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漫笔(66):何其芳诗歌的繁华与隽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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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漫笔(66):何其芳诗歌的繁华与隽永(上)

2024-04-17 04:37|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一、

与卞之琳同时代的诗人何其芳,是卞之琳的北大校友,也是此后的革命战友。说来有趣。何其芳当时的专业是哲学,而卞之琳的专业是英文,可看他们二人的诗歌,让我总疑惑他们的专业是弄反了。从上面介绍的诗歌也可以看得出,卞之琳诗歌中的哲学思辨的痕迹很深,而何其芳呢,诗歌情感的绵密和精致,是纯粹感性的释放。

与卞之琳相类似,何其芳不论是在诗歌内涵的挖掘上,还是在对于现代诗格律的探索上,都进行了非常有意义的坚守,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二、

这一个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

呵,你夜的叹息似的渐近的足音,

我听得清不是林叶和夜风私语,

麋鹿驰过苔径的细碎的蹄声!

告诉我用你银铃的歌声告诉我,

你是不是预言中的年青的神?

何其芳的《预言》是一首爱情诗,有着初临爱情的欣喜和慌张,更有着对于爱情的憧憬和希望,而当爱情消逝时,又免不了有着无法把握的怅惘。看他《预言》的开始,等待得心跳的日子,对于爱情的来临,体察和分辨得那样细致,一如他精细的诗歌意象。随着诗歌的展开,景致和心情交织在一起,令你的感觉应接不暇:

不要前行!前面是无边的森林:

古老的树现着野兽身上的斑纹,

半生半死的藤蟒一样交缠着,

密叶里漏不下一颗星星。

你将怯怯地不敢放下第二步,

当你听见了第一步空廖的回声。

一定要走吗?请等我和你同行!

我的脚步知道每一条熟悉的路径,

我可以不停地唱着忘倦的歌,

再给你,再给你手的温存!

当夜的浓黑遮断了我们,

你可以不转眼地望着我的眼睛!

对于爱情的期望和挽留,由爱情激发而生出的勇敢和承当,和场景结合在一起,那样伏贴地表达出来,让人为此砰然心动。

三、

诗人蓝棣之说,何其芳喜欢的是色彩的配合,是镜花水月。他不是从一个概念的闪动去寻找它的形体,浮现在他心灵里的原来就是一些颜色,一些图案。所以,看何其芳的诗,像倘佯在丰富多彩的花园,像欣赏色彩斑斓的万花筒。景致、图案的集中和绵密,让你有丰盛的感觉:

啊,你具有修眉,笑涡,剪水双眸之柔情,

我省识你是燕子所化,我梦中的人!

你束腰的单衫犹是羽翅的灰青,

双袖垂着红色的花格,渐下渐深。

……

我是飞去多垂杨与湖水的江南,

那儿有游鞭戏棹,卖花声唱到春残,

有如烟细雨,芳草绿于窣地的画帘,

微风起处,有罗衫素手凝在秋千?

――《给我梦中的人》

如此花光丽影的精致之作,在何其芳的作品里比比皆是:

吩咐溢流的月华涤清你的行程,

夜的胸怀为你的步履起伏得更柔美,

你裙带卷着满空的微风与轻云,

流水屏息倾听你泠泠的环珮。

你脩曼的丝发纷披着金色的群星,

如满驾紫藤垂着璀璨的花朵,

那清辉照亮了人间每粒合眼的灵魂,

每颗心都开着,期待你抚慰的低歌。

梦啊,用你的樱唇吹起深邃的萧声,

那仙音将展开一条兰花的幽路,

满径散着红艳的蔷薇的落英,

青草间缀着碎圆的细语的珠露。

――《梦歌》

不能不钦服和赞叹他与自然一体的心境和想象以及贴切的描摹之工,不仅描景,而且描心。

此外,《脚步》、《夏夜》都是很能代表何其芳上述风格的名篇,蓝棣之颇为称赏。尤其是《脚步》,谋篇已好,还有新鲜、宛转的几句话:

有如虚阁悬琴,久失去了亲切的手指,

黄昏风过,弦弦犹颤着昔日的声息,

又如白杨的落叶飘在无言的荒郊,

片片互递的叹息犹是树上的萧萧。

而他的《三月十三日晚上》这一首诗,那精致绵密的程度,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踏上你白石的桥,在圆月的银影中,

你长长的伴着,像远古园林之幽叹,

将带我的步履到一个辽远的新梦,

传说你的仙阙还是空寂的死之彼岸?

在石栏杆的第四十柱前,我伫立斜欹,

用手抚贴石髓里从无数夜吸取阴寒,

桥洞下双扉铁栅放出微闪的水之私语,

在沉默里说着沉默,从幽暗流向幽暗。

美国曾经编订过一部《世界名诗库》,中国仅有两名诗人的诗歌入选,一名是我极其景仰的穆旦,另一名,就是何其芳。从上述的诗歌看来,他对于图案、颜色、景致以及心情的综合把捉,对于情景交融的表现手法的自如运用,在他之前的诗人,至少在这个方面,难以企及他的幽微精致。

当然,我认为,密不容针的意象,的确精美得一塌糊涂,每一首慢慢地欣赏,都如饮醇酒而可心仪心醉,但如果多首看过来,会产生审美疲劳,有如绘画中所说的“构图太满”,色彩占据了整张画布,不见缝隙,虽然处处精彩,反而失去了亮点和重心,也令人失去了欣赏的心情。稍微稀疏和开阔一些,给自己,也给读者留下些空间,就会有它叹为观止的璀璨。在这方面,感觉何其芳和卞之琳简直是走了两个极端,一个淡雅、洗练得几乎泛白,而另一个,又绚烂、稠密得让人望洋兴叹。

四、

《箜篌引》是何其芳根据韩国古老的诗歌《公无渡河》所延伸出来的故事而作的现代版诗歌,其语言也繁富稠密。但何其芳的演绎过于西化,偏重于劝说投河者不要受水妖的种种诱惑,如眼睛的、长发的、腰身的、歌声的以及芳香的呼吸等的诱惑。看起来更像是希腊神话中奥德修斯抵御塞壬女仙的段子。而《箜篌引》的原型,则是纯古典的:朝鲜津卒霍里子高晨起,刺船而棹。有一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於是援箜篌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子高还,以语丽玉。丽玉伤之,乃引箜篌而写其声,闻者莫不堕泪饮泣。丽玉以其曲传邻女丽容,名曰《箜篌引》。与何其芳的诗比起来,我反倒更愿意介绍这一段极简单,但却感人的古事。

五、

和上面的诗歌比起来,如下的句子,实在可以算意象稀疏了,虽然和别人的诗歌相比,仍然显得稠密:

九月的晴空是多么高,多么圆!

我的灵魂将多么轻轻地举起,飞翔,

穿过白露的空气,如我叹息的目光!

南方的乔木都落下如掌的红叶,

一径马蹄踏破深山的寂默

……

――《季候病》

正是因为节奏上有了间隙,似乎可以配合上平缓从容的步履,所以多了一分爽利。

看他的《慨叹》,也在密中有间歇,给了读者回味的余地:

……

如今我悼惜我丧失了的年华,

悼惜它如死在青条上的未开的花。

爱情虽在痛苦里结了红色的果实,

我知道最易落掉,最难捡拾。

如何其芳其他早期的诗作一样,都是对于青春易逝的叹息,对于爱情无法把握的伤怀。“最易落掉,最难捡拾”的爱情,就这样逝去了。

六、

疏密得体,又很能体现何其芳直接体现颜色、图案和音乐美的作品,也许是《欢乐》:

告诉我,欢乐是什么颜色?

像白鸽的羽翅?鹦鹉的红嘴?

欢乐是什么声音?像一声芦笛?

还是从稷稷的松声到潺潺的流水?

是不是可握住的,如温情的手?

可看见的,如亮着爱怜的眼光?

会不会使心灵微微地颤抖,

而且静静地流泪,如同悲伤?

欢乐是怎样来的?从什么地方?

萤火虫一样飞在朦胧的树阴?

香气一样散自蔷薇的花瓣上?

它来时脚上响不响铃声?

……

密有密的炫目,而疏有疏的清闲,在疏朗和有停顿的节奏里,给了读者想象空间,可以和作者一起去联想,去通感。

顾城曾经有一首《弧线》:

鸟儿在疾风中

迅速转向

少年去捡拾

一枚分币

葡萄藤因幻想

而延伸的触丝

海浪因退缩

而耸起的背脊

如同何其芳以一连串的姿态、声音以及触动来诠释“欢乐”的主题一样,顾城以所见的瞬间的情景来表现“弧线”。这种用直觉和形象,以类似通感的方式诠释一种情绪、一种姿态的手法,何其芳的运用极其熟练。

何其芳还有一首《秋天》,也采用了类似手法:

震落了清晨满披着的露珠,

伐木声丁丁地飘出幽谷。

放下饱食过稻香的镰刀,

用背篓来装竹篱间肥硕的瓜果。

秋天栖息在农家里。

向江面的冷雾撒下圆圆的网,

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的影子。

芦蓬上满载着白霜,

轻轻摇着归泊的小桨。

秋天游戏在渔船上。

一个个散落的意象,或是深山幽谷的劳作和收获,或是江湖上披霜撒网的荡漾,或是蟋蟀笛声的徜徉,都让人那样没有间隔地忆起秋天散漫、萧瑟也满足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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