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预警。大致讲的是凯亚最后还是因为某些原因站在坎瑞亚一边，兵败，被西风骑士团捕获拷问无果，最后迪卢克提出由他来处决凯亚、并送他最后一车的故事。

合集中更新了后篇《熏风成酒》。

wid  60361（是的只有五位）

wb “雪风1746”

请享用。

凯亚最后被笼在迪卢克和他的外套之间。待喘息渐渐平息，他忽然在迪卢克汗湿的胸膛下嗤笑起来：“迪卢克，这该不会是你第一次用匕首杀人吧？”

说这话时他散乱的蓝发贴在迪卢克裸露的小臂上缱绻至极。但被迪卢克的手掌、被凯亚嶙峋的肋骨正触碰着的硬物——狭长的鞘，裹在那件黑风衣的内侧口袋里——也真切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作为被避而不谈的真相。

迪卢克突然不敢看凯亚的眼睛。今夜支撑着他走入地牢的意志都熄灭在了凯亚疲惫又淡然的眼神里，他的嘴角甚至带着笑，好像只是少年时在某个派对上过分尽兴了、撒着娇要迪卢克背他回房间。也许今夜做出的决定错误之极，迪卢克沉默着轻抚过凯亚的脸颊，伤痕累累，但皮肤尚温；然而很快这具身体将变得冰冷僵硬，将被草草裹起埋进黑暗肮脏的地层，和蒙德的这一页历史一起被匆匆翻过。

他像站在深渊之侧，每一条路都是错误的，每一条路都通往余生永劫。

凯亚轻轻伸手碰了碰迪卢克的手腕：“别露出这副表情。我才是侵略蒙德的罪人，不是吗？”

如群星昭示的那样，高贵的孔雀最终做出了选择。

事情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明明有过那么多机会摆在迪卢克面前，如果早点发现那日凯亚在酒馆的异样，如果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哪怕砍伤他、绑住他也好，或者……但当深渊法师的元素风暴在蒙德城头爆开，而凯亚置身其中、表情模糊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突袭之下有些损失，但反击比预想的顺利太多了，甚至让人疑心坎瑞亚是否还藏了后招。始作俑者重伤被捕后就被关进了西风骑士团最深的地牢里，不知是谁动用了什么手腕，骑兵队长叛变这么大的事几天也就没了议论，骑士团再没放出任何消息。很快，“凯亚·阿尔伯里奇”这个人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了。

但迪卢克知道凯亚眼下在经历什么、以及将要经历什么。琴顾及迪卢克的心情没有让他参与审问过程，但那本仅为西风骑士团高级成员所知的拷问手册，迪卢克当年也严肃学习并实操过。那一战后，他依旧在天使的馈赠擦着玻璃杯，光可鉴人的表面反射着人头攒动、觥筹交错，迪卢克看到的却是那些器具、秘药和扭曲的肢体，听到的不是碰杯的轻响，而是那个人悠然的嗓音化成的哭嚎。

就在同一座蒙德城，步行之遥的骑士团，深深的地底。

迪卢克感到冷汗直冒、呼吸不畅，脚底传来大地在颤抖的幻觉，仿佛他直接透过地层踩在了凯亚的心脏上。他数着日子，数着分钟，数着秒数，一如凯亚在满溢的痛苦中一定会做的那样。但是，过了一天又一天，依然没有凯亚的消息。

就在迪卢克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他收到琴的传信，简略地让他深夜去骑士团地下会议室。从西风骑士团塔楼另一侧的秘密入口进入，幽暗的甬道回荡着迪卢克奔跑的足音，他步伐凌乱地撞开门。只有琴在的会议室显得格外幽暗，她坐在长桌另一侧抬起头来，眼底乌青、嗓音沙哑：“……你脸色很不好，迪卢克前辈。”

琴这副样子让他心中一沉，他草草点头：“凯亚怎么样？”

琴的目光向下垂落，迪卢克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桌面，黑色天鹅绒上摆着一把匕首，形制分明是西风骑士团秘密处刑用的。刀未出鞘，但迪卢克顿觉心中一阵寒凉。

“我们什么都试过了，但凯亚什么都没说。”琴疲惫地开口。

“他……他撑不了太久了。”

迪卢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冻住了。虽然从凯亚叛变那天他就做好了兵刃相见的准备，但“什么都试过了”意味着什么……他颤抖着深呼吸几口地下室湿冷的空气。目光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那把匕首上，这是骑士团众人不能明言的作为昔日同僚的慈悲；也是自己作为义兄、作为蒙德的无冕之王，所能进行的最好的道别。

“我来。”迪卢克最后说。

匕首被揣进了黑色大衣的内袋，像揣着沉甸甸的心事。琴领着他到了最深处的地牢，打开繁复的锁钥。光线昏暗，火把燃烧劈啪作响，淡淡的血腥味立刻泛上来。琴走在迪卢克身前，对着黑暗轻轻开口：“凯亚。”

越过琴的肩头，黑暗中传来锁链碰撞的轻响。迪卢克本能地害怕接下来要看到的景象，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从琴背后走出来。琴悲伤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走出地牢、关上了沉重的大门。这片铁锈味的黑暗里便仅余兄弟二人了。

渐渐适应这里的光线后，迪卢克能够看清凯亚。暗淡，狼狈，伤痕累累，那人被锁链挂在刑架上、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事实上很可能真的断了几处——身上华丽的骑兵队长制服早就被鞭子撕得破破烂烂，膝盖无力微屈，令迪卢克几乎开始想念那人以前意气风发到讨厌的步伐；上身只剩下血迹斑斑的白衬衫，露出伤痕结痂的胸膛。蓝色的长发不复光泽，辫子散开了，在垂落的额发间暗淡闪烁的是蓝色的眼睛。暗淡的视线兜兜转转，和迪卢克对上眼神。

他听见凯亚低哑地笑了：“呵呵呵……迪卢克。已经过去多少天了？他们居然叫了你。是让你来‘回火’的？”

迪卢克强压下听到凯亚嗓音后的心悸——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漏风的破船，不知喊叫了多久。 “回火”是一种文雅的说法，一道“工序”，一种技巧：在灼伤的皮肤上过段时间再施加少量火元素的刺激，便能产生加倍的疼痛。他伸手去撩凯亚的前襟。

指尖触碰到凯亚的胸膛时迪卢克能感觉到凯亚瑟缩了一下，那是身体对长久的痛苦产生的条件反射；但那双蓝眼睛却不躲不闪、灼灼地望进迪卢克的瞳孔，像要把他洞穿。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降临，迪卢克只是小心地把凯亚的前襟拨开，轻抚过每道伤痕。一时间室内沉默，只有凯亚粗重起来又吞咽下去的呼吸声。

他看到风刃的割痕，灼伤，药水的残渍，关节处的青肿。凯亚沉默了一会，像领着迪卢克游览花园似的扬扬下巴：“这里是琴。那里是安柏做的……罗莎莉亚下手挺刁钻，但……咳咳咳，还是丽莎的药水最难熬。真是可怕的女人。”

凯亚语调轻松，迪卢克的心却越来越沉重。抚过血污，抚过骨骼突出的侧肋，他的双手最终环住凯亚，那人对伤痕侃侃而谈，却在察觉到自己被揽入怀中时失了语。迪卢克把脸埋进凯亚的肩膀，任皮肉、鲜血和铁锈的味道充斥鼻腔，本不该是这样——凯亚的味道本应是鲜花、是皮革、是烈酒、是冰霜，是酒庄夏夜葡萄架间的熏风。

凯亚在迪卢克耳边叹了口气，躯干仍紧绷着。

“……痛吗？”

“你说呢？”

迪卢克小心地收紧了怀抱：“今晚不会再让你疼了。”

【】

“迪卢克，这该不会是你第一次用匕首杀人吧？”然后他听见凯亚细声说。

qyu后的热汗已经开始冷却。匕首在大衣里，被他们心照不宣地触碰着，最后还是凯亚把它摸索了出来，虚握刀柄向迪卢克刺去。然后凯亚歪歪头。

“……你怎么不躲？”

刀鞘抵着迪卢克的脖子。他说不出话来。

凯亚凝视着迪卢克，竟没继续挖苦下去，那么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糟透了。他给自己下台阶似的点点头：“哦，是，迪卢克老爷的确堂堂正正，显然是不屑于采用这种手段的。这小家伙我可是没少用呢，那么——”

他虚弱地将刀柄塞进迪卢克手心，抽了刀鞘，牵着迪卢克的手逼近自己颈间。

“——那么，还是我来教你吧。”

金属的重量压着手心，刚才的温情如梦幻泡影般消散了，迪卢克开始怀疑今晚他自作主张地对凯亚做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甚至，在凯亚的人生中，他真的给出过任何凯亚需要的东西吗？既然在最终的结局里，自己要夺走凯亚的生命？

“……你下不了手。”凯亚见迪卢克不动，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像在审判。

迪卢克被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激得红了眼睛：“……我是下不了手，你满意了？！”

凯亚躺着，就这样和迪卢克对峙了一会，然后他轻轻闭上眼睛，仿佛疲惫又满足：“……是啊。我很高兴。这就够了，迪卢克。”

迪卢克颤抖起来：“这怎么可能够……明明我什么都还没……”

凯亚伸出小臂挡在眼睛上，喉结滚动。

“那，把我埋在你的窗下吧。就是小时候我们出去冒险回来晚了，爬墙进屋的那片空地。”

“种些葡萄，这样风吹过的时候我就可以发出声音，跟你絮叨几句；到了秋天还可以酿成酒……啊，不过不许给别人喝。”

“可以为我做这些吗，迪卢克？”

凯亚稍稍挪开手臂，灼灼凝视着迪卢克，他的眼角又红了。

要把凯亚埋进土里的念头让迪卢克浑身刺痛，他咬牙道：“我答应你。”

凯亚感激地笑了，侧头轻吻刀刃如同亲吻甜蜜的死亡。他引导迪卢克将刀锋对准自己的动脉：“那么，对准这里，做得利落一些。”

“……”

“很痛。我不想撑下去了，迪卢克。”凯亚安慰道，“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凯亚！我记你一辈子！”

和大剑大开大合、肉斩骨断的感觉不同，匕首刺入的感觉深刻而粘腻，损毁皮肤、肌肉和血管的细腻感触都不容逃避。迪卢克看着凯亚呛咳出血沫，脸色因窒息而憋红、又渐渐青紫、最后归于苍白，那双蓝眼睛的视线一直锁在自己身上，直到十字星型的瞳孔扩散开来，直到呛咳也归于死寂，直到血液变凉凝结，直到地牢里只有自己一人狂乱的心跳。

他把凯亚的遗体——这个词又让他全身泛起一阵可怕的冰凉——裹进大衣里，那人的头颅和四肢都垂落下来，再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反应，哪怕是嘲弄。他抱着凯亚拾级而上，想着往后多年里将吹过自己窗口的熏风会是什么滋味，那瓶一年一收的苦酒又要取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