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著一字  尽得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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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一字  尽得风流

2024-07-13 07:58|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什么是含蓄呢?

  汪曾祺先生说:“有一幅宋人小画,只于尺幅中画一宫门,一宫女早起出门倒垃圾,倒的是荔枝、桂圆、鸭脚(即白果)之类的皮壳。完全没画灯火笙歌,但是宫苑生活的豪华闲逸都表现出来了。”(《关于小小说》)

  汪先生说的是一幅画,小说的创作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含而不露,易于使读者产生联想,从而增加文字的容量,由此可见,含蓄就是作者把深意隐含于作品所描绘的形象之中的一门艺术手法。运用含蓄手法,往往给读者留下想象和回味的余地,让读者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和知识来理解、补充和扩展作品的意境,从而收到“含不尽之意于言外”的艺术效果。

  这种手法,在鲁迅先生的小说中得到广泛的使用,收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因此,在教学中须格外注意。

  一.含蓄表现在小说题旨上,是指作者将自己对事物的评价,深深隐藏在作品的描写之中,自己绝不从作品的自然描写中站出来直抒胸臆,点明题旨,表明倾向。恩格斯说“倾向应当从场面和情节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而不应当特别的把它指点出来”(《致敏.考茨基》),这里的“自然而然”,就是指作品题旨要含蓄蕴藉,因为是“自然而然”,所以对于作品的倾向,不同的人或许会有不同的看法,横看成岭,侧看成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那么,《药》的题旨是什么呢?如果单从“茶客谈药”和“华大妈上坟”两情节来看,小说反映了人民群众对辛亥革命的不理解,从而从侧面反映了辛亥革命由于没有发动群众,而导致了革命的失败;如果从“小栓吃药”一情节来看呢,革命者的鲜血被当做治病的药吃掉,则反映了民众的愚昧无知。

  那么小说的题旨到底是什么呢,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只好见仁见智了。

  二.在性格刻画上,使用含蓄手法,往往功效神奇。这让我一下想起了李鹰《画品》中一段精彩绝伦的议论,他说画鹰、鹞一类猛禽,不必总是画的张牙舞爪,凶相毕露,而可以画一只鹞子坐在枯枝上,悠悠然貌甚闲暇,只是不经意的把目光射向草中的鹌鹑,“貌甚闲暇”既是迷惑对手的需要,也是充满自信的表现,其实,“闲暇”就意味着攻击时的“霜拳老足,必无虚下”。

  鲁迅刻画鲁四老爷形象,完全仿效印证了上述理论。鲁四老爷确乎与众不同,他对待祥林嫂虽不是彬彬有礼,却也是“貌甚闲暇”,少露狰狞,他按约定的数目给工钱,看不到露骨的剥削压迫,他不打她,不捆她,不卖她,也没用阎王地狱恐吓她,作品中,作者仅仅写了他的“皱眉”。祥林嫂死了第一个丈夫,来到鲁镇找工作,鲁四老爷只是“皱了皱眉”,这“皱眉”就表明了他看人的标准——讨厌寡妇;祥林嫂被婆婆抢走,鲁四老爷只说了两个词“可恶,然而……”,这“可恶”的言外之意,当然是别人抢走了他家的佣人,冒犯了他的尊严,而“然而”则表明了他维护封建礼教的立场,婆婆当然有主宰媳妇的权利;祥林嫂死了第二个丈夫,又一次来到鲁镇,鲁四老爷也只是皱眉,并暗暗告诫妻子,要慎用此人。对付祥林嫂,他是不必出面的,杀鸡焉用牛刀啊,然而,这两次皱眉和“可恶,然而……”,却是不可小觑的,在这背后蕴含着许许多多的内容,极尽含蓄之妙,正如李鹰所说的“悠悠然貌甚闲暇”。然而如果有谁认为鲁四老爷,永远的持有温文尔雅、“事理通达心气平和”的儒者气象,那就大错特错了,除夕之夜,当他得知祥林嫂死去消息时,一反儒雅常态,“且走且高声的怒骂:‘不早不迟,偏偏在这个时侯——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多么蛮横无理的人性啊,多么冷酷无情的阶级本性的大暴露啊,正所谓“霜拳老足,必无虚下”,真令人毛发森立,寒心咋舌啊。

  三.“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的诗句,展现给读者的是酒阑席散的情景,却使人联想到宴会的豪华和主人的泼天豪富、穷极奢丽。

  那么,鲁四老爷的书房环境描写呢,它使你联想到了什么?那挂在墙上的朱拓的大“寿”字,那“事理通达心气平和”的半边对子,那一堆残缺不全的康熙字典,一部《近思录集注》和一部《四书衬》,作者描摹这些东西,用意何在?窃以为,作者是选择书房这一生活场景,从侧面映衬出鲁四老爷的性格,那就是顽固不化、不学无术的封建卫道士嘴脸,进而从侧面写出祥林嫂的生活背景,并暗示出祥林嫂可悲之下场和悲惨之命运,你看,这不正是含蓄手法在环境描写上的妙用吗?

  四.在小说情景设计上使用含蓄手法,留足空白,使人如嚼橄榄,余味无穷。

  《药》的结尾,写了夏瑜坟上出现了一个花环,并一再通过夏母之口发出“这是怎么一回事”的疑问,暗示了作者对革命先驱的悼念和敬仰,并暗示了革命后继有人以及作者对人生前途的信心和追求,这种在情节上“留下余地任遐思”的写法,正是含蓄手法的妙用。

  又如小说《孔乙己》的结尾——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

  对孔乙己之死,作者也是采用含蓄,留足空白,不予说破,任尔遐思。

  五.鲁迅先生是十分讲究语言精练的,但在《祝福》中,却一反常态,祥林嫂对儿子阿毛被狼叼走一情节的追述,就有两次,表面看来这实在是不必要的赘述,然而稍具艺术修养的人会慧眼看破,作者在此正是使用了含蓄的手法,其“不尽之意”全在这啰啰嗦嗦的重复之中。祥林嫂亡夫丧子,厄运连连,她非常需要别人的同情,但在当时封建礼教主宰人们思想的社会里,她连这点卑微的要求都不能得到,尤其是在被大伯收去了屋子后,她成了无一瓦之栖、无一垄之地的赤贫之人,这种孤苦无依的境遇,使她逢人便诉说,以求得到别人的宽慰;另外,她一次次的咀嚼自己血淋淋的痛苦,不也正是表现了她连遭惨重打击以致精神麻木了么?

  这些内容正是含蓄手法所透露给我们的啊。

  小说的人物语言是这样,小说的叙述语言也是这样。

  《社戏》中有这样一段场景叙述——

  ……于是看小旦唱,看花旦唱,看老生唱,看不知什么角色唱,看一大班人乱打,看两三个人互打,从九点多到十点,从十点到十一点,从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从十一点半到十二点……

  粗看起来,这一段文字啰嗦平板,令人生厌,然细细品味,才发现此乃天地间之至文,它叙述了“我”——一个小孩子,到乡下看戏的情景。懵懂孩童,看古戏味同嚼蜡,又唯恐被人耻笑了去,只得捺住性子,勉强“看”下去。透过这段“罗里啰嗦”的叙述,我们仿佛看到了那位“我”蹙额枯坐,烦躁无奈的神态。

  这段叙述以啰嗦而取胜,化腐朽为神奇,确实达到了叙述语言的最高境界,这也正是含蓄手法透露给我们的啊。

  六.细节描写一般不带主观色彩,是非常客观的,但细节本身能蕴含着作者强烈的喜怒哀乐,这也是含蓄的功效。

  在《祝福》中,作者对祥林嫂的细节描写,可看出他含蓄而深沉的同情——

  我这回在鲁镇所见的人们中,改变之大,可以说无过于她的了:五年前的花白的头发,即今已经全白,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情,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她一手提着竹篮,内中一个破碗,空的;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下端开了裂:她分明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

  在这段文字中,作者使用了五处细节描写——“间或一轮”、“破碗”、“空的”、“比她更长的竹竿”、“下端开了烈”,这些细节描写就含蓄的反映了祥林嫂那悲苦的命运,在这几处细节描写的字里行间,分明氤氲出作者那透入骨髓的心酸、同情和悲哀啊。

  在《阿Q正传》中,鲁迅对阿Q画押一细节的描写,更是为人钦仰的神来之笔,阿Q临死前,“使尽了平生的力画圆圈,他生怕被人笑话,立志要画的圆”,但由于手中之笔,“不但很沉重,而且不听话”,一下就画成了瓜子模样,于是他觍然而怍,羞愧万端。一个临死之人,竟认真的画圆圈,画得不好,还惭沮不堪,其麻木愚昧,略见一斑,这不正是那种纯乎自然的细节描写所透露给读者的么。

  七.抒情方式有两种,其一为直抒胸臆,其二为间接抒情,即所谓景中见情,寓情于景,鲁迅小说多使用第二种抒情方式,这种抒情方式多与描写交融一起,如行云流水,从容淡雅,含蓄委婉,比直抒胸臆,意蕴更深,也更感人。

  在小说《药》中,夏四奶奶上坟一节,描写了这么一幅画面:时令已是清明,天气仍“分为寒冷”,“歪歪斜斜”的路旁是“层层叠叠”的丛冢;这里没有春意盎然,万类竟绿,只有“支支直立”的枯枝发出的“一丝发抖的声音”;没有莺啼燕啭,喜鹊登枝,只有“缩着头,铁铸一般站着”预示不祥的乌鸦。

  小说对坟场环境的描写,全是纯自然写景,并无丝毫悲哀字样,却句句不离悲哀,这纯乎自然的景物描写,字字萧瑟,句句凄凉,点染的乾坤昏暗,日月无光,荒冢林立,衰草萋萋,从而寄托了作者的深沉同情和漆黑悲哀,并透露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泣血之痛。

  呜呼,这应该也是含蓄的精妙作用吧。

  总之,纵观鲁迅小说创作,少热情奔放直露,多深沉凝重含蓄,尤其这含蓄手法的运用,实在为人称道,它使鲁迅小说意在言外,含而不露,真正达到了司空图所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艺术高境。

  我们在教学鲁迅小说时,就应当指出这种手法,给学生的阅读与写作以指导和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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