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在美日联手推进遏华战略的军事布局中，冲绳列岛因其独特的地缘战略价值(邻近台海、辐射朝鲜半岛和中国大陆)而备受美日两国高度重视。美日不断加快调整驻冲绳的军力部署，为军事介入台海加紧战备，冲绳列岛日益呈现“军事要塞化”。

　　美军在西太地区规模最大的基地群

　　冲绳的前身是琉球国，该王国在明清两代曾是中国的藩属国。1871年，日本明治政府推行“废藩置县”改革，将琉球国强行编入鹿儿岛县。1879年，日本政府宣布废除琉球国，设置冲绳县，由此彻底吞并琉球。二战期间，日军与美军在冲绳岛进行的冲绳战役是日本唯一的本土陆地战，被丘吉尔喻为“战争史上最激烈、最著名的一次战役”。二战后，冲绳被置于美国的“托管”之下，美军开始强制征收冲绳民有土地并新建军事基地。1971年6月日美签署《冲绳返还协定》，日本恢复对冲绳的管辖权，但冲绳的美军基地和设施被保留下来。

　　经过多年经营，冲绳成为美军在西太平洋地区规模最大、设施最集中的基地群，它既是美国战略空军的前进基地、海军的重要港湾、陆战队与空降兵的集结地域，又是美军在东亚最大的补给基地。目前，美军驻冲绳基地的兵力约有2.5万人，占驻日美军总兵力的一半，仅占日本国土面积0.6%的冲绳县内集中了31处美军基地和设施，占地面积超过驻日美军基地总面积的70%。其中，嘉手纳基地是美军在西太平洋地区最大的空军基地，驻扎在冲绳的第三陆战远征部队是美军唯一常驻海外的海军陆战部队，具备两栖作战等多种复杂环境下的综合作战能力。而普天间空军基地处于宜野湾市中心，其四周遍布学校、医院等公共设施，也被称为“世界上最危险的基地之一”。长期以来，冲绳民众饱受美军滋事犯罪、基地噪音和战机及零部件坠落问题的困扰。

　　正转变为“美日军事一体化最前线”

　　近年来，随着美国加快推进遏华指向的“印太战略”，美军对其在东亚的基地群展开全面重组，着眼于确保战争冲突时的兵力投送和生存能力，着力强化驻冲绳美军的分散部署和机动性，将部分驻冲绳兵力和战机转移至关岛。日本则以“周边安全形势严峻”为由加快推进强军扩武路线，自卫队不断增强西南群岛的一线部署，积极填补冲绳离岛的军备“真空”，完善对美军提供前方策应和纵深支援的角色职能。总的看，美日对冲绳的军力部署呈现“美退日进”“美缩日扩”的新特点。同时随着驻日美军与自卫队在作战指挥系统和互操作性方面加快实现对接融合，冲绳正在从“美国在东亚地区威慑力据点”转变为“美日军事一体化最前线”。

　　就日方而言，近年来自卫队不断推进向与那国岛、石垣岛、宫古岛等冲绳离岛的军事驻扎。2016年3月开始在距离中国台湾仅110公里的与那国岛上部署陆上自卫队沿岸监视部队，此后又在该岛建立了雷达站，负责对台海周边海域的侦察监视和情报搜集。2022年以来，日本航空自卫队先后在与那国岛部署了雷达部队和电子作战部队，与陆上自卫队沿岸监视部队配合，强化邻近台海最前沿的侦察警戒、情报搜集及电子对抗和信息战能力。在宫古岛上，日本在2019年首次建立陆上自卫队驻屯地并部署警备队，2020年又先后部署陆上自卫队第七高射特科群和第302岸舰导弹中队，形成对与那国岛一线自卫队的纵深支撑，同时岸舰导弹部队可对周边海域形成全面覆盖。在位于与那国岛和宫古岛之间的石垣岛，日本陆上自卫队于2023年3月开设了驻屯地，配备警备队及岸舰导弹部队、防空导弹部队总计570人及200辆车。至此，日本完成了对冲绳先岛群岛主要岛屿的第一轮军事部署，形成备战台海冲突、威慑中国大陆的前沿军事阵地。

　　在冲绳本岛方向，日本自卫队也在同步推进兵力扩员和升级武器装备。早在2016年，航空自卫队就在那霸基地新增了一个304飞行队，成立新编第九航空团，并配备F-15J、F-15DJ两款多用途战斗机，旨在提升配合美军战机作战能力。2017年，航空自卫队将那霸基地部队升级为“西南航空方面队”，并建立西南航空警戒管制团，配备雷达等预警监视装备。2022年3月，陆上自卫队电子战部队成立后第一时间被部署到冲绳本岛。2022年底岸田政府出台的“安保三文件”中，提出将驻扎在冲绳的陆上自卫队第15旅团升格为师团，兵员规模将从现有2500人增至7000人。鉴于师团具有独立作战能力，日政府此举也被视为系对冲绳的局部战争做准备。

　　从美军来看，近年来重点围绕驻冲绳的第三陆战远征部队展开重组，包括对现有部队的结构进行调整，裁减部分传统重装甲部队，增加无人机、电子战和网络战等新型作战力量，以适应未来多域作战需求。为实现兵力分散，减少对单一基地的过度依赖，约4000名海军陆战队员将在2024年至2028年间转移至关岛的布拉兹军营。同时，着眼提升未来岛屿争夺和濒海区域的快速反应能力，近年来美军提出组建“濒海作战团”的概念，拟于2025年底前在冲绳组建一支轻装灵活的“濒海作战团”，能够在岛屿、海岸线等关键战略位置快速部署，执行两栖作战、反舰作战、岛屿防御等多样化任务。此举一方面旨在提升美军与日本自卫队的联合作战能力，助日加强离岛防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升封锁关键水道的能力，备战潜在的台海冲突。与此同时，驻冲绳美军还对嘉手纳基地的空军战机进行更新部署，2023年以来F-16、F-22、F-35A及RC-135电子侦察机等先进战机陆续抵达该基地，以替代老化的F-15战机。

　　随着美日军事一体化不断发展，驻日美军与日本自卫队着眼“台湾有事”等“紧急事态”，正在为联手介入加快提升协同作战能力，包括推进对航母舰载机起降设施的共建共用、弹药库和燃料库的增设和共用。美日之间的防卫分工机制也从过去驻日美军为“矛”、自卫队为“盾”转向攻防一体，自卫队被赋予更多“矛”的职能。特别是在“安保三文件”出台后，日本可以发展先发制人的“反击”能力，目前正在加快发展中远程导弹打击能力，包括从美国采购400枚战斧巡航导弹，将日产12式陆基反舰导弹射程增加到1000公里以上，并加快高超音速导弹和无人机研发等。

　　冲绳的历史伤痛与现实困境

　　面对美日围绕冲绳列岛展开的一系列军事部署调整，冲绳民众逐渐发现，不仅其长期追求的减少美军基地的目标未能实现，相反来自美日的双重基地负担正在加重。据当地统计，自2019年以来，冲绳县内的美军专用设施和日本自卫队等设施的面积总和正在逐年增加。在日本政府竭力渲染“台湾有事”和煽动“中国威胁”的过程中，驻冲绳美军和日本自卫队正在步步为营，把冲绳打造为新的军事要塞，冲绳民众正在被再次绑上战车，面临再次沦为“炮灰”的风险。

　　冲绳的近现代史就是一部血泪史。二战末期，日军与美军的冲绳战役是太平洋战场上伤亡最大的战役，除近20万名美日军人战死外，还造成逾10万无辜冲绳平民死亡。时至今日，冲绳民众的战争记忆并没有远去，一方面美军基地带来的沉重负担和衍生问题现实存在着，另一方面随着日本自卫队不断进驻和武装冲绳，冲绳民众对其苦难历史的回忆也不时被唤起。由于美军基地的存在，冲绳始终难以培育自己的产业。在号称“高度均质化”的日本，冲绳人均收入却只有日本本土的一半，被迫形成不得不依靠美军基地和日本政府财政补贴的畸形经济结构。

　　客观地看，在东亚地缘局势持续紧张的大背景下，日本政府大肆渲染“中国军事威胁”对冲绳民众有一定的迷惑性，也在加剧冲绳民意的分裂。一些冲绳民众对中国存在疑惧心理，对美日武装冲绳的必要性有所认同，但多数冲绳民众担心美日加强军事部署将使冲绳再度成为战场。冲绳人深知，导致冲绳民意分裂的根本原因在于美日地位的不平等，这既是由不平等的《日美安保条约》和《日美地位协定》所决定的，也是由冲绳当地经济民生严重依赖美军基地和日本政府补贴的现实所决定的。但对于美日两国政府而言，唯一关心的是如何维护东亚霸权，而冲绳只是美日战略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面对严峻的现实，很多冲绳人在感到无奈的同时，仍然在努力推动实现“没有基地的和平冲绳”的目标。冲绳民众有着强烈的自主意识和和平诉求，为争取平等的权利，冲绳民众将会继续同日美两国政府进行不懈的抗争。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特聘研究员项昊宇，原文载《世界知识》2024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