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翔《刑法罗盘》读书笔记

◇罗翔老师2020年全新力作，感受罗老师的思辨、自省与一针见血

◇盘点热点案件，探讨刑法世界的价值基础与人文精神

◇法律与哲学融会贯通，不只普法，更聚焦构建“三观”

本书不仅启蒙读者的法律思维与维权观念，更可以帮助理解刑法背后更深层次的哲学基础。

托马斯阿奎纳是经院主义哲学的代表人物。他经常被比作一头牛，因为他上学的时候，非常沉默，极少说话，有时候会目无表情的发呆，神情恍惚，在外人看来明显蠢笨，所以有笨牛的绰号。但他实际上思维非常敏捷。

阿奎纳出身富有，父亲相当有名望。但他后来还是选择了做一名最为底层的托钵修士。阿奎那曾经许下三个誓愿。贫穷，独身与顺从，让他把低级的身体欲望所产生的能量转化成高级的思想目标。在他看来，思考比喝酒更让人沉醉。但他不是禁欲主义，他仍然没有放弃生活，但却因为某种更崇高的乐趣而能轻看今生。

CS路易斯说世人的欲望经常不是太强，而是太弱了，我们是三心二意的受造物。当无限的快乐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却在酒色名利中胡闹鬼混，我们就像无知的小孩，当有人为他提供了去海边度假的机会时，他却仍然想要不停的在贫民窟中玩泥巴，因为他无法想象在海边游玩意味着什么，我们太容易满足。

当下中国法律人千千万，精致的聪明人很多，研习法律大多只是以法律作为谋生发达的工具，而忘记了法治的本质。

罗翔说他会永远记得这句话。阿奎纳说，我们今生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超越今生。

章节：入罪之前

《使用软暴力就一定是黑社会吗？》

不一定。“软暴力”必须以暴力作为后盾，一种没有暴力后盾的“软暴力”无论如何也不是暴力，否则就是对词语的歪曲和玩弄。

托克维尔警告我们民主制度的一个悖论就是多数的暴政。对抗这种民主弊病最有效的武器就是法律界。

《当药神触犯法益时》

法益就是法律所保护的生活利益。

法益论者容易导向国家权威主义，因此法益概念必须受到道德规范的纠偏才能避免刑法沦为纯粹的国家工具。

无论是刑事立法，司法还是行刑活动，具体的执行者都必须服从朴素的道德规范。

法律人不是法律机器人，我们需要有人的感觉，人的温度，也要接受人的局限，如果法律人无法从道德规范中去探究法条乃至法律的内涵，法律就可能成为对民众苛刻的命令。司法则会沦为法律冰冷的机器。冷血也就会成为法律人的代名词。

《谈谈生产销售假药罪的门槛儿》

2019年的假药事件，山东省聊城市肿瘤医院陈先生，因为向患者推荐假药而接受调查。

卡博替尼抗癌药案。

药品解释第6条第2款规定，医疗机构工作人员明知是假药，劣药，而有偿提供给他人使用，应当认定为刑法规定的销售。换言之，只有当医生有偿推荐假药才可能构成犯罪，如果医生只是出于好心向患者推荐未经批准，擅自进口的洋药，这不可能构成犯罪。

无论如何，善行都不能论以犯罪，否则违法就并非不义，反而成为荣耀了。

《走私普通货物物品罪也应适用初犯免责条款》

2018年一起明星逃税案，引起了公众对相关法律的关注。那个逃税的明星，按照法律规定，因为只是初次逃税，只要补交应纳税款缴纳滞纳金已受行政处罚的，就无需追究刑事责任了。

明星逃税案却让吃瓜群众联想起了许多涉税案件，尤其是海外代购的走私犯罪。

如果明星逃税数亿，都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那么从海外为亲友代购抗癌药品的当事人逃避关税，就更不应该被追究刑责，否则会明显的违背民众朴素的正义感。

我国刑法第4条规定，对任何人犯罪在适用法律上一律平等，不允许任何人有超越法律的特权。

十九世纪英国法学家梅因提示我们，进步社会的运动到现在为止是一个从身份到契约的运动。

罗翔认为，对那些走私普通货物物品者，如果初次被查，无论逃避多少关税，只要补交应纳税额和滞纳金，也就没有必要追究刑事责任了。

《现在连气瓶也是枪了？》

2019年4月，河南省判决某夫妇在淘宝上销售高压气瓶，判为非法买卖枪支罪。

这份判决明显与民众朴素的常识相抵触，应当予以纠正。

客观上来看，通用性的气瓶不属于枪支散件。

主观上来看，行为人并不具备买卖枪支罪的犯罪故意。

一些司法机关倨傲地认为，民众有自觉接受法律概念的义务，必须认同法律所推行的价值观。但是，这种傲慢的法律观太过独断。法律惩罚的正当性来源于民众朴素的道德期待，法律只是道德的载体，而不能任由权力意志天马行空。如果一种行为在道德上值得鼓励，那无论如何都不能发动刑罚权。

法律不是机体，法律人也不是机器人，法律理性永远需要倾听民众朴素的道德情感。

《警惕机械司法-评魔术道具涉嫌伪币案》

具体到崔某的伪造货币案，明显印有魔术道具字样的货币，不可能侵犯货币的公共信用，自然不能认定为假币。

一些司法机关不太注重犯罪的实质定义，机械司法的现象相当严重。

（2019年10月，崔某夫妇收到临沂市人民法院的刑事裁定书，准许兰山区检察院撤回起诉。）

《如何处理乘客与驾驶员互殴引发的惨案？》

在司法实践中，乘客与驾驶员争执互殴，发生重大事故存在两种情况，

一是殴打行为足以致驾驶人员失去对车辆的控制，从而直接引发交通事故的。

这种行为因为导致了车辆失控危及了公共安全，因此乘客行为应当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量刑。

第二是殴打行为，不足以致驾驶人员失去对车辆的有效控制，但引发驾驶人员离开岗位进行互殴，导致车辆失去控制，进而间接引发交通事故的。

乘客会被判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或者交通肇事罪（要看乘客对危害公共安全的后果是否存在主观故意）。

对于司机来说，过失犯罪只有出现严重的损害结果，才能追究刑事责任。

法治的基本要义是培养民众的规则意识，无论尊贵卑贱富与贫穷都要受到规则的约束，如果人们非但不愿意遵守规则，反而是遵规守法为弱者的行径，那么你我是否也会遭遇万州事件，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章节：不等于不

马丁路德金说，我们不能以立法的方式将道德定为法律，但我们却可以调整行为。

《关于提高收买妇女儿童罪法定刑的建议》

没有买方就没有卖方，人们在谴责人贩子的同时，似乎却对买方格外宽容。

当前法律，对于买人的制裁力度甚至比买动物还要来得轻缓。

买卖野生动物的基础型是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而目前对拐卖妇女，儿童罪最高可以判处死刑，而买方的最高刑才处三年有期徒刑，差距明显太大。

《流氓罪为何消而不亡》

1997年新的刑法使得流氓罪这个”口袋罪“终于被取消。但仍然存在它分解之后形成的寻衅滋事罪。

口袋罪很容易成为学界研究的焦点，主要是因为他与法治所追求的对公权力的约束有冲突。

人们很容易在自己所看重的事情上附加不着边际的价值，将自己幻化成为正义的代表。所以法治从不对权力抱以良善的假设，因为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倾向于绝对腐败。

章节：罗生门之判

《强权下的规则》

那些受到上天眷顾的人们，无论他们是谁，只有当他们的好运气改变了那些不利者的状况时，才能最终从自己的好运气中获利，这是在社会上暂据优势地位的人的应有的觉悟。

规则不仅是对弱者的保护，也是对强者的庇护，当人们将规则视为游戏，无论强弱，每个人都只身居火山口下，个人安危纯靠运气。

关于强权，韩国电影《辩护人》有一句经典的台词是，

”石头再坚硬也是死的，鸡蛋再脆弱也是活着的生命，石头最终会碎成细沙，而鸡蛋孵化出小鸡终将越过石头。“

丘吉尔说，没有最终的成功也没有致命的失败，最可贵的是继续前进的勇气。

章节：你的权利

《关于维权过度和敲诈勒索的区别》

刑法理论普遍认为成立敲诈勒索罪必须同时具备客观和主观两个方面的要素，在客观上行为人必须采取恐吓行为，让他人陷入恐惧交付财物，在主观上行为人要出于非法占有的目的，也即主张自己并不存在的权利。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什么是正当的权利。

有些司法人员认为只有法律规定的权利才是权利，这是对权利的误解权利，不仅包括法定权利，还包括道德生活所许可的各种自然权利。因此法律并不能规定你的所有权利。

所以法治原则从一开始就明确，私人权利不是法律所赋予的，只要法律没有禁止都是可以做的。

对私人权利而言，凡是没有禁止的都是可以做的，对公共权力而言没有允许的都是不可违的，不能颠倒。

《你知道你的权利吗？》

政治权利具有天然扩张的倾向，就像霍布斯所说的利维坦具有吞噬一切的可能，对于政治权利至少有两种对它的限制方法，一是以权力制约权力，将权利力分割成数份，相互之间制约以达到一种平衡，

二是以权利制约权力。政治权利存在的根据是保证个人自由发展而不是取缔自由，因此它的范围不是无限的，他必须保证人民拥有一个确获保障的私人自由领域。

因此个人应当享有一些自由或说权利，而这些自由或权利是任何权威都不能僭越的。

但是权力从来不是从天而降的，他必须靠争取。

任何权力都有出错的可能，知识本来就容易使人自大，在追求知识的过程中，学者很容易变得傲慢，以致忽略自己内心的邪恶与有限，苏格拉底被誉为西方第一位大哲学家，他说我知道我一无所知。

没有人能够靠着自己掌握绝对的真理，任何权利都有出错的可能。谦卑是一切权力的必修课。

《小三儿有权利索赔吗？》

小三儿没有法定权利，也没有道德权利。从道德权利来说，一般没有权利索赔。

《关于刑讯逼供》

人类的有限性决定了人类的司法制度只能寻找有限的正义，这种有限的正义之所以能够为人所尊重，就是因为它是通过正当程序所达至的正义。

马丁路德金有一段话，手段代表着正在形成中的正义和正在实现中的理想。人无法通过不正义的手段去实现正义的目标，因为手段是种子，而目的是树。

刑讯逼供无疑是有毒的种子，从那里长不出正义的大树。

不少司法机关认为办案人员刑讯逼供只是工作作风简单粗暴，动机仍然是好的，但是给人类带来最大的浩劫的灾难往往都是出于高尚的动机，荷尔德林曾说，往往是那些善良的愿望把人们带向了人间地狱。

本着真诚的动机，无视程序规则去打击犯罪，最终会让法治精神彻底丧失，黑白之间的界限就会变得暗淡不清，一旦规则被破坏，想要再次树立对规则的尊重，就难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