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间华丽的蕾丝，衣角处繁复的绣花，脚上穿着蝴蝶结小皮鞋……不足20cm高的小人儿穿着缩小了数倍的服装，它睫毛纤长，发丝富有光泽，化着精致的妆容，斜靠在小秋书房里展示柜的一角，它的身旁，还有着三四只相似风格的娃娃，这便是娃圈人口中的玩偶娃娃。

它们的拥有者是今年27岁的小秋，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的她如今在一所中专院校当美术老师，她是一位资深的“娃圈”爱好者，也是一位娃娃“化妆师”。刚开始养娃时，小秋的朋友并不理解她，小秋的妈妈也常劝小秋“谈恋爱结婚才是正事”。不过小秋觉得，坚持自己的爱好，肯定是没有错的。小秋“养娃”三年，陆续收集了20个娃娃，花费了大约20万。像小秋这样的娃娃爱好者不在少数，已经形成了固定的交流圈子，也就是“娃圈”。

“养娃”三年，20个娃娃，花费20万

小秋的展示柜上有两层专门摆放收集来的娃娃，它们姿态各异，或坐或站，有着不同的表情。正中间的娃娃，穿着缩小比例的毛衣、背带裤和深绿色的小鞋子，粉红色的头发下是有一点小雀斑的精致妆容，小鼻头、翘嘴唇、粉粉的脸颊，显得十分可爱。

陈列出的娃娃仅是小秋收藏的一部分，小秋拿起展示柜上的一个Blythe（小布），向新黄河记者展示。据小秋介绍，娃圈比较常见的娃娃主要有BJD、OB11、Blythe（小布）三种，材质、大小、类型都有所不同，BJD的关节为球状，OB11是体长11cm没有娃娃头的娃身，小布的特点是头大身子小。

随着收集的娃娃越来越多，她会将自己更喜欢的娃娃放到大小合适的收纳盒中收藏，“这样也利于娃娃妆容的长期保持”。

“这些娃娃差不多每一个都代表了我某一阶段的状态，某种程度上说，它们在陪伴我成长。”

小秋大学时拥有了第一个小布娃娃，与小时候奖励性质的娃娃不同，这是她在淘宝上精挑细选之后花了500多元入手的，为它取名“小一”，给它改妆、换衣服，将它放在枕边，那段时间她连出门也会带上它。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价位只能买到盗版，“虽然我现在买的都是正版娃娃，但因为‘小一’对于自己独特的意义，我仍然将它放在柜子顶端。”

现在，小秋“养娃”已经三年了，陆续收集了20多个娃娃，总共花费超过20万元，其中最贵的一只近两万元。

“像我收藏的这只最贵的娃娃，素体是3000元，改妆花了近7000元。”之所以要两万元，是因为小秋会不停地给她配新的装备，比如不同款式的衣服、其他颜色的眼片等。

从收集到制作，以爱好养爱好

小秋介绍，“‘养娃’不是简单地买一个玩偶娃娃回来，而是要花心思对它改造。改造一个娃娃，通常要在‘娃社’买一个娃娃的素体，然后构思自己的娃娃要什么样的妆容，搭配什么风格的衣服等。”因为娃娃的手指、眼球、衣服是可以更换的，妆容、唇色、发色也是可以改变的。“有了初步构思，再将娃娃寄给提前联系好的妆师，妆师会根据要求进行改妆。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高昂的开销、漫长的等待，让作为美术老师的小秋开始尝试自己改娃。小秋表示，“从‘养娃’到‘改娃’，这也是本身懂一些绘画手艺的玩家的基本路线，相当于以爱好养爱好。”

自己改娃后，小秋更知道了一个娃娃“出生”不易。制作一个娃娃，要用到打磨机、刻刀、砂纸等工具，经过捏造、打磨、开眼、上妆、喷漆、修剪假发等环节，不仅费时，还要做好防护，因为打磨会产生粉尘，喷漆会产生有毒气体。

每个周末，小秋总会抽出一天的时间改娃。

把打磨机、锉刀、刻刀、眉笔等工具一字排开，小秋迅速进入一个属于自己的乌托邦。此刻，她只专注于眼前的娃娃，打磨机在手中高速地运转，顺滑地在娃娃脸上滑过，发出的嗡嗡声，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声响；刻刀每下一笔都十分谨慎，因为一个步骤出错，就要对娃娃重新打磨，甚至会前功尽弃。

工作时的小秋静默不语，雕、磨、画、钻、喷……她垂着头专注于手中的每一个动作，每次改娃时，她可以在工作台前坐一整天。娃娃改造结束之后，她会按照自己喜欢的妆容为娃娃上妆，直到画好最后一笔才会松一口气。改娃的成就感在这一刻实现满足，她会迫不及待选好角度拍下娃娃的照片发在朋友圈。

小秋从去年开始改妆，现在已经有了2000多粉丝，在闲鱼娃圈的排名中排在第272名。积累了一定的粉丝之后，她建了自己的微信群，有160人，她会不定期在群里开放妆额，每次都是瞬间被抢光。

从“养娃”到“改娃”的身份转变，让小秋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爱玩娃娃的人，这让小秋对娃圈有了新的认识，“以前我以为玩这类娃娃的人大多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自己开始改妆后才发现，其实三十岁左右、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要更多，女生偏多，男生要少一些。偶尔也会有未成年人找我改妆，我一般会比较谨慎，因为毕竟这类娃娃价格相对更高，容易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小秋向记者表示。

从“养娃”到“改娃”，已形成固定圈子，曾有一只娃娃卖到50万

像小秋这样既“养娃”又“改娃”的人不在少数，随着爱好娃娃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固定的交流、交易圈子，也就是娃圈。

要想进入娃圈，首先要弄明白娃圈中的一些专业术语。“‘娃妈’指玩娃娃的女生，而‘娃爹’则指男生，改妆师被叫做‘壮士’，因为和妆师谐音；有时也会把妆师和制作娃衣的人一起统称为‘太太’。并且，娃圈的交易很少使用‘买卖’来形容，买娃的行为常被娃妈们称为‘领养’。”

娃娃爱好者艾美，到今年她已经“养娃”四年了。她认为，改妆是“养娃”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是对一个娃娃是否满意的关键，因此改娃的价格也相对要更高一些，价格上下浮动非常大。“一个裸娃的素体基本价格要2000元左右，但是改娃从几百到几十万都有，这里面包含妆容、眼片、拉环、假发、衣服、鞋子等。”

闲鱼是娃圈交易的主要平台，通常妆师会将自己改妆的费用贴在主页，改娃的费用是根据要改动的项目，妆师的改妆手法、知名度等定价。“改妆费用一般包含基础妆费、开嘴加牙、装饰眼皮、眼片、拉绳以及服饰等部分。粉丝量在五百左右的博主的改妆价格通常是一千元左右，五千粉丝的博主价格大概在三千到五千元。”妆师裙子告诉记者。

今年2月份，在闲鱼平台上起拍十五万的娃娃一路竞价至五十万被买走，这只娃娃则出自一位拥有13万粉丝的博主。

虽然娃圈仍然属于小众圈层，但是火爆的娃圈经济还是吸引了很多圈外人加入，引发了一些乱象，“他们可能并不一定爱好这个，只是将娃娃作为一门生意”。

一位不愿具名的娃圈爱好者透露，“随着基数扩大，一些不良行为在变多，比如有一些妆师会盗用其他妆师的风格，或者刚刚开始就定比较高的价格，用网络上的假图吸引不知情的玩家，不仅扰乱了正常的秩序，也把‘娃圈’妖魔化了。”

娃圈背后的情感寄托

小秋从小就喜欢各种娃娃，她说：“需要玩具是每个人的天性。”上小学时，她在路边的小卖部里第一次看到了印有Blythe（小布）形象的作业本，继而被这种幼态比例、头大身子小的娃娃的画风吸引。回家后，她就开始在网上和书上寻找这类娃娃，“价格记不清了，印象中只记得对于小学生的我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于是小秋买了很多作业本，只为了收集印在作业本上不同的娃娃形象。

艾美“养娃”四年了，问到“养娃”对她的意义，她说：“我之前很宅，下了班也没什么爱好，同事聚会也不太想去。自从入了娃坑，为了带它们出去拍好看的娃片，会经常翻小红书看哪里风景好，还买了台相机，只为了留下一些好看的照片。对我来说它们既像朋友又像妹妹，也会对它们萌生一些责任感。”

自从开始改娃后，小秋对娃娃和自己都有了新的理解。“以前养娃只是给它们更换衣服或者妆容，现在我在做一门手艺，相当于我在创造一个娃娃，每一个细节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长在自己的审美上。”而手艺人的工作其实就是他们的人生本身，这里面蕴含着他们的情感和态度。

妆师裙子坦言，虽然改妆要花费大量时间，过程是辛苦的，“但是创造的乐趣和成就感是其他事情无法替代的”。她会给自己画的娃娃进行编号，给它们一个身份信息的同时，也记录着自己的改娃历程。

“每一个娃娃都是独一无二的，对我来说，它们不仅是玩偶，更是我的玩伴。”小秋感觉，它们更像是自己的映射，甚至它们投射出的情感会弥补自己的缺失。现在，小秋不开心时，仍会捧起她心爱的娃娃，梳一梳它的头发，整一整它的衣服，好像所有的不开心都在把玩之间被治愈了。（文中所现均为化名）

新黄河见习记者：张成地 编辑：赵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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