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中国知识分子 家国 天下 情怀 中国

《家国天下：现代中国的个人、国家与世界认同》许纪霖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2月版/55.00元

历史学者许纪霖历经10年完成《家国天下：现代中国的个人、国家与世界认同》，从中国历史上的个人、家、民族与国家的复杂关系演变，探寻中国近现代“国家认同”所受到的冲击和转变，并最终设计出“新天下主义”的认同模式。今年4月，在浙大彩虹读书会、杭州晓风书屋主办的杭州新书分享会上，许纪霖深谈何为知识分子、何为家国天下，何为中国知识分子的家国天下情怀。

　　许纪霖

　　华东师范大学紫江特聘教授、历史系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20世纪中国思想史与知识分子的研究以及上海城市文化研究，近著有《中国知识分子十论》等。

《家国天下》讨论认同问题

　　《家国天下》讲什么？打个比方，就像你到一个小区，还没进门就被门卫大爷拦住了，他问你三个问题：你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这本书回答的，就是这三个涉及认同的问题。

　　“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这些问题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存在的。比如，现在要我来回答“我是谁？”，我一定会说“我是中国人”，还会补充一句“我是上海人”，再仔细想一想，会补充说“我老家在浙江绍兴”。这些都和认同有关。当你回答“你是谁”的时候，一定和你的根源感有关。你的文化源头、历史源头在哪里，你要往哪个方向奔？这是每一个人、每一群人，乃至一个国家的人都必须回答的问题。

　　而对“认同”这个问题的思考、研究，自晚清以来的中国历史，特别是思想史，是很少的。因为五四运动倡导“德先生和赛先生”，很多文章都围绕科学与民主来做，很少讨论到认同。所以五四运动以后，中国人有很多迷茫，其中一个就是突然失去了自我，不知道自己是谁。直到今天，100多年了，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们。

　　我用10年写作《家国天下》，就是要讨论关于认同的问题：对家、国和天下的认同。同时也是一种情怀——有家国天下情怀的人，才能算作知识分子——这个关怀小到家，大到国，乃至天下。

家国天下是一个连续体

　　中国历史上，不能离开“国”和“天下”来理解“家”，因此家国天下的认同是一个连续体。这个说法最早来源于西周分封制，“家”代表卿大夫，“国”是诸侯国，“天下”是天子，这形成了家国天下的统一体。但近代以后，“国”作为一个政治共同体，与自然衍生的“家”相比，两者显然有非常明确的界限。

　　像前不久关于韩国的萨德导弹部署，中国年轻的和已经不年轻的爱国者们，奋起把乐天给砸了，表现出极大的爱国勇气。但“爱国很容易，爱自己的邻居却很难”。今天的国人和自己的邻居有多少互动？很多人不知道邻居姓什么，家里有几口人，老死不相往来，彼此形同陌路。如果爱国不能落实到爱家人、邻居，甚至城市的话，这个口号是很空的。爱国首先是爱自己的家人，爱自己的邻居，爱自己的乡人、城市的人，然后再推广到全国，乃至全天下的人。国的可“爱”不是抽象的，而是很具体的。

　　按照儒家的说法，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知识分子的情怀要放大出去，如果没有“国”和“天下”的视野，是无法理解自我在哪儿的。认识自我需要有一个“国”的背景，有一个“天下”的背景，才能真正知道自己处的位置。从这点而言，爱家乡，也要有“国”和“天下”的情怀和视野，我们才能真正意识到自身的位置在哪里。这也是“家国天下是一个连续体”的意义。

要回到历史中看国家认同

　　学术界这几年有一个话题很热，叫“何为中国”。古代中国不是我们在中学历史教科书中背过的那么简单，它非常复杂。因为非常多元。古代“中国”，是一个绵延了3000年的政治文明共同体，在每一个不同的历史阶段都有它的肉身，这就是各个朝代。而且她是一个多民族、多政权的复合体：在很多时期，中国的版图里不是只有一个政权、一个王朝，而是有多个政权、多个王朝。

　　古代中国尚且如此复杂，现代中国更复杂。何为现代？谁是中国？现代和中国是冲突的吗？还是有可能彼此内在化？这些涉及认同的问题，不仅是学术问题，同时也是和我们在现实中遭遇的困境有关的问题。我从事思想历史研究，在《家国天下》里，我是把这些问题放回历史中来讨论和研究的，我试图通过历史来重新思考什么是中国，什么是现代中国，尝试为这些问题找出一些头绪。

　　国家认同除了国家和国民、国家与个人的关系等问题；国家由多民族组成，有不同的宗教，这些都构成了更大的挑战。美国直到今天还没有解决，欧洲同样如此；而苏联解体的原因之一就是民族问题。虽说今天政治学的主流是强调治理，但国家认同是最核心的问题。我们必须回到历史中重新看这些问题。

　　我最后讨论的是新天下主义，其核心思想是，古代中国的传统并不是国家主义的，而是天下。儒家被称为轴心文明——对全世界都产生巨大影响的文明，如果它关心的只是一己之事，并不会被看得太高，正因为它思考的是全世界的事。所以说，爱国要从爱家人、爱邻居、爱国人开始，最后止于爱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