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

*双⭐

5.

封官不仅仅是对他们这群年少的世家弟子的殊荣，也是族群实力的体现。越是强大的族群，受封的官阶越高。而他们受封时的表现，也代表着族群的名誉。因此，所有人都依照礼数，微微低头，步伐工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百里守约不敢有半点纰漏，就连百里玄策也收起顽劣的性子，显得安静守礼了。

横跨整个广场，踏入昭阳殿，而后，他就将正式成为朱雀族的大祭司。

广场上立着十数对白石立柱，雕满繁复精致的花纹，叙说着从开天辟地以来，三界发生的种种大事。雕着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四大族群的立柱也错落其间，彰显着无上荣耀。立柱的尽头，跨过流水上精致的石桥，便到了昭阳殿的正门。

朱雀族的封地已是极其繁华，但朱雀族的主殿竟远远比不上神君的昭阳殿。煌煌日光下，整个大殿都泛起朦胧的金光。水色玉柱上的金龙金凤栩栩如生，熠熠生辉。两边水渠里开着淡金色的莲花，幽香阵阵，雍容华贵。从殿尾到尽头，足有百步之遥，最高处，玛瑙珍珠做的珠帘尽头，雕成莲花模样的宝座上，一个女人倚头垂眸，身上华服沿台阶而下，如同渠水流淌。阶下立着一左一右两个手抱金荷的仙鹤童子，目光淡漠，不染尘埃。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少年们在中间。百里守约因这隆重的场面不免紧张，他们中胆小的，竟然已经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了。

百里守约偷偷看了一眼父亲，百里茂目不斜视，如同一棵古松。百里守约只好将目光收回来，只是这一看，便瞥见在玄武大将军身侧的那位青龙大将军。他亦如铜钟一般，纹丝不动，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染了一丝日光，星眸微垂，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疏远感来。然而就在百里守约偷偷瞄向他的一刹那，那双浅蓝的眸子微动，竟生生在一群少年中捕捉到了百里守约。对视的瞬间，小朱雀觉得背上渗出一层冷汗，脸上却发烫。他不敢再看，赶忙紧紧盯着脚下，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这人真是好神奇。百里守约想。他从小要经历各种朱雀族的大典，各种偷闲的小把戏虽然不多，但也纯熟，没想到自己才偷看青龙大将军一眼，就被他发现了。

两侧的灯柱落了几朵烛花。少年们一个接一个受封，大多是七品六品，能被封五品官的只有四五人。只有百里玄策一人被封了从四品，而百里守约作为朱雀族大祭司，位分不在宣威将军之下。轮到他和弟弟上时，满场只剩下他们二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百里玄策已是意气风发，昂首挺胸，犹如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

“……允朱雀族百里守约为朱雀族大祭司。封白虎族百里玄策为从四品宣威将军，钦此。”

“臣领旨，谢神君恩典，愿神君福寿绵长，三界平安宁和。”

“起来吧。”尊处的女人语带笑意道。

百里守约这才看清神君的模样。她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大几岁，容貌昳丽，略带青涩，一双眸子像剥了皮的银杏果子，水灵灵的。他原先知道这朝堂上坐着个女尊者，倒不知道她竟还如此年轻。

百里守约再谢恩，而后就站到了父亲身边去。百里玄策则站在白虎大将军的空位之后。受封礼到这里才算结束了。然而朝堂议政还没结束。他们这些少年人插不上什么话，也不敢插话，百无聊赖地站着，偷偷东张西望。百里守约偷偷往玄武大将军身边瞄，果然隔着那孔武如山的身躯，看见了青龙大将军。他刚想细细观看那青龙的模样，却感觉到身侧的玄武大将军微动，正微微低头，和蔼地笑着，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开小差。

百里守约赶紧规规矩矩站好。

日光偏转，百里守约在那儿足足站了半个多时辰，神君才宣布退朝。百官散去，百里茂转过身，领着他随人潮向外走，笑道：“守约，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小朱雀腼腆地笑笑。他向来听话懂事，很得父亲喜爱。百里茂想到今天百里守约恪守礼数，优雅得体的表现，便觉得无比欣慰。

“往后你就是朱雀族的大祭司了，还有朝堂上的事务……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千万不能懈怠了。”

“孩儿明白了。对了爹，玄策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他现在是白虎族长，不能在我们朱雀族的封地逗留太久。”百里茂低声道，“日后你们上朝时，都能见得到。”

百里守约还想再问。百里茂忽然被人叫住了。

“朱雀大将军。”

小朱雀随父亲回头，看见身着青色劲装的女人，容貌秀丽，眉眼间英气十足。

“麒麟大将军。”百里茂毕恭毕敬道。百里守约跟着作了个揖。

“我找你有事商议。”女人道，看了一眼百里守约，眯起眼，笑吟吟的：“请小公子原地等一会儿，借你父亲一用，小公子莫怪。”

“守约明白。”

百里茂跟着那女人走了。百里守约靠在昭阳殿尾巴的角落里，等父亲回来。时间长了，腿有些酸了，干脆坐下，反正昭阳殿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也不知道父亲去了多久，只记得自己百无聊赖盯着水渠里的莲花看时，头顶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父亲呢？”

百里守约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人站在自己身前，面无表情，目光清冷，却有着绝世的容貌。他从未见过这样俊美的男人，肤色白皙，双眸清冷如月，剔透如水晶。面若刀削，眉若剑锋，高挺的鼻梁染上些微的日光，双唇带一点血色，像雪山下新开的花。

他一头银发束起，些许额发显得潇洒不羁，身着龙鳞铠，腰间佩长刀，百里守约认出来，这就是那位青龙大将军！远看像一把肃杀的刀，近看竟是如此俊美的一个人！

“麒，麒麟大将军把父亲叫走了。”百里守约觉得脸上有些烫，说话都支吾起来。

青龙大将军的年纪比父亲小许多，但也比自己大了不少了。听说他是四位大将军里最擅长武艺的一位，是青龙族，虽然血脉低贱，却凭着一身胆识才华，年纪轻轻就从青龙族的年轻才俊中脱颖而出，成了青龙大将军。

男人点点头，向百里守约伸出手。他习武，但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着实好看。

“地上凉，别坐着。”

百里守约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坐在地上的，在大将军面前失礼了。他又想起自己先前偷看他被抓包的时候，脸上一下子如火炭般滚烫。

男人看他窘迫的样子，勾唇一笑，觉得这小家伙倒也可爱，和寻常朱雀族不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小朱雀将手放进男人掌心，那人轻轻用力，便将百里守约拉起来。这双手虽然好看，但生满老茧，有些粗糙。

“回将军，晚辈叫百里守约。”

他低头，恭敬地盯着地面。

“你认得我？”

“青龙大将军威名，无人不知。”

“年纪轻轻就当了朱雀族大祭司，你们朱雀族真是人才辈出。”

“将军过誉了。”

“你如此伶俐懂事，你父亲一定很疼爱你。只是……”

男人一挑眉，戏谑道。

“今日怎么要偷看我？是喜欢我腰间这把刀？”

“将军……”小朱雀抬起头，对上青龙那双蓝色的眸子……他面上虽然带着戏谑的神情，双目却含着温柔，并没有刁难他的意思——百里守约意识到这男人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将军的刀好别致，我在朱雀族里没有见过。”

“这是青龙族的制式，材料也是深海里的水玉，玄铁，都是很少在青龙族以外出现的东西。”男人眯了眯眼，修长的五指在刀柄上划过。那刀鞘镂空，隐隐能看见刀刃青蓝的色彩，即使在白日，也有一层淡淡的荧光。

“今日的事，是守约唐突了。守约自小生活在朱雀族，见识浅薄，见将军爱刀，很是喜欢，才偷偷多看了两眼。还望将军不要介意，也……也不要告诉父亲……”百里守约红着脸，有些扭捏。

“那是自然。”铠顿了顿，又道：“你若喜欢，下次见面，我送你一把匕首，比这刀精致灵巧得多，很适合你。”

“将军……”百里守约正欲谢过。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充满威严的声音。

“守约！”

“爹。”百里守约欣喜地循声望去。却见百里茂的脸上带了一丝怒意，一时间有些怔愣。

“百里将军。”青龙也转过身，朝百里茂抱拳。

“守约，”百里茂冷冰冰地瞥了男人一眼，语气十分别扭，一把将儿子拉到身边，“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爹……”百里守约看看百里茂，又偷偷瞥了一眼青龙，他总觉得得爹不对劲，好像在生自己或者青龙大将军的气。可他只是与青龙大将军交谈了几句。他怕真惹父亲生气，不敢言语，只能低着头，顺从地跟在父亲身侧。

“百里将军慢走。”青龙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铠将军也多保重。”

说完，百里茂就领着他走出昭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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