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循“梦”之一

——中国古人对“梦”的探寻

做梦好像是很平常的事，每个人几乎每天都会做梦。

但是，可以说在人类的一切活动中，“做梦”都算得上是最奇特的、也是最神秘的活动。吃饭、穿衣、走路、思考……这些活动我们都看得见、摸得着，可以事先计划、自己安排。只有做梦，我们看不见、摸不着，完全不由自主、无法控制。不夸张地说，没有一件事像“做梦”这样难以捉摸。

从古到今，人们对“梦”的神秘一直保持着极高的热情。中国历史上很多人一直探索着“梦”的神秘，想解开“梦”的奥秘。让我们一起遨游史海，追寻那些探梦人的历史。

先看第一位探梦人。

第一位探梦人是中国历史上古往今来无人能比最大的牛人。

公元前26世纪，一个男孩在怀胎24个月后呱呱坠地，不久他就会说话。他是一个跛子，但长大以后进取不息，崭露头角，纵横驰骋，力挽狂澜。在以他为核心的领导集体的英明带领下，人们学会了打井，造船，制车，铸锅，缝制衣服，推算历法，发明指南针，研究病理医药，如此等等。他还一个人包揽几十项发明专利。他历经53战，运筹帷幄，无往不克，被尊为中华历史上的战神。

这位牛人就是我们华夏民族的共同始祖公孙轩辕氏。

这位牛人以仁厚的黄土为德，因此也称黄帝。

黄帝不仅是大政治家和大发明家，在摆脱蒙昧、混沌初开的时候他还开展了对一项神秘活动的研究——那就是梦。

做梦对现实的生活和工作到底有怎样的预示和指导意义呢？后人传说黄帝对梦进行了分析研究，这位中华民族的始祖，也是解梦的鼻祖留下了历史上的第一部占梦著作——《黄帝长柳占梦》。

《黄帝长柳占梦》当然是后人假托，不过从中可以看出古人对梦的高度重视，也反映了中华民族对梦的探索历史和这个民族的历史一样悠久。

周公

和第一位探梦人相比，第二位探梦人更加奇特不凡。

公元前11世纪。今陕西西安沣河以西。

奢华的瓦顶豪宅，先进的鹅卵石水槽和陶管排水设施。

在豪宅靠北的一间房间里，一个人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些乌龟壳子，眉头紧蹙，冥思苦想。

这是一名退休高官，准确地说他甚至是前国家元首。

新来的勤务员端着李子和枣等水果走进去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退休元首正坐在地上探着头看面前的乌龟壳子，但他整个人的形状看上去却是一个三角形。这表明前元首是一名严重的驼背患者。

前元首抬起头的时候更让勤务员大吃一惊——他瘦小枯干，除了是一名驼背患者，更像是一名严重的痨病患者。

前元首站起身的时候，勤务员差点没把舌头吐掉——前元首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穿着一双高高的鞋子，要是掐头去尾把高帽子和高跟鞋子去掉，前元首还是一名地道的侏儒患者。

这就是传说中的周公（传说周公身高很矮，身材瘦小，而且是个驼背），周公的身材外貌和他的事业一样，注定是不同寻常的。

周公是和尧舜周孔（孔子）并称的儒家元圣，宗法礼乐制度的主要开创者，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不在孔子之下。

在以周公为主要设计者之一的周朝政府机构里，设有专门的占梦官员供政府决策咨询，叫做“掌三梦之法”。传说周公还深入研究了梦象和梦兆的关系，成为我国影响最深远的解梦祖师。周公解梦在民间直到现在还被很多人参考。

王符

如果说前两位探梦人还带有传说色彩，下面的探梦人就足够真实可信。

周公之后的1100年左右，另一名神秘的探梦人悄然登场。

与前两位位尊权贵的探梦人相比，这位先生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是一名纯粹的草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吃饭也很成问题。这位先生虽然长得不算丑，但是从不抛头露面，倒是潜水成瘾，因此他自号“潜夫”。他潜伏的地方不是敌营，而是成天潜伏在家里，是一名真金白银的宅男。现在的宅男和他相比，没有一位能超过他的。

他年轻时也是一名勤奋好学、思想进步的好青年，他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坚决反对封建迷信。唯一要命的是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但不知道自己的舅舅是谁——这就是说他不是他爸爸的正室夫人所生。那时要是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舅舅是谁，他的人品立马会被秒杀。他明显表现出很愤青的样子，他经常抨击社会黑暗，讥刺时政得失。

这个人就是东汉中期甘肃镇原人王符（85年？～163年？）。

像很多“北漂”一样，王符年轻时离家漂泊到当时的首都（东都）洛阳，从此开始了一生的思考与写作。据记载来看，他没有担任过任何正式职位，衣食无着，穷困潦倒，就在这种心境下他写出了专论“潜水”事业的《潜夫论》，奠定了他作为中国历史上政论家、文学家和思想家的地位。

做梦显然是宅男的一个重要活动。因此王符的《潜夫论》中专门有一篇讲梦，题目叫做《梦列》。通过对做梦这一人体活动的深入思考，王符把梦分为10种，分别是直梦、象梦、精梦、想梦、人梦、感梦、时梦、反梦、病梦、性梦。这10种分类开门见山地放在《梦列》篇之首。这是中国古代最细致的关于梦的专门分类。

王符所说10种梦的名称不能用现在的理解望文生义，例如“性梦”绝不是今天和两性有关的梦。所谓直梦是指直应之梦，象梦指象兆之梦，精梦指意精之梦（精神专注于一件事情），想梦指记想之梦，人梦指人位之梦（有关不同地位的人的梦），感梦指感气之梦，时梦指应时之梦，反梦指极反之梦（表明物极必反的梦），病梦指病气之梦，性梦指性情之梦。

乐广

一百多年后，成语“杯弓蛇影”的故事发生了。

东晋玄学家乐广（？~304年）是个言辞简约而含义幽远的人（这是那时高雅名士的风尚）。有一次他请一个人到他的办公大厅喝酒，那个人看到杯里有一条蛇。那个人喝下酒后一直觉得不舒服，终于生病了。乐广知道后，发现饮酒的办公大厅墙壁上挂着兽角，兽角上用油漆画着蛇。乐广认为肯定是兽角的原因，因此再次将那人请来，并把酒杯放在上次的地方。坐定斟满酒后乐广对那人说：“酒杯中又有什么东西呢，见到没有？”那人一看回答说：“见到的东西和上次一样。”乐广指着墙上的兽角和蛇影说明了原因，那人一下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病也就立马好了。

那时有一个英俊无比、秀美动人的少年名叫卫玠（他长大后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美男子）。这个少年皮肤白皙，身材俊美，像晶莹圆润的玉石雕成的人一样，又像一颗明珠一样鲜妍夺目。他出身名门世家，不仅容貌姣好，还聪慧颖悟，学识渊博，几岁时就有神童之称。

这个美少年好学深思，一次问了乐广一个神秘的问题。他的问题是这样的：梦究竟是怎样产生的？乐广的回答也很神秘，只有一个字：“想。”（意思是梦是由于人的心里所想引起的）。少年反驳说：“人的精神和肉体都没接触到的事物却可以梦见，怎么会是心里所想产生梦呢？”乐广又只说了一个字：“因。”（意思是梦是沿袭人的想法而产生的）

少年听得云里雾里，回去想了几个月也没想明白，结果生出一场病。乐广听说后驱车前往，给少年作了一番讲解剖析，少年听了以后病一下子好了。乐广感叹说：“这么好的小伙子，心里是没有治不好的病的啊！”

神叨叨的乐广对这个神叨叨的美少年说了些什么就治好了他的病呢？

原来乐广举了两个例子说明为什么做梦是由人心想或沿袭人心想所引起的。这两个例子是：（1）从来没有人梦见过驾着车去钻老鼠洞；（2）从来没有人梦见过把捣碎的咸菜喂给铁棒槌吃。乐广举的这两个例子很有意思，人之所以不会做梦赶着车去钻老鼠洞，因为谁也没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欲望和这样的想象。把捣碎的咸菜喂给铁棒槌吃，谁也没有接触过这一类事情，没有这样的印象和经验。既然没有这样的印象和经验，人们也就没有做这样的梦的条件。

若干年后，乐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这个风度翩翩的小伙子，两个神叨叨的人终于成了老岳丈和姑爷的关系。

可惜的是，像很多美男子一样，卫玠体弱多病，只活到26岁就英年早逝了。

王廷相

明清以后，思想界出现了不少新变化。明代中期的王廷相（1474～1544）是这方面的代表之一。

做过地方总领学校事务、兵部尚书（主管部队的高级官员）等官职的王廷相提倡独立思考，反对因袭旧说，他不迷信孔子、朱熹等圣人先儒“亘古不变”的学说。他又是一个唯“气”主义者，他认为“元气”是万物的本源；他还有朴素的进化论意识，公开指明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普遍的自然法则；他也像博物学家那样观察自然界现象。这些见解和行为在那时的知识界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王廷相对做梦的原因有很深入的研究，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最全面、最深入、最细致的梦的成因分析。他认为人做梦的内容受到两个因素的影响，第一个是“魄识之感”，就是睡觉时肉体的感觉。例如饿了会做梦吃东西，有人在外面敲鼓会梦见打雷，身体过热可能梦见大火燃烧，身上系着带子可能梦见蛇绕身，等等。

影响做梦的第二个因素是“思念之感”，也就是人的思想意识。人的思想意识影响做梦又分两种情况，一是“缘习之感”（以往的经历和白天的行为在潜意识活动中再现）和“因衍之感”（根据现实经验而产生的潜意识的活动变化）。他举例子说：“谈怪变而鬼神罔象作，见台榭而天阙王宫至，歼蟾蜍也以踏茄之误，遇女子也以瘗骼之恩，反复变化，忽鱼忽人，寐觉两忘，梦中说梦。”意思是说白天“谈怪变”时，就可能想到“鬼怪罔象”的可怕；白天看到“台榭”时就可能向往“天阙王宫”的美好；从前踩到茄子时大概就是认为是一只蛤蟆；从前埋尸骨时大概就猜想这是不是一位女子的骨头，等等。

王廷相对天文、地理、农学、乐律等也有所研究。不过当时人认为他的看法多是歪理邪说。古代史官们在《明史·王廷相传》中就直言王廷相“其说颇乖僻”。

道教的“三尸”与佛教的梦

除此之外，中国古代宗教中关于梦还有很多荒诞不经的说法。例如道教认为人有“三尸”，所谓“三尸”是指驻守在人的头部、腹部和足部的三个神。三神都姓彭，分别叫彭倨、彭质和彭矫（也叫青姑、白姑和血姑）。这三个神会趁人睡着的时候跑到天上去说主人的坏话；人们做梦也是这三个神使坏的结果。道教认为仙人是不会做梦的，想修道成仙的人在一定时候应该避免睡着，以免“三尸”离开身体跑到天上向玉帝汇报梦主的不良事迹，影响主人修道成仙。

佛教中也有不少关于梦的内容。隋唐时候印度传来一部专门占梦的书——《竭伽仙人占梦经》。宋代人何薳的《春渚纪闻》中记载，湖州人沈某在金兵到来之前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僧人对他说，他前世杀过人，现在那个人来报仇了，你让家人逃走，自己在家等着你的仇人。如果有人拿着刀闯进来，你先问他是不是燕山府的某某，然后把脖子伸给他。他如果不杀你，你们的冤仇也就了结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和僧人所说的完全一样，来报仇的人知道原委后不但没有杀沈某，而且由于他们同心信佛，还结拜成为了兄弟。

男人会不会做怀孕的梦？

中国古人还关注到梦与梦者的关系、盲人做梦的问题，等等。

清代初年武汉汉阳人熊伯龙（1616—1669）说：“女子不梦弓马”，“小儿不梦寿庆”，“男人不梦生产”，如此等等，都是说梦与梦者个人情况的紧密关系。女人不会梦见骑马打仗，因为战争让女人走开。小孩儿只关心吃喝玩耍，连上学都不想去，更不会关心老人的祝寿宴会了（当然自己过生日是另一回事）。男人不会梦见怀孕坐月子，因为没有这样的体验和感受。

但梦中的世界千奇百怪，无所不有，男人做梦生孩子并不是稀奇事。五代时陈纂写的《葆光录》中记载，一名张姓官员（张司直）得了病，得病期间做梦梦见自己怀孕啦。书上没写他做梦怀孩子是什么感觉，但他醒来后越想越恶心。做了这么个怪梦，张司直找了一个占梦师（叫叶协律）来解梦。叶协律说：“这是个吉梦，预示你到壬申日病就好了。”为什么这样解梦呢？叶协律解释说：“怀孕是妊娠，妊娠就是壬申；怀孕肚子会变大，就是大腹（大福）；到壬申日张司直会有大福，所以病就会痊愈。”据记载，叶协律这种信口胡诌、瞎拉巴扯的占梦还真的得到了应验。

盲人会做梦吗？

梦中的情景是日常所见情景的反映，而盲人没有视力，看不见事物，他们会不会做梦呢？唐代的段成式在他的名作《酉阳杂俎》中提到这么一个怪诞的命题。段成式下结论说：“瞽者无梦”，就是盲人不会做梦。从我们今天的角度来看，要了解盲人到底会不会做梦可以找几位盲人先生或女士来调查询问嘛，情况立刻就会很清楚的。不知道段成式有没有经过调查研究，反正他匆忙断言了盲人不会做梦。

美国心理学教授大卫·福克斯等对六位盲人志愿者进行实验，表明盲人在睡眠中也会出现“梦境脑电波”，这时如果立刻叫醒他们，盲人朋友们可以很清楚地复述出他们梦中的情景。有意思的是，先天性盲人在梦中确实没有视觉，他们依然看不见东西，但能听见各种声音，闻到饭菜的香味，感觉到冷暖疼痛，等等。例如一位先天性盲人说他梦见他们一家人都在厨房里，姐姐在用吹风机吹头发，妈妈在用洗衣机洗衣服，他能听到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和洗衣机的水声；他也闻到一股烤牛肉的味道——那是他们将要吃的午餐。

至此盲人会不会做梦的命题有了确凿的答案。

中国的梦神是谁

民间传说中的神仙队伍和冗杂的官僚机构一样庞大，神仙们除了吃喝应酬以外也要分管各项工作。举例来说，观音主管怀孕生子，月老主管婚姻爱情，正如组织部主管人事任免，城管局主管撵车赶人一样。有没有专门主管做梦工作的神仙呢？答案是肯定的——玉皇大帝的财政不像有些政府那样紧张，各项事务都安排有专人专职负责。在我们国家，主管人们做梦工作的神仙叫做趾离。趾离这个名字有点怪，趾是脚趾的趾，离是离开的离。唐代冯贽的《记事珠·梦神》说：“梦神曰趾离，呼之而寝，梦清而吉。”意思是说睡觉之前和梦神打个招呼，祷告一下，梦境就会很清静，而且做的都是好梦，正如开饭馆之前拜访拜访公安局长就不会有人来找茬子，赚的钱也更稳当一样。

清代诗人潘德舆（1785-1839）写过一篇文章，叫做《驱梦赋》，赋里描写了主人和梦神趾离的对话，表明了梦是人自身意识里的东西，夜晚没有受到控制这些意识都显露了出来。

以梦为食物的动物

中国古代除了有主管做梦的专职神仙趾离，还有一个专门和梦神对着干的大对头。

梦神的名字有点怪；然而这个大对头的名字倒不怪，它名叫伯奇，但是他的行为却十分怪诞——它以梦为食物，专门负责吃梦。梦神管做梦，它就管吃梦，正如有人生产产品，有人专门破坏销毁一样。不仅如此，它口味还很刁钻，一般的梦他不感兴趣，专门吃那些难吃的噩梦。

这个对头就是黄帝手下的神兽伯奇。《白泽精怪图》中说，黄帝给它安排的工作是让它专门吞食噩梦。因此，谁要是不喜欢做噩梦，要找的不是主管做梦的梦神趾离，而是有关部门伯奇，就如负责产品生产和做售后维修的是两家公司一样。虽然双方也有相互推诿扯皮的时候，但总起来说责权清楚，分工明确。

上哪儿能找到伯奇来吃掉你的恶梦呢？按照《白泽精怪图》中的说法，谁要是做了恶梦，早上起来向东北方向披着头发，嘴里念下面一段话：“伯奇伯奇不饮酒食肉常食高与地其恶梦归于伯奇厌恶息兴大福”。把这段火星文念7遍，伯奇就会来吃掉你的恶梦——可见要反映并解决问题就得说一些不成文章的话；而且不是一两遍就能行的。

顺便说一下，《白泽精怪图》也叫《白泽图》，这本小书在历史上最火的时候差不多人手一册。这本书上记录着各种鬼怪的姓名、相貌和驱除的方法，就如现在的企业通讯黄页一样。该书之所以叫“白泽精怪图”，是因为白泽也是黄帝时候的神兽，它能说人话，浑身雪白，所以叫白泽。除此以外，它还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是地道的鬼怪信息达人。凡人遇到什么样的鬼怪，在那本鬼怪资料索引书上都可以按图索骥。因此这本书里记录有找伯奇来吃掉恶梦的方法。

让人做梦的草

植物的功能很多，可以看，可以吃，可以喝，可以闻……最后，它还可以让人做梦。

按托名汉代郭宪的《洞冥记》和唐代段成式的《酉阳杂俎》记载，汉武帝的时候从外国输入了一种像菖蒲的草，它的颜色很怪，一般的草是绿色，它的颜色是红色。然而它的脾气更怪，完全与夜猫子相仿——这种草白天缩在地下，算是隐身休息；晚上就从地下钻出来，上线活动。

据记载汉武帝第一次尝试了这种草的神奇功效。作为一世英豪的汉武帝，其文治武功、雄才大略在中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然而他在感情上也是一个多情种子。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汉武帝就要娶表姐陈阿娇做妻子，说会就造一个金屋子给她住。儿时的汉武帝由此给我们贡献了一个“金屋藏娇”的成语。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是哥哥李延年在汉武帝面前称赞歌颂自己亲妹妹绝世容貌的一首歌。汉武帝由此得以喜欢宠爱上倾国倾城的李夫人。然而后来李夫人多病早逝，武帝想念她的容貌，可是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倾城佳人了。

还是诙谐多智的东方朔有办法，他弄到了那种外国来的怪草。他显然舍不得把整棵草都给武帝，趁晚上小心翼翼得取下一个枝条来给汉武帝送去，他并且嘱咐汉武帝：“把这枝草放在怀里，晚上您就能在梦中和李夫人相见哪。”武帝依计而行，夜里果然梦见李夫人了。汉武帝说：“这草效果真好！只是要放在怀里才有效，那就叫怀梦草吧。”

这种草本来叫梦草，从此又多了一个名字，怀梦草。据说这种草的原产地是“种火之山”，“种火之山”可能就是《西游记》里的火焰山，那里白天黑夜都燃着大火，怪不得这种草是红色。而且它是在晚上帮助人们做梦，因此白天隐身在地下休息也就不足为奇。

古人在哪里祈梦？

在要做一件事之前，到庙里祈求神灵投梦，以便预示事情的结果如何，这种活动叫做祈梦。这种办法和做事情之前扔硬币、找人算命一样，都是预占未来的一种方法。

古人到哪儿祈梦呢？按清朝人梁绍壬的《两般秋雨庵随笔》记载，杭州人祈梦的场所是明朝大忠臣于谦（称忠肃公）的庙；苏州人祈梦的场所是明朝大清官况钟（况太守）的庙；而首都北京的人祈梦则是跑到孔子的学生子游、子夏的庙里。按说祈梦应该到做梦的主管神仙趾离那里，但中国的梦神趾离和外国的梦神不一样，他没有自己的庙宇（见本章第三节），因此人们只好到别的庙里祈求。

除此以外，祈梦还有到吕祖庙、关帝庙等地方的。宋代大文学家陆游在《老学庵笔记》里记载的一件祈梦事例，则是到梓潼神那里。梓潼神又称“文昌神”、“文昌帝君”，他们本来是两个神，宋朝人把他们合二为一了，成了掌管士人仕途和官位的神。那时有一个姓李的士人，到梓潼神庙祈梦。祈完梦后当天晚上他果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成都的天宁观。有一个道士指着织女支机石对他说：“把你的名字按支机石改过来，你考试就可以登科了。”

这位姓李的士人梦醒之后就改了名，名叫李石，字知几。后来在参加省试时该人果然考上了。这位李石就是宋代曾任国家图书档案负责人的四川资中名人。这则故事显示，名字的作用很重要，人的命运完全可能因名字而改变。当然，它所显示的最重要的意义还在于祈梦的神奇效果。

陆游的这一记载应该是真实的。这种记载导致了历史文献中很多应验了的祈梦事件。在历史记载中，我们看到的都是应验了的梦，因为人们一般不会记录那些没有应验的梦；而读者看着那些没有应验的记载也觉得索然无趣。

祈梦之所以会产生一定的效果，与其说是梦预示了未来，毋宁说是祈梦后对梦主产生了一些心理暗示作用，增强了梦主的信心，以梦中的指示为目标，最后出现了预期的结果。

文人梦笔水准层次的变化和攀比提高

古今中外，梦具有象征意义是不言而喻的。梦中出现的事物与哪些情况有关呢？我们知道，帝王总要做有关龙的梦或日的梦，武将要做有关兵器的梦。著名诗人陶渊明的曾祖父、东晋名将陶侃（259年－334年）在做县吏的时候曾做过一个梦，梦中有司马（主管军事的高级领导）送给他一副铠甲。陈协给他占梦说：“司马是国姓（东晋皇帝姓司马）；铠甲是防御武器。您要升官统领军队啊！”后来陶侃果然做到都督八州军事、大司马的官职。

文人的工作用具是笔，因此文人做的梦大多和笔有关。这方面最著名的例子莫过于南朝时期著名文学家江淹（444年～505年）。江淹少时家境贫寒，但勤奋好学，长大以后为官清正，做到金紫光禄大夫。他最有名的作品是《恨赋》、《别赋》，状写离愁别恨，曲尽其妙。

江淹何以具有卓荦不群的文学才华呢？相传他被贬到福建浦城县令时，有一次漫步到郊外，在一座小山上歇宿。梦中有一位神人给他一支五彩的神笔——这种五彩笔很引人猜疑：是笔毫是五彩的，还是笔管是五彩的；抑或整个笔环绕五彩的光芒，还是写出来的字是五彩的？当然我们不能这样追问，这些细节都是不清楚的。

不管怎样，自从此梦之后，江淹写作文章下笔千言、倚马可待，思如泉涌、妙句迭出。

到了江淹做了光禄大夫之后，其文学佳作就日渐减少，最后完全写不出了。所以有“江郎才尽”这一成语。江淹为什么再也写不出那么好的作品了呢？原来这次他又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梦见比他早150多年的晋代文学家郭璞（276年—324年）了。那位自称郭璞的人对他说：“我有一支五色笔，留在你处多年，请归还给我。”江淹从怀里果然掏出一支笔，把他还给了梦中的人。从此以后，江淹再也写不出漂亮的文章了。

我国历史很长，所以古代传说梦笔的文人很多。就在江淹梦完笔后约五六十年，丹阳秣陵人纪少瑜紧跟着来了一次梦笔。这次纪少瑜梦见送笔的人不是郭璞，而是换成了陆倕。陆倕是梁武帝时（502年—550年）人，年少时非常勤学，所写文章尚可——总之是比不上郭璞了。梦中陆倕给纪少瑜的也不是一支五色笔，而是一把所谓“青镂管笔”，并且说：“这些笔有的大概还可以用，你从中选一些好用的使吧。”结果可想而知——纪少瑜写的文章从此产生了质的飞跃。

和江淹比起来，这一次的梦笔事件，不论是做梦的梦主（纪少瑜）；还是梦中送笔的前辈（陆倕）；以及梦中送的那些笔的质量，在水平层次上都降低了好大一等。也许唯一胜过江淹的是，这次送的笔多。除此以外，大概就只有纪少瑜姣好的容貌了。

大概是考虑到这层原因，后代的梦笔事件在程度上都有了很大的改进。例如传说初唐时期大才子、千古名篇《滕王阁序》的作者王勃（649年？～676年？），梦见的不再是前辈文人，而是神人；送给他的也不是笔，而是墨丸盈袖；他还梦见笔头生花等。而唐代大诗人、诗仙李白（701年－762年）少年时代梦见的则是他自己用过的笔头上生出花来。这就使梦笔的整体水平不断攀升。当然，这也越来越大地增添了再往后梦笔事件的难度。

时间到了五代，今山东东平人和凝（898年—955年）再次上演了一出梦笔事件。相传和凝17岁时到京师参加明经科举考试（那时科举考试分为两类，一类是进士；另一类是明经。明经在难度和荣誉上都比进士低很多），结果考上了。后来一次做梦梦见有人送他一束五色笔（比江淹的一支五色笔多多了。可能是五色笔贬值），并且说：“你少年时就能举进士。”结果他19岁时果然考上进士。

和凝在历史上算不得大名人，但比起纪少瑜之辈又在其上。和凝善于诗词；仕途通达，后晋（936年—947年）时官至宰相；但在历史上真正提到他成就的是法医学。和凝多方收集古今诉讼断案、昭雪冤屈资料而写成的《疑狱集》，是我国古代为数不多的法医学著作之一。

不管怎样，梦笔的人太多也就没有了新意。宋元以后梦笔事件差不多绝迹，即便是大才子苏东坡、徐文长也没有。

按照梦的象征意义的思路，现代医生应该梦手术刀；教师应该梦粉笔；律师应该梦法律；音乐家应该梦五线谱……如此等等。现代的作家也许应该梦电脑，但是电脑的用处实在太多，因此也没法梦。这种象征意义的梦从本质上讲没有太大的意义，过多地重复这样的梦只能使人疲惫而乏味。

中国古人与梦的相互关系大致是这样的。他们对梦既十分重视，又怀有浓厚的兴趣，而且结合梦编织了很多扑朔迷离、亦真亦幻的事件。在梦的研究上，对梦的本质、成因等进行论说的先后还有苏轼、张耒、张载、朱熹、叶子奇、陈士元、王夫之、方以智等人。和上文举出的例子一样，他们的论说往往只是一些零散浅近的主观看法，这里不再举例。

中国古人真正做的最多的工作是解梦。

待续：简云斋闲谈丨史海循“梦”之二：中国古人解梦的方法

 （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