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容

Zhuang brocade is a handmade brocade of Guangxi Zhuang Autonomous Region. Ranking one of the most famous brocades in China, Zhuang brocade is a cultural treasure of the Chinese nation, along with Nanjing brocade,Sichuan brocade and Song brocade. Zhuang brocade,rigorous in structure, with its varied patterns and profusion of rich color, embodies the Zhuang people's yearning and expectation for a better life. Based on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traditional Zhuang Brocade patterns of Guangxi, this paper classifies and generalizes the major themes of patterns, summerizing mainly artistic features from the aspects of pattern design, composition and color,in the hope of providing certain reference for the innovation of Zhuang brocade patterns and the cultural inheritance of Zhuang nationality.

壮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少数民族，世代居住于我国西南部的广西、云南、贵州等地。壮锦的壮文译为mbaw laiz fax，意思是“天纹之页”，这种利用棉线与丝线编织而成的工艺品，图案精美绝伦，寓意丰富，彰显热烈、开畅的民族格调。

图1 壮锦被面中的彩蝶纹和菊花纹

广西壮族人民创造民族文化的同时形成了自身的民族信仰，在壮锦纹样上的映射主要体现在民族认同与自然崇拜。壮族先民身处的自然环境决定了他们的生产方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壮锦图案中所呈现的姆洛甲老祖母的传说、布洛陀传说，以及以花山岩画、歌圩与铜鼓场景为题材的图案均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其民族认同感。壮族人民的图腾崇拜来源于对大自然的未知，这与其稻作文化息息相关，在原始社会许多自然现象无法用科学的方法解释，所以他们常认为“万物有灵”，热爱并敬畏着大自然。壮锦的中心放射状纹样来源于壮族先民对太阳神的膜拜，水波纹、云雷纹、井字纹则体现了对水的崇拜，寄托了壮族人民对风调雨顺、生产丰收的美好期盼。

图2 凤纹

图3 狮子纹

图4 平铺形式的万字纹

审美意识是人们对审美对象的能动反应，壮族人民发现美并创造美，通过壮锦图案传递给更多观赏者美的享受。壮锦产生之初，其审美功能便已经与实用功能相伴，但实用功能大于审美功能，随着其装饰性的增加及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壮锦的审美功能逐渐增强并占据主导。南宋地理学家周去非的著作《岭外代答》中，“白质方纹，广幅大缕，似中都之线罗，而佳丽厚重，诚南方之上服也”是最早关于壮锦的文献记载，体现了早期壮锦“白底”“方格纹图案”和“厚重”的基本特征。至明清，随着织作工艺的进步，壮锦的图案日益多样，形成了自身鲜明的艺术特点，不仅仅作为日用品日常使用，也作为装饰品陈列欣赏。经过近两千年的发展，一代代织锦人将不同时期的人文风貌、自然风光融入到图案的设计当中，创造出基于传统且极富时代气息的壮锦工艺品，具有极高的艺术审美水平。

壮锦图案对伦理规范的作用主要体现在敬老爱老与男女社会分工这两个方面，织锦人将自身对于社会规制的理解蕴藏在图案当中，经过历代子孙的口传心授得到传承。传统壮锦图案中的万寿花纹、福禄寿喜纹以及葫芦、仙桃等象征长寿的图案形象，反映了壮族人民希望长辈延年益寿的美好祝愿。许多龙凤呈祥图案多呈龙上凤下、龙大凤小，体现了传统观念中男尊女卑的意识形态。随着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出现了许多女性形象占据主导地位的图案，如刘三姐与阿牛哥等男女对山歌为主题的图案，宣扬女性独立与男女平等。

图5 几何纹为底的凤蝶纹

图6 几何纹为骨架的花树鸟纹

传统壮锦纹样题材丰富，花鸟虫鱼、山水景观、民族风情等均成为了织锦人的创作源泉。根据灵感来源的不同，笔者将其分为几何纹样、字形纹样、动物纹样、植物纹样和人物纹样。

几何纹样是壮锦纹样中最常见、最基本、最抽象的纹样。壮锦“通经断纬“的织造工艺使长短不同的线段直角交织形成方格纹样，在此基础上发展出十字纹、工字纹、万字纹、云雷纹以及具有一定倾斜角度交织形成的三角形纹样，菱形纹样、同心圆纹样也自然而然地产生。这些简单的线形通过组合、连接与叠加，使图案得到了无限的延展，赋予壮锦图案独特的秩序美感。

字形纹样指直接使用文字作为织作图案的纹样种类，最常见的字形纹样有表达延年益寿的寿字纹、表达恭贺新禧的喜字纹以及表达福与天齐的福字纹。汉字源远流长的发展历程使字形本身极富多样性，织锦人在此基础上进行二次设计，使字形纹样的艺术性提高、装饰感增强。

壮锦中的动物纹样种类繁多，这与壮族人民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有着直接的联系。凤凰作为吉祥之物被人们敬仰和爱戴，壮族民间有俗语“十件壮锦九件凤，活似凤从锦中出”。除此之外，龙纹、鱼纹、鸡纹、蛙纹、蝴蝶纹等也较为多见，表达富贵、美满、多子的寓意。

岭南的气候常年四季如春，雨水丰富，为植被的生长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壮族人民尊敬自然，热爱种植，因此植物成为了壮锦纹样不可或缺的重要主题。常见的植物纹样有象征年丰时稔的稻穗纹、象征延年益寿的菊花纹、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花纹和象征富贵吉祥的牡丹花纹等，造型大方，配色鲜艳，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人物形象同样是壮锦纹样的重要题材，从羽人纹、蛙人纹到刘三姐纹样，经历了概括至详实的演变过程。羽人纹是壮锦中最早出现的人物纹样，体现了壮族先民的占卜习俗。蛙人纹是人体四肢呈青蛙姿态的纹样，多见于以花山岩画为主题的图案当中。刘三姐纹样则是以刘三姐形象与对山歌男女形象为原型而创作的纹样，体现了壮族源远流长的山歌文化。

壮锦纹样在图形设计方面的特点主要包含两个方面。

高度的提炼概括。受工艺技法的限制，壮锦图案以经纬每一交叉点为基本单元，形成点状的色块，点的横向纵向叠加形成横线竖线，而斜向叠加则形成方折线而不是圆滑的曲线。因此在壮锦图案中许多动物纹样、植物纹样均自然地被归纳为几何折线造型，与当代的马赛克风格、像素风格相类似，形成简洁且充满趣味性的抽象美（如图1）。

灵活的组合重构。壮锦中的许多纹样是多元素共同组合形成的结果，在组合的过程中，各元素的原形被打散分解，将各自最具代表性的局部提取出来并重新结合成新的形象，如凤纹是鸡形象与鸟形象的结合（如图2），狮子纹是虎形象与犬形象的结合（如图3）等。这样提炼重组的形式使图案来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耐人寻味。

通过对实物以及相关历史图片的搜集和分析，笔者总结出壮锦纹样的构图形式有以下特点。

几何纹为所有构图形式的基础，既可作为装饰，又可作为骨架。壮锦纹样的构图形式多样，常见于三种基本形式。最为简单的一种形式为几何纹的大面积平铺（如图4）。其次是以平铺的几何纹为底，在上方增加装饰性图案，更富层次感（如图5）。再者是由几何纹构成各式骨架，在骨架之间填充其他装饰纹样（如图6）。以上三种基本形式当中，前两者中的几何纹以装饰的形式呈现，在第三种形式中的几何纹则是充当骨架，支撑整个纹样。

织物的形状决定图案的构图和组合形式，在限定形状内满足构图的饱满大方且繁中有序。织物本身的形状对壮锦纹样的构图有很大程度的影响，例如，背带、包带以及花边等长条状织物多以二方连续的排列方式，向相对的方向不断延伸形成带状的图案；被面、衣服前后片、方巾等幅面宽的织物则多以四方连续、镜像对称或中心放射的排列方式形成大面积的块状图案。构图形式随织物形状灵活设计，使壮锦图案达到装饰性与实用性并存的效果（如图7）。

图7 壮锦背包

图10 壮族花幔织锦中的四鸟纹

图8 不同配色的凤纹样

图9 不同配色的鸡纹样

壮锦纹样的色彩是织锦人对自然色彩大胆、概括、夸张的表达，总结其特点主要包含以下两个方面。

图案设色不受物体固有色的限制。壮族纹样的色彩一方面来源于大自然，但更多的来源于织锦人的内心。他们一方面将自然物的固有色提亮提纯，提高了色彩饱和度，使纹样所呈现出的色彩更加光鲜艳丽，另一方面则根据主观需要和感受对色彩进行概括、取舍和归纳，并重新进行色彩搭配，使其观赏性尤为突出。（如图8至图9），设色大胆新奇的凤纹样、鸡纹样，给人焕然一新的视觉效果，更加耐人寻味。

图案善用互补色与对比色，各个颜色之间独立，不渐变不包边。壮锦手艺人间有“红配绿，看不俗”的俗语，可见他们对于红绿互补色搭配的热爱。传统壮锦所用的丝线和棉线广泛使用草木染，茜草染红，栀子染黄，蓝靛染蓝，三者本身便是对比色，在此基础上调和间色，除此之外以枫叶染黑，调和明度上的深浅。受工艺的限制，每经纬交叉处只能有一种颜色，不像蜀锦采用“活色”和“晕裥”工艺产生渐变色，也没有云锦的“片金绞边”，因此壮锦图案的各个色块之间相互独立，对比分明，壮丽而又古朴大方。

壮锦是一门传承了两千多年的传统手工艺，是壮族审美最为生动的诠释，壮族人民把它作为民族的文化符号。壮锦纹样在题材选择、图形设计、构图样式、色彩构成等方面均具有鲜明的艺术特点，这是壮锦的精髓所在。

广西传统壮锦纹样题材广泛，但一幅完整的壮锦图案一定不是单一题材的重复叠加，而是多种题材的有机组合，字形、动物、植物、人物题材多作为图案的主体，几何题材常作为衍生纹样及边角装饰。时代进程的推进使壮锦纹样的题材得到拓展，合理的分类可以帮助织锦人们在设计纹样时思路明确，有迹可循。

传统壮锦中许多纹样的图形设计善于融合多种形象，在动物纹中表现得比较突出，受织造工艺的影响而呈高度提炼概括的特点。在构图样式上，壮锦织物本身的形状是织锦人选择构图先决条件，在此基础上，几何纹作为骨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色彩方面，壮锦纹样往往脱离物体固有色的限制而重新配色，注重色彩的对比和反衬，不做渐变和包边处理，使整体色调更加明丽鲜亮，生意盎然。

壮锦纹样作为一种艺术装饰，不仅仅是静止的图案，而是历代壮族人生活的缩影，它随着时代浪潮的运动与流变向前推进。在工业化、信息化高速发展的今天，不同形式的图案琳琅满目，壮锦纹样以返璞归真的记录方式，保留最自然、最朴实的民间艺术。

上海工艺美术2019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