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和梨花一起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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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和梨花一起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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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和梨花一起白头
2024-04-12 08:43:19 0四月，春草如在显影剂里刚刚露出一点轮廓，还没形成势力，梨花已经开放。 梨花以花瓣试探天气，摊开瓷器似的白花瓣。而红花在六月之后才露头，红在炎热里不容易凋谢。 梨花瓣单薄后仰，像小女孩用手黏在褐色的枝上，四五瓣围成一朵花。 只有豆芽十分之一粗细的花蕊戴着小黄帽，像杂技演员躺地上用脚蹬坛子。 春草埋伏在旧年的枯叶里，弄不清是转世还是新生。 春草在边边角角偷着绿，枯叶掩护它们朝山坡潜行。 草芽走在树下抬头看梨花，盼花瓣落下来，闻闻香味。 梨花为山川安神，它的白皙似乎只为曲水流觞调琴。 梨花的情操不归于西洋乐，也不是维瓦尔第的《春天》，它近似古琴，一音复余音，富农流水幽咽。 春天那么淡，像贴上去的云母片，与梨花般配。 北方的四月还在萧索，旷野见不到闹意。 最闹的虫子还没来，明晃晃的野花也没开始闹，更见不到青蛙。 梨花冰身玉肤，抖落寒峭，撇下绿叶，先开为快，独占枝头，她是刚和柔的统一。 梨花在静寂时分出场，如演员提前十年站到台上。 梨花由此意态淡然，不像演出，像给自己排练。 水袖略略挥一下，唱词只在心里默默念过。 山上的梨花，比所有的草木更想远望，等消息。 它引来了春天，却还在等春。 鸟儿斜飞过来不落，仿佛不相信梨花的真实。 没有飞蝶翩翩，怎么能叫真花？ 近现代画家中，齐白石对梨花的感情很深。他曾写过一首《梦家园梨花》：“远梦回家雨里春，土墙茅屋霭红云。梨花若是多情种，应忆相随种树人。” 齐白石喜欢种梨树，也爱画梨花和梨子，他在离开家乡之后，经常画梨花和梨子表达对故乡的眷恋。
梨花、杏花是土地的第一张信笺，字迹还模糊。 土地手里还没有青草的墨水。泥土在春天用的是白墨，跟人画国画正相反。 古人称“墨分五色”，这是对松烟的黑而言。 白墨的淡远比台静农的白梅更悠长，不枯、不涩、不焦，笔笔都是润。 天地的浓墨是大地的情操，一皴一川，闭着眼睛用笔扫就可以，不必太工。而梨花由天工仔细点燃而来，连工带写。 画杏花的时候，稍带一点胭脂，一点点就够了，让它留一些雨水浇过的淡粉。 我来树下，伸手想摸一下却不知摸什么。 花瓣嫩不可摸，而树干比我还老。 站在树下，略微可与梨花相比的是两鬓的白发。 白发不及梨花美，但我俩都白在了上边。 我发觉第一根白发时，认为珍贵，拔下夹在一本书里。 如今头上的白发太好找了，用手摸，都感到白发抚我。 把这“白头”与雪白的“梨花”一样，都看作时光和大自然的馈赠吧！ 头发白不算什么怪事，比脱发好得多。 我不染发，听凭上帝的意思。 哪个人的白发不与他的面容眼神相配？全配。 人之衰老，从混浊的虹膜、松弛的背肌、手的皮肤、耳朵形状、嗓音、指甲、吃完饭剔牙的动作、颈皱纹、腹部脂肪、走路的姿态和眼神里流露无遗，染什么头？染发师只管染黑这些头发，上帝掌管其他的一切。 我与梨花共白头。
《南方的河流:鲍尔吉·原野散文精读》 师生推荐 鲍尔吉·原野以写作践行了他以“温厚仁慈”的写作“救治国人性格”的主张，引导我们守住心灵的高贵。 ——复旦大学附属中学 葛琪琪（教师） 我们为什么要读鲍尔吉·原野？因为他的文字被现代人所需要。在他的文字里，可以邂逅那个我们久违了的自然。 ——复旦大学附属中学 夏璐（教师） 鲍尔吉·原野笔下所有的意象都取自自然，取自他亲眼目睹的值得热爱的蒙古游牧民族的世界——那个天似穹庐，而他诗性的灵魂又栖居于穹顶之上的地方。 ——复旦大学附属中学 席轶群（学生） 鲍尔吉·原野把万物捧放在与人同等的高度，皆属于自然，无所谓“它”还是“他”或是“她”。自然之金、自然之木、自然之水、自然之火、自然之土……人不过是自然之子，人幸而为自然之子。 ——复旦大学附属中学 费彦琳（学生） 作者简介 鲍尔吉·原野，蒙古族，内蒙古赤峰人，出版《草木山河》等数十部作品，与歌手腾格尔、画家朝戈并称中国文艺界“草原三剑客”。作品曾获鲁迅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本书目录 师生推荐的N个理由 在有限的生命中守住心灵的高贵 /葛琪琪 我们为什么要读鲍尔吉·原野 /夏 璐 穹顶之上，向人间歌唱 /席轶群 天地为庐 /费彦琳 第一单元 河流没有影子 河流没有影子 河流里没有一滴多余的水 河流日夜向两岸诀别 河床开始回忆河流 河在河的远方 南方的河流 第二单元 春如一场梦 春如一场梦 每株草芽都泄露了一个秘密 灌木和春风讨价还价 青草缝制春天的衣衫 花朵在坚硬的枝头站成一排蝴蝶 它们的脚步比“咔嚓”声还要快 在大地上看不见大地 和梨花一起白头 没有人在春雨里哭泣 第三单元 大夏之夏 大夏之夏 立夏 初夏踮着脚尖小跑 雨下在夏至的土地上 七月长胖了夏天的腰 夏季从阿龙山开始 第四单元 雨滴耐心地穿过深秋 雨滴耐心地穿过深秋 “忙”已不是秋天的语言 中秋 怀里揣着接生婆的剪刀 像一只大筐空了 草木结霜 第五单元 立冬 立冬 岁尾最先落地的客人 雪地贺卡 白露为霜 河水中了魔法 可别扯了 一根羽毛拦住你 大寒 第六单元 让高贵与高贵相遇 让高贵与高贵相遇 静默草原 每个人理应赞美一次大地 索布日嘎之夜：我听到了谁的歌声？ 星辰 遗忘之福 脸是时间的收尸房 找不到语言 说汉语的嘴 讲真话不可不知的事情 拜自己为师 戒与解放 最想依傍的八位高邻 附录 所有的景物都是他的朋友 做一颗星辰的兄弟或儿子 特别声明：本文为人民日报新媒体平台“人民号”作者上传并发布，仅代表作者观点。人民日报提供信息发布平台。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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