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25天左右的时间，看完了同志亦凡人的全部五季。期间，写下了约2万字的随笔。

同志亦凡人第一季

这个系列一共有五季，今天（2021.12.09）看到了第一季的第9集，先来写点文字。

没想到，这部剧这么好看！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因为它已经问世21年了。2000年12月3日，同志亦凡人第一季在美国首播。那时的我，正在一所乡村中学教书。21年前的我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看到如此开放大胆的美剧：这样的剧集没有渠道走入我的生活。在过去20年的时间里，我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听到过这样的说法：所有的车在同志亦凡人面前，都是清水。的确，第一集的尺寸就堪称GV。有人视BJ这一对为同志届的头号cp，而我是怀着好奇和期待的心情去看的。看完第9集后，我大概明白了这部美剧要表达的主题。虽然同志亦凡人探讨了很多社会议题，但我想将第一季的核心主题概括为：性和爱。它其实是用一件无比华丽的外衣包裹了一个非常“古老”的故事。性是外衣，爱是内核。

外衣不用探讨，只需要展示。那些和性有关的画面，就只是展示。展示的方法很简单，用镜头挑逗观众的情绪。环轨、夸张的两极镜头、手持、特写等，通过镜头的不断运动、演员的表演、音乐等让观众沉浸式观影。你要是不脸红心跳，不戴耳机，不观察一下周围有没有人在看你，那这一段关于性场面的展示就是失败的。当然，导演没有失手。

关于爱的部分，因为是内里的部分，所以需要慢慢“煎熬”。之所以说这个故事古老，因为最终还是在写人的成长——特别是刚出场时年仅17岁的贾斯汀——以及人与人的关系。贾斯汀和布莱恩这条线的铺垫特别长，细水长流5年的时间，所以在第一季第9集结束时，还没有所谓的相互救赎。我们只是看到贾斯汀走入了布莱恩的生活，他正在一点一点的被改变。

在这几集里，迈克和大卫正在交往。虽然是同性恋，但其实模式和异性恋没有任何区别。两人身处不同的阶层，迈克不知道怎么和大卫的那些教授朋友，经济学家们相处。在日常的同性恋题材的作品里，似乎很少有人去着力描写男同性恋所要面临的阶级问题。在如今政治正确的大环境下，阶级必然要和种族联系起来，这些让我觉得特别无趣。我有时走在街上看见那些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就会想——其实这群人阶级分化是特别明显的，你去看同学聚会就知道了——他们真的可以沟通吗？

布莱恩这个人物真的很有魅力，每一集都在期待他的出场。从前面的9集来看，其他人物的处理也还可以，我应该可以把第一季全部看完，但是不敢保证到了后面，只看布莱恩和贾斯汀的cut部分。

2021年12月20日看完了同志亦凡人第一季，我会在2021年结束前把后面的四季看完。

在第一季里，编剧的视野非常开阔，而且非常难得的让我相信活在匹兹堡的这群男男女女们就是会遇到这些事情，不是编剧在创作剧本之初的人设和剧情，即第一季做到了故事自行向前。在结束之际，来写一些印象深刻的段落。

迈克的舅舅被警察诬陷，但是他不愿意上庭被人盘问，于是打算就此认罪，但是从此会留有案底，还要被视为性犯罪者。在我们的人生中，总会面临很多艰难的选择。其实，同性恋题材的影视作品特别正能量，一直在表达两个主题：面对真实的自我以及不停抗争。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要是不反抗，就会被别人一直踩在脚底。当你反抗了之后才会发现，很多人都只是纸老虎。当然，也会遇到一些极端的人群。编剧并没有美化“反抗”这个词语，它就让贾斯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第一季的结尾处，贾斯汀差点被同学打死。这个年仅17岁的高中生在第一季里展示出的勇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贾斯汀对布莱恩说他是所有人里最成熟的那个，此话不假。布莱恩遇到的两次人生危机——和迈克友情的破裂以及可能要丢掉工作——都是贾斯汀去化解的。当然，这两个剧情的设定就是出于剧作考虑了。

大卫很少见到自己的儿子，所以当孩子到来时，他拼命地想要抓住每一分钟，把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但其实儿子并不喜欢。迈克问孩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父亲呢，孩子回答他根本就不会听。大卫和迈克都以为是自己同性恋的身份让儿子聒噪，其实不是。孩子说他9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问题在他的世界里并未引起波澜，或者说9岁的孩子并不懂自己的父亲是同性恋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母亲和继父总是逼着他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好不容易来到大卫这里，却依然如此。那么，孩子想做什么呢？他哪里也不想去，只是想躺在家里看一整天的漫画。你看，这就叫认知偏差。这些情节非常日常，但能引起强烈的共鸣。

迈克在与大卫的交往过程中完全失去了自我，这也是布莱恩反对两人在一起的原因。两人要在家里请议员来参加一个慈善晚宴，但是迈克并没有打算邀请他的这群朋友参加。他觉得当天要来的人都来自上流社会，和他的这群朋友显然不在同一个世界。这也是经常出现在影视作品里的主题。当你爱上一个其他“阶层”的人之后，你将作何选择，抛弃友情和亲情吗？同志亦凡人的处理非常符合这部剧的主旨，也很符合每个人的人物性格。

布莱恩带领一众伙伴穿着暴露地去到了晚宴现场，才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们就撕下了上流社会人们虚假的面具，后者也露出了自己的本性。高端晚宴变得和他们每天都要去的酒吧一样，声色犬马。布莱恩是最见不得人装的。在性这个主题的展示上，段落最多的就是他。他从来不避讳性，在他眼里，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所有的面具，他通通都要撕下来。他一直践行着做最真实的自己这样的人生信条，而他也要将贾斯汀培养成最棒的同志。

同志亦凡人第一季在反抗父权这个主题上极具先锋性。不要忘了，这是一部诞生于2000年的影视作品。终其一生，我们都在践行着如何与自己和解。和解的内容绝大多数都来自于亲情。在布莱恩父亲的葬礼上，迈克美化了那天的记忆。这是布莱恩绝对不允许的事情，于是，他戳破了谎言，还原了真相。父亲并没有抱起布莱恩表扬他，而是骂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是小基佬。最后，布莱恩用父亲常用的那个球去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保龄球，然后把球扔到了墓地前，终于可以和仇恨他的父亲告别了，也终于可以和自己和解了。

哪些事情需要布莱恩和迈克一起完成，哪些事情需要布莱恩和贾斯汀一起完成，编剧在创作剧本时心里是拎得非常清楚的。对于布莱恩来说，迈克是超越亲情和友情的存在，但对于迈克来说，布莱恩是超越三情的存在。这样的关系非常难处理，如果放到今天，假设同志亦凡人是一部大热剧的话，那观众肯定是要撕得热火朝天的。

布莱恩和贾斯汀的这条感情线非常非常好看，之前也看到“BJ一生推”这样的说法。两人承担了“真实”的部分，其他角色的感情线就要drama一些。比如泰德硬要和害自己昏迷差点死掉的人谈恋爱，以为能帮对方戒毒，但对方最终还是不告而别。之后为了唤醒真实的自我，告别一成不变，又去尝试了sm。艾美特在舞会上遇到了灵魂伴侣，以为对方是自己的终生所爱，没想到才用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两人就分手了......

此外，迈克的母亲黛比这个角色塑造得非常成功。据说当年路演时，有同性恋人群抱着演员痛哭，说自己想有一个这样的妈妈。里面还有一对拉拉琳赛和茉蕾妮，相关剧情都由孩子引发：在描写女性时，总是绕不过孩子。

遥想2005年断背山上映时在美国一些州遭遇到了抵制，还有好莱坞大佬说两个演员出演这部电影是自毁星途。十年后的2015年，同性婚姻在全美50个州合法。美国的同性婚姻在大约20年的时间里，从一个“非法”行为变成了一项宪法权利，这也在美国的法律进程中留下了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笔......

同志亦凡人第二季

第二季目前看了12集，先来留点文字。

在这一季里，迈克迎来了新的恋人——本。这和他的上一段恋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和大卫谈恋爱时，他完全失去了自我，而作为大学教授的本，却发现并放大了迈克身上的闪光点。他说迈克在谈到漫画时，整个人都充满激情。可以想象，迈克在和他的相处中会变得越来越有自信。我们常说一段良好的关系是让两个人变成更好的自己。那么，迈克和本的这段感情就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我很喜欢本这个角色，因为他身上没有“专业人士”的通病。作为一个HIV阳性患者，他活得坦荡、真诚。他写书，接受专访，热爱篮球，热爱生活。当爱情来时，他仍然积极。前面提到，迈克对布莱恩是超越三情的，在这一季里，迈克终于直面了自己的内心，在本面前承认了这一点。他说对于布莱恩，他一直有种非常特别的感情。那么，本是如何处理的呢？本告诉迈克，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们应当尊重。他接受迈克内心的这种感觉，这些不影响他们的相爱。不得不说，有这样的一个恋人是迈克的幸运。不过，迈克在之前是打了退堂鼓的。我喜欢他的这一次退缩，这才是一个普通人面对HIV阳性患者的真实反应。当媒婆问迈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时，他说出来的全都是本的特征。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对方。一向做事犹豫，搞不清楚自己的梦想，似乎浑浑噩噩过着日子的迈克在真爱到来之际一反常态，他用真诚追回了本。同志亦凡人真的是用最露骨的性，讲最朴实的爱。

布莱恩和贾斯汀正在试验开放性的关系，这和琳赛茉蕾妮追求的“一妻一妻”制形成有趣的对照。不过，我们可以看出，贾斯汀向往的仍然是传统的“一夫一夫”制。他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条件是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布莱恩：打不过就加入吧。对于布莱恩来说，他当然知道贾斯汀要什么。可是在他看来，婚姻、承诺、浪漫纯属扯淡。布莱恩是全剧对“人性”体察最为深刻的那个人——他荣膺年度广告风云人物，匹兹堡那些有名的广告语均出自他之手。当黛比剖析他的内心，说他已经动了心爱上了贾斯汀时，他并没有予以否认。在第6集结尾，贾斯汀提出开放式关系的条件之前，可以看作是布莱恩对贾斯汀的表白。对于表白，我们的标准太过于单一，只有一句“我爱你”。对于这句话，布莱恩是相当唾弃的。或者说他没有勇气做出承诺。只是，开放式关系终究是要失败的。

琳赛听了占卜师的话，说周六结婚绝对不行，因为水星逆行。墨菲定律永远不会迟到，婚礼相关的一切果然都搞砸了。茉蕾妮这时去找的谁呢？她去找了她最讨厌的布莱恩。虽然哭得稀里哗啦，但她心里还是无比清楚的，只有布莱恩有能力挽救两人的婚礼。当布莱恩准备把两张飞往迈阿密的机票送给琳赛时，琳赛说了一段非常动人的话。她不希望布莱恩放弃原本的行程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布莱恩对婚礼本来就极度排斥。她希望布莱恩能一直遵循内心的指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为任何人牺牲，亦不为任何人妥协、改变。布莱恩是多么幸福的人啊。除了父母之外，他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是如此爱他。每个人都希望布莱恩活得潇洒恣意。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布莱恩活成了所有人理想中的样子，大家都用尽全力“保护”他。面对着这样一个角色，应当要给他一个完美情人：贾斯汀完全是按照布莱恩的节奏在成长。

在琳赛的婚礼上，众人都热泪盈眶。是啊，“世界上只有一种性取向，那就是心之所向”。两人感谢了坐在台下的朋友，准确的说应该是家人。在一场单身派对上，琳赛彻底和家庭决裂。同志亦凡人一直在呈现超越血缘关系的亲情与友情，这样的主题也经常出现在美剧里，比如经典剧集老友记。

当贾斯汀想放弃画画时，布莱恩给他买了电脑，琳赛则带他去看了一个画展，这些画作来自于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高位截瘫者。贾斯汀问她是怎么画画的，对方回答说很简单，画慢一点就可以了。这个情节非常鼓舞人。贾斯汀是幸运的，当他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时，有良师益友的适时点拨，他也被迅速拉回正轨。而他是怎么遇到这群人的呢？是第一次见到布莱恩时就认定是他，跟着他回家了。说到底，这是一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跟着陌生人回家你可能收获爱情，你也可能收获死亡。一个没有名字的同性恋者死去了，黛比在垃圾堆里发现了他。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如此痛心。通过她的努力，大家终于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姓名，知道了他的过往。我们的社会应该多一些像黛比一样的人。不过，黛比不总是带着光环。因为自己的弟弟是艾滋病患者，所以她呼吁大家应该像对待普通人一样的对待这样的人群，但是当她知道迈克要和本交往时，又极力阻止：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与真实。

琳赛和茉蕾妮的“婚姻”来到了7年之痒，两人对性生活再也提不起兴趣，住在两人家里的茉蕾妮前女友成为了那条鲶鱼。在一次3P之后，两人的性生活柳暗花明又一村。看来，不管是同性恋的婚姻，还是异性恋的婚姻都一样：需要神秘，需要刺激。而两人一起装修阁楼的情节非常有意思。琳赛说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跟着电视里的教程做就可以了，结果可想而知，整个阁楼被搞得一团糟......

在这一季里，迈克的父亲出场了。原来，黛比一直欺骗他，说他的爸爸是一个早已牺牲的越战老兵，但其实是一个变装皇后。迈克一直不相信黛比的说法，他希望自己能探明真相。当黛比决定说出真相时，迈克又拒绝了。他只知道他的妈妈爱他。什么是真相呢？真相就是你选择相信的事物。你相信什么，真相就是什么。说到底，这个世界是唯心的：这段剧情的处理在20年前是具有超前性的。我看到有一些网友说同志亦凡人教会了自己很多做人的道理。我想，这是优秀影视作品应当承载的“责任”。

贾斯汀和迈克一起创作了狂怒这个超级英雄的角色，从这部20年前的美剧里，大概能明白漫威为何有如此多的粉丝了。而在布莱恩专门为狂怒举办的盛大派对上，贾斯汀却跟着小提琴家走了，布莱恩戴着黑色的眼罩在舞池起舞。布莱恩给了贾斯汀最大程度的自由。贾斯汀不愿意接受布莱恩的资助，要自己去当舞男挣学费，布莱恩没有阻止。当他知道贾斯汀是通过出卖“身体”的方式在一夜之间就站上高台跳舞时并没有戳破，更没有进行道德说教。他要等待贾斯汀的自我觉醒。

贾斯汀的优点在于知错能改。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时候该向身边人伸出援手，成长速度是非常快的。于是，他又回到了布莱恩身边。只是，布莱恩不愿意给贾斯汀最想要的那个承诺。布莱恩说如果你在我这里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那么尽管离开好了。恐怕世间少有人玩得起这样的“游戏”。贾斯汀真的爱小提琴家吗？当然不是。他爱的，是有人可以用他想要的方式爱他。他和恋爱中的大多数人一样，需要经常听到来自爱人的甜言蜜语以及得到爱人的认可。只是不出去摔打，不去经历背叛和伤痛，怎么可能成长呢？布莱恩需要的，是一个势均力敌的情人。2021.12.23

同志亦凡人第三季

第三季的一开始，就是布莱恩对着迈克重重一拳，将其打倒在地。迈克说布莱恩以前从来都没有打过自己，然后又加了一句，我说那些话也是该打。那么，迈克说了什么触及布莱恩底线的话呢？

在我看来，第三季前两集的着墨点是布莱恩和迈克的友情。友情这个主题一直贯穿在前两季中，但是没有用如此重的篇幅。布莱恩和迈克之间是什么样的友情呢？当贾斯汀昏迷躺在医院时，迈克陪在布莱恩身边整整3天时间；当本在医院的情况很不好，迈克很恐惧时，布莱恩推了马上要进行的重要会议，飞奔到了迈克身边：布莱恩这种做法几乎只会出现在影视作品里，因为它在现实生活中很难成立。当贾斯汀离开后，布莱恩天天缠着迈克，拉他去参加各种派对。两人跳舞、吸毒、回忆往事。这些情节很好地诠释了友情中最重要的两个字：陪伴。

迈克了解布莱恩吗？当然，他俩已经认识16年了。遗憾的是，他并不清楚贾斯汀在布莱恩心中真正的位置。他依然信奉着布莱恩不会为任何人改变的信条，所以当他用近乎恶毒的语言攻击贾斯汀时，他以为自己是在帮布莱恩出气。此时的迈克，只处在友情的第一层：觉得自己的朋友吃了亏，所以要帮忙骂回来。这也让那些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迈克这个角色的观众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讨厌他了！迈克越说越激动，直至说出那句“早知道这样，当初他（贾斯汀）躺在那里的时候你还不如不要救他”。换作一般的朋友，两人会从此翻脸。而布莱恩和迈克的友情的可贵之处在于，不管你说了什么话，我们都可以互相原谅。

我们再来看看贾斯汀的态度。他说从自己第一天走进布莱恩的生活开始，迈克就希望自己离开。现在两人分手了，完整的布莱恩就重新属于迈克了。我在前文提到，这种关系非常难处理。如果换作普通电视剧，仅就这段关系的处理，就可以来个40集，并且可以让观众在每一集都吵得不可开交。我之所以喜欢同志亦凡人这部剧，是因为编剧的视野开阔，格局“宏大”。他们的关注点始终是人的成长。编剧没有让贾斯汀陷入到那些无聊的事情当中。一直车轱辘转，各种误会叠加，真的没意思。贾斯汀和布莱恩两人矛盾的主线一直是清晰的，迈克根本就不在其中，所以不必纠结。我喜欢贾斯汀离开时的干脆、决绝，不知道他又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回归呢？

第三季一共14集，以8集为分界点。前面1-8集主要是贾斯汀和布莱恩的复合线，9-14集主要围绕选举展开。

两人的复合线每一集的着墨不是太多，但每一次着墨都像华彩段落，写得无比高级，可以让人反复观看。布莱恩对小提琴家说了一句名言：“一穷二白没有什么好高尚的。”后者终于找到了正当理由。于是和经纪公司签了约，但前提是要对大众隐瞒自己的同性恋身份。贾斯汀用了生命的代价出柜，但为了“爱情”，他还是接受了。他戴上了戒指，以为这就是自己要的浪漫和承诺。“你以为他会为了一个金发美男的肉体牺牲自己的事业吗？这就是你要的爱情吗，Sunshine？”布莱恩的这句话直击贾斯汀的内心，也终于戳破了爱情里最大的谎言。

贾斯汀虽然和别人谈着恋爱，但布莱恩的事情一直是放在心上的。在前面两季里，他两次“拯救”了布莱恩。这一次，仍然是他。布莱恩被侄子诬陷，贾斯汀在游戏厅里找到了小孩，却发现他的手上戴着布莱恩的贝壳手链。这个孩子的嘴里只有脏话和谎言，可想而知，他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又是一个家庭教育失败的产物。当布莱恩回到家里见到姐姐和妈妈时，得到的只有诅咒：看着特别生气！是啊，没有恶毒，也就不能反衬美好。贾斯汀要回了手链，然后帮布莱恩戴上。我很难用准确的词语去描绘两人眼里渗出的感情。同志亦凡人已经看完了三季，我几乎没有评价过演员的表演。我想，我是把它当成纪录片看的。就好比这一段，如果去分析表演会流于俗套，但还是觉得广大导演都应该来认真学习。

我在前文提到，贾斯汀的优点是知错就改。于是，他以实习生的身份去到布莱恩所在的广告公司，他想重新回到布莱恩身边。当他表明心意时，布莱恩却拒绝了。贾斯汀准备离开。我们常说每一段感情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转折时刻，如果在关键节点没有处理好，那么两个人会从此错过。这时，布莱恩揽了一下贾斯汀的腰。我想，这个动作是演员自己设计出来的。它就像青春王室里王子抓住西蒙的衣角，美丽人生里佟二勾住杏子的轮椅，具有一锤定音的效果。布莱恩说不要每次一被批评就逃走，勇敢一点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要怂。于是，贾斯汀吻了上去。他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机会，两人完成了“自德国统一以来最大的复合事件”（艾美特原话）。

布莱恩是一个没有什么政治立场的人。在他眼里，政客都一个样。选举结束后，没人会记得选举期间说过的话。所以在他看来，进入竞选团队就是一份工作。他洞悉人性，知道怎么样把斯托克威尔这个商品卖出去。与此同时，也在不经意间，站到了一群好朋友的对立面。当泰德的色情网站因雇用未成年人工作而要面临牢狱之灾时，他去求布莱恩。布莱恩说他不能去找斯托克威尔说这件事情，因为越界了。之后，艾美特去布莱恩的公司找他，意思是一样的，让他帮助泰德，这一次，布莱恩同意了。为什么？艾美特和泰德两人正好从正反两个方面向我们展示了该如何去求人。很简单，位置一定要摆对，而感情也必须真挚。

布莱恩是如何去做的呢？首先，他选对了地点——桑拿房。然后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泰德只是个蠢货，他不是辛普森这样的“明星”。我们如果追着一个小人物去打，很容易被竞争对手反将一军。我们应当选择那些势均力敌的对手。这段“职场戏”写得很有智商。

斯托克威尔的民调节节攀升，在下一周他就要成为新的市长了。可想而知，在他上台之后，自由大道也会变成极权大道——自由大道有半数以上的酒吧都关闭了，警察不停在街上巡逻，每一个同性恋者看在斯托克威尔的眼里，都是潜在的罪犯。客观地说，布莱恩的选举策略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贾斯汀等人在同性恋中心向斯托克威尔发难时，布莱恩依旧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最后当他发现斯托克威尔和之前死在垃圾堆的那个男孩的案子相关时，才终于下定决心。

留给布莱恩的时间不多了。他首先找到了斯托克威尔的竞争对手。不过，对方很怂，不敢播：他只得自己出手了。还有一周时间，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制作的这段视频快速发酵？当然是黄金时段的广告了。布莱恩以负债10万美元的代价让视频在黄金时段滚动播放。终于，他成功了。我们不能把胜利算在布莱恩一个人的头上：是那些和他一样从来不去投票的选民们排队投票，才最终让他们所在的选区成为了关键。

有许多网友都提到了第三季的最后一集。同志亦凡人处处透着先锋性和前瞻性。最后一集有两处黑白画面，分别在开始和结尾处。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多出了很多警察。而在最后，警察离开，街上只剩下欢呼的人们。当彩虹旗飘扬时，画面一点一点被“晕染”成彩色。布莱恩和贾斯汀走向人群，美丽的光影笼罩在两人身上。两人成为了志同道合的伴侣：在很多观众心里，这就是同志亦凡人的大结局。

同志亦凡人第四季

同志亦凡人第四季和第三季一样，也是14集，不过主题不如第三季明确。姑且把第四季划为三段。第一段写贾斯汀的“出轨”；第二段写布莱恩患上睾丸癌；第三段写众人参加环形自行车比赛以及贾斯汀去到好莱坞和制片公司谈狂怒的电影改编，为第五季他离开匹兹堡埋下伏笔。

同志亦凡人整部剧都有着极高的音乐品味，除了片头。第1-3季的片头肯定都是跳过的，因为不太懂导演要表达什么意思。第四季的片头终于换了，但是和布莱恩的广告设计稿比起来，真是相形见绌。

在第四季里，布莱恩罕见地接受了“热心市民”的资助，之后，他开了自己的广告公司。第一仗——推翻之前的创意，给制药公司重新设计概念——打得非常漂亮。他之所以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因为听到了本和亨特的一段对话。布莱恩新的广告设计非常符合今天的审美——简洁大气，诉求明确，一个人像，一段文字：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同志亦凡人的超前性。

布莱恩的新公司是贾斯汀起的名字，布莱恩儿子的名字也是贾斯汀起的：编剧把这些细节一一变成了冥冥之中。在第一季的第一集里，布莱恩说自己一夜之间就多了两个儿子，他指的是盖斯和贾斯汀。亲子关系最终要指向的只有两个字：分离。或许在最开始，编剧就为这所有的关系写下了必将到来的结局。

布莱恩的事业风生水起，不过贾斯汀却“出轨”了。这个出轨不是感情上的，而是贾斯汀在参加了粉红小分队后一步一步地偏离了人生的轨道。暴力一定是呈现叠加的状态，每天都在不断升级，直至走上不归路。达芙妮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去找布莱恩。布莱恩说他也没有办法，说了又不听。前文提到，布莱恩给了贾斯汀最大程度的自由，这里的自由也包括在这条成长的道路上。最后时刻的自我觉醒，谁都不能帮他，只能由他自己完成。当贾斯汀把枪塞进霍布斯嘴里时，他终于彻底醒悟：贾斯汀终于用这种几近失控的方式和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说了再见。

布莱恩患上睾丸癌的剧情稍微有点俗套。有人说在第四季里，布莱恩这个角色被拉下了神坛，让他去经历了普通人的生活。我自己是不喜欢“生病”这种剧情的，因为有点偷懒，太讨巧了，包括迈克的舅舅维克的死亡。众所周知，“死亡”是最好用的桥段。实在写不下去了，就安排一场死亡，因为它会给剧中人和剧外人最大程度的震撼。编剧在第四季里双管齐下，安排布莱恩生病以及维克离世。布莱恩生病后没有告诉任何人，这符合这个人物的性格，但是之后一次次推开贾斯汀，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完美，贾斯汀迟早要离开自己这样的剧情从某种程度来说拉低了这个人物的层次。事实上，布莱恩从来没有放弃对精神世界的追求，虽然剧情总是着墨于他对于性的毫不避讳。我在前文提到他是对人性洞察最为深刻的那个人。如果在第一季里他真的去到了纽约，也一样可以开拓出独属于布莱恩的商业世界。

因此，我不喜欢布莱恩生病后对于感情这个面向的处理方式，不过，我很喜欢他和他母亲的那段戏。我不太能接受黛比把布莱恩生病的事情告诉他的母亲这种做法。在我看来，布莱恩告诉了黛比，就相当于在“亲情”这个层面做了回应。黛比当然是一片好心，觉得孩子生病了母亲应该知道，母亲应该成为孩子的后盾：站在父母的层面，依然对“亲情”有所期待。不过，我始终站在布莱恩这边。他的母亲不可能改变，不要再对亲情报以不切实际的幻想。终于，在这段对话后，布莱恩可以彻底和母亲说再见了，也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和亲情有关的剧情了。

第四季第三段的剧情有些繁杂，没有重点，也没有中心。琳赛和导师发生了性关系，她感到了困惑；茉蕾妮遭遇了职场歧视，也终于在经历了漫长的煎熬后，把孩子生了下来；艾美特和一个已婚的橄榄球明星约会，对方想出柜；亨特发现自己喜欢女生，但是“不堪”的过去让他的初恋毫无悬念的败北；探长向黛比求婚了；本也向迈克求婚了。本和迈克两人在加拿大举行了婚礼，不过再次回到美国时，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们依然不能以配偶的身份申请入关的材料。

贾斯汀去了好莱坞，因此缺席了本与迈克的婚礼。这个设定值得玩味。布莱恩、贾斯汀和迈克三人本可以构成“经典”的三角关系，但从前四季的呈现来看，编剧注重的是“双人”关系，亦从来没有要探讨三角关系的意思。贾斯汀除了和迈克合作狂怒期间走得很近之外，其余时间和迈克的关系其实一直是比较淡的。此次更是缺席了迈克人生旅程中极其重要的一站。这些是否带有编剧的暗示呢？

迈克和布莱恩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还是要感谢迈克对贾斯汀的“提点”。当贾斯汀又一次被布莱恩赶走时，他心里想的可能是放弃吧。这本不符合贾斯汀这个人物的性格。对于布莱恩，贾斯汀颇有点飞蛾扑火的味道。但是这一次，他却退缩了。原因很简单，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所幸，布莱恩对迈克说了真话，迈克也对贾斯汀说了真话。找到了症结，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前面三季，我们几乎没有见过布莱恩发脾气，他更像一个永远让人猜不透心思的谦谦君子。在第四季里，他有好几次都“毫无征兆”地大动肝火。作为观众的我们当然知道原因，可是剧中人是不知道的。当贾斯汀得知两人的旅行又再次泡汤时，内心肯定失落无比。两人从来都没有出去旅行过。第一次因为布莱恩要保住自己的工作所以“爽约”了，第二次贾斯汀留了下来，参加了琳赛和茉蕾妮的婚礼，而这一次，贾斯汀更是不知道又是什么原因阻止了两人。布莱恩发完火后，想必心里还是有点后悔的。贾斯汀对布莱恩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只希望你知道，我爱你，我会一直等你回来。”这番言语，展示出了这个人物对待感情问题处理手段的成熟，但又或者，也同时给布莱恩带来了压力。不管怎样，“不可一世”的布莱恩终于在被骂后乖乖地躺在床上喝汤了。

布莱恩为了展示自己的车技，结果把手臂给弄骨折了，但是他非常倔强地单手骑行。当然，迈克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在距离终点不到50米的时候，布莱恩说他坚持不下去了，这时他瞥见了站在终点线前的贾斯汀。这是经常出现在影视作品里的情节。其实，桥段土不土不重要，重要的是观众受不受。在那个雪夜，布莱恩完成了难得的心灵之旅。他思考了很多事情，做出了很多“决定”，比如要改装自己的卧室，想多花点时间陪自己的儿子，他还想让贾斯汀搬进来，两人住在一起。贾斯汀问这是在求婚吗，布莱恩又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对待婚姻的态度，布莱恩已经在和迈克的谈话中表达得非常清楚了。“离婚时互相诋毁，财产分配，到最后你们的孩子都会恨你们......我们是基佬，我们不需要婚姻......”那么，编剧又会为布莱恩和贾斯汀的感情之旅安排怎样的结局呢？

在我看来，第四季的结局就是浪漫的开放式结局。贾斯汀说从布莱恩带他回来的那天晚上起，他就盼着布莱恩说出这些话。然而当布莱恩询问贾斯汀意向如何，要不要腾抽屉给他时，他并没有马上予以回应：这些就是我们的常态。有时，当那个我们期盼已久的事情真的梦想成真时，反而会无所适从。作为观众的我当然明白，贾斯汀会在第五季去到好莱坞。那就最后一季再见吧。

同志亦凡人第五季

同志亦凡人第五季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季，于2005年5月22日在美国首播。我把这部剧理解为常江老师口中的“大美剧”。同志亦凡人的第一季22集，第二季20集，第三季14集，第四季14集，第五季13集。全季共83集，每集都有50分钟左右。我用了大概25天左右的时间把它看完了。第一季基本是全看的，从第二季开始是拖着看的。这是我第一次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看完一整部美剧。我想，这两年应该不会再尝试了。

书接上回，贾斯汀真的去到了好莱坞。第五季一开头，就是布莱恩和迈克的一段对话。从这段对话里得知，布莱恩准备去到洛杉矶给贾斯汀一个惊喜。我看着这个场景有点恍惚，这好像不太符合布莱恩这个人物的性格啊。果然，洛杉矶之行泡汤了，在布莱恩听到泰德说你肯定能想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在布莱恩看来，贾斯汀不会再回来了。就像他说的那样，谁去了好莱坞还会回匹兹堡啊，他要是去了也不会回来。布莱恩和贾斯汀打电话时，贾斯汀说的是“我想你”，而布莱恩回的是“好好照顾自己，努力工作，尽情享受，这些才重要”。

那么，贾斯汀真的会一去不返吗？这个问题不好问答。当片方停掉狂怒这个项目时，贾斯汀并没有立刻回程。他在内心仍然抱有一线希望。狂怒这部漫画注入了贾斯汀太多的心血，里面有着他内心隐秘而真挚的投射。他是如此希望狂怒能出现在大银幕上，我们甚至可以把狂怒（布莱恩）看成是贾斯汀翻涌了整个青春的模样。当然，所有的一切不可能在好莱坞终结。贾斯汀仍然需要回到匹兹堡，因为他和布莱恩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我在前文提到，我很少去评价这部剧里演员的表演，我更愿意把它当成纪录片来观看。不过，在第五季第二集里，贾斯汀有一段表演令人印象特别深刻。当他回到匹兹堡，去到了布莱恩家里时，布莱恩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做着床上运动。镜头一直在给贾斯汀特写，时间非常长，大概有30秒左右。如果我来写剧本的话，可能会写下“贾斯汀看着眼前的一幕，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这句话，而饰演贾斯汀的兰迪哈里森将这句停留在纸上的话精准地还原为了现实。

在第二集的结尾，布莱恩略带娇羞地打开了床头的那个抽屉。原来，自贾斯汀离开后，那个抽屉一直都是空着的。如此美好的画面，由此定格也是不错的呀......

布莱恩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成为了巴比伦的新老板。巴比伦是形塑“布莱恩”最重要的场所，这里也是他可以尽情自由游弋之地，所以由他接手因税收问题被查封的巴比伦是最为合适的了。只是没想到，布莱恩——这个贵为匹兹堡最成功的具有同性恋身份的企业家——竟然遭遇了滑铁卢。重新营业的第一天，只来了12个人。此时，贾斯汀完成了对于布莱恩的最后一次“救赎”。毕竟是混过好莱坞的人，视野就是开阔。贾斯汀一语中的地道出了财富密码：没什么，就是装。布莱恩最讨厌别人装，不过在商业的世界里，那就另当别论了。饥饿营销成为了屡试不爽的法宝，巴比伦又重新焕发了生机。看到艾美特被保安拦下，还要用20块贿赂对方时，真是笑死了！

迈克和本乔迁新居，布莱恩和贾斯汀去到家里做客。同时，还来了一对邻居。记得在第一季里，迈克和大卫曾经在家里宴请议员，但是迈克却没有邀请他的一群朋友。这次，布莱恩明明就不想去，迈克却非要让他去。不过，作为观众的我，却无比期待这场吃饭的戏。没别的，价值观一定正面交锋，火花一定四溅。其实，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去说服那些和我们价值观不一样的人。况且，达成一致并不是沟通交流的唯一目的。这个世界总是存在着许多我们不能理解的事情。我们一直强调世界的珍贵之处正是在于它的多样性。每个人都有权力去追求自己所认为的美好生活，同时包容其他人的生活方式，就是我心中理想社会的样子。我们都同样骄傲地站在阳光下，看到不一样的色彩斑斓。

若论同志亦凡人这83集里我最不喜欢的剧情，那莫过于第五季琳赛、茉蕾妮和迈克三人争夺孩子监护权这一段了。有人认为一地鸡毛就是生活的本质，但是我不喜欢在影视作品里看到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没别的，就觉得没意思。我的时间有限，完全可以看点自己喜欢的。还记得布莱恩在迈克准备结婚之前说的那些话吗？“离婚时互相诋毁，财产分配，到最后你们的孩子都会恨你们......”三人带着各自的律师坐在一起参加调解时，完美诠释了这段话。最后还是琳赛“技高一筹”，毕竟是布莱恩给她请的律师。

三个成年人把场面弄得非常之难看，终于编剧要放过他们了，也终于放过了我。再回到布莱恩和贾斯汀时，我隐隐感到这次两人是真的要分手了。与其说布莱恩和贾斯汀两人的矛盾一直是清晰可见的，不如说这个矛盾一直处于悖论当中。我就是爱那个真实、不妥协的你，同时我也知道，你不会为我改变。

布莱恩回来了，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喝。画面闪回到了第一季的第一集。贾斯汀第一次去到布莱恩家里，看到他把一瓶矿泉水倒在自己头上。我们再对比第三季贾斯汀离开时，闪回的所有片段都是他和布莱恩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做爱的场景。通过两次闪回，我们可以明显感受到贾斯汀的内心以及诉求都发生了变化。在这个闪回里，暗含了两个内容：贾斯汀要离开了；他爱的仍然是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布莱恩，这也为之后两人取消婚礼先行埋下了伏笔。

贾斯汀背着一早就打包好的行李，不知为何，当他关上那扇他曾经梦寐以求想要推开的大门时，作为观众的我并没有那么难过：两人之前的一段对话已经把各自心中所想表达得很明确了。布莱恩说“不是I can't而是I won't”：can't表示我没有能力，won't仅仅表示我不想这样做。贾斯汀说他都接受，这也是他一直爱布莱恩的原因，但是恋人之间必须要有共同的愿景，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如果他们不能或是不想，他们真的就没有未来。贾斯汀曾经对布莱恩说他是所有人里最成熟的那个，此话不假。而他说出的这番话适用于所有处在恋爱关系中的人群，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其实，区分同性恋和异性恋本来就是一件很呆板的事情。犹记羞耻第三季里，伊萨克室友的男友对他说：“我以为两个男孩之间谈恋爱会简单一点。”事实我们也都知道了。人类就算是去到了火星抑或是月球，谈恋爱的方式还是一样的。我一直很喜欢贾斯汀这个角色。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勇敢、坚定、执着，做事亦干脆利落。

贾斯汀在迈克家里暂住，这却惹恼了布莱恩。两人大吵一架，友情走到了即将破裂的边缘。在现实生活里，我们见过太多老友反目成仇，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场景。虽然有些观众不喜欢迈克这个角色，但其实，他更像现实生活中的那个自己。

布莱恩和贾斯汀分手后，没有像第三季的前8集那样“求”复合，他只是在一个十字路口静静看着正在张贴传单的贾斯汀。此时的他，又在想些什么呢？贾斯汀笑着走向他，问他是否来参加慈善晚会。其实贾斯汀是知道答案的，不过他还是问了。如果没有之后的爆炸，两人的感情会不会越来越淡直至形同陌路？

第五季第10集，巴比伦发生了爆炸。这是第五季以及整部剧集非常非常重要的情节。那么，我又该如何评价这样的剧情设置呢？

在巴比伦发生爆炸之前的核心事件是围绕14号提案展开的，虽然大家仍聚在一起，但是我却感受到人物关系正在走向分崩离析，甚至可以说是一盘散沙。这时急需一个大的事件让众人再次凝聚在一起，同时也需要收束整个剧集。

还记得刚看完第一季前9集时我写下的观后感是“第一季做到了故事自行向前”，不过看着看着，我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同志亦凡人在我这里并没有享受特殊待遇，我把它和我看过的其他美剧放在一样的位置。我每年都会看几部同性恋题材的影视作品，这就和我每年都会看几部港片是一样的。因此，在不知不觉间，我忘记了这样一个事实：我和同志亦凡人第五季隔着16年的时空，我是在用“后人”的眼光看“前人”的作品，同时，还有“文化”的隔阂——我看的美剧非常少，也不了解美国的社会现状。因此，同志亦凡人在剧作方面的超前性在我这里就变成了理所当然。这部剧集是完全站在“同性恋”这个视角展开整个故事的。既然第一季是故事自行向前，让我相信这就是发生在匹兹堡的同性恋人群会遇到的事情，那么最后的爆炸则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并不清楚2005年时美国的“主流”社会对待LGBT人群是什么样的态度，但是从断背山在上映期间遭遇抵制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恐怕当时整个环境不会太好。在第五季第10集这个节点，人物关系已经跨过了僵持阶段，直接开始“下行”，所以安排爆炸是合理的。发生在巴比伦的这场爆炸剑指群体，我们需要这样一场劫后余生，这对剧中人和剧外人都能起到强大的震慑作用。

在猝不及防间，我看到布莱恩贴在贾斯汀耳边说了一句“我爱你”，之后又看着他认真重复了一遍。戏里的贾斯汀和戏外的观众一起，在经过了漫长的5年的等待之后，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但我们并没有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因为随后贾斯汀拒绝了布莱恩的求婚。不得不说，贾斯汀真是冷静得“可怕”，理智到“可怕”。当然我也知道，布莱恩是真的被吓到了。只是在那样的时刻，贾斯汀还能让理智战胜情感，不得不令人叹服。

布莱恩意识到自己诚意不够，于是迅速加码。在贾斯汀理想中的乡村庄园里，布莱恩求婚成功。可是随后我却开始忐忑了起来。因为我没有看到他的兴奋，反而看到了他的迷茫：迷茫这个表情，之前几乎没有出现在布莱恩的脸上，因此我认为布莱恩并没有真正认同“婚姻”。他只是沮丧地发现，当自己想试着投入到一段长期且稳定的关系中时，没有比“婚姻”更好的表达方式，也没有比“婚姻”更好的表现形式。不过，在“求婚”的当下，布莱恩的心里是没有杂念，全情投入的，这可以从两次求婚的运镜里看出一些端倪。在第一次求婚时，摄影机一直在轻微晃动，而且贾斯汀的屋子很小，两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给人一种压抑和不安的感觉；第二次求婚是在一个大house里，家具等都被盖了起来，只有布莱恩和贾斯汀以及那团象征亲密、浪漫与温暖的炉火。摄影机不再晃动，亦代表着在这样的时刻，两人内心的坚定。

此时的布莱恩，有两个心结，一是他和盖斯的父子关系，他不知道盖斯以后会怎样看待他这个父亲；二是他和贾斯汀的未来。在布莱恩的心里，他始终无法想象以及描绘两人的未来。

琳赛和茉蕾妮决定带着孩子搬到加拿大去生活，一开始是布莱恩同意，迈克反对。之后，两人又反了过来。这段剧情设计得很有意思。事实上，面对着盖斯的两次“放手”，布莱恩的两次挣扎都是因为贾斯汀的一番言语。如果说在第一季里，布莱恩是贾斯汀的引领者，贾斯汀处于“弱势”的话，那么从第二季的第一集开始——贾斯汀克服一切困难找到布莱恩时——他就变成了自己命运的主人。与此同时，他也死死扣住了布莱恩的命脉。他告诉布莱恩，就算你是万年总攻，你也无法掌控所有的事情；他还告诉布莱恩，冷嘲热讽对他不起作用，别想着把他推开，他会用温柔一一化解。更重要的是贾斯汀对布莱恩说你不会重蹈覆辙，你会是个好父亲，你会爱你的儿子。虽然贾斯汀比布莱恩小一轮，但其实布莱恩很在意贾斯汀的话。现在，布莱恩把皮球踢到了琳赛的脚下，她会如何接招？

我们先来看看茉蕾妮和迈克的“相处”方式，真是像极了日常生活中的两口子。没事的时候都没事，一出现问题就是吵架。吵架时总是不过脑子，喜欢说一些让自己后悔的话。反观琳赛这边，她从来不和布莱恩吵。两人之间非常坦诚，愿意对彼此说出内心深处的真心话。琳赛说：“你把我们留在这里，并不能弥补失去的机会。”布莱恩回答：“我想重新拥有一次机会，我想让他（盖斯）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想让他忘记我。”“他不会的，我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这是琳赛对布莱恩做出的承诺。我知道，她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践行，因为琳赛是真正走进了布莱恩精神世界的人，是可以和布莱恩并驾齐驱的人。

表面看，布莱恩只剩下“婚姻”这一个心结了。这时编剧安排了这样一场戏。制药公司认为布莱恩设计的广告语“冒犯”了主流价值观，要他重做。坦白讲，按照甲方的意思做出来的广告画面真的很土。身为艺术家的贾斯汀当然看不上：不够前卫，无趣，而且不性感。那么，Sex，真的过时了吗？“不管这个时代如何保守，性仍然是最重要的，以后也会永远如此。”这是布莱恩送给甲方的话，不过这些话出现在布莱恩和贾斯汀取消婚礼之后。

是的，贾斯汀和布莱恩决定不结婚了。我想当年的观众在看到这段剧情时一定非常震惊，甚至是不能接受。我看了看进度条，还有25分钟，同志亦凡人第五季就要结束了，为什么要给两人安排这样的结局？

作为一个2021年的年底才看到最后一集的观众，我想写下自己的看法。我们一直强调要看重过程，不要在意结果，但其实，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编剧对于布莱恩和贾斯汀这两个角色，是无比偏爱的。那么，应当给他们什么样的结局？等等，为什么一定要给结局？同志亦凡人一直关注的主题就是人的成长，人的成长永远都不会有结局。

两人不结婚的主要原因是不希望对方为自己牺牲。我不太知道16年前的人们会怎样看待“牺牲”这个词语。我只知道，在诸多的影视作品里，我们一直在渲染牺牲，我们一直在歌颂牺牲，我们在不停强调妥协与忍让：有时我们走得太远，已经忘记了当初为何会出发。我并不在意布莱恩和贾斯汀两人是否会结婚。毕竟，爱才是最宝贵的。一纸婚书，没有什么特别，何况两人还得不到。但是，第五季对于“牺牲”这个主题的阐释是不充分的，即铺垫不够且缺乏延宕。换言之，第五季再多拍一集就可以了......

你看，人就是这么的矛盾。所有的道理都懂，但是当离别到来时，还是会难过，会不舍。编剧在第一季第一集埋下的那个长达5年的“伏笔”——两个孩子——终于在最后一季最后一集里见了分晓。再也没有新的伏笔了，也再也没有新的分晓了。布莱恩送别了盖斯，也告别了贾斯汀。琳赛在最后分别时对布莱恩说：“你把他（贾斯汀）教得很好......我懂，对不起......不道歉。”布莱恩接了一句：“不后悔”。这场戏的台词写得非常棒，而饰演琳赛的演员西娅吉尔在这段表演里流露出了极其充沛的情感。即使隔着16年的时空，我也依然被深深打动。

众人送别琳赛、茉蕾妮和两个孩子这天，阳光明媚。车子慢慢开走，布莱恩、迈克等人站在画中偏右的位置。这时，摄影机升了起来，呈俯角拍摄：这是太阳的视角，它已然穿透了生活的本质。

我们再来看看贾斯汀最后对布莱恩说的话吧。“我们不需要戒指或是誓言来证明我们彼此相爱，我们早已知道这点了。”编剧用了整整83集的时间，也就只是告诉了观众一个如此简单的道理。这句话对于当下的社会仍有着现实指导意义。消费时代，物欲横流。我们需要时刻警惕那些物化/矮化爱情的行为和动作。而布莱恩的回答是“你做到了，你成为了你能成为的最好的同性恋”。这是布莱恩很少出现在剧中的动情时刻。音乐响起，让这一切结束在一场让人终身难忘的性爱里吧。至此，同志亦凡人整部剧集一直在探讨的核心主题——性、爱以及成长——全都一一落幕。

布莱恩的30岁生日，他给自己买了一条差点勒死自己的白色围巾。晚上，他戴着这条围巾，在象征着贾斯汀成年的舞会上和贾斯汀共舞一曲，之后他把围巾送给了贾斯汀：这个剧情设置得是多么的浪漫啊！两人在人生最为重要的节点，都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是的，布莱恩和贾斯汀就是彼此人生里最好的礼物。他们会把对方放在心中最珍贵的地方。“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我爱你，所以请你尽情极致你的人生。不论何时你回头，都能见到我。希望在那样的时刻，我仍然是你的心之所向。如果已经不是了，其实也没有关系。因为发生过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改变。同志亦凡人不是一个“英雄迟暮”的故事，也不是一个“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故事。34岁的布莱恩和22岁的贾斯汀正处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未来还有很多精彩在等待着两人。

巴比伦开篇，巴比伦终结。有许多的人在巴比伦的世界里进进出出，去去来来，而它也和纵情在里面的人们一样，经过了劫后余生。整个剧情的最后一幕，又回到了巴比伦。纷纷扬扬的纸片落下，布莱恩仍然是巴比伦的那个王。我喜欢这一幕，尽管它就像贾斯汀在第一季的出场一样，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大梦。尽管布莱恩不是那么爱这个世界，甚至有自毁倾向，不过，5年的时间过去了，在有意无意间，他和身边的这群人产生了深深浅浅的羁绊。这些羁绊会从此缠绕着他整个人生。

优秀的影视作品总是可以挣脱时间，自由地向无限和超越逸去。很遗憾，我在2021年才看到同志亦凡人。很庆幸，我终究还是和它相遇了。最后，我想把出现在第五季最后一集字幕里的这段话作为这篇2万字随笔的结尾。

2009年底我们启动了《同志亦凡人》的字幕翻译计划，没想到用了快十年的时间才完成。中间的翻译走了一批又一批，总监也数度更换，所幸的是，终于完成了。《同志亦凡人》自问世以来，影响了太多的同志，相信在以后还会影响更多人。希望每一个人，都能从中解读出积极的意义，度过真实、幸福的人生。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