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部《权力的游戏》（以下简称《权游》），其实有着深刻的历史哲学原型。它正暗合于西方从封建王朝政治到现代民主政治的巨大转换。而龙母在其中则扮演着类似华盛顿、克伦威尔或罗伯斯庇尔式的角色——既是在旧制度下生长和孕育的胜利者，又是这个旧制度的埋葬者和终结者——希望龙母能走到那天。

　　从开始到现在

　　没有历史进步，只有复仇的循环

　　7月16日，备受瞩目的美剧《权力的游戏》（Game of Throne）第七季回归荧幕，据HBO的统计数据，第七季第一集在短短一天之内斩获1610万收看量，再次刷新收视纪录。由于制作方已经确认，全剧将于第八季迎来终局，而最后两季的集数都大为减少，这让广大剧迷突然有了“看一集少一集”的珍惜感，也让最后两季有了更高的观众预期和话题效应。

　　众所周知，《权游》素以人物的浩如烟海、线索的庞杂多变、情节的错综复杂著称。然而，在如此之多的人物、线索和情节当中，贯穿故事始终的两个母题，却一直没有改变，即“复仇”与“革命”。这两个主题，分别支撑起了全片的两条核心故事线：维斯特洛大陆各大家族之间的王朝战争，以及“龙母”丹妮莉丝试图开创新天新地的革命计划。

　　《权游》故事的前史是发生于三十年前的“簒夺者战争”（War of Usurper），以劳勃·拜拉席恩为领袖的五大家族起义军，联合推翻了坦格利安王朝三百年的统治，建立了拜拉席恩王朝。这标志着持续稳定了三百年之久的维斯特洛大陆，开始了新一轮动荡的权力分配和重组。正是由于“簒夺者战争”之后，脆弱的权力平衡难以维系，使得拜拉席恩、史塔克、兰尼斯特、徒利与艾琳五大家族之间相继反目，其最终结果是，兰尼斯特家族独揽大权。

　　由此，开启了整部《权力的游戏》之后的故事：兰尼斯特家族渴望巩固不义得来的统治，而史塔克、拜拉席恩等家族则掀起一轮又一轮的复仇运动，将整个维斯特洛大陆的所有家族势力裹挟其中，爆发了规模堪比簒夺者战争的“五王之战”，权力的重心不断分化、移动和突转，直至本季。

　　在这个故事线中，“复仇”的逻辑支撑着整个剧情的合理运动，围绕“铁王座”的争夺所展开的复仇-反复仇-再复仇，构成了《权力的游戏》当中主要的矛盾冲突，以及人物与人物之间的本质关系。全剧整体所呈现出来的血腥、杀戮和阴暗的美学基调，其实正是依托在这种故事逻辑之上的相应表达。

　　这是一个信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信条的世界，也是一个遵循“人人与人人为敌”法则的世界，任何春风和煦般的美好、善良、温存和感动，都只是一种短暂虚假的幻象，一种只能想想而已的奢侈品，甚至是一种巨大的危险品——君不见，善良温和的凯瑟琳夫人，和勇敢正直的“少狼主”罗卜·史塔克，眨眼就被温情脉脉的佛雷老爷给灭门了。

　　在这个权力世界之中，其实不存在任何历史意义产生的契机，我们看不到任何意义上的历史演进与发展，而只是几大家族之间的重新分配和轮流坐庄：“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是构成《权力的游戏》故事架构第一个主题：王朝战争的历史循环。

　　从现在到将来

　　“龙母”或成为旧政治的终结者

　　然而，为维斯特洛世界中受难的人们、同时也为观众带来希冀的，则是在故事另一边的“龙母”丹妮莉丝。如果如前所说，剧中其他势力的反抗行为，都只是一种在旧的行事逻辑之下的叛乱或复仇的话，那么龙母历经千难万险，渴望重夺维斯特洛大陆统治权的计划，则称得上是剧中真正的革命行为。

　　在第五季中，龙母与成为她的军师的“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有一番对话。龙母说道：“兰尼斯特、坦格利安、拜拉席恩、史塔克、提利昂……不过是同一车轮上的辐条。”足智多谋的提利昂说：“你不是第一个想阻挡车轮的人。”龙母斩钉截铁地说：“我是粉碎车轮的人。”

　　后来这段内容，又配以壮观的动画效果出现在了之前第七季的宣传片当中：代表五大家族的动物互相搏斗，后又化为齑粉。在这个饱含机锋的隐喻中，正透露出了本剧的关键。“车轮”，正是如前所述，围绕铁王座而展开的王朝循环。

　　提利昂所说的“阻挡车轮”，其含义是让王朝的循环停止下来、不要轮到下一家坐庄，换句话说，让自己的家族千秋万代、永远掌权——这是权力几乎本能的天然诉求。洞察历史的提利昂，无非是在劝诫很可能掌权的龙母：不要做“传之无穷”的大梦。

　　但龙母的回答，不是要停止车轮，而是“粉碎车轮”——换句话说，彻底粉碎这个“权力的游戏”，粉碎几大家族之间的历史循环，粉碎象征着权力万恶之源的“铁王座”，而代之以真正的平等。

　　龙母在“奴隶湾”期间，不惜冒着危及统治的风险，也要废除不人道的奴隶制，将所有奴隶都赦免为自由人。这正是她的革命政治的起点，也暗示着她所希望展现的真正抱负。这是故事的结束，也是革命的开端。

　　在这个意义上，整部《权力的游戏》，其实有着深刻的历史哲学原型。它正暗合于西方从封建王朝政治到现代民主政治的巨大转换。而龙母在其中则扮演着类似华盛顿、克伦威尔或罗伯斯庇尔式的角色——既是在旧制度下生长和孕育的胜利者，又是这个旧制度的埋葬者和终结者。至于龙母能否走到那天，我们还需拭目以待。

　　□景成（青年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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