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羌绣图形中，不管是植物纹样，还是动物纹样，线条弧度中都带有一种“直”的韵味，这与四大名绣之一的蜀绣图案有着显著的不同。蜀绣纹样的线条流畅度远高于羌绣图案线条。同是牡丹图案纹样，蜀绣表现出的多是中国古典工笔绘画的韵味，奢华之余，又飘逸灵动。然羌绣之中的牡丹图案被羌人做了艺术化处理，在保留原有花瓣结构的基础上，又做了简化处理，产生了“简约”的韵味。这方面的差异在动物纹样中表现得同样明显。譬如，作为蜀地代表的典型动物熊猫，两种刺绣之中都有。蜀绣中的熊猫图案采用的是写实手法，将熊猫体型肥硕似熊、头圆尾短、憨态可掬的特征描绘得栩栩如生，可以说它完全是真实的再现。而羌绣中的熊猫图案则有阳刚之气。羌绣的熊猫图案不是完全写实，熊猫图案的轮廓少了圆润感，多了一种“拙”味。此种审美特征也是刚性特征的表现。另外，羌绣在黑白图案的运用上也打破了常规，在黑白两色的衔接处，运用锯齿纹，使之产生阳刚美感。

羌绣的针法多种多样，其中“串挑”（又称链子扣）本身就是一种粗犷豪放的针法，以针线挽成相连链扣构成图案，用白粉画样挑串、“串花”粗针细缀组成的图案，本身就带有刚健淳朴之美。

羌绣图案的另一大特征是清秀精致。这种特征与刚健淳朴并不冲突。众所周知，羌绣的审美特征受羌族民间剪纸艺术影响较大。羌族剪纸，多为不画稿剪成，具有质朴简练的特点。这种质朴简练的特征也是艺术家所赞美和提倡的一种清爽美好、雅洁不俗的风格和意境。这种风格在羌绣图案的造型和色彩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羌绣各类图形在实物的基础上做了简化处理，使之产生二维的清秀简洁效果。如羌绣经典代表云云鞋，远观其图案布满鞋身，较为繁琐。实则每一图案虚实相间，非常精致。其中的吊吊花图案，整个图形布满代表喜庆的红色，用更浅的粉红色勾勒出花瓣与花心，看似缜密饱满，实则清秀简单。再如，“火镰纹”图案，它是对羌族取火工具“火镰”的摹写，圆形微凸的曲面两两相对，讲究装饰的对称性和变形的抽象性，突出纹样的简洁大方。羌绣非常多的图形都运用了这种处理手法。另外，羌绣的颜色运用同样展现出清秀雅致的审美特征。众多羌绣图案实物色彩丰富，但并不艳丽，这同中原地区诸多民间工艺美术有很大的区别。同样是红绿搭配，羌绣图案的色彩明显要清秀得多。大面积的淡红配以小部分的绿色，带来清新、自然的韵味。

羌绣图案绚烂多彩的特征体现在其色彩运用上。羌绣挑花刺绣的色彩以黑、白对比居多，且多用丝锦线，显得朴素大方、清爽明快。羌族刺绣选用的大都是黑色、白色、玫红、花青等纯色。湖蓝、翠绿、金黄是羌人喜用的颜色。每一种颜色又有不同的色系。如红色的花朵会交替搭配使用不同明度的红色，色彩的层次感较强。蓝色还分为天蓝、青黑以及宝蓝等。羌绣图案比较常用的色彩组合方式大致有黑与玫红、黑加大红、青同白的组合，以及白配红，辅以相应的颜色，利用对比色、补色关系，以及明度差异等手法，营造出绚烂多彩的色彩关系，形成羌绣独特的色彩风格 [3]。

三、羌绣图形的寓意

羌绣之所以成为一门重要的艺术，在于它与羌族文化紧密相连。羌绣的艺术特色是由羌族文化特色所决定的。羌绣图案作为一种符号，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它既是羌人祖先崇拜、宗教信仰的反映，又是赞美生活、追求幸福情感的表达。

羌族人民有着多神崇拜的信仰习俗。羌族的图腾遗迹有羊图腾、猴图腾、马图腾。羌族自古以来对羊就有着特殊的感情。甚至在一些羌人活动地区，羌民所供奉的神全是“羊身人面”。羌绣图案从古至今一直在使用具象和抽象的羊图案，以期通过这些象征吉祥的图案，获得神灵的庇佑。羊是农耕时期的重要食物来源，再加上其亲切的形象，演化为羌族的吉祥符号，如羌绣中的“四羊护菊图”“四羊护宝图”等图案。此外，羌民认为自己的祖先是猴，猴图腾一般用于“释比”服饰 [4]。

羌绣图案是自然的反映，其中含有天人合一的思想观念。羌绣图案选材上除图腾纹样外，还选取自然界中的万事万物，尤以动、植物居多，牡丹、羊角花、石榴花、蝴蝶、飞蛾、羊、狮子等都是其常用的题材。这些题材体现了自然对羌人的影响。在农耕社会，人们的日常生活，从农作物的播种至收获全部仰仗于自然。羌人只有顺应自然，适时耕作，方能解决生活问题，否则就难以生存。羌族人民同样崇拜着自然界的火、云、水等。火象征着生命的延续，羌族也同其他民族一样对火无比崇拜。在火苗的窜动中，羌人创作出了“火苗纹”图案。

羌绣图案既是自然的反映，又代表着羌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无限热爱和深切向往。图案饱满充实、构图严谨，给人以丰满之感，这与羌族人追求圆满的心理要求相契合。此外，羌人也多采取夸张变形的图案化方式表达对象的特征，蕴含着百姓盼富、图利、求吉的精神追求。羌绣图案的许多题材有着丰富的象征意义，如串枝莲花象征纯洁、高尚和对爱情的忠贞；缠枝牡丹象征富贵和连绵不断；羊角花象征婚姻爱情；蛾象征自由和对家的眷恋；火盆花则象征着烟火不断、人丁兴旺、世代延续等。与此同时，羌绣图案多选取一些灵物作为题材，如金瓜、如意、元宝等。另外，羌绣还吸收了如字纹、云纹、夔纹等图案样式，它们多含吉祥如意以及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和渴望的情感。羌绣传承人汪国芳先生之作品，主要以羌族人民喜爱的动植物及文字为题材进行创作，其代表作有“团花似锦”“鱼水和谐”“凤穿牡丹”“瓜瓞绵绵”“群狮图”“石榴抱仔”“万字符”等，大多有团团圆圆、幸福美满之意。实际上，羌族刺绣绚丽多姿的图案，表达的是羌人对生活的祈祷和祝福，反映他们超越现实的梦想。无论何种图案形式始终与他们的现实环境紧密相关，羌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正存在于其中。这些充满生物灵性的自然存在，经灵巧的挑绣工艺，被创造成色彩缤纷的花纹图案，象征着吉祥如意、憧憬未来。

四、羌绣图形在视觉传达设计中的应用

羌族刺绣图案艺术综合反映了羌人的思维特征及人文精神。这些图案样式为现代视觉设计提供了充足的养料，它已被非常多的设计师运用于诸如室内设计、产品设计、平面设计等多个设计领域，其中多地是运用在视觉传达设计中。通过诸多羌绣图案设计实例总结，笔者认为其在设计传达中的运用，概括而言主要有“取其形”和“延其意”两种方式。

“取其形”——“形态”的沿用与延伸。一是图案的不加变化直接使用，再就是对羌绣图案做变形处理后使用。不管是哪一种使用方式，造型中有机化或几何化的形态处理、线条的比例，都被加上了特定的羌族地域文化元素。这种设计是以现代的审美观念对传统图案的改造、提炼和运用，使现代视觉传达设计富有时代与民族文化特色。大量的企业和设计师将这些传统图案运用到包装设计、标志设计、视觉导向设计、VI设计、广告设计等领域，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图形是平面设计中最重要的视觉元素，它既传递着相关的作品信息，又彰显着深厚的文化内涵。许多设计师直接将羌绣的图形图案应用于视觉传达设计，以期将这些图案的文化信息传递给受众，使设计作品本身具有厚重的文化气息。另一种设计方式则是利用提炼、重构、分解等手法对图案的元素进行处理，设计理念上强调抽象与符号化。此种方式既保留了羌绣图案的传统特征，又与时代接轨，有着鲜明的时代特色。我们已在手提袋设计、徽章设计、帆布包设计、装饰海报设计等多个领域体验到了羌绣图案的文化魅力。其中“纳吉纳禄”（羌语，意为吉祥如意）系列海报设计提取了羌绣图案的牡丹花纹、吊吊花花纹等纹样，在此基础上设计师又做了适度的变形弯曲处理，使原有的“阳刚”气息适度削弱，增添了别致的柔美。作品的色彩也明显有别于传统羌绣图案的色彩。海报颜色的明度和亮度有了明显的提升，从而具有了现代的视觉感受。

“延其意”，是羌绣图形的寓意运用。“意”代表了羌族人民的精神世界。它是比形态沿用更深一层的视觉设计层次。设计师在充分认识羌绣图案的基础上，通过创造全新的图形形象发展并延伸羌绣图案的文化寓意。充分挖掘羌族图形的文化意义。譬如，以羌绣图形为题材的徽章及标志设计，其原型多取材于羌族特有的动植物及几何纹样，寓意着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和对美好、吉祥的深切向往 [5]。

综上所述，在视觉设计中注重传统文化元素的当下，设计师在对羌绣图形应用的过程中，必须对羌族图形文化有深刻的理解，并要主动研究探索羌族图形文化元素在现代设计中的设计语言转化，使视觉传达设计作品能够更好地传达设计意图。

五、结语

历史悠久的羌绣图形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已成为一种经典的符号。由于自然地理及人文因素等的影响，羌绣图案具有清秀雅致、刚健淳朴、绚烂多彩的美学特征。这亦是羌绣图案独特的风格。羌绣图案作为一种符号，富含深厚的文化内涵。它是各类设计的丰富源泉，为现代设计视觉语言提供了充足的养料。设计师主要通过“取其形”和“延其意”两种方式将羌绣图形不断应用于现代设计，这既起到传承民族文化的作用，又丰富了现代设计视觉语言。

参考文献：

[1]冉光荣，李邵明，周锡银.羌族史[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5.

[2]沈雷，许静.羌族刺绣图案题材及民族文化内涵分析[J].艺术百家，2011（A02）：52-54.

[3]王世琴.羌绣——民族艺术中的一朵奇葩[J].达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6（1）：113-114.

[4]陈蜀玉.羌族文化[M]. 成都：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2008.

[5]胡博洋.之间——传统羌族图案的现代生活设计探索[D].成都：西南交通大学，2017.

作者简介：黄升峰，四川文化艺术学院教师。 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