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红|LOFTER(乐乎)

您所在的位置:网站首页 宽阔的胸膛歌词是什么歌名 立红|LOFTER(乐乎)

立红|LOFTER(乐乎)

2024-01-13 19:55|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0. 俗尘

今日阴冷,上海惯有的做派。我在屋里自娱自乐地疯跑一阵,趴在家里的矮窗前喘气。算年岁,我不小了。墙外树影葱葱,时间苍翠冷冽地吹过我的生命。这种有别离意的时分,我想说些什么——关于我的人类伴侣。

此刻她在书房,门内键盘声缠着音乐作困兽之斗。我带你们透过我的狗眼来瞧瞧:圣经,圣像,念珠,手册,和她真正与人间世界沟通的设备——唯一一台电脑。这间屋里供着她的信仰,她的疯癫,她的生平,她的情感。命运是一串连绵着冷笑的不公,将她每一步无比自我又无比坚定的前行都嘲弄成世人眼里的荒唐,饭后的酒糟。

我的伴侣曾是个女明星。她的部分成名与我有关。请别误会,她不是短视频的宠物博主。造化给她气运的年代,千军万马的自媒体人尚未被看见,被看见的当然是值得被摄下样貌。摄存在杂志封面上,去摄他人的仰慕和爱意,在广告里去摄金钱和购买欲。没有一个生命能不因这样的特权傲然,即便在人类的父系社会里,这份稀缺常兼伴幸与不幸。

表演之神爱她,她爱上了表演。在她写给我看的回忆录中有这么一段,说起在1992这个年份里,在她表演之爱的启程段落——第一幕,发生19岁的她身上的一步之差。

那年的上海和现在近似时节,只不过当天午后掉着碎碎的雨,把艺考生都拢在校门边一杆大树底下,搓手搓脚地着急。再寻常不过的一场雨里,她这样写:「却不晓得为何,忽然对这关口的雨雾产生一种情愫,或许是一道小得不被注意的彩虹站在街那边的树上,让我恍惚。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神迹。」

一试二试均遥遥领先,这场进到考室已经是最后一个,她轻心了。顺风帆一样地把准备的内容都倒在教室,老师火眼金睛,看出她的不在场,剪断了她的坦道。临别好心赠语:你缺少对表演的热情。她知道自己并不缺,于是次年再战,以榜首身份闯进北电。二十岁盛夏的快乐太简单了,直白无余韵,缤纷得就像不含杂质的彩虹。

但她这样自问似的问过我:如果当年不是这样一场雨,如果我去了上戏,一切会不会不同?

我不太明白她发问的缘由。她战士般讲起过那个大学二年级夜晚,那种人类雌性对阵雄性大获全胜的壮丽,那是她的光彩从钝石中被开凿出的第一锤子。她讲如何被资本代言人追逐,如何被前辈的目光凝聚,如何以自己的表演征服所有人。我从她的间隙漏出的果决里读出那段年青成名的自足,藏在五十岁身体深处的,二十七岁的春风得意,尽管其上厚镀了此后或有十几年的锉磨。

后来我才知道她问的是——

如果我不爱上神,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1. 李红

李红是个无神论者,她从未信服过有神与眷顾的存在。若有,那她家道中落时神在哪?十四岁辍学打工、十八岁攒够学费被家人逼婚时神在哪?她把所有信仰都放在自己身上。

东北的苦寒是江南女子难以想象的。那是由地心生发的冻,累积两千多年的玄冰,不给人心留任何一点暖意,直把人逼到坚决的死角。李红向袁立谈及彼时举起那瓶农药的心境,也是这么说的。体制的破落,市场的崛起,同时代而不相通的悲喜,降落在远隔千里的两人身上。在江浙沪红红火火的经商潮初涌的时刻,黑吉辽悄无声息地遣散了一批“不灵活的死水”,包括李红的父母亲。

长女的倔强让十四岁的她连自我牺牲都显得凛冽。她只对家人说「这是我的决定」,假装没有看见父亲长出的一口气和弟弟感激之下的窃喜。而后便是漫长的、嚼碎苦难冻成心头冰的四年。

饭馆、商铺、成堆的碗碟,成叠的传单,琐碎的琐碎,不碎的念想。她过于信任自己,难于被任何神明招安,得不到任何庇佑。以至于四年以后义务已尽、羽翼渐丰,终于要凭自己的积蓄撒开步子去追逐学业,却还被盘算着卖个好价钱。

所幸以死相逼的时候,他们尚知道一条命的轻重,最终屈服的父亲打落农药到地上,李红把下半生撞开一条出路。这样沉甸甸的人生,即便被她越走越轻盈,内核仍旧结着不可摧的钢铁,怎样也不可能拥有飘忽的灵气。她历尽磨难终于考上大专以后,千里之外的袁立,还在镜头下尽情地享有爱,给予爱。

初见袁立,李红还是一个从省台接着央视扩招的东风进京的土妮子,而对方早已成名。一个坐定风雨,一个察言观色,饭桌的两头,隔着两盏高脚杯的折射,她们看见彼此扭曲的壳。袁立孑立一旁,看见李红被圈内“飒女”以酒杯排挤,且战且走,且退且守,却不丢最后阵地。李红在且退之余,余光瞥见袁立以酒杯做挡,不与所谓京圈合流。

酒局散后,李红在洗手间整理好妆容,出门迎头是一片不肯多说字句的护肝药,两人笑笑换了号码,李红把药片放进皮包的内格,说回家一定会吃的,稳步出门拦了车,消失在笔直宽敞的街头。后来的袁立谈起李红的清倔,这样回忆:「在千禧年的第一个十年还没有过半时,我就遇到了这个人。她有时沉静有时澎湃,有时阳光有时冷艳。如同日头出现光辉烈烈,又如同云雾霎时出现。」

北京很大,大得吴侬软语和东北碴子的差距都不算差距,两点小小人,叽叽喳喳地乐。袁立教李红怎么挑香奈儿,以什么姿态品香槟,甚至于怎么猎男人——即便最后一条李红总显得毫无兴趣。世纪初的资本还呈活跃的生机,到处都是横行的机遇,袁立自诩被神明所偏爱,李红自觉不被外世招安,殊途同归的两人,常常漫步在同一条道上,议论新开的节目,新出的歌,电视总台外难吃的煎饼果子,傍晚冒着热气的烤红薯摊。

那年冬天,袁立戏少,通告也不怎么频繁,常在总台楼下的街角等她,两人手插着兜,挤挤挨挨地往北走,绕着玉渊潭公园结冰的湖面步行一圈,在光秃秃的八重樱树下抖着枝头的雪,层层而散的冰气。湖角挤着两只笨拙忘记回巢的野鸭,缩成两团,两人一见,不约而同去揪彼此身上羽绒服缝隙里漏出来的绒尖,继而也跟着笑成一团。走到春来了,冬去了,枝头的白雪换成白里透粉的花,再一抖,是层层而散的香。

局外人与局外人,一对疏离伴。没有共利,没有换权,只是淡如水的,坦荡荡地,草莽的野鹿撞进白羽雌鹰的怀里。尚未蒙霾就以灰扑扑的北京有了色彩。那段时光所生长出的空间,是无垠起伏的纯绿草坪,天蓝云高的风吹日暖,洒进袁立逐渐被漆封的心缝,也包融了李红心头的坚冰。

可是父权制是一面怎样的大洋。甘甜与苦水来回溯游,交替着喂给不同的女人,排布她们的前路,尽管此中是同样的鸩毒。没有直面过不加掩饰恶意的人,常挡不住糖衣药片的哄骗。

2. 千机

表演,讲求一人千面。

才赋之人有千机,因而展得千面,不展不露时,又如无主无神。就如光有千色,散而得虹,拢而无色。袁立第一次见祂,正是幻化为对街一道小虹,落寻常人眼里,再寻常不过。惟千窍之人,懂千机之巧,因而这门信仰很小众。

19岁的袁立站在校门口,雨雾迷蒙间,树梢开扇子一样拉出一道彩虹,奇妙的是,拱弧上的颜色滚滚轮动,继而彩虹对她吹了一口气。她吓得恍然,以为自己得了失心疯。

「你能看见我啊?」千机问。

「你是谁?」袁立对内心空谷发出问句。

「千机。」祂匿在雨里。

袁立脑袋恍恍,似乎升起一种曾相识的幻视,同时却又失语。见千机如见了千般人间事和人世情,流光跃动,身上的这个细胞和那个细胞有了独立的生命。

「你很可爱,透明得像没有皮肤,我能看见你的全部。」千机又说。

可爱?袁立想,我是被爱的,也可被爱。可是神说我可爱,是不是有点不同?难道我会得到神的爱?

「我听见了,你快进去吧。你会拥有我的爱。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袁立走进考场,看着眼前训练有素的一个个考生,奋力驱动自己的肢体,依照某些规范,传递某种人类动作语言。她似在眼睛之内睁开了另一双眼睛,突然明白,没有被神光照的表演是一种怎样的枯竭。提人偶线的是规训,是教鞭,是呵斥,是摹本,唯独不是神谕,便也不会有神韵。千机,是表演之神吧?

袁立。念到她名字了,一股巨大的惭愧从她内心腾起。千机不在场,我在场能何如?她怀着羞赧强撑完整个考核,连师训也没有好好听就逃开了。开了窍,启了蒙,看世界的眼睛都有不同的穿透力。这一年里,她走过街巷头尾,片场内外,走过每一个所见人的心与情,景与况。所见所闻,被她收纳进了千机窍内,形成了她的千面,也成就了她的表演——任何场合的。

神顾的幸福,任何凡人之爱都无法比拟。千机投石,她解个中意——换战场,改头面,释放自我,扬名立万。一切都那么顺遂。

但神谕是有代价的。

十年后,她问千机:为什么教我不和男人结婚?千机默不作声,缓缓吹开了一副画卷,袁立在幻境中得见祂的诞生。

远古母系,原野狂奔的壮硕女人,猎鹿摘桃,上山入海。千机是她们脸上的油彩。或喜或怒,全形于色,全浮于面首,以颜色诉。篝火的光亮燃起胜利的欢歌,熊熊舞蹈着她们的美和壮丽,生命的爱与能,千机的爱与能。

沧海桑田,父起而母落,脂粉彩绘依旧,欢歌乐舞依旧。千机的烈焰却从温暖的生命之火,变成哀叹的苟存之智。杜丽娘的泪化进腮上胭脂,不相融的水与油也相容。下海的遨游变为沉鱼或泛舟,上山的逐猎变为拜月或出塞,自我的歌颂变为飞燕起舞、隔江聆的后庭花。枯萎的爱与能,枯萎在父的咄咄里。

千机从未亡失,流浪于父系狂狂灼火的隙,点亮星星的慧光,给慧源存心的人——女人。

但十年多么长,长得足以给人最深处的底色转圜。父的名利场,为她镶出一座金身,也渐渐蚀进她的内里,让她一空更空。千机离去之前袁立绝强地不肯做最后的别辞,却问了她一个无关的事。

「你能帮我照料一个人吗?我很在意的好友。」她还背着身。

千机却不置可否,只是问,「你真的不会后悔?」

袁立摇了摇头。

3. 袁立

我和她就像硬币的正反面。我是说李红。

在知天命的年岁回看过往,人特别容易感慨。我的人生自盛春一路冬行,她却越冬而往春去。

在我成名几年后,我演过一部民国年代的剧叫《啼笑姻缘》。在那个片子里我一人演两个角色,一个骄纵的富家小姐,一个纯良的寒门孤女,戏份吃重,相当于一个人演了女一加女二,常常累得缓不过来,我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里面横跳,好似同时活两辈子。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物,她们仅仅只是因着一个男人有了交叉,随后便各走了各的路,这让我感慨万千。我和李红,却也不知道是因什么,短暂相遇,然后分道扬镳。我们有时那么像,却又那么不同。

同为女人,我们的境遇太不相同。我自小就被富养,洒脱无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成人以后,追我的人更是不在少数,他们为我折腰,只求我一笑。神明也垂怜我,早早给我名利与成就,我还有什么可不满足?她出身农村,父亲不爱她,弟弟索求她,即便她成名后回家赈灾,村民都要造她的谣。她的一生从未得到过爱,不可怜吗?可她竟然从未为爱低下过头。

在我们还都不过三十,都未经风浪的时候,她曾有一次不小心对我吐露心扉。那是我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她将自己的过往赤条条敞在我眼皮下,让我去拥她入怀。她给我看手上冻疮的旧痕,耳颈相接处的疤,以解答我长久以来“为什么不找个人疼自己”的问题。

那个年代人还保守,我看她对男色毫无兴趣,也怀疑过她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但那天坐在柳树下的石凳子,她掌心朝上地向我摊开她的年轮,从傍晚夕晒谈到公园闭馆,带我走了一遍她走过的路,摇摇晃晃、围追堵截的一路。我陪她又走了一路,懂得了她的来路。

早年的坎坷是她的苦难,也是她的武器。她从茧里挣出来的时刻,便有了独立的薄翼。我没有,我还在为爱意持久地沦陷着,尽管多年以后我才发现,每一种爱意都有条件——就连千机神的爱也不例外。年少成名的人容易轻妄,这是逃不过的。即便神明清清楚楚地一再眷顾,我也似乎以为我无需凭借力也能上青云。

女神的信仰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她赐予我灵性,使我能毫不费力地洞穿人,饰演人。可我在这样的自由中飘飘然了,我竟然更想要实在的异性之爱,那些我饰演过那么多次,从未真正相信过的“神话”,它们构成了我的身体记忆,形成了我的反应体系。当赵岭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快要相信了,我真的去相信了——直至很久以后它们幻灭在我的眼前。

或许没有表演之神,我也还有其它爱的浇灌呢?我侥幸地想。李红竟试图劝阻我,作为一个从不干涉,永远微笑,接纳我一切意见的她。当然她也只是言尽于忠告,并未因我的坚决而损害我的感情。但千机却真的要转身去。

多么任性的神呢?她为何没有原则,我请她去关照李红,她却真的去了。明明李红不才亦不灵,她不信神,只走她自己。那么大的打击迎面而来,神却帮她稳稳拿下,让她就那么毫发无伤地渡过,为什么她不同我一起落入尘埃?我却坠入和她无法再有交叉的山谷?

我和她也曾有过很长的故事,但都随风逝了。

-End-



【本文地址】


今日新闻


推荐新闻


CopyRight 2018-2019 办公设备维修网 版权所有 豫ICP备15022753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