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近筑】圣约翰大学建筑群:中西合璧,天下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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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近筑】圣约翰大学建筑群:中西合璧,天下之先

2024-07-17 17:53|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本文1.8万字,建议分多次阅读;因篇幅弃阅者非目标人群,走好不送、欢迎取关)

5月17日,同济恢复开放;

5月18日,交大恢复开放;

5月20日,复旦恢复开放...

一时间,上海大学校园似乎全面走出了疫情时代,重新找回了公共属性。

但同济并非“带头人”。早在4月底,华东政法大学长宁校区便对民众敞开了大门;而环绕校园的苏州河畔步道其实在2月底就已经恢复开放,步道与校园间常常只有一道低矮的围栏,“防君子不防小人”。华政鸟瞰:雄踞苏河半岛之上

1879年起,华东政法的前身——圣约翰大学(下文简称“约大”、“圣约翰”)便发端于此,是毫无争议的上海第一家近代大学。140余年后,作为后继者的华政又勇敢的站到了历史的前列,率先撤下藩篱、开放校园,与约大一样——

敢为天下先。01

天下之先

1879年,圣约翰大学奠基于沪西梵王渡(在今万航渡路,凯旋路桥旁),似一道闪耀的真理之光,刺破中国封建末期深重的蒙昧。

镌于思孟堂奠基石上的约大校徽圆圈下方为校训“光与真理” (Light & Truth)圣约翰大学由美国圣公会创办,是旧中国十六所教会大学之一(13所基督教+3所天主教大学)。很长一段时间内,圣约翰都被认为是中国最早的近代大学。但若以开办大学课程(招收本科生)时间为准,1891年开始设立“正馆”即大学部的圣约翰大学,实为中国第三早的近代大学,晚于齐鲁大学(1882年)及燕京大学的主要前身北京汇文书院(1889年)。怎么能少了表:中国近代教会大学时间线一览(← →)其中“官方时间”标准不一,仅作参考中国第一所(近代)大学不在北京、不在上海而在山东(齐鲁大学前身之一,登州文会馆),是不是很反常识?以及“中国最早的大学”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当然,如果把教会大学视为“外国的大学”,那北洋大学确实是“中国第一”。但对圣约翰而言,“中国的大学”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身份。回到教会大学表,看另外两个年份:在境外注册、向国民政府备案。前者,圣约翰仅晚于燕京大学,及先注册后招生的岭南、东吴;但后者却足足比其他院校晚了十几年。洋大人之倨傲,可见一斑:

“我是来点化你们、传播光与真理的——

现在,你们在教我做事?”

中国教会大学境外注册&国内备案时间对比

圣约翰的“GAP”明显超过其他学校

迟迟不按国民政府要求立案,使圣约翰在1932年最后注册期限后成了“非法办学”,招生受到一定影响。所以,虽然在上海圣约翰资历最老,后来的办学规模却明显不如复旦、交大等后起之秀,甚至不如大同等私立院校。解放前夕上海主要大学学生规模对比以建校年份从左到右排列圣约翰(最左)学生量仅为中游水平

但无论办学规模大小、无论能否荣膺“中国第一大学”之桂冠,圣约翰在中国大学历史上都开创了无数个“第一次”:

最早全英语授课;

最早教授心理学;

最早开设社会学;

最早设立新闻系;

最早授予医学博士学位;

最早的学校运动会(1890年);

最早的英文学生刊物(1890年,《约翰声》);

最早的校友会组织(1900年);

最早的大学生自办英文周刊(1921年,《约翰周刊》);

......

以及,与本文建筑主题相关的:

最早的中西合璧式校园建筑(怀施堂);

最早的专门教授自然科学的校舍(格致楼);

最早的现代化大学体育馆(顾斐德体育室);

最早全面拥抱现代主义理念的建筑系教学——

天下之先,

约翰敢为。

02

约翰小史

(写作本文时,去年的上海表白篇《骨与皮》惨遭投诉而被删;因此本段历史部分仅做极简介绍)

建筑是凝固的史诗。脱离历史讲建筑,未免如无源之水。因此介绍建筑群前,大致勾勒下“约翰小史”:

1879年,成立于沪西梵王渡,时称“圣约翰书院”;1888年,卜舫济任书院监督,此后担任校长直至1941年;1891年,招收本科生,1906年在美正式注册为大学;1911年,校园南扩,面积近乎翻倍;1925年,“六三事件”,大量师生出走另组光华大学;抗战期间,因绥靖路线,成为上海唯一继续公开办学的名校;1952年,伴随着全国院系大调整,各科系散入复旦、华政、华师、同济等院校,校园由华政最终继承。圣约翰大学从此不复存在。约大极简年表

上面简史仅为最重要的时间点,详细年表请参见文末附录。至于最后的院系调整,倒适合现在看图(青年会中学、圣玛利亚女中非约大直属,因此用虚线):

(← →)几点说明与有趣的发现:

1. 继承约大校园的华政,其实只有约大一丢丢的血脉(文学院政治系);

2. 作为约大精华的商科(解放前后经济系学生人数占全校1/3),继承者是如今量产会计的上海财大(前身为中央大学商学院);

3. 约大分立出的光华,继承了相当的遗产(整个理学院,文学院教育系及部分中文系)后,与大夏大学(从厦大分立)合并成了华东师大,一度还曾占据了约大的校园;

4. 约大建筑系看似只是如今声名显赫的同济建筑系的众多来源之一,但却是约大后期为数不多的亮点。掌门人杨宽麟,是卜舫济的外甥(其母为卜舫济妻黄素娥姊妹),后任校政委员会主任,可称约大最后的校长。专业方面,他不仅是基泰工程司的四位合伙人之一,更邀请包豪斯创办人格罗庇乌斯的亲传弟子黄作燊担任约大建筑系主任,并聘请到鲍立克等名师任教——这不仅是上海第一个正式的建筑系,更在中国首次引入了现代主义建筑教学理念,打破了“布扎-宾大”的传统建筑学一统天下的局面。虽然存在仅10年的约大建筑系只有30余名毕业生,但其中却有罗小未、李德华等如雷贯耳的名字,堪称同济建筑最坚实的基础。

5. “定向初中”圣约翰青年会中学(约大校友自办),历经辗转后成了一所技校——上海市现代职业技术学校。但该校学生足可以为其伟大校友——贝聿铭而骄傲

专业是相当丰富了...

03

中国衣装

言及中国教会大学校园建筑,很多人会自然的想到四个字:“中西合璧”。这些建筑采用了西方的建筑技术、结构与材料,却模仿了中国传统的外观。但根据外观中采用多少中式建筑元素,又可进一步分为两大流派:

1. 欧亚式建筑(Eurasian Style):立面及主体采用西方样式,只是套上一个中国式的大屋顶与飞檐,又被形象的称为“中国装”建筑,主要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建造,圣约翰大学建筑群便是其中最早,也是最杰出的代表之一。

圣约翰怀施堂:整齐的西式拱券+中式屋顶

2. 中国古典复兴:几乎完全照搬中式传统建筑外观,又称为“中国固有式”建筑(王会计常顺口的称为“中华复兴”),盛行于1920年代末-1930年代中期,对应国民政府所谓“黄金十年”。最典型代表为南京中山陵、广州中山纪念堂,以及“大上海计划”诸建筑。

博物馆&图书馆:大上海计划之“左钟右鼓”

另外还有所谓新中式(Neo-Chinese)风格,即采用西式建筑的基本外形,但在细节上大量采用中式回纹、挂落等装饰母题,如女青会大楼等;相对欧亚式、中国固有式,新中式例作较少,可算“中西合璧”中的支流。

女青会:繁复的中式门头,一看就很丑贵

以时间线而论,欧亚式建筑出现较早、外观绞合生硬、建筑技术落后(砖木为主),按说比统一中式外观、建筑技术先进(钢混为主)的中华复兴落后一代。但这“落后”恰恰带来了一种朴拙美:中、西两种建筑语言直接对话、各展所长,西式齐整的拱券立面与中式轻灵的檐角混搭,虽略生硬却展示出兼容并包的心态——

恰如娶了中国老婆、热爱中华衣冠的卜舫济校长 

(图源网络)

(以下文字仅代表个人审美偏好)相比之下,中国固有式建筑虽然看似全然采用了中国建筑的画皮,却在钢筋混凝土营造出的、充满匠气的庄严肃杀中,彻底丢掉了中国木构灵动的魂魄。虽然同有“中式屋顶”,但“中华复兴”的中式源自北方官构,正统、呆板、暮气深重,恰如革命者们刚刚终结的封建王朝(外加可怕的高饱和配色);而“中国装”的屋顶则来自“老外们”对中国南方建筑的“拙劣”模仿,带着浪漫主义的轻灵不羁、与校园该有的朝气蓬勃。“中国装”的飘逸 vs '中华复兴”的压抑(圣约翰体育楼 & 南京励志社大礼堂)

圣约翰历史建筑群中,“中国装”是绝对的主流,“中华复兴”仅有约大校友、第一代中国建筑师范文照设计的交谊楼一座。不过想来范老应该不会在意王会计的疯狂吐槽:

约大虽早已寿终,其建筑群保存却相当完好:建国后除圣公会主座教堂被拆毁外,其余数十座均幸存至今,其中最年轻者也已经超过了圣约翰本身的寿命——毕竟1879-1952,约大仅活了短短73年。本文将这些建筑分成几大类:

约大建筑地图:采用“Earth元地球”标记

(限高120米,爱航拍地图的王会计很无奈...)

上图可与下表结合看,注意“地图标记”列——

圣约翰大学建筑群速览(← →)

(为保持完整性,王会计连“空号”都标注了)如图、表所示,本文将分N个章节,尽可能完整的介绍圣约翰大学历史建筑群:

1. “老五楼”:早期“中国装”建筑,西方外廊式建筑立面+中式屋顶及飞檐。

2. “新五楼”:后期“中国装”建筑,与早期区别为立面取消外廊,转为更简洁的现代式样。

3. “霍格楼”:南扩校区时顺便并入的原霍格兄弟兆丰花园建筑。风格亦为早期“中国装”,但因来源不同,与“老五楼”差别明显。

4. 交谊楼:唯一的中国固有式建筑。

5. 同仁楼:建筑本身无甚特色,但出于对同仁医院的敬意,单辟一节。

6. 杂号楼:校园内其他建筑,分为校园区(红色图钉)、修缮中的原教工宿舍区(黄色图钉)两部分。风格混杂,西式为主,间有几栋中西合璧。其中四尽斋作为约大最后一座建筑,于“尾声”中单述。

当然还有华政加建的新楼(绿色图钉),不展开介绍。所幸新楼“插蜡烛”影响有限,约大历史建筑群仍能基本保持当年的风貌。

新图书馆&华谊楼(左)

后者的倭风复古还不如直来直去的社会主义风顺眼...

新楼中的杰作:河东公寓楼,折线凌厉

当然再新,新不过远处傲然矗立的环球港双塔——

中西合璧,古今同框04

“老五楼”

“老五楼”在圣约翰建筑群中名声最响,也最能体现早期中西合璧的“朴拙”风格。1879年于梵王渡奠基时,约大的主要校舍仅为一座方形的传统中式合院。卜舫济接任后,约大办学规模迅速扩大,校舍不敷使用;于是1894年起,一轮轰轰烈烈的“校舍建设运动”拉开了序幕。

1879年老校舍

(图源:《海上梵王渡——圣约翰大学》,

本文黑白照片除专门注明外均来自本书)

怀施堂|韬奋楼

1894年,约大拆除老校舍后兴建新馆,次年完工(据说老校舍的隅石被用作新堂奠基石,可惜绕楼一圈未能找到)。新楼以书院创始人、美国圣公会在华第三任主教施约瑟(S.I.J. Schereschewsky,冗长拗口是因其为立陶宛籍)而命名为怀施堂,是约大现存建筑时间的起点与位置的中心。建国后,怀施堂被更名为韬奋楼,以纪念那位伟大但名字略显喜感的校友——邹韬奋。

怀施堂建筑档案

韬奋先生:你在内涵什么?虽为约大创始人,施约瑟掌校时间极短。1880年,施赴武昌视事,次年即中暑瘫痪,1882年离华就医。但他并未忘记自己的中国使命:1887年起,瘫痪中的施约瑟以巨大的毅力先完成了官话新旧约圣经的修订,又凭自己仅剩的能活动的两根手指操作打字机,逐字敲出了新约圣经的浅文理译本——即震惊世人的“二指版圣经”。“圣约翰之父”:施约瑟主教

怀施堂是中国教会大学中,最早的中西合璧式样建筑。立面是典型的、当时上海仍在流行的殖民地外廊式样,屋顶则配上了灰色的中式小青瓦。虽为中西生硬“绞合”,却是名家之作:设计师是大名鼎鼎的通和洋行。有趣的是,通和1894年刚刚成立,怀施堂正是通和洋行在上海的第一件大型作品,为其后来的成功奠定了基础。怀施堂甚至更早于通和广为人知的英文名——Atkinson & Dallas——因为第二位合伙人Dallas迟至1898年才加入。

通和洋行在上海主要作品清单(← →)

黄色高亮为圣约翰大学建筑

(作品风格仅供参考,王会计还没理好标准化的最终思路...)

西式为体:齐整的外廊

给您戴个帽中国衣装:青瓦、飞檐与硬山怀施堂平面布局为双重口字型,中间围成两个合院;前院四角各有一个八角塔楼凸出侧翼,密布飞檐。正面以钟楼为构图中心,大钟为美国原装进口(现在不知是否还是原物);可惜外观变化较大,原来的重檐歇屋顶被改造为单檐,且整体拉高,失去了原有的优美比例——略像一只伸长脖子的呆鹅。怀施堂俯瞰:双重口字布局(准确的说,后面的合院被中央体量切割为凹字型)

被“十字分割”的前部合院(中央为韬奋先生像)

注意小径上的优美纹样

背面视角,可见高耸的钟楼

正面视角,尤可见“长脖子”的突兀

今日华政校徽即取自“长脖子”的韬奋楼

对比:曾经优雅庄重的重檐隔河远眺,与其说是钟楼,倒更像城楼

塔楼与钟楼

塔楼与半月作为约大最早的大型建筑,怀施堂用途多元,同时充当教学楼、图书馆与宿舍楼。随着新校舍渐次落成,怀施堂逐渐成为用途单一的教学楼。可惜的是,华政开放仍不彻底,我等游客无法入内参观——

亲测刷脸无效,“无权限” 

怀施堂钟楼前,立着一座四柱三间的纪念坊,原为1929年约大五十周年校庆时由校友及士绅捐建。1955年拆除,现存为1992年重修,但四根石柱仍为当年原物。牌坊正面横额“缉熙光明”,由民国元勋谭延闿所题;背面镌校训“光与真理”,由时任外交部长王正廷所题。题词人如此煊赫,约大地位可见一斑。

纪念坊旧影:阳刻的对联与匾额笔力雄劲

纪念坊今夕:背后露出长脖子呆鹅 

光与真理在哪里?在我的帽子里吗?

“真理”一度成为了思孟堂边门的台阶,任人践踏...

(图源:基路伯,《圣约翰大学建筑考遗》系列)

(王会计去思孟堂找了,没找到...)

格致室|格致楼1898年,约大兴建了中国第一座专门教授自然科学的校舍——格致室(Science Hall,现称格致楼),次年竣工。新楼同样建立在老楼遗址上:地基原为施约瑟的“校长楼”;而旧宅的砖瓦则被重新利用,搭起了一座简易健身房(下文有call back)。

格致楼坐东向西,与南北向的怀施堂围合成小广场。风格与怀施堂一脉相承,同样是通和洋行设计、同样是外廊式立面+中式屋顶;但建成后不久便与时俱进的用玻璃封闭外廊,以对抗上海湿冷的冬天。

格致室建筑档案

怀施&格致:体量相差巨大

二楼匾额与封闭的外廊

格致楼整体略呈矩形,中央原有一个玻璃天窗,以在电灯尚未普及的时代,给理科实验提供尽量充足的自然光——据说当年,这里还给医学生们上人体解剖课。主立面朝西,两侧中央屋檐略作小亭状前凸;东南角则设欧洲城堡式的圆形塔楼——两亭一楼,显然都是搭飞檐的好地方。

格致楼俯瞰:中央浅色部分原为玻璃天窗

传说中的玻璃天棚内(网图)格致楼内现设有校史馆,可惜同样无缘参观 

东侧沿河立面:三层三种拱券与老虎窗主立面一侧塔亭,檐角高翘城堡式塔楼飞檐,似与对面的龙柏互相致意西式窗楣与中式屋檐的投影下水口也要精致哦

格致楼是约大状态最好的楼之一,因为2018年刚刚完成修缮,且整体效果相当不错,远胜于那些修旧如新的垃圾——说的就是你,张园(今潮8弄:还有我还有我)!首先,恢复了底层的外廊,这也是近几年修复外廊式建筑的主流做法。

格致楼外廊回望怀施堂

其次,修缮以历史图像为蓝本,恢复了“中国装”的灵魂——飞檐——TA们在某个特殊年代,统统被当做历史糟粕而“削去了棱角”。

格致楼旧照:三层密闭、飞檐全失

另一修缮重心是恢复外墙,同样是还清历史欠账(虽然与削飞檐相比,这个欠账起码动机是好的...):

对比:怀施堂剥落的涂层

(没忍心放更可怕的特写图...)

真心希望上海历史建筑的修缮,都能以格致楼为榜样进行;这样王会计的偷拍也会更赏心悦目:譬如繁花譬如光影

思颜堂|四十号楼

1903年底,约大开始在怀施堂西侧建设又一座新的大型建筑:思颜堂(Yen Hall)。思颜堂以圣约翰学监、事实上的第二位掌门人颜永京(名义校长为小文惠廉)而命名,是中国教会大学中罕有的以中国人命名的建筑之一。据称是孔门高徒颜渊后代的颜永京,阴差阳错之下却是最早系统接受西方教育的中国人之一,在“西学东渐”中贡献良多:

颜永京个人年表

与三任主教均有密切交集、前后建立两所教会大学,第一位留美硕士、中国心理学研究的奠基人... 颜永京的历史地位其实更应在其大名鼎鼎的后继者卜舫济之上,也足堪为一座体量庞大的建筑命名。

颜永京像:威严庄重的华人牧师形象

颜家后辈更是出色:四子颜惠庆,民国“外交系”代表人物之一,还曾两次短暂出任北洋政府总理;幼子颜德庆,铁道工程专家,曾主持接收德国胶济铁路主权;最负盛名的却是长期寄养在颜永京家中的侄子颜福庆(同时也是吴虹玉的外甥),民国最伟大的医疗奠基人,湖南湘雅医院、上海中山医院等等的创始人... 同为最早的华人牧师代表,颜永京及其后辈“颜氏三杰”对于中国历史的贡献,或许远在煊赫的宋氏家族之上。

回到建筑。思颜堂与怀施堂同样坐北朝南,仍是通和洋行的外廊+飞檐作品。建筑主体三层,而靠近怀施堂的东侧为两层;两部分屋顶的朝向也正好垂直,于是建筑正面出现了屋顶正面+山面混合的奇观,也是'中西合璧”不守陈规的体现。另一特点是U字型平面,本来亦围合出了类似怀施堂的合院——可惜现在却树木参天,俯瞰多少有些滑稽。

思颜堂建筑档案

思颜堂俯瞰:绿树参天,屋顶交错东侧,歇山之山

'U抱大树半遮面” 

思颜、怀施与格致同框,更可见格致的娇小

思颜堂奠基石,字迹已经相当漫漶

正面目前已经全部恢复为外廊

正门砖雕装饰

注意其上中式的荷花纹样

思颜堂西侧主体部分原为宿舍,东侧二层部分则为礼堂,1913年临时大总统孙中山曾亲临为约大学生讲演。现在思颜堂的主要用途是:女生宿舍。宿舍入口在北侧,即U字开口处,以一堵后加的围墙区隔;韬奋楼都进不去的王会计本来未敢奢望,没想到却偶遇了一个同为游客的大爷:“进来啊,傻站着干嘛!”  

隔断男女与爱情的矮墙

潇洒的游客大爷

外廊环抱,绿树成荫注意左侧为两层,即孙中山演讲的大礼堂所在东侧很有年代感的木楼梯

事实证明社恐王会计不但不如大爷,也不如队友:在我仍然欢乐而忐忑时,她已经溜到了楼上,发回了战报:

女生宿舍之,悠长的走廊

女生宿舍之,窗外的风景女生宿舍之,发呆的王会计 

思孟堂|五号宿舍

1908年奠基、次年建成的思孟堂(Mann Hall),是“老五楼”中最不醒目的一座。“孟”指美国牧师孟嘉德(A.S.Mann),1904-1907年在圣约翰任教,是约大校歌的作者,也被认为是将社会学介绍到中国的第一人——但相比施约瑟与颜永京,地位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之所以“配享专楼”,是因为孟氏是在庐山为了抢救落水的耶鲁校友而献出生命,精神足可纪念。被救的席比义(Seabury)是长沙雅礼学堂的创建者之一,但与圣约翰并无多少关联;或因此,思孟堂在“老五楼”中规模最小,目前的维护状况也显然不如其他诸楼。

思孟堂建筑档案

思孟堂转由同为上海中早期大行、擅长安妮女王风格的爱尔德洋行设计,此前睡文物系列的帐子公司(原泰昌木器行)亦是其作品。总体风格依然延续了外廊+飞檐的传统。矩形平面,悲催的是原来朝西的正立面外廊完全封堵、树木遮挡,已然被废弃;而格致楼修复飞檐的幸运,暂时还没轮到思孟堂,仍可见当年生硬的“切口”。

思孟堂俯瞰:一排大树遮挡了原背河的主立面

猜猜我在哪?

被放弃的正面(...啥都要拍得好看也是种病)

正立面旧照,今昔对比惨烈

思孟&格致:沿河CP1

保安&保洁:沿河CP2

北立面,注意檐角处“切口”

爱尔德花窗:我也是爱美的

思孟堂最大的看点在于北立面(侧边),八角形塔楼下方的入口式样特别、雕饰精美(虽然略显用力过猛)。西北角则藏着圣约翰诸楼中保存最完好的奠基石——显然就是开篇那块了。

典雅繁复的北门

“靴子”般的流畅曲线

浮夸的大门,浮夸的模特 

复习一下奠基石

奠基石上校徽下方的铭文也颇值得品味:

'For the earth shall be full of the knowledge of the Lord, as the waters cover the sea. Isa XI:9.' 

Isa XI:9 指《以赛亚书》第11章第9节:“主的知识将布满大地,好似水充满海洋。” 以此铭文纪念以传播知识为职业、却在水中救人而殒命的孟嘉德牧师,可谓一语双关。

西门堂|东风楼

西门堂(Seaman Hall)是“老五楼”中最晚的一座,1924年方竣工;但“资历”却相当老,因为是在1903年建成的思丁堂(Twing Memorial Hall)基础上改扩建而成,因此保持了1900年代的复古外廊式立面。有资料写西门堂为“拆除思丁堂”后建设,王会计不太相信: 

西门堂、思丁堂对比:外立面

西门堂、思丁堂对比:内院

显然,内外均与思丁堂高度一致,应为改扩建而非重造。思丁堂原为圣玛利亚女校(St Mary’s Hall)校舍,1902年奠基、次年建成。“丁”指美国圣公会女辅传道部执行长丁玛丽,圣玛利亚的扩建赖其大力支持。当然,对联想丰富者,这一名称似乎不妥: 

…时常开车的王会计看到这句饶是楞了许久

圣玛利亚与圣约翰一样,均由美国圣公会举办,1881年由文纪、俾文女校合并而成,与约大同在梵王渡校区办学,男女校仅由篱笆墙隔开。但篱笆显然挡不住爱情——1888年8月,圣玛利亚首任校长黄素娥嫁给了刚刚成为圣约翰书院监督的卜舫济;校长带头恋爱,堪称学生们的好榜样。 

黄素娥&卜舫济(结婚照请回翻前文) 

来自约大自编校史的官方吐槽——

女中迁走后的地盘交给了圣约翰大学高中部。根据《上海近代建筑风格》年表,西门堂亦由通和洋行设计,在原思丁堂基础上扩建形成回字形内院,占地面积为圣约翰之最,甚至超过了怀施堂(建筑面积略逊)。仍然是西式外廊+屋顶飞檐的早期“中国装”式样,但相比起来,西门堂的飞檐采用较少,拱券、檐口、柱头等部位却大量采用红砖,屋顶也是“老五楼”中唯一采用红瓦的,因此“中国风”不浓,相反更有安妮女王复兴的俊美气质。 

西门堂建筑档案

西门堂鸟瞰:回字布局,红顶醒目

南立面:圣约翰的“最长立面”

拱券绵延不绝,横贯半岛中部

沿河侧面:显然不太讲究...

红砖券柱群,典型安妮女王风格

旧照:有飞檐,但较为克制

券柱、歇山、环球港

注意飞檐的“断面” 

“内圈”外廊

西门堂以“建楼专项基金”捐献人、美国商人西门夫妇命名。西门是亚洲文会中国分会的创建者之一,1915年去世,其遗孀捐款5万美金给圣约翰建造新舍。有趣的是,西门夫人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美南浸信会修士晏玛太(Matthew Yates);不捐款给浸会系的沪江大学,却捐给了圣公会的圣约翰——个中缘由,不得而知。

西门堂奠基石与落成纪念

“附属中学/MIDDLE SCHOOL”字样清晰可辨

更有趣的是,或许是因为建筑中红色元素过多,建国后西门堂被更名为“东风楼”;王会计想,这无疑体现了新时代管理者深厚的国学功底—— 

“云对雨、雪对风,西门对东风”。

(仿《声律启蒙》)

05

“霍格楼”

圣约翰梵王渡校园初始面积约84亩,是从上海滩早期地产大亨霍格兄弟(the Hogg Brothers)处购得。“老五楼”建成后不久的1911年(西门堂追溯至思丁堂),辛亥革命爆发,约大从惶惶不安的霍格兄弟处又购得毗邻的土地72亩,校园向南扩展,面积几乎翻倍。霍格的这处庞大地产原称“吴家宅地”,因吴姓村民聚居而名;之后又因霍格兄弟的洋行而得名“兆丰花园”;1914年,霍格又把更南面剩余的土地卖给了工部局——这便是如今大名鼎鼎的中山公园了。如今华政门口便是20路公交车总站——中山公园(万航渡路)站

“买地赠楼”(其实另花了2.5万两),霍格兄弟在兆丰花园修建的别墅,从此也成了圣约翰的产业,之后一直主要被用作校领导办公楼,因此得号“校政楼”。这栋别墅1863年开始修建,1899年方完工,时间线长得诡异;从建筑风格而言,与“老五楼”同属早期中国装式样,但因原为私用,设计就更为放飞:英式的白烟囱与中式的望亭混搭于造型复杂的铁皮屋顶上,飞檐以近乎放肆的角度曲翘张扬;立面门、窗及走廊大量采用中式木结构,却又配上了新潮的可通汽车的过廊… 建筑高低错落、四面绝不相同又毫不对称,造型之狂野放荡,可谓提前拥抱了“自由平面、自由立面”的现代主义思潮——却又穿着似是而非的“中国衣冠”。初见此楼,忍俊不禁的王会计脑海中冒出四个字: 

“沐猴而冠”。霍格别墅建筑档案

霍格楼鸟瞰:白烟囱点缀的黑屋顶正立面俯瞰:中式塔楼、英式烟囱、摩登的外凸过廊…塔楼:今天,你弯了吗? 飞檐:弯什么弯,男儿当带吴钩!正面:没有齐整的外廊,却有中式的木构摩登却用木构的汽车过廊木构之窗棂木构之走廊走廊里却藏着不伦不类的落地bay window东边配一个铁皮楼梯间西边配一双飞檐小塔错综复杂的多折屋顶一座别墅,居然用上了空中连廊连北美殖民地的木壁板都被折衷来凑热闹…

讲真,如此矫揉造作,实在是不像曾在太平天国时期负责租界防务、亲领骑兵侦查的霍格君风格: 

兆丰花园时期,别墅前万国商团骑兵列队仪式

(图源水印;可见建筑二层外观变化明显)

别墅前的大草坪不止可以阅兵,还可以用来种树和野营。树,是指圣约翰时期的百年大樟树,郁郁葱葱,几乎覆盖了半个草坪;可惜1962年因苏州河水位上涨侵蚀根部,不得不砍倒,似是追随十年前寿终的约大而去。

大樟树旧影 注意枝桠中的霍格别墅塔楼

今日低配版樟树

大樟树纪念碑,2009年约大130周年纪念时所立

野营指“帐篷精神”:1980年,为解决学生宿舍不足、入住困难问题,时任校领导决定让出校政楼,在大草坪上搭起五座帐篷办公,精神可嘉——大概也是本文中难得涉及华政的故事。只不过:

“1979级已经有300多名学生,1980级400多名新生又将入住,教室和宿舍已经无法承受...” 

屈屈七八百学生,仅为解放前的一半——为什么不够住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吧。

“帐篷精神”纪念碑

别墅与草坪之外,16号楼也属于霍格兄弟的遗产。这座的小楼位于校园西侧,蜷缩在新建的高大威猛的华谊楼一侧,非常不引人注目。然而与别墅类似的木质栏杆上,刻有建造年份“1899”与霍格的姓名简称“EJH”,低调的着宣示着自己的辈分与资历。

16号楼:外观毫不起眼

木栏杆却暗藏玄机

1899与EJH(E·Jenner Hogg,官译勤努·霍格)

06

“新五楼”

校园扩张既毕,新一轮校舍建设运动接着拉开了序幕。1910年代,外廊式已经落伍,新古典建筑开始在外滩大行其道;但繁复的装饰与柱式,显然并不适合朴素的校园。因此,某种程度上受制于预算,约大第二阶段的后期“中国装”建筑开始粉墨登场,其立面朴实无华、带有现代建筑的简约;但同时仍然沿用中式的青瓦屋顶与飞檐翘角。罗氏图书馆

图书馆是大学标配,约大自建校以来,图书馆先设于怀施堂内,之后累迁至思颜堂、校政楼。1913年,为纪念卜舫济任校长25周年,约大师生校友决定建设一所专门的图书馆,因此又称纪念堂(Anniversary Hall)。而“罗氏”之名始自思颜堂时期,指捐赠大量藏书给约大,并曾任纽约市长、哥伦比亚大学校长的Seth Low;其父以对华贸易致富,因此罗氏家族对中国常有“回馈”。 

Seth Low与其捐赠的哥大同名图书馆后者造价100万美金,是约大图书馆的近百倍🤦‍♂️罗氏图书馆是约大“后期中国装”的开山之作,仍是通和洋行设计——但新楼中也仅此一座。立面简洁干脆,以直线与平窗为主;但青瓦、飞檐的传统依然延续。立面设计中也引入了中国元素:檐口处有“下昂”,窗台则由回纹、云朵状的简化斗拱支撑。清水红砖为主材,窗框、斗拱等则施以白色,整栋建筑明艳大方,标志约大建筑群进入了新阶段。

罗氏图书馆建筑档案

正立面,简洁朴素入口大门抱鼓石“斗拱”与“下昂”红与白,明与暗约大传统之飞檐约大传统之青瓦屋顶两只小烟囱却是典型英国式…罗氏图书馆原为两层,后因藏书渐多而增设夹层。有赖罗氏及宋子文、施肇基等校友捐赠,约大藏书极为丰富,可惜历经辗转,这些藏书目前多由上海社科院保管,留给华政的只剩一具空壳——但可以溜进去的那种: 

(“潜入”心虚,手略抖)

图书馆楼前有两个圆圆的石墩,造型似是古井:可惜没有口。其实这是两块旗杆石,当年分别升中、美两国国旗。1925年,为声援五卅运动,约大爱国师生将北洋五色旗降半旗致哀,却被主张“政教分离”、“严守中立”的圣公会和约大校方制止,卜舫济甚至亲自出手“夺旗”,并拒绝学生罢课请求,激起强烈愤慨。于是爱国学生553人(是年约大学生仅750人)、教师17人出走,另办光华大学,圣约翰遭遇了发展史上未有之重挫,史称“六三事件”。

国旗杆石墩

六三事件历史照片或许是对“六三”中美国圣公会的反动表现记忆深刻,1980年代华政另建新图书馆时,拆掉的老建筑便是圣公会礼拜堂。这座1884年建成的教堂后来成为圣公会主座教堂;今日若在,将是比怀施堂资历还老的校园最高龄建筑。圣公会礼拜堂旧影

与衡山路国际礼拜堂同为美国乡村风格,三角顶洒脱

华政新图书馆“问渠源楼”今貌

斐蔚堂|六三楼“六三事件”中最大的“反动派”并非卜舫济,而是时任圣公会主教的郭斐蔚。后来,又是他坚决抵制国民政府的备案要求,一意孤行让圣约翰“非法办学”。不过,抗战初期或许他的反动被当做了“明智”——1939年,河西校区最后一座落成的主要建筑便以他命名为斐蔚堂,还偏偏选址在罗氏图书馆——“六三事件”的夺旗现场旁,似乎在对正饱受山河沦陷之苦的“五卅”爱国师生们无情嘲讽:“看吧,是谁笑到最后?” 斐蔚堂(中)、罗氏图书馆(右)及霍格别墅毗邻而座

笑到最后的当然不是他:斐蔚堂建成一年之后,主教大人便一命呜呼;解放后不久,斐蔚堂便被更名为“六三楼”:以最进步的事件,替换最反动的人物;王会计只能说——“干得漂亮!”门楣已然“六三”

正门旁的“六三事件”纪念牌

有趣的是,两栋名称最进步的楼:东风与六三,均与圣玛利亚女中有关。女中迁走后修建了东风;而到了抗战时期,女中白利南路(今长宁路)校舍已无法开课,只好求助于老大哥圣约翰。斐蔚堂正是为圣玛利亚专门修建的校舍,直到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才迁出。圣玛利亚女中礼拜堂:长宁校区硕果仅存的老建筑一个只剩教堂,一个只拆了教堂;约翰跟玛利亚还真是绝配斐蔚堂在“新五楼”中建成最晚,建筑风格也最为现代。立面以清水红砖为主,间以黄色水平线条。门、窗简洁素净,仅入口悬挑阳台有少量中式装饰;但同时又带有现代建筑的流畅弧线。屋顶依然延续青瓦飞檐的传统,但相当克制;四根细长的红砖烟囱俏立青瓦四角,各有攒尖小顶。

斐蔚堂建筑档案

六三楼俯瞰 四根X顶小烟囱清晰可见

迷你“中国装”的小烟囱

克制的檐角与套兽

中式平坐 vs 现代派弧转角

简洁钢窗

六三楼背面,中央凸起的现代主义的功能性体量

草坪与砖墙的“红绿配”

顾斐德体育室'反动派”郭斐蔚对当时中国人不重视体育的批评,倒是异常中肯:

作为开创者的约大,一向重视体育。早在1890年,便举办了中国第一次校内运动会;1901年更成立了中国第一支“全华班”足球队。1915年,为纪念约大体育运动早期组织者、原自然科学部教授顾斐德(F. C. COOPER),约大决议兴建一座专门的体育馆,正式名称为“顾斐德纪念体育室”。有趣的是,体育与理科在这里双重纠葛:顾斐德是一位热爱体育的理科教授,约大学生兵操、军乐队亦赖其一力推动;而修建理科楼格致室时拆旧的砖瓦,也恰巧被用来修建了一座简易的健身房——知识与体魄,从来就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两翼,只是国人觉悟的太晚。

第一代健身房,利用格致楼'拆旧废料”建成

教书与体育之外,多才多艺的顾斐德还是约大校徽的设计者,还曾力主将怀施堂的塔楼改为钟楼,造福一方。甚至对校长卜舫济个人生活亦有贡献——1919年,黄素娥去世次年、顾斐德病逝四年后,卜舫济续弦娶了顾氏遗孀。

体育室则由顾斐德的生前同事、约大最早的工科教授华克(M.P. Walker)设计,1918年奠基,次年竣工。与数年前竣工的罗氏图书馆风格类似,亦为简洁立面+中式屋顶的“新中国装”式样。但图书馆主“静”,风格内敛;体育室主“动”,外观之奔放张扬,确为约大建筑群之最。立面以清水红砖为主,间以暗黄的饰带;同时用明黄的线条勾勒出青瓦歇山的轮廓。屋顶以极大的坡度向下俯冲,而檐口却以最挑衅的角度向上飞卷;细长的烟囱矗立四角,通身裹着朱红的袍服,却又僭越的顶着黄色的冠冕... 连沿外墙攀援的水管也不安分,竟衍生出细长的“牛腿”,似乎在炫耀——“嘿,看我撑住了多沉的屋顶!”

顾斐德体育室建筑档案

沿河立面,可见分为主楼+辅楼体育室&树人堂(近)vs 怀施堂&格致室——时代变了,我们“红”了45度侧视:注意大坡顶、高飞檐、细烟囱与水管“牛腿”歇山飞檐平面图都能感受到的踊跃飞檐...纤细烟囱(河西食堂视角)烟囱与水塔(水塔不知建造年代...)

体育楼旧影,显然没有水塔

“重檐”与繁花中国元素浓郁的入口,与罗氏图书馆类似门厅地砖不知何意的装饰符号奠基石-中英双语 

顾斐德体育室是中国第一个现代化大学体育馆,而其底层又曾拥有上海第一所大学室内泳池。可惜的是,华政后来将其改建成了普通的健身房...

室内泳池旧影

树人堂

正如毗邻而居的罗氏图书馆与六三楼,体育楼也有CP:隔壁树人堂,1935年建。楼名与任何人物无关,而是简单的取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之意。有趣的是,文革期间树人堂被更名为“鲁迅楼”,也算牵强附会的典型了——

树人堂原属约大附中(高中部),是为解决西门堂校舍不足而新建的宿舍楼。解放初期,树人堂又被用作华东体育学院的办公楼,不过后者大抵不会怀念这栋小小的房子——

毕竟人家现在用的,可是“大上海计划”的市府大楼

与CP体育楼相比,树人堂的外观朴素至极。近乎方形的钢窗+红砖立面简约到略显乏味,“中国装”的屋顶檐角仅略作上扬,四角的烟囱虽然同样是朱红+明黄的配色,却光着脑袋,没有华丽的小帽。但两楼同框,一收一放、一庄一谐,相映成趣。

树人堂建筑档案

树人堂俯瞰,左上为横跨苏河的华政桥

树人堂&体育楼:沿河同框

入口中式门楼

烟囱与鸟

朴素方窗

圆润而克制的飞檐

两楼檐角的“收”与“放”

最难找的奠基石勉强可以看清“middle”

新科学馆

新科学馆是圣约翰主要建筑中极为特殊的一座:1. 位置特殊:地处河东校区,也因一河之隔,属于普陀而非长宁;

河东校区购置于霍格花园之前,面积略大于后者

但仅相隔四年,地价悬殊

2. 所属特殊:是唯一没有被华政直接继承的主要建筑——现业主司法鉴定科学研究院,与华政同样直属司法部管辖;

抬头茫茫多...

3. “金主”特殊:新科学馆的资金来源主要由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提供,造价高达8万美元,是圣约翰诸建筑中“最贵”的一座,建造时间也历时三年之久,为诸楼之最。不过,与洛克菲勒的“亲儿子”、前后耗资750万美元的北京协和医学院相比,这点预算实在是不够看。

圣约翰主要建筑造价对比

4. 用途特殊:洛克菲勒捐资的本意是发展医科,但后来决意全力发展协和后,新科学馆转为理科基础教育之用,是新一代的“格致楼”。建成之初,三层分别用于理、化、生实验,当年甚至铺设了穿越苏州河的管道,用于将气体送往实验室。

新科学&格致:新老理科楼隔河相望

5. 外观特殊:近乎纯白的立面配上相当正式的北方官式歇山顶,与一众青、红砖立面加“不守规矩”的南方屋顶的河西诸楼差别迥异;以致王会计一度想把它跟交谊楼归为“中华复兴”的类别——但考虑其简洁克制的立面,还是放TA一马吧。

新科学馆建筑档案

俯瞰,两排老虎窗醒目

可惜对比旧影,是后加的 

门窗简洁干练,以中式壁柱装饰

门廊上方亦有中式纹样

歇山顶线条刚硬,但飞檐仍是约大传统的张扬

苏河·渔人

苏河·夜鹭

新科学馆虽成,河东、河西校区间往来却需要乘船摆渡,极为不便。1933年,后来著名的红色资本家荣毅仁入学约大,爱子心切的荣德生捐资修建了一座木质的“学堂桥”连接两岸,次年建成。这座长仅数十米的小桥竟然命运多舛:1950年,约大土木系亲自上阵大修,以钢混大量替换木梁——可惜1967年便因苏河水位上涨而被迫拆除;1980年,复校的华政新建钢混结构的“校园桥”,竟因桥面水泥脱落而成危桥;2001年,拆除校园桥后重建钢板结构新桥,即今日所见的“华政桥”。第一代“学堂桥”旧影第二代“校园桥”虽为豆腐渣工程,样子倒不坏

今日华政桥

桥上的眺望当年最先吸纳现代建筑理论的约大师生——杨宽麟、黄作燊、罗小未们——听闻母校一座简单的小桥居然需要屡毁屡建,不知会是什么心情。07

交谊楼

终于到了“自成一派”的交谊楼。1918年,卜舫济夫人黄素娥去世;次年四十周年校庆时,约大师生为纪念这位深受爱戴的“师娘”,倡议兴建此楼(call back:当年卜舫济续弦娶了顾斐德遗孀),但直到五十周年校庆时方最终建成。

黄素娥可不仅仅是卜舫济的爱妻。圣公会体系内,她比卜氏更为资深:她本人是圣玛利亚女校的首任校长(1881-1892年),比卜舫济任约大监督早了七年;而早在1872年,她就已是圣玛利亚前身之一文纪女校的校长助理。他的父亲黄光彩,更是美国圣公会的首位华人信徒,由文惠廉亲自施洗,是与颜永京并列的圣公会早期华人“三杰”之一。交谊楼由约大校友、中国第一代建筑师范文照设计,属于范氏早期“全然复古”的代表作之一,典型的中国古典复兴风格。屋顶为华丽的绿色琉璃瓦庑殿顶,而非“中国装”们朴素的青瓦歇山;檐角起翘虽然克制,却配上了鸱吻与脊兽——只有一根孤零零的细烟囱,若即若离的诉说着与约大传统的关联。庄严如斯,似乎在向世人宣告:

“我们中华民国,从此站起来啦!”

“这才是我们中华建筑该有的模样!”

交谊楼建筑档案

侧面/主入口俯瞰(树林繁茂,长边实在拍不出)庑殿侧脊

飞檐、脊兽与套兽

霸气鸱吻

致敬传统的细烟囱

平面图:烟囱蜗居一隅,弱小可怜又无助

立面设计自然也要够中国:仿石基座坚实厚重,沉重的圆拱门均以繁缛的中式纹样装饰;二三层以通高仿木巨柱分割,与支撑屋顶的假斗拱串联,梁坊间施以喜庆的彩画——至于巨柱、斗拱、彩画之色调,当然是代表中(Man)华(Qing)官方审美的,大红配大绿。讽刺的是,坚实基座、通高巨柱等建筑语言,却又不自觉的来自西方建筑体系——毕竟以单层为主的中国建筑,鲜少有这些“三段式”的发挥空间呐。

侧面三拱门 式样其实是仿中式城楼——

没办法,这是中国少有的多层建筑类型

门前的姑娘

门边的宫灯

贯通二三层的巨柱

大红配大绿,年年都有余 

北面停车场正好也跟交谊楼砖墙“红绿配”

恰逢开门 内景一瞥

照片虽然不坏,但交谊楼实在是王会计最不喜欢的圣约翰建筑——参见前文激烈的吐槽。但想来范文照不会介意;毕竟大师后来转而拥抱现代主义建筑,“全然推新”:

美琪大戏院,范文照“全然推新”之杰作

洗练线条的魅力 岂是红配绿的庸俗可比

范文照解放了自我,而约大也迎来了解放:1949年5月26日,陈毅率三野进驻上海,“第一宿营地”便选在这“全然守古”的交谊楼——多少有些砸碎旧枷锁的黑色幽默吧。😂 两座拱门间的“第一宿营地”介绍08医者同仁步入华政万航渡路正门,右手第一栋便是同仁楼。该楼以同仁医院而名,其历史最早可追溯至1866年在虹口建立的同仁药局(后改称医馆),由圣公会早期“华人三杰”的最后一位吴虹玉等主持兴办。

“华人三杰”终于凑齐

吴虹玉经历最为传奇,甚至曾作为北军士兵参加南北战争

1878年,为筹措圣约翰建校资金,同仁医馆的大部分地皮被转卖,吴虹玉在仅剩的门面中苦撑,终于在1880年等来了救星——文惠廉长子文恒理医生获派来华主持教会医疗事业,将医馆扩建为同仁医院(St. Luke Hospital)——而扩建资金,大部分来自吴虹玉向买办李秋坪的募捐。同时文恒理着手在圣约翰组建医科,医学生在同仁医院临床实习,约大-同仁的纽带自此形成。

文惠廉长子文恒理(左)、次子小文惠廉一医者、一主教,继续其父在华传教事业

与仁济、广慈(瑞金)等发展顺利、基本保持原有地位的老医院相比,同仁医院的命运极为曲折。1880-1932年,同仁发展顺利,位于虹口的院区已经扩大/翻修了两轮;但历经一二八、淞沪两次抗战,同仁被迫西迁,从此一路颠沛流离,累迁万航渡路、华山路、九江路、北京西路、愚园路… 最终于1999年迁入仙霞路今址——这座近160年历史的医院,如今竟然只是一家“三乙”,不禁令人唏嘘。

同仁医院虹口旧址(长治路与南浔路、塘沽路口,两侧均是)

现存为第二代建筑,1900年代落成

右侧建筑建于虹口特色的三角地上

可惜原来的军舰型外观破坏严重

同仁医院地址变迁

与同仁医院相比,约大医科的开展亦不顺利、生源紧缺,文恒理离华后一度面临停办。1914年,与广东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合并,宾大教授莫约西 (J. C. McCracken) 接管合并后的医科,发展才重回正轨。但少未必不好:约大医科早期毕业生中,颜福庆、刁信德等,都是中国第一代医学家,其对中国医学的贡献,已经远远超出了小小的“同仁系”范畴。

求学中的颜福庆(前排右一)、刁信德(前排右三)

大清未亡,医学生们已然剪辫、西装

中山医院,颜福庆留给上海的宝贵遗产之一(网图)——显然又是“中华复兴”的巨厦早在1880年,文恒理便在梵王渡校门附近设立了小药房,为约大师生及附近乡民施诊。但或许是医科壁垒太高,医学院在约大内部也是半独立的存在,以致同仁楼的历史资料相当语焉不详——

华政同仁楼铭牌,并未介绍建筑本身

只能从故纸堆里摸索:从约大老地图可见,同仁楼所在位置原为“药房”;而根据其建筑清单记载,“药房病院”于1915年建设、1922年扩建… 

约大老地图中同仁楼位置:编号第一的“药房”(1913年/1920年代初两版,“杂号楼”部分会多次引用)约大校门旧影,门内飞檐建筑或许就是今日同仁楼一部

约大建筑清单中药房病院信息

同仁楼俯瞰 可见是由多栋组成的不规则院落

所以会有“C栋”入口为过街楼设计青红砖砌筑,但“中国装”相当不明显——医学院之“光荣孤立”吧到校外小区才找到的飞檐...华政当然没有医科,同仁楼如今是女生宿舍——女舍外的偷窥09

“杂号楼”

其余“杂号楼”以西门堂为界,分别集中在思颜堂以西(16-21号)与半岛顶端(23-36号)。而这确实符合“功能分区”:前者是校区内办公楼,后者则是原来的教工宿舍区。

16号楼在“霍格楼”章节已述。接下来的17号“小白楼”是哑炮——修缮中,难见真容。而(根据网络)颜值颇高的TA,介绍却少得可怜;老地图上获知,这里曾是“林医师与雷教授住宅”——至于他们是谁… 🤷‍♂️粽子似的小白清丽白楼(网图)小白楼、16号、华谊楼俯瞰白、红、灰三色屋顶同框

18-19号楼为联排别墅,同样为西籍教员住宅。坐南朝北,从北部单层逐步过渡到南部三层,颇具气势;中央则围作小合院。

18-19号楼:层退式的合院错落的屋檐屋顶的松鼠——嘴里叼着的,不知是不是鸭脖鼠?

20、21号两座小楼隔路相望,屋顶一黑一红,相映成趣。20号楼亦为外籍教员住宅,21号楼则为“西国小姐住宅”,或为当年的单身女青年居所?

20、21号楼俯瞰:红黑配20号楼,典型外廊时代建筑20号楼正门、车库、凸窗21号“小姐楼”:拱券齐整如今地位很高,甚至插着联合国旗…如前所述,22号西门堂将“杂号楼”截作两半:16-21号、23-36号。但37号又绕回了校园内——20号门前一栋丑爆了的“违建风”:

还不如对面没有编号的车库好看…

回顾下第一部分“杂号楼”的位置分布半岛顶端的第二部分“杂号楼”,目前正在全面修缮中,远观颜值上佳,近看… 千万别是修旧如新的又一个张园。🤦‍♂️加油华政,别修成狗…

23号楼雅号“润玉堂”,又因其黄色外墙而俗称“黄房子”。据称与西门堂(1924年)同时修建;但其h型外观实在太过醒目,以致两份老地图上均清晰可见。

23号官方铭牌(转引网络)23号俯瞰,外形特殊老地图上的h型楼

1913年版地图注明的“玉成堂”,是黄素娥为收养遭遗弃的女婴,而在书院旁建立的育婴堂。1893年玉成堂合并入圣玛利亚书院,成为书院的预科。因此,即使“黄房子”工程确与西门堂同期,也应该是改建、修缮或重建,而非新建。

23号楼旧影

(图源:《圣玛利亚女校(1881-1952)》)

23号楼今照,多少...有点相似吧 24号楼青瓦白墙,颇具江南情调;但大面积的钢窗又有现代建筑气息。本楼建成于1941年,是校长卜舫济辞职后的新居;但不久后回国度假的他便因太平洋战争爆发而滞留美国,直到1946年才返回中国,次年便与世长辞:“这儿是我的家,我要永远在这儿,直到老死。”24号楼: 白墙黑瓦黄色烟囱带有精细的回纹大片钢窗 时代特征浓厚

25号楼位于半岛尽端,是圣约翰高中部首任校长那敦(J. R. Norton)的宅邸。二层小楼,背河一面有略凸出的门廊。

25号:傲立岬角上

26-27号联排,原为沈嗣良住所。1941年卜舫济辞职后,沈嗣良继任约大校长,太平洋战争期间与日本人过从甚密,甚至在汪伪政府担任过“市府咨议会”常务委员等伪职,抗战结束后被判汉奸罪。但客观上这也使圣约翰成为彼时唯一公开、正常上课的名校,学生人数从1937年的500余人膨胀到1945年的3500余人。

沈嗣良宅,外观低矮、水刷石墙面看上去不太聪明的亚子24、25、26-27三楼同框——“校长守国门” 

无论是否真汉奸,沈嗣良对中国奥运事业的贡献不容抹杀。1924年,他参与筹设中国奥委会的前身——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担任总干事。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沈嗣良担任首次参加奥运会的中国代表团团长。这个迷你的“六人团”中,沈嗣良走在唯一的运动员刘长春之后,不知心情是激动还是苦涩。

令人唏嘘的迷你中国团1为刘长春,2为沈嗣良28-29号青砖青瓦,外观朴素。其中29号曾为中国鱼类学奠基人、上海水产学院(今日上海海洋大学)校长朱元鼎先生寓所。29号:朴实无华,一如旧主品格

30-36号是三组红砖住宅,原为华籍教员宿舍。建造时间较早,1915年地图便有标识。相比之下,半岛尽端的三座“校长楼”,老地图处原为——洗衣房、牛棚与马房。

30-36号,一片红30-32号,三联排别墅31号曾住过版本目录学家周子美、古典文献学家王欣夫33、35号,体量较大,或为…集体宿舍?年代虽早,但建筑语言相当现代

34、36号,不起眼的小联排

——“大修缮”首当其冲的见证者

复盘一下原教工宿舍区杂号楼分布

河东校区亦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洋房,原为美籍教师宿舍。红色多折坡屋顶,细卵石墙面。目前看起来状况良好,但一直处于空关状态——普陀对分到的零星几处约大遗存,显然远不如对岸的长宁上心。

美籍教师宿舍:卵石墙、多折顶让人印象深刻

10

尾声

约大普陀部分,除了新科学馆与美教宿舍,还有一处四尽斋。1940年代后期建成,原为圣公会中央神学院(由约大神学院等合并而来)教学楼,与一座小礼拜堂毗连而居。如今是华政河东校区内一栋普通的宿舍楼,外观改变显著。

今日四尽斋&小礼拜堂:瓷砖外墙令人出戏

唯楼梯间还保持了1940年代的流畅航拍也挽救不了的…平庸美教宿舍与四尽斋同框“四尽”之名,源自《圣经》:“你要尽心、尽性、尽力、尽意爱主你的上帝,又要爱邻舍如同自己。”或许是“尽”字不太吉利,四尽斋成为圣约翰建筑群中的最后句点。短短几年后,约大本身也走到了尽头。然而传承还在:哪怕从来人丁寥落的圣约翰神学院,今日竟仍有信仰的“香火”默默延续在四尽斋小礼拜堂的背面——

约大虽逝,

真理永存。附  录

1. 圣约翰建筑群档案总表

(图片显示效果不好,直接传附件了)

圣约翰大学建筑清单.xlsx

2. 圣约翰大学年表

(← →)3. 圣约翰大学相关人物表(← →)

4.中国教会大学信息速览

(← →)

5.民国上海主要大学信息速览

(← →)

6.飞檐合集

怀施堂格致楼霍格别墅罗氏图书馆斐蔚堂体育楼树人堂新科学馆交谊楼同仁楼7.烟囱合集霍格别墅罗氏图书馆斐蔚堂体育楼树人堂交谊楼8.奠基石合集思颜堂西门堂西门堂(中文)体育楼体育楼(中文)思孟堂树人堂

参考资料

1. 《海上梵王渡——圣约翰大学》,徐以骅、韩信吕著;

2.《圣约翰大学建筑考遗》系列,公众号“能看见”,作者基路伯(信息非常详实,需要展开阅读的强烈推荐);

3. 《上海圣约翰大学(1879-1952)》,上海圣约翰大学校史编辑委员会组编;

4. 《圣约翰大学史》,熊月之、周武主编;

5. 《圣玛利亚女校(1881-1952)》,上海市第三女子中学组编;

6. 《解放初期中共对上海高等教育的接管》,沙煜博(复旦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7. 《Mission to Shanghai》,莫约西夫人著;

8. 《上海近代建筑风格》,郑时龄著;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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