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甜甜的女贞子

小鸟啄食树上的女贞子，那可是留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儿时情怀。上海中医药大学的倪项根有一篇美文《酸酸甜甜女贞子》写的是他回忆在安徽安庆上小学时摘食女贞子的情形：

“那个年代，物质还是比较匮乏的。所以我们总是见到能吃的东西就要想尝一尝。当时，谁也不知道这种果实是否能吃，只是看到不少小鸟在枝头飞来飞去，不断啄食着树上果实。后来，有一天下午放学，我们再一次走到树下面。一个平时就喜欢调皮捣蛋的小伙伴突然说：要不，我们去摘点果实吃吃试试吧。说完他身先士卒，三下两下就爬到树上，摘了很多果实给我们扔下来，我们拿在手上，闻了闻，发现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于是就试着放了一个到嘴里，一咬，甜中带酸的味道，很好吃。于是，我们几个就放开胆吃了。

从那以后，几乎每天放学之后，我们几个都要从树上摘下一些果子吃。吃过之后，还感觉味道很不错，就这样一直从深秋时节吃到严冬开始。”

而倪项根认识到这种酸酸甜甜的果实就是中药女贞子，则要等到他上了中医药大学后，二年级学习了专业课《中药学》的时候：

“下课之后，我就拿上借书证，跑到学校的图书馆里借了一本中药图谱，很快就翻到了女贞子这味药，一看，药材照片旁边的原植物，高高大大的树木，与脑海里的记忆一模一样。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童年时吃过很多的那些果实就是女贞子！”

大学时代从《中药学》中学习到冬至采女贞，夏至采墨旱莲时，倪项根就已经领悟到：非冬至日采的女贞，非夏至日采的墨旱莲，并非没有疗效。古人做出这种极致的认识，令他发出感叹的是：“我们的先人似乎有一种追求完美的特质。这大约也是中医的魅力之一吧。”

输

中药名方“二至丸”即以女贞子和墨旱莲组成。取名“二至”的原因就是古人认为其中的女贞子在冬至日采摘是最好的，而旱莲草在夏至日采摘是最好的，故名为“二至丸”。

我想对此点进行解说的是，更准确地来说，古人以冬至与夏至为标点，指的是一个时间段，而非一个时间点。“药物采收有时”，古人一直强调的是不同药材有其最佳采收时节。虽然药材基原相同，但如果“产非其地、采非其时”也拿来当药材，自然比不上地道产地、采收适时的药材质量优异。限于认识的局限，古人没法测成分含量指标，但通过宏观指标的控制，所追求的完美更成为一种“独特的魅力”之所在。

”

鸟为什么不吃路边的女贞

济南的这些“女贞果”，为什么小鸟偏偏就不来啄食呢？

我专为此事请教了一位植物学的大师，他说，这些绿化树根本不是我国原先分布的女贞品种！

现在城市绿化种植的，最主要的品种是日本女贞。虽然它们都属于木犀科女贞属，却是不同的品种。但是日本女贞与大叶女贞的植物学特征很相似，一般人不能区分它们。

日本女贞的叶较女贞圆而厚，主脉常呈紫红色。果长圆形或椭圆形，长 8 ～ 10毫米，宽 6 ～ 7 毫米，直立，呈紫黑色，外被白粉。它的果实明显比女贞子药材要大。

大叶女贞的果实（即女贞子药材）呈卵形、椭圆形或肾形，长 6 ～ 8.5 毫米，直径 3.5 ～ 5.5 毫米。表面黑紫色或灰黑色，皱缩，基部有果梗痕或具宿萼及短梗。体轻，外果皮薄，中果皮较松软，易剥离，内果皮木质，黄棕色，具纵棱，种子 1 ～ 2 粒，肾形，紫黑色，油性。味甘而微苦涩。

日本女贞的果实不入药，被视为女贞子药材的伪品。除了日本女贞以外，大叶女贞的近缘植物水蜡与小叶女贞的果实同样不能药用，也被视为女贞子药材的伪品。

”

为什么绿化要用日本女贞

人们可能不禁要问：为什么种植的多是日本女贞呢？其实还真有原因。

在女贞向北方种植扩散时，让它更耐寒冷是必要的。而日本女贞更耐寒，所以在北方日本女贞迅速“上位”，这其中也有市场那只“无形的手”的影响。

南方的一些园林公司利用本地胸径6 ～ 8 厘米的大叶女贞作砧木，采取带木质芽接技术嫁接日本女贞，嫁接成活率可达到百分之百，从而对日本女贞引种成功。如有一家苗木公司一次就嫁接扩繁了日本女贞约 3 000 株，最大冠幅达 3 米，这些日本女贞的苗木运送到了山东、河北等北方地区，作为景观绿化树林种植。

驯化后的日本女贞树，叶大而亮，树势自然成型，生长旺盛，既可用作观赏用庭园树、绿篱和盆栽，又可用作行道树栽植和景观绿化配置。连续数年的观察结果显示，引种驯化的日本女贞比大叶女贞可耐寒的温度差达到 5℃以上，开花时间还提早 15 天左右，并且抗病虫害和抗污染性更强。作为苗木出售，日本女贞在价格方面比同等规格的大叶女贞高出一倍。

于是乎，我们在济南，满眼中其实到处都是日本女贞的身影了。还好，它的果是没人采的，小鸟也不来啄食它。这看上去是一大缺点，但转念一想，任何事情有两面性，这也有点好处：如果全部是中国的女贞品种，大家采了它的果实入药或滋补使用，作为行道树它们的果实可能已经受到了污染，岂不是不安全吗？

”

中药材应当有自己的标准

实验，唯有实验，没有实验不能说明问题。用实验数据来说话成了某些人怀疑一切、打倒一切所高举的“科学大旗”。

感谢小鸟，感恩大自然。这儿成就了一个盲法观察、绝少外来干预、无人能够超越的最伟大的动物实验。

大自然的环境中，有两种女贞树，一种是中国女贞，一种是日本女贞，它们依其自然属性生长着：开花结果，度过春夏秋冬……

小鸟也在自由自在地生活着，采食着可供它生命延续的大自然给予的馈赠。女贞的果实好吃，它不拒绝，日本女贞的果实不好吃，小鸟不喜欢，于是它们视若无睹。

女贞子药用可是经过了中国古人不知多少代的实践验证。那并不是小鸟们的功劳，是在对疾病斗争中用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小鸟不吃日本女贞，说明了女贞子与日本女贞子之间存在的差异，这远比在统计学上计算出二者具有显著、极显著差异的数字更有说服力。

是日本女贞子的毒性比女贞子毒性大还是日本女贞子无药效？结果还不明确。至少，目前还不能把日本女贞子当成女贞子来药用。

有人产生这样的疑问：成分测定表明，它们二者当中都主要含有齐墩果酸，二者含有的成分差别不大，难道就不能代用或合用？如果单独为了提取齐墩果酸，二者都可以作为原材料，但这与成为同一种药材完全是两回事。

中医药有其自己独特的认识与实践。归根结底，中药材要有中药材自己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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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丁兆平

本文编辑：秀泷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