬间一抖,安静如鸡。

  殿下,我们尽力了,你就安心的去了吧!

  ——

  宋窈拿过马公公递来的银针。

  扯开黑绳,一卷黑布滚了一圈摊平,露出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

  清酒消毒。

  中脘、少商、人中。

  下针手法又快又准。

  钱大夫透过门缝看的着急:“荒谬!简直荒谬!就这么几个穴道要能治好殿下的邪症,我当场跪下来拜他为师!”

  而屋内的御医也道:“马公公,你这是拿殿下的性命在冒险!快收手吧!”

  马公公何尝不知自己是在冒险,可在场无一人能救殿下,他不信宋窈,还能如何?

  于是内心慌得一批,表面稳如老狗道:“你们且看着吧,宋小姐是有大本事的!”

  宋窈凝神静气。

  三穴扎完,运针于百汇、劳宫、上星、百汇、太冲。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而躺在木板上的君晏却没有半点不适症状,呼吸也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平缓下来,苍白的脸色逐渐好转起来。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宋窈下的这将几针,真的是有效的!

  “她不会真能治好殿下吧?”

  比起其他人的怀疑,刘御医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嘴里喃喃着,不对,不可能……

  直到宋窈再度取出针灸布包上的银针,原本充满打量和质疑的眼神瞬变,犹如看到了鬼一般。

  一扎入人中。

  刘御医双手颤抖,“这……中脘、少商、人中,统称九天仙穴,配以其它六针,这是太乙九针!你是如何习得?不不不,应该说,到底是何人教你的!”

  哪怕是他学医几十载,也没办法完整施展太乙九针,只因祖上传下来的医书有损,只记录了其中七针!

  其他御医被惊了一跳,拧眉:“太乙九针?怎么可能!刘御医你癔症了?她这个岁数,怎么可能会你们祖传的确祛毒针法?”

  要知道,刘御医这个心机男之所以能比他们先一步做到副院判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他藏着掖着的太乙九针!

  “我父曾言,若用太乙九针导毒,银针微颤变黑,病患好转,便表示没有失误。”

  刘御医说着,亲自上前给太子切脉,果不其然,殿下的身子以全然恢复!

  他看向宋窈的目光霎时无比炙热,“这位姑……哦不,是这位前辈!她所用的针法,必是太乙九针无误了!”

  什么?!

  蹲在屋外听墙角的钱大夫听见此话,彻底傻眼了。

  他没想到这个一看就相貌平平的死丫头竟真能治好太子,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

  疼,是真的疼!

  但想到之前自己大放厥词说自己的诊断无误差点害死太子……

  等太子苏醒,岂不是要治他大罪?!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钱大夫瞬间脸色惨白跌倒在地。

  ——

  茅草房内。

  随着所有的银针都被拔出来,君晏原本苍白的脸色浸透了几分生气,指尖微动。

  马公公注意到,赶忙迎了上去,“宋小姐,我们殿下如何了?什么时候能清醒?”

  宋窈用帕子擦了擦汗:“半个时辰内。”

  马公公喜极而泣。

  瞧瞧他说什么来着,他就说宋小姐一定能行!

  宋窈走到一旁的石桌上,提笔写字。

  烛光照亮了少女精致的五官,晕染出一抹暖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马公公竟有一瞬觉得生出这样五官的宋窈竟比长安城第一美人宋锦瑟还要漂亮!

  直到宋窈起身,对上她那暗沉的肤色,这股怪异感才遽然消失。

太子隐疾

  “马公公,这是药方,煎煮,一日三次,配以针灸,照殿下的身体状况,差不多一个月后便能痊愈。”宋窈说完,便放下笔,让刘御医去拿药。

  “黄芪一钱,党参两钱,龙骨六钱……”

  刘御医接过药方,少女字迹清秀有力,力透纸背,颇有大师风范,常年接触药材开药的刘御医,一眼便看出药方上药材的用量,完美到找不到一丝瑕疵。

  “真是不简单啊,这样一个样貌普通的女娃,竟然也能有这等高明的医术!”

  刘御医暗自感慨。

  ——

  钱大夫被赵护卫长拖下去审问。

  马公公接过刘御医递过来的药材和药方,再次对着宋窈郑重道谢,然后才吩咐手下的小太监带着人去熬药。

  救治太子乃是大功一件,少不得要被大赏,众位御医朝着宋窈说着恭喜祝贺的话,并不着痕迹的询问宋窈姓甚名谁,师承何人,以后他们若是遇到医术难题,就可以上门讨教,和宋窈的师傅一起畅游在知识的汪洋大海里。

  但宋窈怎么可能透漏她的信息。

  何况她这一身医术师承玄虚派掌门。

  那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修真界,她师傅早已渡劫飞升成了老仙男,岂是这群人想见就能见的!

  也就是她这个徒弟不争气,渡劫飞升前,被恨意所困,在成为小仙女儿临门一脚前被劈死。

  宋窈叹了口气,感慨,真不愧是我啊!

  好好的仙女儿不做,特地下凡吃苦。

  咽下心底的苦与涩,宋窈含糊敷衍道,“众位谬赞了,我与师傅只皆是游医,没什么固定住所,这次也是误打误撞,医术在诸位面前不值一提。”

  在座众位御医都是人精,一听就知道小神医这是不愿意和他们这个小团体一起玩啊。

  便识趣地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去帮忙煎药。

  唯有刘御医还留在原地。

  他心中还有一丝困惑不曾明了,便等人都走了,这才向前作揖,虚心请教道:“这位小神医,据我所知,太乙九针,针到病除。为何接下来的一个月,您还要给太子针灸?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

  怎么就多此一举了?

  当人白救的啊!

  她不得打着针灸的幌子更好的接近君晏蹭取气运啊!

  但话不能这么说,得拐个弯来。

  宋窈糊弄道,“刘御医,你如今医术不够精湛,其中很多事情,不能明白。殿下他除了中毒,身上还患了一种很严重的病,最起码要调养一个月,才能逐渐康复。此病关乎病人隐私,没有经过他允许,我实在不方便再多向你透露!”

  话到最后,宋窈紧张地咽了口唾液,双手揪紧襦裙,迎着刘御医探究的目光,笑的有几分心虚。

  她今天露了这么一手,刘御医应该不会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不知前辈说的很严重的病是指哪方面?”

  刘御医一脸凝重,然后就听见宋窈硬着头皮胡诌道:“隐疾。”

  隐疾。

  他愣在原地,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从太子如玉般精致的面容划过,一路向下,隐晦地落到那处不可描述的宏伟之地。

  电光火石之间,仿佛瞬间明白,为何长安城内总有传言说太子不近女色,十八了还是个冰清玉洁的男人。

  亏他还当太子是洁身自好。

  回过神来,恨不得给曾经的自己一巴掌。

  他真傻。

  真的。

  太子虽然拥有一切,却失去了一个男人最宝贵的东西,如何行那鱼水之欢!

  于是,就在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宋窈便发现刘御医像是刚被治好的面瘫,在经历了震惊,困惑,怜悯与遗憾后,最终停留在一种无以言表的兴奋中。

  唯有死死咬着牙,才控制住尖叫的情绪。

  宋窈不知他信了没有,对着手指,十分忐忑,正要再编。

  却见那人一抬手道,“您不必多说,我都懂得。”

  宋窈:??

  你懂什么了?

  刘御医对她郑重许诺,“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太子知。您放心,我绝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宋窈:???

  话罢,刘御医带着宋窈对她的信任,深藏功与名夺门而去。

  谁曾想没走几步,便遇上了太医院的王太医,刘御医想也不想就把人拦住,急吼吼道:“唉,不行了,我实在憋不住了!”

  王太医:“……”憋不住就去随地大小便啊,和我说啥?

  然后就见平日从不来往的刘御医搭上他的肩膀,不吐不快道:“刚刚在屋内,小神医竟说亲口对我说太子不能人道!”

  “怎么样?看不出来吧!我和你说啊老王,也就是咱俩关系好,我才告诉你!”

  “你可千万不敢再和别人说了!”

  ——

  煎药熬药的步骤有些繁琐,大概是迟迟等不到手底下的小太监把药拿来,马公公有些心急,想着宋窈既然是医者,便没什么男女大防,吩咐她帮忙照看太子后,径直走了出去。

  宋窈闲来无事,便走到床边看了看还在昏迷未醒的君晏。

  她伸手摸了摸,君晏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收回手后微微蹙眉,“九针下去,毒都祛了,怎么人还没醒呢?”

  这不太对劲。

  然后掀开被子,一把将他的衣衫扯开。

  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的身体上有几道不算太深的疤,心口受伤的地方涂抹了止血散,在药效的缓缓发挥下,已从大面积出血变成了逐渐小面积渗血,再看包扎处理,可见是没甚问题的。

力排众议

  宋窈伸手摸了摸君晏的心脏,“挺活蹦乱跳啊。”离当场去世还差得远呢。

  于是便把他的裤腿挽起,想要看看有没有其它伤口。

  她低头认真检查着,没有注意到原本昏睡着的男人,指尖微微动了下,连带着身体也有几分僵硬,挣扎着想要醒来,可一时间太过虚弱,睁不开眼睛。

  这样的检查对于宋窈来说,就是常规操作,但是对于君晏来说,那就不太一样了。

  宋窈认真查看了一遍,发现君晏身上并没有别的问题。

  她的手放在君晏的腹肌上,眼看着时间流逝,一时间陷入沉默。

  他身上并无其它伤口,为何迟迟不见醒来?

  因为心里想着事,宋窈就没注意,自己的手不受控着的向下划去。

  “好摸吗?”

  突然,一道低磁微弱的声音响起,让宋窈瞬间回神。

  宋窈下意识咂咂嘴道:“还行,就是有点硬。”

  太硌手了。

  不像她诊治过的女患者,香香软软。

  刚一清醒就看见宋窈那双手不受控制向他下面摸去的君晏:“……”

  宋窈垂眸,男人眼尾微挑,迎着他略带侵略和压迫性的目光,不知为何,瞬间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不过她可以发誓,她并不是在偷偷摸摸的占便宜!

  她就是想给君晏检查一下身体,顺带看看,摸着摸着,能不能蹭点气运回来!

  君晏的目光清冷又暗含警告,“六小姐,能收手了吗?”

  男人虽然唇色苍白,有些狼狈,但周身矜贵冷峻的气息还是让宋窈感受到了几分压迫。

  宋窈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差点就摸到某处不可描述之地!

  这可真是罪过了!她咻一下收手,放在膝盖上,坐的笔直,抬头望天,就是不看君晏。

  只要她速度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君晏:“……”

  君晏差点被她气笑。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您不记得了吗?”

  君晏双眸微眯,似在回忆,几个时辰前,他领旨押送粮草,一出东宫,不知为何,看着远处乌压压的黑云,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于是临行前,便吩咐赵护卫长多带了一队人马。

  直至兵临岐山,他宝马受惊,遭人暗算。

  再之后的事情便记不太清,只觉得意识昏沉之际,感觉到有人不断地摸着自己。

  先是喉结,再是胸口,腰身,一路下划。

  让他紧张又羞恼,这才挣扎着清醒过来。

  宋窈对上君晏的眸子,连忙露出一个甜甜的,讨好的笑容,提醒道:“记起来了吗?您被流寇埋伏,虽奋勇杀敌,但敌方实在太过狡诈,让您中毒昏迷九死一生,关键时刻,是臣女力排众议,救您于水火之中啊!”

  “……”

  不知为何,总觉得小姑娘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君晏盯着宋窈,修长又骨骼分明的指尖抬起在她脸边顿住,宋窈本能想躲,想想不对,她不就是来蹭摸蹭抱蹭气运的吗?

  只是那漂亮的指尖,却在眼看着要凑到她脸颊时,拿走了她耳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

  宋窈:“……”

  搁着她马上就要变漂亮的小姑娘不摸,去摸一个狗尾巴可真有你的啊君晏!

  君晏把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眼前的小姑娘身上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三道黑炭似的划痕,只是单纯清澈,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笑道:“你看上去对今晚的情况很了解,一点也不好奇孤会遇刺。”

  “臣女不是提醒过殿下吗?”

  “什么?”

  “印堂发黑,血光之灾啊!”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你会相面?”

  “略懂一二。”

  君晏打量她,“孤竟不知道,宋六小姐竟还有如此本事。”

  宋窈一早就知道以君晏多疑的性格一定会试探她。

  于是捂着心口,苦涩一笑,“什么本事不本事的,说白了,就是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君晏:“……”

  宋窈觉得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君晏就要问她再算几卦了,于是强行转移话题道:“殿下刚醒,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君晏仍旧虚弱的躺在那里,屋外雨打芭蕉,冷风骤起,他墨色的衣袂被风卷起,勾勒出猖狂肆意的弧度。

  他盯着宋窈看了半晌。

  若说这长安城,太子君晏龙章凤姿,能作为权谋中心的焦点而被众人议论称赞,那宋窈就是另一个极端。

  作为长安城第一才女宋锦瑟的对照主。

  宋窈的蠢笨愚钝,丑陋无知,每次大小考试都是垫底,简直就是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可瞧瞧他如今发现了什么。

  人人谈之一笑的宋六小姐,不仅医术了得,还藏着不少的谜团。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谜团。

  宋窈就迎着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给他看,完全没有闪躲之意。

  毕竟用修真界的话说就是——他和君晏是人类命运共同体。

  她已经暗示君晏她在宋府生活不易,君晏时常出入宋府照看祖母,不可能不了解宋府的情况。

  宋窈那不着调的爹,偏心的娘,还有傻不愣登的哥哥摆在那里,她想为自己谋一条出路,有些秘密也是情理之中。

  聪明人都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良久,君晏低沉开口。

  “心口疼。”

  嗯?话题又绕回去了?

  宋窈试着用手去按,“这里吗?”

  “上面一点。”

  “这里?”

  “嘶……”君晏蹙眉,“你轻些,太重了!”

  “是臣女笨手笨脚,让殿下流血了,这样呢?会不会好一点?”

  “……快点,太慢了,不舒服。”

  “那行,唉,您别动!您还受着伤呢,让我来!我搞快点。”

  原本站在茅草房外正要推门而入的赵护卫长闻言:“……”

  好家伙,我他娘直接好家伙了!

  原来如此冰清玉洁的玉面修罗太子殿下,于床笫之事,竟然是下面那个吗?!

  赵护卫长啧啧啧,一副被刷新了世界观的模样转身地离开。

  他发誓要为太子殿下保守秘密。

  哪曾想,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同样恍恍惚惚的王大夫。

  莫愁前路无知己,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唉,不行了,实在憋不住了!”

  ——

  等马公公端着汤药推门而入的时候,宋窈已经捣鼓着给君晏重新换了一副自己调配的止血散,缠上了纱布。

  大雍的皇室有着太医院研制的止血配方,他们是在原本医书的基础上做出了一些改良,药效虽然顶尖,但也没到最好的地步。

  宋窈看君晏的心口处还有些渗血,便给他重新调配了一副止血散装在白玉瓶子里。

  作为修真界乃是人人追捧的医修,宋窈的医术出神入化,变废物宝不在话下。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的药材和修仙界的药材没法相提并论,更没有那些稀有的天材地宝,不过好在止血散只需简单的药材和步骤便能研制。

  因着茅草房内有御医们落下来的好药材,她便给君晏调配了上等止血散,可以在瞬息之间止血,还能调养伤口,让伤口快速愈合,不留疤痕。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那药一涂在身上,君晏便感觉到原本炽热发疼的心口瞬间变得清爽,连阵痛都在须臾间消失。

  他诧异的看了眼宋窈。

  这时,马公公端着药碗,一个跪滑来到太子榻前,眼泪顺着脸流出一个爱心的形状,高呼:

  “太好了,殿下!您终于醒了!这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马公公一开口,轻飘飘几句话就涵盖了宋窈所有的功劳。

  宋窈:“……”阿谀奉承的很好,下次不许再奉承了。

  君晏瞅见鼓着腮帮子生气的宋窈,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想到小姑娘为了他,先是提醒,再是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为他治病。

  于是开口道:“孤欠六小姐一个人情,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有什么要求,六小姐都可以提出来。”

君晏脸红:不知羞耻

  “臣女并不想要殿下的钱财,也不想要殿下的权势。”

  君晏有几分诧异的看向宋窈。

  自打他八岁那年被立为太子,数次九死一生后,就深知,天下熙攘,为利而往,这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

  无论是父母兄弟,还是臣子幕僚。他们或是看重他背后的权势,或是看重他手中的钱财,而非君晏这个人。

  宋窈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不图钱,也不图权。

  难不成她图的……是他这个人?!

  君晏的心中忽而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耳尖红的似天边云霞。

  宋窈挺直腰板,笑盈盈的鹿眼里清晰倒映出男人逐渐警惕的眉眼。

  她攥着手里的帕子,委婉道:“我想要和殿下,碰撞碰撞。”

  怎么碰撞,身体上的碰撞吗?

  马公公老脸一红,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再听这虎狼之词。

  反倒是君晏,陷入了沉思。

  他今日清醒的时候,宋窈的手已经就在他身上游离了。

  他早就怀疑,宋窈在他沉睡之际,有意轻薄于他。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直到此刻。

  听见宋窈如此直白又大胆的邀他欢好,脑海中一时不由自主翻滚出红鸾被翻等暧昧之事。

  原本惨白的脸,忽然变得像是充了血的红。

  他攥紧拳头,努力挥出脑海里的画面,挤出两个字:“放肆!”荒郊野外,幕天席地,少年郎耳尖充血,斥道:“宋窈,你知不知羞!”

  宋窈:“???”

  我踏马?

  本姑娘好心顶着狗尾巴草跑来救你,就要你摸个手报答我一下怎么就不知羞了?

  她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道:“不是殿下要我提要求的吗?”

  这人昏迷的时候,她哪里没摸过,便宜他,让他摸回来有问题吗?

  怎么这么矫情的!

  君晏喉结滚动,只觉得才刚降温的身体再次滚烫一片。

  他试图给小姑娘讲道理。

  “男未婚,女未嫁,这不合适。”

  即便是馋他身子,也该徐徐图之!

  三书六礼八抬大轿。

  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哪有人一上来就这般大胆的!

  君晏当机立断,“你再换个别的要求。”

  “???”

  宋窈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晚都白忙了。

  现在当事人的感觉就是委屈,非常的委屈。

  小嘴一憋,连那双轮廓漂亮的杏眼眼尾都跟着耷拉下去,一副对这世间再无眷恋的模样。

  像极了被人丢弃在路边浑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奶猫。

  君晏负罪感爆棚。

  只是——

  宋窈再委屈又能如何。

  他乃东宫太子,若是这世间女子都要靠着恩情要求与他颠鸾倒凤,他与那秦楼楚馆的小倌又有何区别?

  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君晏铁血心肠。

  一抬手。

  本想轰走宋窈,却不由自主地解开腰带。

  春光乍泄,烛光暖帐,色\\欲浮沉。

  少年郎拉起呆坐在椅子上的宋窈,虽说这节奏对他而言是有些快了。

  只是既然宋窈如此急不可耐,他倒也是可以给她点甜头尝尝。

  就当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你……”他正要拉着宋窈的指尖放在自己的腰腹之上。

  冷不防,宋窈心口一暖,快速抽手,赶忙从衣袖里翻出小镜子,对着自己的小脸左照照,右看看。

  只见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白了一点,皮肤摸上去也不似先前的枯糙。

  巨大的喜悦爬上心口。

  宋窈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忽然被晾在一旁的君晏:“???”

赤血鸳鸯大裤衩

  宋窈最后是被黑着脸的君晏忍着一身伤痛扔出门外的。

  宋窈不明就里,宋窈很是疑惑。

  君晏坐在屋内。

  他对马公公吩咐道。

  “今晚宋窈来这里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准传出去。”

  “喏。”

  “一会儿让赵护卫长送她,确保她安全回府。”

  “喏。”

  叮嘱好宋窈的事情,太子这才揉了揉眉心,顺道问道:“查到大皇兄的下落了吗?”

  马公公有些为难,“未曾。”

  据金羽卫里的目击者称,大皇子是见太子奋勇杀敌,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这才拔出还未开刃的宝刀,追击穷寇,而后下落不明。

  不过马公公倒是觉得事情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自古太子之位,都离不开立嫡立长这四个大字。

  大皇子一直视太子殿下为眼中针肉中刺,巴不得搞死他们殿下。

  这次流寇事件,说不准就是他搞出来的,贼喊捉贼呢。

  当然,有这样想法的不光是马公公,还有坐在马车上的宋窈。

  但很快,她的想法就被打消了。

  因为就在她上马车的瞬间。

  不远处忽然跑来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

  一手拿着镶满了各种红绿宝石的砍刀,一手捂着自己光溜溜的胸\\部,边跑边撕心裂肺地大喊救命。

  此人正是下落不明的大皇子——君无贤!

  在他身后,跟着数十个杀红了眼的流寇。

  他们试图加快速度拦住大皇子砍死他。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加速,都超不过求生欲极强的大皇子。

  大皇子在逃跑的过程中,甚至还有心情转过头反讽:

  “略略略~追不上我吧!全都一起上吧我根本没在怕!哈哈哈哈!”

  ???

  流寇们被气的气血上涌,心口发疼,怒斥:“君无贤,我杀你!”

  气势装的很好,只可惜,其中一人却被石头绊倒,一个踉跄,不偏不倚扯住了大皇子仅剩的裤头。

  “刺啦——”一声。

  冷风袭来,金羽卫捂住嘴巴。

  只见大皇子君无贤仅剩的赤血鸳鸯大裤衩子,竟被那厮狂徒扯来挂在了脸上!

  “我草!”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皇子不跑了,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你妈的,为什么这么对我!本王让金羽卫和你们拼了!”

  然后便在金羽卫冲来来护驾之时,手忙脚乱的要去捂自己的重要部位。

  但他资本太过雄浑,一双手捂住了下面,又捂不住上面,一时进退两难,像是头回上花轿的小媳妇一样,急得眼眶都红了一圈。

  “噗……”金羽卫们没忍住,发出冲天的笑声。

  “闭嘴!笑什么呢?不许笑!都不许笑!快给本王转过头去,转过去啊!”

  疯了疯了!

  君无贤气到跳脚,色厉内荏地喊道:“再笑,全部军法处置!”

  调侃的笑声果真小了起来。

  但君无贤内心的伤痕却无法被轻易抹去,他觉得他一世英名都毁在了这条赤血鸳鸯大裤衩子上。

  装\逼不成反被打脸的他急吼吼地披了件铠甲在身上,目光四下绕了圈,“今日之事,你们最好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一旦传出去了,呵呵……”

  他阴恻恻地笑了声,威胁意味溢于言表。

  余光瞥见不远处香车宝马上似乎还坐着个丑了吧唧黑不溜秋的女人。

  正要两步走过去看清楚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这时,马公公推开茅草房的木门走了出来。

  “大皇子,我们殿下找您一叙。”

三哥宋衍之

  回宋府的小路不好走,尤其是避开官道的那一段,太多坑洼。

  赵护卫长好不容易在宋府后院停了车。

  半夏守在后院边等了宋窈大半夜,直到狗洞那边传来异动,她才赶忙蹲下身去剥开野草,小声拍马屁道:

  “六小姐,您好棒啊!”

  “不愧是念过书的才女,真是术业有专攻,连狗洞都刨的这么好!”

  “???”

  术业有专攻是这么用的吗?

  你到底骂谁是狗呢?!

  宋窈心里哽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解释,这狗洞是她兄长宋衍之所刨。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说起来,她还该感谢兄长。

  只可惜,上辈子她太过孤僻,又受宋锦瑟挑拨,几次三番见宋锦瑟与宋衍之说说笑笑,认为宋衍之更喜欢宋锦瑟,便越发不愿意和宋衍之来往。

  可直到她身陷囫囵,母亲厌恶,世人诘责,唯有兄长死死将她护住,与宋锦瑟和母亲反目时,她方才知道,这世间谁对她最好。

  可她呢,一想到几日前,她因兄长在家斗蝈蝈替她赢钱买簪子,出言嘲讽,说他不学无术,只知吃喝嫖赌,宋窈便越发厌恶上辈子眼盲心瞎的自己。

  叹了口气,拍干净身上的狗尾巴草直起身子,宋窈正要往回走,却看见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下意识后退一步,踩中了狗洞边的老树枝丫,发出声响。

  正要躲开重重把守钻狗洞的少年猛地一惊:“来者何——!?”

  宋窈不给对方逼逼的机会,快速抬脚,对着那张脸就踹了过去。

  “啪叽——”一声。

  少年来不及惨叫,被踹倒在地。

  碎花头巾迎风散落,半夏上前两步,这才看清少年的面容,“我天,小姐,你怎么把咱们三少爷脸给踹肿了?”

  宋窈:“……”其实我是想对他好的。

  但是——

  “……别管他了,我们快逃!”

  反正宋衍之也不是第一次钻狗洞离府,众人心知肚明,他被发现了也不会受罚。

  可她不一样,被发现就是一个浸猪笼。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只愿她三哥能懂她一脚的自私自利吧!

  宋窈带着半夏狗狗怂怂的钻回长明阁,推开屋门,确定没有留任何破绽,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太阳越来越高,早上的清凉逐渐散去,阳光刺眼起来。

  宋窈用着半夏提前准备好的木桶梳洗一番后,捡起屋外的几块石头,随手一扔,在最后一颗石子落地后,身边的温度再次降了下来。

  她又交代了半夏两句,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一日安然无恙。

  直至破晓时分,屋外下起了倾盆的大雨。

  长明阁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中,与之隔了不远的叠翠阁,则是灯火通明,各种金银玉器碎了一地。

  宋窈起身穿衣洗漱后便带着半夏去了叠翠阁找苏迎蓉讨要月例。

  然而,苏迎蓉瞧见她,怒气冲冲道:“张口闭口都是钱,谈钱不伤感情的啊?你那份月例已经没有了,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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