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琳（兰溪市公安局）

屋顶炊烟袅袅，屋内蒸汽氤氲，三尺灶台便是外婆的舞台。每年冬季去外婆家，我都会主动帮外婆烧灶。

外婆总是宠溺又无奈地帮我用松针点火，然后架起柴木，叮嘱我不要老往里头加柴。我以为烧灶不是难事，往火苗里加柴就好。实则不然，火旺火弱总是难以控制，有时眼看着火苗即将熄灭，我着急地向外婆求助。

只见外婆用火钳往炭堆里捅了捅，火苗呼的就重新燃起。我曾问外婆，为何我烧灶总是不均匀，外婆笑笑说：“火总不能一直旺，烧菜也讲究火候，留好空间、及时铲灰，才能生生不息。”

当时的我似懂非懂，现在却有了感悟。一心想把火烧旺，柴满不是关键，留点空间才好，人生也是如此。

伴随着松木条在灶膛里“噼里啪啦”，木头慢慢散发出清香，一家人的喜怒哀乐在缓缓升起的烟雾里流转。

烧完菜肴的余火，可以让老灶煮出一锅带着锅巴的香甜米饭，这是电饭锅做不出来的。牙齿轻轻一嚼，锅巴咯嘣脆。对我来说，在外婆家吃饭的乐趣不仅是“满汉全席”般的地道风味，更是这碗锅巴饭。

有时，外婆会把炭铲到竹篾篮里，埋入番薯，一边哈气烤火取暖，一边期待着番薯的香甜味。外面天寒地冻，等窗户上结起雾，我和妹妹一边啃着烤好的番薯，一边围着一扇窗户，在窗上哈气，画出一个又一个幼稚的图案。

后来，因为小村改造，外婆暂时搬到了城里。从乡下小屋土灶厨房来到城市，外婆走进了被破壁机、蒸箱烤箱、油烟机包裹着的“科技化”厨房。

外婆的厨艺一向都是被家里人拍案叫绝的，本以为这个科技化的厨房，能让她更好地大展拳脚。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外婆果然很快熟悉了厨房的灶具和设备使用，这本应是件好事，但是外婆却说她想回乡下了。

看着燃气灶里跳跃的蓝红色火焰，无烟化油烟机轰轰响着，“煤气灶煮出来的菜没有我在家里做的香呀”，外婆叹声道。

想象多年以后，大家不再记得臼出来的米糕、搓清明粿的手艺，也不会知道土灶锅巴饭是何味道……故乡渐行渐远的风雨，正在我们心头慢慢消失。

土灶也被一方方新灶取代，高效便捷，只是再也做不出过去的味道。外婆终归是不习惯城市的节奏，即使我们再三挽留，她也硬要回她的老屋去。

那天，我看着她远去的佝偻背影，外婆没有回头留恋，固执守护她心中永远的“土灶”。也许，这便是老一辈人对故土刻在骨子里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