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以“BBBA”自居的宝沃汽车，在破产之路上又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福田汽车近日称，公司于4月22日收到北京宝沃寄送的书面通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受理北京宝沃的破产清算申请。

4月8日，北京宝沃向法院申请破产清算。法院认为，本案中，北京宝沃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审计报告显示其全部资产不足以偿付全部负债，北京宝沃属于破产适格主体，已具备破产原因，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破产法》，裁定受理北京宝沃汽车股份有限公司的破产清算申请。

目前本案尚未开庭审理，福田汽车方面表示，将积极维护公司的合法权益，继续跟进北京宝沃事项破产清算的后续进展并及时披露。

此前，北京宝沃因财务枯竭，确实无力清偿到期债务，并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已于4月8日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决议依法申请破产清算，并于4月8日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交了相关申请。公告表示，北京宝沃成立以来亏损严重，为偿还历史债务将资产抵债或抵押，且资金链断裂，融资困难，债务出现严重危机，至今未能恢复生产。申请人已无力清偿到期债务，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为保护北京宝沃股东及债权人合法权益，依法向法院申请破产清算。

套用鲁迅先生的句式，曾经也红火一时的宝沃，大约的确已经死了。

宝沃其实已经死了不止一次了，如今这一次，只是宝沃汽车最近一次死掉。

回想当年，如今的网红“虎哥”于虎在网上还没那么红的时候，瘦削的他穿着标志性的蓝色修身西服，表情严肃地竖起右手大拇指，伴随着头顶的闪亮以铿锵有力的语调说出“好！贵！”的宝沃广告，一度占领了中国大江南北的影院、写字楼、电梯间。

事实上，在宝沃出现溃败迹象的时候，虎哥的广告尚处于投放之中——那是整整两年前的2020年4月，在全中国尚未从第一波新冠疫情中完全走出时，陆正耀和他的瑞幸咖啡遭遇了电闪雷鸣般的崩盘，三次熔断、一天内跌掉80%市值。

这是宝沃的倒数第二次死亡。

关于宝沃这个品牌的历史，从北汽福田将其复活那一天开始，已经被无数汽车媒体拿出来吐槽过无数次。一个1963年就死透了（宝沃的第一次死亡）的“前德国四大品牌之一”，在半个世纪后被通过农用车起家的北汽福田招魂，这本来就已经足够荒诞。

宝沃汽车于1919年由德国工程师卡尔·宝沃创建，一度是德国第三大汽车制造企业，后在1961年因资金链断裂等原因宣布破产，1963年彻底停产。整整半个世纪后的2014年，福田汽车只花了500万欧元就收购了只剩下品牌、毫无技术沉淀的宝沃品牌，并在2015年的日内瓦车展正式“复活”。

在被秽土转生之后，宝沃又在营销中碰瓷奔驰、宝马、奥迪，强行打造出BBBA的概念。不可否认的是，宝沃曾经取得过还不错的销量。在2016年北京车展正式上市后，BX7迅速获得大量订单，连续半年保持月售5000辆的水平。整个2016年，BX7取得了近40000台的销量。但从此之后，宝沃就一路走上了下坡路。

事实证明，北汽福田希望借宝沃转型乘用车，并且选择了走高端化路线，却亏损数十亿、销量始终不振，最终被市场证实是一场失败的尝试。2016年至2018年，宝沃累计销量10.69万辆，累计亏损40.14亿元。由于产品市场反响较差，业绩表现也不尽如人意，福田决意剥离这个“累赘”。

2018年12月，福田汽车将宝沃汽车67%股权成功转让给长盛兴业，成交价格39.73亿元。随后又在2019年转手给陆正耀的神州优车，交易完成后，神州优车直接成为北京宝沃的第一大股东。在神州的操盘下，宝沃开始搞起了所谓的“汽车新零售”——你可以将此视为宝沃的新生，也可以理解宝沃的第二次死亡。

2019年上半年，宝沃累计销售新车30393辆，同比大增超80%，半年时间完成了此前近一年的销量（2018年累计销售32942辆），神州的赋能似乎很有效果。然而，在宝沃汽车看似销量大涨的同时，各地经销商退网和集体维权的事件却在不断涌现。

这一年10月，一批宝沃经销商组织了维权事件，核心矛盾是神州优车体系下的神州买买车以大客户的身份采购了大量宝沃车源，渠道价格低至5.5折，严重低于普通4S经销商的拿车价格。这引起宝沃4S体系和神州体系的矛盾激化——实际上，当年宝沃销量回升的背后，并不是宝沃重新赢得了消费者的青睐，而只是神州“左右互搏”式的自产自销，大量的宝沃BX5和BX7被卖给了同属神州系的神州租车和神州买买车。

2019年年底，“贵才能好！好才能贵！”的广告开始洗脑刷屏，却并没有在口碑和销量上挽救宝沃。新冠疫情随后突然来袭，宝沃彻底败了……

宝沃当年那个著名的广告说自己“贵才能好！好才能贵！”。没有错，宝沃定价确实很贵：面对22万的凯迪拉克XT4、24万的林肯冒险家、乃至曾经“被碰瓷”的奥迪Q5L，能够考虑顶配车型定价高达32万元的宝沃BX7的人，必定是极有性格、不走寻常路之人。

另一方面，宝沃并不见得好。从发动机异响、油耗畸高到车身异响，关于宝沃车型的各种投诉和吐槽层出不穷。2019年，笔者曾在山东旅游的路途中，就曾从神州租车租过一辆BX5，并亲身体验了宝沃让人惊愕的油耗，和新车就锁不上后备箱的尴尬。

中国车市早已是全球第一的汽车市场，如果一个品牌在这里卖不动，那么必定是一个或多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或者是产品力不够、或者是品牌营销有问题，更可能就是价格太高。而宝沃，可以说在上述每一个环节都有问题。随着瑞幸咖啡财务造假一事发酵、神州租车私有化退市，神州系的发展也走向了下坡路，相关公司陷入财务危机，北京宝沃靠神州“输血”活下去的模式就此中断。

至今，神州优车关于宝沃的股权转让款也未能还清。1月4日，福田汽车发布《关于公司到期未收到北京宝沃股权转让尾款的公告》称，截至2020年12月31日，公司尚有16.71亿元（含利息）北京宝沃股权转让尾款未收到。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折腾，宝沃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但这个死去活来多次的宝沃，依然给中国车市留下三个未解的问号。

死过多次的宝沃，有可能再一次复活吗？

皮克斯的动画电影《寻梦环游记》说，一个人的死亡有两次：一次是肉体的逝去，而第二次是被彻底遗忘，而第二次才是这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对于汽车品牌来说，或许也是一样的。

61年前，那个真正能够与BBA起名的宝沃破产，留下的品牌，成为此后在中国重新出发的起点。而在中国坚持了8年后，宝沃再一次死掉了。最大的问题是：宝沃还有再一次复活，在中国车市坚持下去的可能性吗？

四年前，在中国拥有辉煌发展历史的铃木退出了中国市场。铃木和长安当时达成双方协议，在长安汽车收购长安铃木股权后，长安铃木将持续生产、销售铃木产品，所有的品牌和售后服务不变。在日本铃木依然握有新车型和研发能力的背景下，长安铃木也并没有坚持太长时间，铃木的产能随后都被用于长安自主车型的生产。

反观宝沃，现有的车型已经被消费者用脚投票，证明了其失败；60多年前的德系血统本就只是噱头，其研发也早在神州系接盘后就几近停止；如今最为走红的新能源技术方面，宝沃也不具备相应技术或车型。可以断言，对于任何可能的投资者而言，宝沃几乎毫无车型和技术层面的价值。

在当前中国汽车行业产能严重过剩，正处在产业升级淘汰落后产能的迭代进程中的背景下，宝沃的产能也很难被视为有价值的标的。

当下看来，宝沃的唯一价值似乎只剩下传统汽车和新能源整车双生产资质。

坊间曾经有消息传出，志在造车的小米曾与宝沃汽车就造车议题做过深度沟通，但似由于估值分歧，谈判并没有成果。几年前，中国车市尚处于大牛市，生产资质还非常值钱，但去年至今，中国车市的优胜劣汰明显加速，多个汽车品牌破产或是退出中国市场。生产资质早已大幅贬值。而且，即便有新生品牌看上宝沃的生产资质，也不见得对已经失败的宝沃品牌有所希望，反而更可能是用宝沃的资质来生产全新的品牌和车型。

综上所述，宝沃的前景出路十分暗淡，这一品牌或许将再度跌入深渊。

那些还在路上跑的宝沃，由谁来负责 ？

宝沃破产了，那些还在开宝沃的车主，由谁来负责他们座驾的售后呢？

传统而言，汽车的售后服务是香饽饽一块，能够给4S店带来不亚于、甚至远超新车销售的利润。铃木和讴歌尽管退出中国市场，仍然有它们此前的合资伙伴乐于负责售后。

但对于宝沃来说，其售后却成为一个问题。今年3月，新浪汽车就曾报道，北京地区宝沃汽车销售门店一名经理称，“店黄了，不再卖车，售后服务也做不了。”另一家媒体也在北京走访了解到，虽然宝沃的维修网点尚能提供正常的售后服务，但对于需要更换零配件的车主，却无法提供帮助。“厂家已很长时间没供给我们零配件，大灯、水泵等很多零配件都库存不足，到货时间也无法保证。”一位宝沃汽车售后维修网点工作人员表示。

为了打消既有车主的疑问，宝沃汽车在近日发布了一份致车主的公开信。这份公开信表示，宝沃汽车出现债务危机，面临破产境地。在政府有关方面的支持下，本着对车主负责的态度，已就宝沃汽车售后服务保障做出妥善安排。宝格沃汽车科技（北京）有限公司全面承接宝沃汽车售后服务责任，按原售后服务政策继续为广大车主提供维保服务和配件供应。

值得一提的是，宝格沃汽车科技（北京）有限公司成立还不到一个月（2022年3月29日），其法定代表人同样是陆正耀，注册资本为1000万元，经营范围包括技术服务、技术开发、技术咨询、技术交流、技术转让、技术推广；机动车修理和维护；汽车零部件及配件制造等。

尽管宝沃有所承诺，但能否兑现依然是大问题。车质网显示，2020-2022年多位车主投诉自己购买的宝沃车型需要更换配件时，被经销商告知厂家没有配件，问题得不到解决。在宝沃尚正常运营时就遭遇修车难，如今宝沃已经彻底破产，其供应链和售后更接近彻底归零，宝格沃很难真正做好现有车主的维保。

下一个“宝沃”，会是谁？

在宝沃倒下的同时，人们不禁也要问，下一个倒下的品牌，会是谁？

最近两三年，汽车“新四化”的浪潮前所未有的汹涌。新能源时代的序幕已经拉开，造车新势力争正当红，而传统燃油车品牌显得日薄西山。被这场时代洪流所吞没的，肯定不止是一个宝沃。

过去两年间，不管是传统造车企业，譬如华晨中华、力帆、众泰等汽车品牌，还是造车新势力像赛麟、拜腾、博郡等这样的新品牌都相继“倒下”。今年以来，讴歌宣布退出中国市场，而关于雪铁龙、斯柯达等品牌的传言，也始终没有停止。

在这样的时间节点上，有可能退出中国市场的品牌名单，着实不短。从久负盛名的三菱、Jeep、斯巴鲁、英菲尼迪，到中国本土的东南、海马……我们很难、也不忍去断言谁能坚持下去，乃至重振雄风，而那些品牌将如同宝沃一样倒下。可以确定的是，中国车市的优胜劣汰、关停并转，在未来几年间将成为更加普遍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