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菲菲

五马街东起解放路，西接蝉街，全长400多米。《古今风俗通》中记：“王逸少（字羲之）出守永嘉，庭列五马，绣鞍金勒，出列鞚之，故永嘉有五马坊焉。”北宋温州知州杨蟠作诗云：“相传有五马，曾此立踟蹰。人爱使君好，换鹅非俗书。”

郑家清画笔下的五马街（西街口）旧貌

王太守的坐骑、杨知州的咏诗无不让人明白：五马街是一条历时几多朝代，出入无数史书的古老名街。一位侨胞曾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一句温州方言，把世界各个角落都变成了“五马街”——可见五马街在一代又一代温州人心目中，已成为家乡辉煌的符号，思乡人心灵的港湾。

五马街因王羲之“庭列五马”而得名，有着1600多年的沧桑历史，几多变迁。人类社会的步履由农耕经济走过工业时代，进入今天的科技文明。社会动荡的一风一雨，时代脉搏的一起一伏，都曾在这条古老的小街上留下鲜明的印记。

一

刻在历史年轮上的这条温州主大街，也曾变化多端。

北宋绍圣年间，杨蟠在温州任职时，根据方位、地理环境将温州城划定为36坊巷，其中就有“五马坊”，这是城市建制上名立义从的对五马街的一次命名。

到明代，将坊改为街巷，“五马坊”改称为五马街，分称“五马直街”和“五马横街”。“直街”指鼓楼街前南北纵向的一段道路；“横街”指现在五马街的规模。

1934年，为纪念孙中山先生，五马街改为中山街，街面曾经进行拓宽，由原来的6米扩展为12米。

说起老五马街的地貌，上了岁数的人，还能告诉你一个大概：五马街东西两端都有河道与桥梁。东首有五马桥，桥下水道由大南门外温瑞塘河流进，经过五马桥，直通朔门，流入瓯江；西首有四顾桥，桥下水道也由小南门外温瑞塘河流进，经过四顾桥，注入道前桥边的冰壶潭。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五马街又恢复原来街名。城市改建一次又一次，“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风韵不再，留在今人眼前的是一条地砖铺就的“坦途”。

“文革”时，历史遗迹、古老传说都被看成是“四旧”，五马街改名为“红卫路”，1982年，又恢复其老名。

1984年4月，五马街被定为步行街，成为温州市标志性购物步行街。五马社区根据这里居民少商店多、青年多活力强的特点，发挥优势把“诚信经营”作为特色，开展创建“百城万店无假货”一条街活动，经过全社区居民和沿街商家共同努力，1999年3月，被中央宣传部等四个国家有关部门命名为“全国百城万店无假货”示范街。2000年，五马街的改造得到温州市人民政府的重视，被列入《温州文化升位计划》，同年，改造工程完毕，这条集购物、商贸、文化、娱乐、休闲为一体的老街面貌焕然一新。

二

五马街的繁荣、辉煌让一代又一代温州人魂牵梦绕。

过节休假，人们总想挤点时间去五马街逛一逛，在商场货海中获取某些时尚的元素，装点各自不同的生活。结婚的办嫁妆，出门的备行李，回乡探亲的温旧梦，这些鳞次栉比的商店几乎让每个温州人或多或少地谈论过、光顾过。

是沿街的这些名店、老店撑起了五马街商业繁华、商业文明的一爿天。

步入五马街，一号便是“五味和”，金字招牌下的左右对联是：蜜饯海味各种酱酒，南北果品罐头茶食。

五味和始建于清光绪六年（1880），是一家历史悠久的副食品商店，由宁波商人杨正裕与其同乡冯伯祯等人合资创办，开初设在馒头巷（鼓楼街西段），系蜜饯店，后又在五马街增设分店（今五味和店址）称“五味和新号”。新号除卖蜜饯外，增加糕饼、茶叶之类南北货，也兼营糟、醉、腌、腊、海味、鲜果等食品。

对五味和的传统商品，上了年纪的温州人情有独钟，他们经常不顾路远，特地到“五味和”买少年时就熟悉的椒盐糕、香糕。温籍名人马星野，在台湾，收到南怀瑾先生从温州家乡带出来的一小罐五味和制作的“白鳣生”，非常喜欢，百感交集，提笔写下一首七绝：拜赐莼鲈乡味长，雁山瓯海土生香。眼前滴滴思乡泪，欲试鱼生未忍尝。“五味和”与“白鳣生”引发的思乡情刻骨铭心，在海外游子心目中，“五味和”是家乡的代名词。

“五味和”即“甜酸苦辣咸”五味调和，其店号招牌，由浙江著名书法家梅调鼎先生书写。

“五味和”是经营吃的，“金三益”则是经营穿的。和“五味和”一样，也为百年扬美名，妇孺皆知晓。

早年的金三益由湖州金昌绪三兄弟合资创办于清咸丰九年（1859），初名“金同益”后更名“金三益”，寓意金氏三兄弟都能得益。原来该店专门经营精粗纺呢绒，丝绸纯棉布料为主。

摄影：甌越耕耘者

金三益老店店堂为四间门面，装潢并不精美，但店员们经营得道，讲究诚信。他们把顾客当上帝，百问不厌，店里出售布料货真价实，深得顾客欢迎，所以温州人有句俚语是：“金三益”金字招牌硬兮硬。

“老香山”药房在五马街西首，创办于清同治年间，踞今已有130多年的历史，是温州闻名遐迩的百年老药店。1997年8月，浙江温州医药商业集团有限公司注册了“老香山”商标，1999年1月集团有限公司组建“老香山”连锁店，到2002年，集团有限公司已有“老香山”、“大生堂”、“民生”、“繁华”等等22家药店加盟，实行医药商品规模化连锁经营。作为公司经营的重要窗口，“老香山”先后被授为“浙江省及温州市消费者信得过单位”“无假冒伪劣药械商店”“省医药系统先进集体”“省文明示范店”等称号。百年老店“老香山”的字号，百年不衰。

林日初 摄

五马街还有许多温州人家喻户晓的名店：温州第一百货公司、亨德利表店、华大利餐馆、春光理发店、国光服装店……

都说五马街是温州的浓缩，那么百年老店、名店则是温州商业文明的注脚，了解五马街的百年老店你也会了解温州商业文明的兴起与发展。

古老的名街，更有诸多名人轶事与她相辅相成。首先便是吴百亨智斗“英瑞”的故事。

吴百亨智斗“英瑞”公司的故事被温州人传颂了半个多世纪，人们把吴百亨视为让中国人扬眉吐气的英雄人物。

1925年，在“实业救国”的爱国思潮影响下，吴百亨克服重重困难，创办了中国第一家炼乳企业——百好炼乳厂，为了改变当时英国纳司尔英瑞公司的鹰牌炼乳独霸市场的局面，吴先生精心设计自己产品的商标，名为“白日擒雕”，意为不让外来这只苍鹰在中国市场上恣意横飞，1927年初，还向国民政府商标局申请商标登记，得到审定注册。

百好炼乳厂的产品很快占领了市场，1929年在中华国货展览会上获一等奖，1930年在西湖博览会上得特等奖。1934年，吴百亨先生不仅扩大生产规模，还从国外订购先进的制乳设备，使百好乳品厂生产程序成为半机械化生产的现代工业企业。百好的辉煌，让英瑞公司惴惴不安，他们绞尽心机进行破坏。他们首先在“擒雕”的商标上做文章，对百好厂提出商标侵权的申诉。一场长达十年之久为商标争夺权的官司在中国的百好乳品厂与英国“英瑞”公司之间展开，吴百亨先生据理力争，无畏无惧，终于胜诉。

一计不成又施诡计，英瑞公司采取以十万银元收买百好商标、损坏百好炼乳质量声誉等卑劣手段进行破坏，都被吴百亨一一击败，吴百亨先生不受帝国主义威胁、利诱，爱国自强精神被老百姓传诵，被史书记载，他成为中国近代史上振兴民族工业的一面旗帜。

吴百亨先生一生办过许多工厂，有西山瓷器厂、西山造纸厂、五洲酿造厂等，为民族工业振兴繁荣，他奋斗不息，毕生奉献。

吴百亨创业之路从五马街起步。

吴百亨于1894年出生，17岁那年，他到五马街普益药房当学徒，后当伙计。十年的“学生意”生涯，为他日后创业经营打下坚实基础。1921年春，吴百亨在五马街办起了“百亨大药房”，自制“肺乐霖”、“血之母”、“千金丹”等。积累了一定资金的吴百亨，于1925年，在“百亨大药房”店堂后面，借鉴制中成药的“重汤蒸法”，成功创制了炼乳产品，以后的吴百亨创业之路蒸蒸日上。

三

许漱玉“倾心造楼”的故事，也是五马街一页闪光的历史。

说起五马街的繁荣，人们还会联想到温州百货业巨擘许漱玉先生。是他独具慧眼认定五马街商业发展的具大潜力，在这里大兴土木，营建一座座标志性的商业大楼。

旧时的五马街虽然店铺相接，但都是一些简陋破旧的平房。许漱玉也只是在曹仙巷租屋开“许云章布店”。1919年，许漱玉投入大笔资金买下五马街下岸矮屋10多间，拆建成两座毗连砖木结构的三层楼房。这是五马街首次出现的高层楼房。店面仿照上海南京路上绸布庄的式样，气派非凡。东首是“云章洋货局”，西面为“云章绸缎局”，两店贯通，门楣上署“许云章”三个大字，俨然上海大店气派。

1925年，许漱玉又买下王家祠堂周围一爿旧屋，建起一座钢筋水泥的三层楼房，店面仿照上海著名“万昌”成衣店格局。店前悬挂“博瓯百货商场”招牌。

“云章、博瓯两大商场——最完备的绸缎百货总库，是标准衣料的先锋队，是日常用品的优胜军”——这是许漱玉在当时《浙瓯日报》上打的广告。1933年，许漱玉又大规模扩建楼房店面，将原先砖木结构楼房改建为钢筋水泥，并将几房连成一体，形成建筑群体，把沿街七间店面加高为五层，以石英沙铺墙面，使店面面貌焕燃一新。

1934年，许先生又对该五层高楼进行调整装修，三四层为剧院（今大众电影院），二层一部分作餐馆，另一部分为绸布呢绒柜，底层联成一片，经营百货、食品、家具，挂“云章博瓯万物联合大市场”招牌。店面全部敞开，装上玻璃，顾客来购物，仿佛置身在上海大世界。

许漱玉在五马街倾其一生积累和精力营建一座座高楼，虽然无法与现在的大厦相比，但在当时的温州，却是惊世之作，即使在当时的杭州、宁波等地也难见如此雄伟的建筑。

许漱玉的行为，带动了诸多商家，此后，五马街两侧高楼大厦相继拔地而起，五马街商业日趋繁华，它成为温州市商贸中心。

许漱玉的一句话，让后人破解他倾其一生财力精力营建高楼大厦的秘密，他说：“人生一世不过数十年，坚固的楼房比人的寿命长得多。造坟在山上没几人见到，造雄伟高楼于大街，千千万万人都知道是谁人所造。”——今天，人们对许漱玉的念念不忘，就印证了他的这段话。

四

岁月曾经改变了老街的容貌，也消磨了人们对她的记忆。

2017年，温州市政府决定对禅街、五马街、公园路进行整体改造提升，将其打造成集温州历史、文化、商业为一体的“五马历史文化街区”。承载了千年历史文化的老街将再一次得到更生。

改建后的五马历史文化街区，恰到好处地将温州第一商业街中那些熠熠发光的人文元素一一复原在街景之中。

行走在改建、提升后的五马街，年轻人享受其时尚，老年人感受其怀旧，外来人惊奇其独特的瓯越风情。老街在富有历史文化底蕴的建筑之间散发出无限的商贸活力。

惊喜之余，人们情不自禁地赞叹设计者的匠心和“大建大美”良策之英明，愿繁华的五马街在崭新的历史征程中更加繁华。

编辑/策划：丁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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