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我国学术界对能源、水资源、农业、金融等方面的经济安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在国家经济安全体制、战略与政策的研究方面取得了诸多成果。本文对国家经济安全理论进行了综述。

    在我国，国家经济安全问题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正式提出。1994年，中国社科院学者写出了系统研究国家经济安全的第一本专著《中国经济面临的危险——国家经济安全论》；1999年，中国社科院和国家统计局的专家们已完成了对我国经济安全进行量化监测、预警的指标体系与方法的研究。我国政府有关部门和学者还对各个产业领域的经济安全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

    关于国家经济安全的含义

   何谓国家经济安全，迄今尚未形成比较统一的定义。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的政治家、战略家对经济安全的理解，主要是从国家经济利益、国家安全需要出发，从战略、政策层面予以阐述的。

    美国政府及理论家认为：美国的国家经济安全就是国家的经济利益要有足够的安全保证；美国的国家经济发展不能受到外来的威胁；经济安全本质上是“经济适应变化的能力”，国家经济体系的国际竞争力。从霸权国家的地位出发，美国的政治家和学者认为，经济安全是美国在世界上霸权地位的保证和体现。

    日本政府对于国家经济安全的看法是：由于日本既无资源也无能源，二者同时依靠国际市场。因此，日本要通过保证海外资源、能源的稳定供给和国际市场的开放，维护国家的经济安全。

    俄罗斯的经济学家、战略家往往把社会安全与经济安全紧密联系在一起，认为：“社会经济安全是国民经济的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能够保障社会的快速发展，保持经济和社会稳定，拥有抵御内部和外部不良因素影响的强大国防能力”。俄罗斯学者认为，保证国家安全首先要保证国家的经济安全，而对于俄罗斯而言，经济安全首先是保证国家经济的正常运行。由于俄罗斯学者对国家经济安全的定义是出于转型国家的特殊感受，因而对我国更有借鉴意义。

    我国学者对国家经济安全比较一致的定义是：国家经济安全是指一个国家的整体经济竞争能力；一个国家经济整体抵御外部各种侵袭、干扰、危机，稳定发展的能力；一个国家经济得以存在，并且不断发展的国内、国际环境。

    目前，我国经济安全研究领域存在着两种倾向：一是经济安全问题的泛化，即将经济发展中发生的许多问题(不论宏观问题还是微观问题)，都表述为经济安全问题；二是国家经济利益泛化，即把许多产业、企业层次的利益都看成是国家经济利益。这两种倾向导致不同利益集团把本领域的问题上升为国家经济安全问题，以获得国家公共政策的支持。

    我们认为，国家经济安全相对应的是国家经济利益。但是，能够提到国家经济安全层面来认识，并由政府制定公共政策，甚至采取强硬手段予以支持的，只能是国家经济利益体系中的重大国家经济利益。这些重大经济利益关系到整个国家、全体民众的生存与发展，甚至关系国家兴衰。只有涉及关系整个国家全体民众的生存与发展，甚至关系国家兴衰的重大经济利益受到侵袭、破坏时，才能做出“已经危及国家经济安全”的判断。

   关于国家经济安全的地位与作用

    中外学者的研究都认为，国家经济安全在国家安全体系中处于基础的地位，经济利益、经济安全对国家安全战略起着引导作用。无论是霸权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其国家安全战略的前提都是拓展与维护国家经济利益，因而国家安全战略都以经济安全需要为核心。最近，俄罗斯与乌克兰的天然气争端就凸现了这一点。国家经济利益的状况，国家经济安全的状况，不仅决定着国家安全战略的方向，同时也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安全能力。

    无论是“陆权论”还是“海权论”，军事理论与国家安全理论的发展实际上也是以国家经济利益的需要、国家经济安全的变化为基础的。

    我国国家经济安全的现实意义表现在以下方面：(1)随着我国经济日益融入世界经济体系，我国经济发展不能不与区域、全球经济发生紧密的联系，同时也增加了区域、全球经济中的风险向我国传播的机会；(2)我国的国家利益、国家经济利益日益体现在区域、全球范围内，使经济安全面临的问题空前增加，空前复杂；(3)由于我国仍然是社会主义国家，同时又是新崛起的大国，有些企图阻止中国发展的国家会不断利用经济问题制造麻烦，打击中国，这也使经济安全问题不断增加；(4)随着我国经济利益在全球扩展，我国与某些国家在贸易摩擦、资源、能源开发利用等方面的矛盾在不断扩大，导致经济安全问题频繁发生；(5)我国仍然处于经济体制改革不断深化、对外开放进程迅速加深的过程中，在改革开放中必然导致各个利益集团利益的重新分配，近年来弱势群体逐步扩大，改革不再是各个利益集团均可以获得利益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经济利益的冲突可能引发动荡；(6)在开放过程中，我国某些产业的脆弱性可能导致经济整体性的危机，例如，金融业的开放就存在很大风险。

    在国际舞台上，经济安全问题成为影响国际关系的重要问题。(1)经济安全对于经济日益卷入区域化、全球化的各国经济来说具有越来越重要的意义。区域经济、全球经济的稳定运行日益成为世界各国民族经济运行的重要保证。(2)开放程度大的国家经济利益日益体现于区域利益、全球利益之中。(3)随着经济、科学技术、军事等方面的发展，各个国家之间的相互依存与相互联系日益增加，霸权国家及某些区域性组织对其他国家事务的干预能力大大增强，这使得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势必面临更多的国家经济安全问题(4)由于世界联系日益紧密，联系渠道迅速增加，全球一体化趋势在各个方面迅速推进，使得经济安全方面的问题更易于在全球迅速扩展。(5)由于世界经济的发展，工业化在全球的推进，对有限资源、能源的争夺日益激化。由于上述因素，使经济安全问题成为国际舞台上头等重要的问题。充分研究我国的国家经济利益及经济安全问题，充分分析国际经济安全问题的特征，是我国制定国际政治、外交、军事战略的基础之一。

    国家经济安全固然在国家安全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但近来有关学者及实际工作者的研究认为，不能单纯地、过度地把经济安全作为维护国家安全与利益的唯一目标；不能以经济安全替代军事安全。这是因为：经济安全不等于国家安全，不能自动带来国家安全；经济安全要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来保证；如果没有军事力量的相应发展，经济安全是不稳定的；经济发展了，如果军事力量发展滞后，仍可能导致国家的衰落，而强大军事力量的形成是需要时间的；经济力量并不等同于军事力量，经济力量与军事力量之间存在着结构差异；经济力量相对弱的国家却可能具有比较强大的军事力量(如前苏联)，有些经济力量永远也不会形成军事力量。维护国家经济安全不仅取决于国家的军事能力，而且取决于国家捍卫自己利益的意志。

    关于产生经济安全问题的根源

    随着生产力发展的区域化与全球化，各个国家之间的相互依存度持续增加，使经济安全问题日益具有区域性、全球性的特点。

    市场经济体制在全球的进展，使世界市场日益一体化，经济运行方式日益一体化，各个国家经济利益的获得方式日益相似，在经济利益更加密切的同时，经济矛盾也日益突出。同时，市场经济在全球的推广，也使市场经济具有的弱点影响到全球，全球的经济波动和危机扩散得更快、更顺畅了。选择市场经济意味着在选择了效率与进步的同时，也使本国经济对市场经济的风险打开了大门。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资源、能源的绝对有限性，市场的相对有限性，与需求的无限扩大，使得争夺资源、能源、市场的斗争日益激化。

    随着人类活动能力与活动方式的改进与扩大，人类生产活动的区域性、全球性不断扩大，区域性、全球性问题不断增加。例如，由于人类生产活动引发的环境危机，经常在区域、全球的范围内表现出来，因而也必须在区域、全球范围内予以解决。

    虽然区域化、全球化的趋势不断扩大，但是民族国家仍然是国际舞台上的利益主体。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国家仍然追求各自利益的最大化，权力与力量仍然是解决国际问题的最有效手段。全球政治治理的有效结构与机制的进展，大大落后于全球经济规则的形成。 

    在国际斗争中，通过打击对方经济，实现自己的目标，仍然是最经常使用的战略与手段；冷战结束后，各国在经济方面的争夺日益激烈，经济安全日益显示出相对独立的特点。随着军事装备的发展，通过打击对方经济来实现战略目标，日益成为霸权国家的战略选择。在冷战结束后的几场局部战争中，打击对方经济，大大削弱对方经济实力，对击败对方起了很大作用。

    我国经济体制改革在不断深化，对外开放在不断扩大，我国政治、经济体制的转变将导致利益集团的持续分化与出现，导致利益的分配问题不断产生，导致我国经济体系在与世界经济体系接轨中产生巨大冲击。因此，就我国内部政治、经济体制的变化而言，经济安全问题也将持续增加。

    随着我国经济规模的扩大，我国对世界资源、能源、市场的需要不断扩大，无论是从保证经济稳定运行的角度看，还是从国际地缘政治的角度看，我国面临的经济安全问题都会有增无减。

    通过以上扼要分析可以看出，国家经济安全问题的产生源于经济、政治、环境、军事等方面的深刻背景，是一个长期存在的根本性战略问题。我国经济安全问题的增加并不表示我国经济、军事力量的削弱，相反正是因为我国经济的逐步强大，才产生了许多经济安全问题。经济安全问题的产生要在改革开放的进程中、在国家经济发展和综合实力的不断提高中逐步解决。

    关于经济安全的特点

    与国家军事安全相比，经济安全的特点是：国家经济利益以有形、无形的态势分散在各个领域及广阔的地域范围内，天然超越了领土范围。因此，与军事安全相比，经济安全界限的判断，利益的判断，不是那么一目了然。特别是随着经济区域化、全球化的进展，使经济利益呈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依存态势，这使得国家间一旦发生冲突与斗争，很难做出抉择。

    危及国家经济安全的手段很多，而威胁一个国家军事安全的手段则只有军事力量。国家经济安全方面的冲突形式、途径很多。这使得国家经济安全的维护、国家经济安全战略的制定，成为一个综合各方面专家进行利益分析，最后由政府最高层权衡利弊，做出抉择的过程。

     经济安全问题的解决，一般来说并不是绝对的输赢，而是一个通过多次博弈逐步寻找均衡点，争取双赢或多赢的过程。经济安全问题是多层次、多视角、多主体的。政府、跨国公司、一般民众、中介机构都可以在其中发挥作用。经济安全问题的解决，不仅可以通过对扰来解决，也可以通过交易、合作来解决，解决经济安全问题更多地带有国家利益交易的特点。经济安全问题随时都可能存在，需要持续地予以关注和解决。而军事安全问题主要体现于出现战争危机。如果说军事安全着眼于应付重大的、突发危机；经济安全则要更多着眼于日常的中小危机。经济安全管理应当是政府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关于经济安全的理论研究方法与进展

    经济安全研究着跟于国家根本利益，着眼于国家之间的政治经济关系，为国家制定国家安全战略服务。因此，经济安全问题的研究，既需要从一般经济学理论出发，分析经济问题，又需要从国际政治理论、军事战略理论出发，去研究国家之间的利益博弈。对国家经济安全的判断与量化分析还需要计量经济学方面的知识与方法。国家经济安全问题的研究，国家安全战略的研究，天然是跨学科的。目前，我国尚缺乏跨学科的专门研究国家经济安全的研究机构。国家经济安全问题研究必然是面向现实的、为国家经济发展、国家安全战略服务的应用性研究。但是，国家经济安全的研究，在规范化方面仍然有待加强。目前，这一领域的研究，把国家经济安全泛化的倾向比较多。例如，在产业安全研穷方面，许多实际产业部门的研究，把许多经济发展内生的问题，一般性产业在市场竞争中的问题，牵强地与国家经济安全挂钩，实际上是为争取国家政策资源做借口。国家经济安全的泛化，对我国在市场经济中按照国际规则管理经济也不利，因为某些政府机构易于以国家经济安全的名义过度插手，干预经济的正常运行。

     目前，我国学者已经在国家经济安全体制、战略与政策的研究方面取得了比较多的成果。在研究中已经把投入产出方法、计量经济学的方法用于对国家经济利益、国家经济安全的评估，用于对一旦发生为危机时国家经济安全损害的研究。我国学术界和有关政府部门也对重要领域，如能源、水资源、农业、金融等方面的经济安全进行了深人研究，并取得了具有相当操作性的成果；提出了与国家经济安全密切相关，必须由国家相应政策予以保护的战略性产业的区分标准。中国社会科学院和国家统计局的有关研究所还建立了对我国国家经济安全状况进行量化预警、评估的指标体系，我国学术界还开展了对发达国家有关经济安全理论、战略、体制的研究，取得了值得我国维护国家经济安全借鉴的成果。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