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荧|LOFTER(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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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6 11:03|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前不良少年散x好学生荧的现代校园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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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及待地趁着跑操溜去小卖部,荧满心欢喜想要拿到拜托老板娘买的一对耳夹。哥哥一直不同意她在毕业前打耳洞,许多心仪的耳饰都不得不放弃。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精挑细选出一对喜欢的耳夹,打算偷偷下周秋游的时候戴。

只可惜意外总是来得不讲道理,荧丧气地发现,老板娘大概是勾选错了,这是一对耳钉款。

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了,荧握着那对耳钉悻悻回到教室。那是一对蝴蝶耳钉,碎钻化点为线组成一只蝴蝶,翅膀的颜色是由浅色紫水晶和黄水晶组成的,翅尾挂了几根链子下来当做流苏。她很喜欢,可惜实在没有缘分。

同学们还没有跑操回来,教室里空空的,只有一个人。一颗圆圆的紫色脑袋趴在教室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好像在补觉。荧这才想起来,他们班上周转来了一个转学生,一个不良少年——至少大家都说他是个不良少年。

荧与这个人没有任何直接交集,可是听八卦的同学们说,这个人从来不听老师和同学们说话,孤僻地缩在角落的桌子,上课趴着睡觉,染了头发,和他一排的同学说,还看到他打了耳洞。

有的时候,荧其实觉得她的同学在造谣。什么在外面帮派里混以一敌十这种话一点也不可信啊,况且他也不算完全的不良少年吧。至少作为课代表,散兵的作业都是按时交的,老师提过一嘴让她多多关照新同学,可惜被她忙忘了。

要跟他说句话吗?荧站在后窗,纠结地绕手指。试探着推开门,趴着的少年利落地弹起身,回头发现是班里那个好好脾气的课代表。于是警惕的神色瞬间转为懒洋洋的惬意,猫一样的伸个懒腰,又把脑袋趴了回去,留给荧一个代表无视的后脑勺。

这氛围实在是尴尬得有点微妙。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她想起那对让自己懊恼的耳钉,对于自己已经成为无用之物,不如还是把它们转赠给有缘人吧。

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散兵的书桌,想借机确认他是否真的打了耳洞。可惜他的耳垂被帽子罩住了,不过驻足几秒,歪着的紫色脑袋就不耐烦地抬起来,对方态度不佳,带着刚睡醒沙哑的声音反问:“有事?”

都被抓包了,不问也得问。她有些不自然地把那对包装完好的耳夹递过去,问他:“你好像打了耳洞?我不小心买错耳饰了,我觉得或许你会合适。”

散兵神色古怪地接过那对耳钉,对着光四处检查了一下,唐突地站起来,桌椅被粗暴移动发出不满的噪音,他凑近了身体,猝不及防地撩起荧耳边的一缕碎发,指腹仔细地揉捏她的耳垂肉,新奇地说:“你还真没有耳洞。”

荧被这一下突袭得慌乱无比,自己跑步从楼下跑上来,浑身都热得发烫,对方在教室里安坐,手指冰冰凉的。一下子摸上来,好像给她的耳垂通了电一样,她浑身不自在,脸色更红了。这个动作实在有些超越底线的暧昧,荧后退一步,支支吾吾地质问:“喂!你怎么能这样,简直就是耍流氓。”

散兵已经彻底睡醒了,对方没什么威慑力的话只让他觉得找到了乐子,潇洒地往椅背上一靠,他一下一下抛掷那对耳夹,精准地接住,故意偏过一点头,显出无辜又嘲讽的神情,反问道:“可我总要确认你的话是不是真的啊?万一你要害我呢?”

害你?谁要害你?大家明明无冤无仇,都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这下轮到荧歪头无辜了,散兵说:“行了,知道你这个好学生没什么心眼。不过给在校生送这种违反校规的耳钉,你也是够可以的。”

“你可以放学了再戴啊。”荧有些小愧疚,但很快抓住了漏洞反驳。

散兵不再辩驳,他把耳夹从密封袋里倒出来,摸了摸耳垂上耳洞的位置,毫不犹豫地推了进去,随之而来的是耳垂里溢出的血珠。

“喂!你在干什么啊!”

荧被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几乎无中生有一场心脏病,散兵云淡风轻地把另一只耳夹也这样摁进去,见到荧大惊失色的神情,好像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再去摸了摸耳垂,手指揉搓一下,带来一指腹的血色,他神色如常地看着这一切,还想吓一吓乖乖女,问她:“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结果对方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顺着耳钉流苏上流下的一滴血珠,两眼一黑,整个人就摇摇欲坠着向后倒。散兵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回来:“你晕血?”

荧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有点低血糖又被吓到了而已。但是!为什么会流血啊,是耳钉的质量有问题吗?”

“大惊小怪,先顾好你自己吧。”

不容反抗的力量把她摁回座位上,散兵的语气有些疑问,他蹲在荧面前,这个角度可以让他仰望的视线聚焦在荧圆润的耳垂上,他说:“你不知道?”

又一滴血珠流下来,荧实在是不忍心再看,给散兵留了张皱成一团的侧脸。

“耳洞一段时间不戴就会长回来的,你不知道吗?”

确实,虽然是大名鼎鼎的风流人物,但转校一周,没人见他戴过耳钉,就算是张扬的发色,大部分时间也会被兜帽藏起来。荧虽然有过想打耳洞的想法,但被哥哥明令禁止着,所以并不知道其中原理。

“那你为什么要直接戳进去啊,肯定很疼的,而且多吓人啊。”

散兵无所谓地摸摸那个耳夹,随意扯了张餐巾纸止血,他说:“这样行了吧?只要通开一次,之后持续戴着就行。我要是不戴,你肯定要胡思乱想,我要是戴,你又吓没了半条命。我说好同学,我这个同学当得真挺不容易的。”

荧被戳中了痛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那你去买一个隐形的保持器吧,那种戴的舒服一点,也不容易被老师抓住。”又在书包里摸了半天,找出几张之前留下的酒精棉片,递过去说:“先消消毒吧,万一感染了呢?”

荧背过去不看他了,瞄了瞄班级的钟,懊恼上来的时候没有顺手买点小零食,好饿,距离中饭还有两小时。快把时间看穿了,一个结实的东西砸在她肩膀上,荧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去,是一个保鲜膜包着的饭团。散兵把棉片和包装袋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几米外的垃圾桶,他说:“给你的,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你哪来的?”

“随手做的。没有牛奶和水果,小公主殿下凑活一下吧。”

话音刚落,荧的脸“噌”的一下又红了。荧是个赖床鬼,总是踩着死线才能从被窝里滚出来,风风火火地去上学,哥哥也狠不下心逼她早起,只能提前把早饭准备好,让她到学校再吃,空的手艺很好,中式的、西式的,怎么样都有,还得营养搭配,要再带一个水果,一杯牛奶,天天不重样。早读结束悄悄吃早饭已经成为荧的保留项目,空的早餐实在太过精致招摇,以至于同学们都开玩笑,说她是身处宠爱旋涡的“公主殿下。”

不过空也不是时时有空,有时也会给妹妹钱让她自己去买,只可惜小姑娘会悄悄省下来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比如今天。关系要好的姐妹开开玩笑就算了,被一个不怎么熟的转学生戳穿,实在是太丢人了。

荧埋着头把饭团咬开,她做好了只有紫菜包白饭的心理准备,不过里面并没有她想的寒酸。午餐肉和鸡胸肉被切成整齐的小丁,搭配胡萝卜丝和玉米粒,甚至还有撕碎的海苔片,味道既不寡淡,也不重口,总而言之是特别适合的早餐。她眼睛都亮起来了,也不管之前的丢脸,把头转过去一脸满足地捧起那个小饭团:“好吃诶!你好会做饭。”

好像被亮晶晶的小动物锁定了,不是被捕猎者死盯上的危险,而是被一只路边的小猫或小狗咬住了裤腿。散兵当然是得意的,他已经把血迹擦干净了,也把耳钉摘下来,围着又消毒了一遍。荧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你把这个给我了,你的早饭呢?”

他重新摸了摸耳洞的位置,这次顺畅多了,耳钉流利地一进到底。荧这才有胆子仔细看这副她千挑万选的耳饰在散兵身上是什么样子,过于女性化的风格竟然与这个人相性良好,也许是因为他的脸五官精致又艳丽,皮肤也白,睫毛比荧还要长一些。荧还以为会很奇怪,实际上完全没有,他托着腮大大方方地欣赏荧惊呆的样子,耳饰的商品图想呈现的是一种美丽优雅的风格,戴到他脸上,就成了凌厉的美貌,像是动漫里杀人不眨眼的花魁少年。

荧满意于自己的眼光,没有把好物错付,好久才舍得收回目光,就发现散兵正好整以暇地以牙还牙,也盯着她看,眼里的打趣不言而喻。他说:“这是中饭,我不喜欢去食堂,想补偿就给我打包一份回来吧。”

一张饭卡被径直抛过来,预备铃恰巧响起,荧没法拒绝这个请求。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荧指指自己的耳垂,着急地催他:“你快把耳钉拆下来!过会要被老师发现了。”

散兵恶劣地笑笑,向她做了个嘲讽的鬼脸,“拜托,我可不是什么好学生。”随后干脆利落地用兜帽把自己一罩,半张脸都看不到了,何况耳钉。他在荧目瞪口呆的眼光中再次懒散地趴回了桌子,招招手让荧赶紧回座位,从此不再言语。

同在后排的一个高个男生第一个回班级,他看了看趴着的散兵:“发生什么了?难得啊,你心情还不错。”

散兵把兜帽的两条系带往下一扯,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彻底让人看不到他的脸。男生不想自讨没趣,荧在前排竖着耳朵听着这一切,在心里嘀咕:“他其实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不良少年吧,被送了小礼物也会很开心。也许自己之后可以对他好一点。”与此同时,散兵侧耳趴在胳膊上假寐,只要用力,就能感觉耳钉压在耳垂上、和骨头彼此挤压的拉扯感和痛苦,黑漆漆的兜帽里,他露出一个无人知晓的微笑。

荧是个信守诺言的好孩子,中午的时候任劳任怨地给散兵打包午饭。路过人头攒动的小卖部,荧探头看了看,好像进了某种新兴的零食。对于荧而言,和朋友们簇拥着在教室里聊天,大家分享八卦、零食和漫画书是一件幸福的事。一个人窝在角落,尽管那个人自以为在享受独处,但在荧的视角,散兵似乎有些可怜。于是她挤进队人群,买了一小袋小零食塞进打包袋里。

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自己的午饭也一并打包回来了。推开教室门时,同早上一样,只有散兵一个人在教室里,大家都在食堂还没回来。他似乎还在趴着睡觉,兜帽也没摘下来过,荧小心翼翼地用指节敲敲他的桌子,希望能尽可能轻柔地把某人唤醒。

他睁开眼,荧把那袋含有花花绿绿小零食的午餐递给他,散兵有些莫名其妙,他问:“你今天脑子糊涂了?这不是我的。”他看到荧手里另一袋午饭,主动伸出手去够。

“没有没有!就是给你的,里面的零食也是给你的。”

“给我这个做什么?我不爱吃零食,也不喜欢吃甜的。”

荧语气轻快地提议:“你可以分给其他同学呀,这个零食最近可流行啦,买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排队呢。你才转过来一周吧,我们学校还有很多地方你不了解呢,你问问同学,他们都可以告诉你嘛。”

散兵抬起眼没什么感情地看着她,从下往上看,他瞳色是校园花园里最深的三色堇,瞳仁向上转,是有些凶狠的三白眼。他冷哼一声,非要去拿荧手里那袋,言语毫不留情:“我不需要,我也不喜欢他们。”

他本来还想多补一句“多管闲事”,但想想这是在学校不在外面,要是把人惹哭了……他还是忍住了。

荧坚决不从,把那份花花绿绿的放在他桌上,散兵其实对这不意外,荧一直是热心善良的模样。对于不靠谱的学长、懵懂的学弟、严厉的老师、撒娇的小猫,她都是一视同仁的好心肠,散兵坐在后排观察她一星期,不管谁找她,老师、同学、课代表,烦人的或者讨人喜欢的,她都先抬起头,回给对方一个发自内心的明媚笑容。他讨厌荧这样,他讨厌受欢迎的、被爱环绕又大大方方给予爱的人。

说他内心阴暗也好,嫉妒也罢,总归他的命运从手上沾血的一刻就与康庄大道背道而驰。占卜的人说,他这一生是诸多矛盾的集合体。具体表现在想要的都失去,爱上的都厌恶。

他恨不得荧不要再露出那样的笑容,不要那么招人喜欢,可他又忍不住去看她,忍不住听她说话。倒不如说他自私的独占欲作祟,希望她可以只对自己这样,不要活得像普照世间的女神。

想到这里,散兵有些烦躁。他放弃了争抢荧手中的饭菜,反而拆开了自己的,从里面丢出一包小零食扔到荧的面前。

他毫不客气:“那给你吧,坐下来陪我吃饭。”

什么嘛,捉摸不透。荧顺势坐下来拆开了筷子,散兵问她:“你打包的什么。食堂的特色菜?”

“对啊,你还没吃过我们食堂吧?我们食堂可是很有名的!”

“那你说,我看着听。”

荧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滔滔不绝地絮絮叨叨,散兵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敲敲筷子提醒荧别忘了吃饭。在人形计时器的提醒下,荧没有拖到快午休才吃完饭。她把一包零食揣进口袋,强行把另一包拆开,往散兵的手心里倒。

她大概没少干这种“强人所难”的事,熟练极了,把零食袋叼在嘴里,抓过散兵的手握住,让他五指并拢,聚成碗形。用牙齿把零食咬开,稀里哗啦往他手心倒了一摞小零食。

行云流水地做完一切,散兵也没反抗,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有人在门口叫小姑娘,只是碍于他这个“凶名在外”的人也在,所以声音小小的。荧转过身,发现是隔壁班的好朋友来找她玩了。

“那我走啦,午休你可以再休息会。”荧抓着另一半小零食蹦蹦跳跳去找小姐妹了,两个人一见面就高兴地又牵手又抱抱,荧又把零食递过去,邀请自己的朋友一起吃。

烦死了,来之不易的好心情转瞬即逝。散兵把兜帽压低,将视线转向一边趴下了,可惜眼睛看不见,耳边还是传来不断的欢声笑语,那些与他无关的快乐实在是刺耳得很。

好朋友八卦地问她:“你怎么跟那个转学生在一起,孤男寡女,啧啧啧。他确实蛮帅的诶,不过啊,荧,你凑过来点。”

荧依言把耳朵贴过去,小姑娘忧心忡忡的时间传过来:“我听说,散兵之前是……混愚人众的,就是道上的!他之前好像被退学好几次了,你可千万不要招惹他。要是想谈恋爱,高年级的温迪学长或者新入学的平藏学弟也不错啊。”

“哎呀,我没有要和他谈恋爱啊。是老师让我多关照他。至于愚人众……散兵不是和我们一样大吗,怎么可能……”

“我也不清楚了,反正你留个心眼吧,别被不三不四骗了。”

荧听话的点点头,这个话题随即被揭过,小姑娘们开始讨论其他的话题。不过很快,荧又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散兵这个人,实在是太太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每天早上,他都会早到一点,在荧的抽屉里放一个饭团,附带一张自己的饭卡和小纸条:“中午帮我打饭,这是酬劳。你的同学们说话声音好吵,我听说了,你哥哥出差,某些人要一周没有爱心早饭了。”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荧被吓得不行。转过头去寻找某个罪魁祸首,他又躲在帽子里,得意招摇地朝她挥挥手。自从得到了那副耳钉,他变得离不开帽子,可荧也不能确定散兵是否一直带着,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中午的时候,把饭带回教室,散兵又从她那天买的一袋零食里挑一包请她吃,有模有样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吃饭,并提出一些和校园生活有关的问题。

可怜的荧还以为自己在做校园宣传大使,乐于助人。她也不知道散兵的混混身份属不属实,但也听老师说过,他这一次能来上学非常不容易。秉持着帮助困难同学融入校园的信念一再迁就。殊不知散兵已经借机把荧的喜恶套了个十之八九,最讨厌的科目、体育课躲着的秘密基地、最喜欢的校门口小吃摊,诸如此类。

聊天的时候,散兵会放下一点帽子,荧可以看到阳光折射下耳垂的蝴蝶跳动着一片一片的光。荧对于有人这么认可自己的审美非常开心,她本就自来熟,更有了无意识亲近的念头。

他们变得亲近起来,散兵允许荧对早饭进行合理范围内的点餐,“勉为其难”地跟荧一起尝她淘来的奇妙小零食,比如又苦又甜的咖啡糖,树皮一样的牛肉干。他食欲不强,主打一个陪伴,只是感兴趣荧各种各样的灵动反应。

荧有时也会跟她讲一些生活琐事,比如宿舍的保安抓住了违规闯入的怀孕小猫,最后却成了一窝小猫的男妈妈。还有自己纠结的配饰,画成素描在本子上,让散兵帮忙参谋参谋。

荧是他在这个学校里唯一一个称得上的朋友的人,也是他现在势在必得的目标。他见缝插针挤进了荧的生活,虽然只是很小一块地方,但也算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荧的“帮扶计划”似乎也小有成效,他顺利地坐在书桌前把书念了下去,第一次月考班级倒数,第二次就勉强来到了中游。荧做课代表那科他念得最好,这让小姑娘很高兴。他们变得更加亲近,一开始,闺蜜团还是担忧她以身饲虎,劝她不要接近危险分子。可安安静静过了一学期,疑似“不良少年”的人除了体育课成绩好点,也没什么不同的。

圣诞节快要到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对这种节日最兴奋了。荧买了一对新耳夹,水晶做的圣诞树。她在放学后悄悄戴给散兵看,小树在她的耳垂上摇呀摇,红红绿绿,折射出舞台上的光。

“很好看,很适合你。”

散兵真心地夸赞着,用指尖无意识一下一下晃着自己的蝴蝶耳钉。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空间变得黏稠一点,两个人碰巧反应都慢上半拍,撞在一起。荧的眼睛惊慌得像闯进人间的小鹿,她快速转过身,猫着腰把耳夹拆下来:“别被老师发现了。”

她听见一声轻笑,桌椅推拉,散兵把东西收好,往肩上一跨:“走了,回去了。”

荧忙忙慌慌收上东西一起走,她想起今天上课,有个严厉的老头子嘴瓢讲错了一道题,全班哄堂大笑。荧也跟着乐得前仰后合,可是笑着笑着,她下意识偏过头去看一眼散兵,他正趴着,把眼睛露出来,想来也是笑着的。视线碰撞,同步弯了一下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继续上课。

为什么会想要看他呢?

荧没明白,但还是急匆匆跑下楼梯,鞋带被跑散了,差点摔上足以翻滚半层楼的一跤。散兵情急之下退回来,伸出手臂把她拦住。荧撞在散兵的小臂上,好歹没摔跤。她来不及为这个动作羞涩,因为她听见散兵疼痛难忍的“嘶”的一声。

“你没事吧?”

不给他挣扎的计划,荧撩开散兵的袖子。紧绷着的肌肉线条上缠着一圈绷带,似乎还有旧日留下的,鼓胀且增生的疤痕。她诧异地与散兵对视,散兵不愿多说,甩了甩手冲刷掉发麻的感觉,蹲下来帮小公主把鞋带系上。拍拍她的肩说:“走了,明天见。”

小姑娘在家里抱着被子忐忑辗转地想了很久,想起学生手册与校训,入学那天新生会,纳西妲校长对他们说,学校是一个公平的、让所有孩子都可以学习知识的地方。无论我们来自怎样的家庭,要奔向怎样的未来,在做同行人的这段时间,大家要平等互助,团结友爱。

第二天,荧在他的桌上扔了一包膏药,没有过问,此事翻篇,两人照旧。

圣诞节那天,荧鸽了散兵的中饭邀约。她在食堂晃荡了很久,才慢悠悠回教室。往年有个传统,大家会在圣诞节互赠明信片、平安果还有巧克力。不仅是朋友之间的交情,还是表白者的舞台。大家年纪都不大,认识不到恋爱其实是件严肃又重大的事。只是嘻嘻哈哈,两情相悦的会玩闹似的在一起,情窦初开正是爱自负的少男少女也会悄悄数一数,自己收到了多少实为情书的庆贺。通常,这些爱意只会在班级里兴起一阵小小的浪潮,来得快去得快,移情别恋和随便玩玩的人多了去了,早恋的puppy love也不过是对向往的成年人世界又一次过家家。

荧期期艾艾,自己今年能收到什么。她专门整理了桌面和抽屉,为此做好了准备。串了好几个班给好朋友投递完爱心,她旋风一样回来扭捏地翻自己的抽屉。荧不可置信地翻翻找找,居然什么都没有。她觉得面上无光,又觉得气愤。

她又想到散兵,想到这个声名狼藉但是脸极为出众的转校生,莫名其妙,也许是一种愤怒和耻辱心的转移,她想知道这个人收到了什么。

荧大步流星,拍醒了本就是假寐的散兵。她问这个人收到了什么,聪明的坏家伙居然和她装傻,问她“什么”是什么?

荧气不过,直接弯腰要去掏散兵的抽屉。里面稀里哗啦滚出好几个苹果来,还有七零八落的明信片。

“你!你!”荧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战,顾不上分寸感,一张张看起来。她忽而怔住,发现除了三四张是写给散兵的,其他的居然都是写给荧的。

“喂!你怎么可以偷我东西。”

“怎么算偷你东西呢?明明是我看有些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往你桌肚里放什么,还以为是恶作剧,好心给你收出来了而已。”

荧有一丝愧疚,她好像误会了,转学生也不知道他们的这项“传统”。事实上,她完全被散兵捉弄了,这个家伙在好几天前通过偷听就知道了这件事,他只是单纯看那些毛头小子不爽而已。

荧扒拉散兵的手正准备收回去,却发现他的胳膊里好像还环着一个什么东西,趴着的时候就会被死死护住,好像母鸡孵蛋一样。她犹豫着不敢伸手去看,可又好奇心作祟。散兵却大方地摊开了,把东西递过去。一个木头雕的苹果,用颜料上好色。

“送给你的,圣诞快乐。”

荧电脑死机,把苹果接过来,苹果表面被砂纸打磨的很光滑,唯一能摸到的凸起是颜料一笔一笔交叠的痕迹。她看见苹果的叶子上好像写着几行字,心一下子悬着狂跳,可翻开来,只是一句令人失望的“Merry Christmas ”。

“嗯?在这里。”

散兵从卷子的间隙抽出一张明信片,递给荧。上面只有钢笔蘸墨写的六个字——

“我喜欢你。

——散兵”

散兵清晰地看到了荧圆溜溜的瞳仁里倒映出一个完整的自己,甚至可以看到蝴蝶耳夹的流光。荧把明信片翻过来,确认这不是一个玩笑。不知是有意无意,正面印满了桔梗花,中间是英文的花体字,写着“Forever Love”。

“怎么样?”他问荧,就好像给荧交上一份作业与成绩单,问她“怎么样?”“还满意吗?”。

荧当然很想点头,她不否认自己的心意,也许还不够浓烈,但足以答应下此刻青春里轻飘飘又浓墨重彩的一句告白。她的心跳的很快,圣诞歌的节拍把一切踩乱,她兴奋地想:“原来这就是喜欢!”

蹦蹦跳跳回座位,以至于忘记了其他的小礼物和卡片还在散兵那里。英语里,把“puppy love”称为青少年的恋爱。真是形象又准确,青少年的恋爱,就是两块毛绒绒的小面包贴贴,对彼此摇摇尾巴,抢一碗饭,蹭蹭毛,顶顶鼻子,纯爱又初心不改,幼稚但独具风味。

尽管其中一方可能已经不是纯粹的青少年了,散兵七拐八弯回到小窝,把绷带和膏药扯下来扔掉扔进垃圾桶,枕头下放着一把匕首,他在明明暗暗的灯下做题。没写完的半盒明信片放在手表,傻姑娘只知道桔梗花代表永恒的爱,却不知道它的另一半花语是无望的爱。

告白的时候,散兵很想告诉她,自己是认真的,不是那些不成熟的毛头小子一时上头,就要胡乱宣泄、占有、还是什么。可看着她什么都不知道的眼镜,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当是小孩间的游戏也好吧,至少她会答应,不是吗?也不会为了什么事伤心?

散兵想起被纳西妲找到,邀请他去自己的高中读书的那天。彼时他马上就要成年了,反反复复退学几次,都是因为挣脱不了的愚人众,他想自己的生命可能就这样了,摊开掌心,是被血液浸染的一团,生命线、事业线、感情线,没一个看得清楚的。

纳西妲找到他,希望他可以重返校园。他彼时正扯掉被泥土和血污染的外套,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怎么可能。进少管所还差不多,哦,忘了,我现在的年龄,应该进监狱了吧?”

纳西妲很坚持,她说她知道散兵已经不在愚人众了。无论有什么困难,学校都可以帮忙解决,无论是学杂费还是落下的功课,她太聪明又执着,散兵不得不抽出一点耐心和她解释:愚人众可不是想来想走的,自己甚至还在被内部通缉。他也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和同龄人好好相处了,更当不了一个好学生,与其拯救他这样一个污点学生,为什么不去帮助那些履历清白更需要帮助的人呢?

纳西妲于是坐下了,开始给他讲自己选修的教育学,从百家争鸣有教无类讲到近现代教育观,让散兵觉得头疼。她甚至劝说,他还有未来,还有很长很长,足以让如今这不幸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散兵拿她没办法,更何况自己目前的样子完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什么谈判的权利。

说不定对方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不良少年改邪归正”的例子帮助学校评级呢?只是不知道愚人众会不会丧心病狂到追去学校,算了,要是连累到那些小孩,自己就退学走人好了。于是那一天,他就带着空空的背包,还没止血的伤口和空空的耳垂,坐进了教室里最不起眼的角落。窗明几净,玻璃外的树是天空的脉搏,他觉得死寂的内心久违地泛出一点波澜,在课本第一页端正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荧对于他,是黑板报上的一道彩虹画,命运以外的意外之喜,叫人只敢提心吊胆地接受。

期末考试考完的那天下午,散兵帮荧收东西。空抽不出身来接人,散兵钻空子当了一回护花使者。他把荧柜子里和抽屉里的一大堆东西都收拾出来,卷边的书、折叠的卷子、来不及看到课外书和摘抄本都整理好装进袋子里。他把书袋从右手改到左手,空出一只手拉女孩的手,冒着冬天凛冽的风走出校门。

荧和他对了答案,觉得十分欣慰。非要说着去买糖炒栗子作为奖励,散兵任劳任怨地跟着她,等栗子的时候,小姑娘依依不舍地说:“下次见面,就要开学了。”

她下周要和哥哥一起回老家,为此脸皱成一团,有些闷闷不乐。散兵叹了口气,看着她包子似的小脸,说:“闭眼。”

浸了盐水的心又活泛起来,荧紧张地想,不会是MV里的离别吻吧。她紧张得包子脸更皱了,可惜散兵只是存心逗逗她,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把人变成嘟着嘴吐泡泡的小鱼。

“喂!”

荧气急败坏地睁开眼,散兵对着她笑得好看,荧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他抓起女朋友的手,虔诚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蜻蜓点水的吻,只能听到微微弯腰时,耳垂上流苏晃荡的声音。

荧红了脸,却也没有收回手,“肉麻死了”,荧嘟嘟囔囔,散兵于是剥开一个新出炉的栗子塞进她手心,权当安抚,“又不是再也不见了,寒假之后,我也要去上学的。”

“好吧好吧,原谅你了。”

他们手拉着手去找公交站,路过一个小巷子,听到一声微弱且凄厉的猫叫。巷子尽头,几个小混混叼着烟,踢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寻欢作乐。他们身上还有代表愚人众的纹身。

“喂!”荧刚想路见不平。却被散兵攥紧手腕,扯出去好远。他们匆忙躲进一家小店,荧想要挣脱,散兵却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说道:“嘘——那是愚人众,别给自己惹麻烦。”

荧也呆住了,她只来得及憋出几句“可是……可是……”

“你想要救下那只猫?”

“嗯,但是……算了,还是要量力而行,我们只是学生而已。”荧拉着散兵的袖子,要往公交车的方向走。散兵低着头走着,他突然意识到,现在的一切,都是偷来的幸福,只一步之遥外,还有致使他躲躲藏藏永无宁日的定时炸弹。

“确实,猫也怪可怜的。我去吧。”荧用担忧的眼光看着她。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散兵摸摸她的头,“课代表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吧?我有跟他们打交道的办法,当然,我现在已经从良了。”

过了一会,他拎着小猫回来,面色如常,一切安好。荧真的以为一切都好,公交车到来之前,散兵对她说:“回老家的话,记得给我写明信片。”

“打电话不行吗?”

“不行,我接不到。寒假要补之前落下的课程,还有勤工俭学,我很忙。”

荧抱着小猫走了,散兵转身找到一家熟识的五金店。他把书包推到柜台上,给老板递去一张纸币,“麻烦帮我保管一下,我开春来取。”

老板看着他身上的高中校服:“哟,不想做寒假作业?这可不行,不读书可不行。”

“不是,我开学要回来上学的。”他把校服也脱去,和书包放在一起塞进货柜的下层,“要处理点事情,怕把上学的东西弄丢了。”

老板不再细问,散兵回到不怎么明亮的藏身之所。他都快忘了愚人众还在校园围墙之外找自己,也忘了愚人众的势力都已经渗透进一所普普通通的校园四周。这很不安全,不仅是对他,还有几千个安安分分上下学,等着高考走向光明未来的学生,当然还有荧。他不能这样,为了一己私欲,把危险带给这些人。

差点忘了,他可不是什么好学生。他把墙上的时钟校准好,从床底摸出积灰的磨刀石。那几个人应该不会笨到忘记通风报信吧,希望荧的明信片寄到那天,他还有机会拿着笔一字一句回信。

荧回来那天,心情很不错,她没有告诉散兵,自己提前一天回来了。谁叫哥哥又要去开会,她买了老家的特产,还带着写完的寒假作业,等着督促散兵的学习进度。肯定会给他一个惊喜吧,她甜蜜地想着,走在铺满夕阳的小道上。

她在帮老师整档案时知道了散兵的住址,却从来没去过。越走越偏,走到电线歪斜的拥挤小巷,她觉得心疼,又觉得欣慰。按照散兵的期末考试成绩,只要继续保持,他将来肯定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就能去过光明幸福的新生活了。

胡同里的门牌号她怎么也找不明白,兜兜转转,还没有找到散兵的“家”。无奈之下,她看到一个坐在门口择菜的老奶奶,拿着地址去问她,这户人家在哪里。

“他就住对面,一个小孩自己住,对吧?不过好几天没见他回来了,小姑娘,我们这儿不安全,快回家去吧。”

荧的心中咯噔一下,远处的一棵树上飞出一只寂寥的乌鸦,这让她感觉很不妙。她开始狂奔起来,追着西方的落日,一条一条,跑向越来越逼仄泥泞的小道。心跳快得她发疼,手都在颤抖,她想起那些只要踏入一次,就要吃掉一个半大孩子全部自由和人生的黑帮,祈祷这一切不是真的。

这是最远的一条小巷了,荧兜兜转转沿着下坡路跑过去,她见到了自己此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小巷尽头,肮脏泥泞的地里,有一个熟悉的紫色身影趴倒在那里。泥土混合了血液,变得又红又黑,折射金光的蝴蝶耳钉飘在积水坑上打转,也不知道他是否幸存,路边扔着一把断刀和砍断的愚人众肩章。

散兵听到动静,他的力气已经被耗尽了,想要抬头却不能,只能在泥水中尝试转动眼珠,不是说是最后一批人了吗?怎么……怎么还有人,自己明明已经赢下了足以掌控自己余生的决斗,为什么……为什么!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终于可以看清来人,太阳穴的剧痛给他带来一阵剧烈的恍惚,被刺眼的落日直射着,他看不清跑来的人究竟是远行归来的爱人,还是身体出于求生意志幻想出的、模糊的记忆中人影。

但不论是哪种可能性,他脑子里的那根弦都因此崩断了,他微弱的呼吸慢下来,撑开的眼皮也掉下去。散兵坦然接受了自己因过往的不堪狼藉,但现在,他终于与那些成为不良人的过去一刀两断了。他为自己搏来了一个完全的、具有享受幸福资格的人的权利。这就够了,至于好学生的选择权,他从来不舍剥夺。

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荧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拍打着,烦躁的闹铃声怎么都停不下来。散兵越过她,把闹钟关停了,他捉住荧的手,一对璀璨的戒指交叠在一起,随即轻柔地拉起荧的手放在嘴唇下吻了一下,俯身问她:“不是说今天要回校看老师的吗,怎么还不起床?”

屏保上的日历距那天已有十年,此生未完结。

end

  

最近在尝试一些叙事手法的创新。大家12月快乐!结尾的场景其实化用了一部分吴兴华的《歌》“爱惜那池沼的紫影,爱惜那落日的西方……啊爱惜那远行的人,记忆里的模糊的脸。”这也是我的第一本同人本叫《池沼落日》的原因,这首诗真的特别适合散荧。

这两个月比较忙,更新会慢一些,承蒙大家都期待,不胜感激。再推一下自己的散荧向同人本《变奏椋鸟》 已经开售啦!

  

彩蛋是"关于这十年",一些小情侣的成长和值得人高呼万岁的人生。Viva La Vida人生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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