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余辉，欢迎和我一起探索古画的秘密。

我是故宫博物院的研究馆员，也是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的委员。我最先学的其实不是书画鉴定，其实是绘画创作，1983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当时不少古画的真伪、内容等探索空间吸引着我，我就考到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读绘画史研究生，导师是著名的美术史家薄松年（1932.4-2019.4，著名美术史论家）先生。1990年研究生一毕业，我就到故宫博物院埋头研究古代书画。再一抬头，已经过了三十年了。

▲ 余辉

今天终于把大家等来了。我有幸在这个专栏里，与大家一起分享我探索古画的一些心得。《余辉·十大古画谜案》专栏一共有十二大讲，每讲分为二-六节不等。

第一讲是关于古画的基本常识；

然后就是十讲，一一揭开清宫旧藏的十几件古画里的隐秘。有的涉及创作动机和目的，有的涉及绘画内容，有的是收藏中的隐秘，还有是几个方面的结合。它们都是国家的稀世珍宝，大多藏在故宫博物院。每一张画，我都与它们亲密相处过。

最后一讲就应该上一个台阶了，在探秘了那么多的古画之后，我们应该对古代艺术史有一个基本的认识，然后就大家关心学习、研究艺术史的问题进行探讨。

正好，有位年轻的朋友是学习艺术史出身的，她可以代表大家向我提出一些问题并和我一起讨论，我来一一解答。当然，关于古画，我们应该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讲起。第一节，我们就来讨论一些基础问题。

问：余老师您好！很高兴邀请到您在中读为大家讲解古画。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杨菲菲，是中读的编辑。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但是工作这么多年疏于学习，在这里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和您讨教。那么首先，我想问问您，我们应该如何定义“古画”呢？

顾名思义，古画就是古代画家留下来的绘画艺术品，又叫传统绘画。通常是指绘制在纸绢上的画，经过装裱，成为手卷、立轴和册页等形式，我们叫它为卷轴画。

▲ 韩滉《五牛图》卷（局部）

这里还有一个分期的知识。元代以前的绘画，我们统称之为“早期绘画”，目前最早的卷轴画，也就顶到唐代了，比如说韩滉的《五牛图》卷，还有新疆出土的绢画等等；元代以后一直到1840年左右的古画，我们称之为“明清绘画”；往后的分法，美术史界基本吸取了政治史和文学史的分期法，1840年到1911年的绘画，属于“近代绘画”，1911年到1949年的绘画，就是“现代绘画”，学界常常将近代和现代合并，称之为“近现代绘画”；1949年到当今，就是“当代绘画”。

自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一般来说，故宫博物院主要收藏古代绘画，中国美术馆主要收藏近现代和当代绘画。我们这个专栏是以介绍、研究古代绘画为主，重点在早期绘画，古代艺术史中的疑案、大案、要案在早期绘画里比较多。

问：那么除了分期，古画还可以怎么分类呢？

古画分类是在画种之下分画科，画科的下面还有许多子科，或者叫小画科。

画种主要是根据不同的绘画载体，也就是材质来划分的。西方绘画也是这样分的，如油画、版画、水彩画等。中国的古代绘画根据材质可分为卷轴画、壁画、岩画、工艺绘画等。其中岩画的历史最长，至少在春秋时期就有先民在今宁夏省贺兰山的岩石上刻凿人马的形象了。

▲ 贺兰山岩画

卷轴画的历史相对短一些，最早在战国时期出现了帛画。卷轴画成为艺术欣赏品，要到两晋时期了。卷轴画艺术的高低决定了其他载体的表现水平。卷轴画分类的方法也比较多，用的最多的是以画科分类，主要有山水画、人物画、花鸟走兽画等；其次是以画法来分，主要有工笔画、白描画、写意画和大写意画等；以画家身份来分，主要有宫廷绘画、文人画和民间绘画等；以装裱形式来分，主要有立轴、手卷、条幅、册页和屏风等。

下面再讲讲人物、山水、花鸟三大画科下的子画科。

人物画科下的子画科最为丰富：如肖像画、仕女画、历史故事画、风俗画、宗教画等。人物画是最早形成的画科，在周朝就已经相当成熟了。孔子就见过鲁灵光殿的墙壁上绘有先贤的肖像。战国时期的帛画已经能够粗略地描绘人物肖像了，西汉壁画和东汉的画像砖发展为表现较复杂的故事情节。到东晋顾恺之的出现，标志着卷轴画里的人物画已走向精微，他能通过眼睛和举止传达人物的精神和思想。这个时候的人物画具有艺术欣赏的功能了，成为当时名流的收藏品。肖像画是人物画的基础，没有肖像画的造型基础，要想画好人物画是很困难的。

人物画最关键的表现手法是如何传神和表现衣纹的描法。明代邹德中在《绘事指蒙》 里总结出了有十八种描法，十分形象，如东晋顾恺之的高古游丝描、初唐阎立本的铁线描、南宋梁楷的简笔描、马和之的柳叶描等，这些描法表现了衣服不同的质感，间接地表现了人物的情绪。

▲ 隋代展子虔的青绿山水《游春图》卷

魏晋时期，山水画只是作为人物画的配景，出现“人大于山、水不容泛”的不合理现象。山水画科是在南朝形成的，这个标志就是刘宋时期的士人画家宗炳写了山水画的理论著作《画山水叙》。山水画的子画科主要是以画法来分类，如青绿、水墨、浅绛、界画等。界画是用工笔设色或白描的手法，借助直尺完成画中的建筑。

山水画受儒、道思想的影响，儒家有“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之说，不得志的儒生，看不惯人间尘俗，遁隐山林；道教崇尚自然，乐在山水之间。隋代山水画的技法主要是勾勒填彩，现存最早的山水画是传为隋代展子虔的青绿山水《游春图》卷（北宋临摹本），已能表现咫尺千里之远。

最早的山水画是没有皴法的，如唐代李思训、李昭道父子用细笔勾勒山石的轮廓，再填色。以王维兴起了水墨山水，被后人尊为“文人画之祖”。写实山水画的基本功是树石，山水画的每一次变革，大多与皴法的突破或新创有关。五代北宋初，开始有了画山石、树干纹理的皴法，成为表现山水画的基本语言。皴法也有许多种，如五代董源的小披麻皴和雨点皴、北宋范宽小斧劈皴、郭熙的卷云皴、南宋马远的大斧劈皴、元代黄公望的长披麻皴等。

▲ 长披麻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局部

最晚发展成为独立画科的是花鸟画。到了唐代，它从人物画的花鸟配景中分离出来，成为花鸟画科，通过表现动植物来表达画家的思想感情，构思的方法有托物言志、或隐喻、借喻等。

花鸟画的子科最为繁多，如花卉、翎毛、草虫、蔬果、水藻、龙鱼，清代画家常常将畜兽画并入花鸟画科。表现手法也很丰富，如工笔重彩、水墨或设色写意、大写意、双钩白描，介于工笔和写意之间的是“兼工带写”。

花鸟画独立成科后专门性和技法性都比较强，如唐代擅长画鹤的薛稷、画牛的韩滉，画马的韩幹、宋代画竹的苏东坡、画墨梅的扬无咎、画兰花的郑思肖等。推进花鸟画发展动力是不断地向大自然索取生活要素，地将人文思想揉到画里，抒发出创作者的情感和意趣，将画家的个性与笔墨技巧达到高度的统一。

▲元代吴镇的《墨竹图》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各种画科的分法不是孤立的，有许多是可以交叉互融的，如画“昭君出塞”的题材，就是将肖像画、仕女画和历史故事画融合在一起了，可以称之为“复合性绘画”。任何画科和子画科都可以与技法将结合，如写意山水、白描人物、工笔花卉、水墨大写意猿猴等等。

好，这一节我们就先聊到这里，下节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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