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例在《鲁迅全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年，第461页）与教育部组织编写的义务教育教科书《语文》（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 年，第19 页）中标点一致。例（1）中，引文“不要取笑！”不独立使用但带有叹号，引号内句末点号（叹号）应保留。引文“不要取笑！”处于句子停顿处（句子末尾），属于“引号内已使用句末点号时，引号外不用点号”这一情况。毋庸置疑，《鲁迅全集》和义务教育教科书《语文》对这一问题的处理符合新国标的要求。但是，我们认为，这一处理有违新国标对“标点符号”的解释说明。

新国标指出，标点符号可分为点号和标号两大类：

点号的作用是点断，主要 表示停顿和语气。分为句末点号和句内点号。

（句末点号是）用于句末的 点号，表示句末停顿和句子的语气。包括句号、问号、叹号。

标号的作用是标明，主要标示某些成分（主要是词语）的特定性质和作用。包括引号、括号、破折号、省略号、着重号、连接号、间隔号、书名号、专名号、分隔号。

新国标指出，句号、问号和叹号三种句末点号既可以表示句末停顿，也可以表示句子的语气。若叹号放在句末则兼表感叹（或祈使、反问等）语气和停顿，且整句当断为感叹句。但例（1）中“不要取笑！”中的叹号表示说话人孔乙己强烈的祈使语气，而整句“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但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并非感叹句，而是小说中这一事件的见证者“我”的陈述，当为陈述语气。因此，本句依照“引号内已使用句末点号时，引号外不用点号”这一规定省略句末点号，实为不妥，因为例（1）整句的语气与引文的语气不一致，整句缺少句末点号。

我们认为，此问题有两个解决方案——

方案一：在引文“不要取笑！”前加冒号。

（1a） 掌柜仍然同平常一 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偷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但说了一句：“不要取笑！”（节选自《孔乙己》）

方案二：在整句外再加句号。

（1b） 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偷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但说了一句“不要取笑！”。（节选自《孔乙己》）

在编辑图书的过程中，遇到这样的情况如何标点才最为恰当呢？

我们先来探讨方案一。根据新国标“冒号用法补充规则”（A.6.3），“冒号应用在有停顿处，无停顿处不应用冒号”。例（1）中引文“不要取笑！”前可加上冒号，使之变成常规标点。但细究句子的前后文，加上冒号后句子则嫌松散，与作者的表述风格有违，故就例（1）而言，方案一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再来看方案二。在整句外加上句号后则为叹号、引号、句号三个标点连用，视觉上有累赘之嫌。但实际上，三个标点连用并非我们首创，新国标在“行文中括号内外的标点用法”（B.2.2）中这样规定：

括号内行文末尾需要时可用问号、叹号和省略号。除此之外，句内括号行文末尾通常不用标点符号。句外括号行文末尾是否用句号由括号内的语段结构决定：若语段较长、内容复杂，应用句号。句内括号外是否用点号取决于括号所处位置：若句内括号处于句子停顿处，应用点号。句外括号外通常不用点号。

…………

示例2：3 分钟过去了（仅仅才3 分钟！），从眼前穿梭而过的出租车竟达32 辆！

示例3：她介绍时用了一连串比喻（有的状如树枝，有的貌似星海……），非常形象。

示例2 中叹号、括号、逗号连用，示例3 中省略号、括 号、逗号连用，看似累赘，实则各司其职，缺一不可。示例2 中叹号表示强烈的语气，括号表示补充说明（说明时间之短），逗号则表示句子内部的停顿。示例3 中省略号表示列举项的省略，括号表示补充说明（说明比喻的具体示例），逗号表示句子内部的停顿。

再回到方案二。我们认为，可将例（1）最后一个叹号的功能看作以标示语气为主，标示停顿为辅。基于这种理解，此例似缺少一个表示全句陈述终了的句末点号。

与方案二一致的标点用例在报纸、图书中亦为数不少，可作为我们的观点的佐证。例如：

（2） 花圈缎带上写着“在反法西斯战争中牺牲的苏联红军烈士永垂不朽！”。（节选自《人民日报》文章《纪念苏联红军烈士》，1994 年2 月24 日04 版）

（3） 公司总裁披达·滴素万和副总裁马纳·巴拉米猜在 门口迎接李瑞环主席到来，连声说“欢迎！欢迎！”。（节选自《人民日报》文章《李瑞环会见泰枢密大臣炳》，1995 年12 月23 日03 版）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说“就例（1）而言，方案一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言下之意是：方案二并非在所有情况下都优于方案一，也存在两种方案均可的情况。比如，与例（2）相类似的内容也见于1986、1993、1999 年等年份的《人民日报》，如1999 年2 月24 日04 版，题为《湖北省领导向苏军烈士墓敬献花圈》，但标点与之不同，原文如下：

（4） 花圈的挽联上写着：“在反法西斯战争中牺牲的苏联红军烈士永垂不朽！”

可见，在不影响句子结构与紧凑度的前提下，在带问号和叹号的完整引文前加冒号，也不失为一种妥当的标点方式。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例（1）的标点当为：

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 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偷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但说了一句“不要取笑！”。

新国标关于“行文中表示引用的引号内外的标点用法”的规定建议表述为：

当引文完整且独立使用，或虽不独立使用但带有问号或叹号时，引号内句末点号应保留。除此之外，引号内不用句末点号。当引文处于句子停顿处（包括句子末尾）且引号内未使用点号时，引号外应使用点号。当引文处于句子停顿处（包括句子末尾）且引号内已使用点号时，引号外是否使用点号，应根据整句的语气判断：当整句的语气与引文语气一致时，引号外不再使用点号；当整句的语气与引文语气不一致时，引号外应使用点号。当引文位于非停顿处时，引号外不用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