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炽坚在现场展示了在某一线城市高铁站拍摄的指示标志照片。照片里，不同出站口、出租车方向、换乘地铁线路等大大小小的文字挤成四排，发光滚动的LED字牌卡在其中。“看不到排版设计的运用，就是把信息塞进去而已。”

柯炽坚分享不同城市的交通引导标志，认为还有设计空间（主办方供图）

这样的场景在许多城市都存在。不仅之前，家住普陀真如地区的企业职员罗瑛到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看演唱会，“世博会后第一次来，刚出地铁站就晕了。”在通往地面和连接世博源商场的通道内，四面都铺满灯箱广告，头顶广告还反射在地面上，原本简单明了的指示文字淹没在光影之中。“其实走到地面就能看到目的地了，结果研究了一会儿后误进商场。”

中华艺术宫地铁站外被广告夹击的指示标志（简工博 摄）

“在立体的环境里怎么排版是一门学问，如何使用字体、字迹密度和字距都有讲究。”听过论坛上柯炽坚的演讲，学习平面设计的设计师卫先生很有共鸣，“很多客户最常说‘功能我们做好了，你们画几张图美化一下’。其实设计不仅为美观，更为实用。”

记者在上海部分地铁站走访发现，多数站点的引导标志相对简洁。在地铁龙华中路站、江苏路站等站点，指示标志基本都只有一行，一目了然。

个性化需要便于理解

近期，上海地铁连续发生了两起乘客腿部卡在地铁列车与站台间空隙处的事件。记者日前在地铁2号线部分站点看到，站台前端部分区域大面积贴上黄黑相间的条纹，中间以文字提醒乘客注意空隙。在一些换乘站点通道处，同样以这样醒目的颜色配合文字提醒切勿逗留。每天在地铁2号线静安寺站换乘的白领许女士说，“这样的提醒堪称‘触目惊心’。”

事实上，提醒乘客注意列车与站台空隙的标志和文字早已有了。在静安寺站台有醒目黄线，用中英文写着“请小心空隙”，部分地铁站台门内也有黄黑相间的标志提醒。“比起‘触目惊心’的大面积色彩和文字提醒，原本的设计看起来更简洁美观，但是很难起到警示作用。”

比起简洁的设计，“触目惊心”式提醒更让人难忘（简工博 摄）

“公共设施上的文字和标志，功能性是第一位，而且要醒目，美观只能往后排。”记者在部分地铁站、商场走访时，许多乘客和消费者对于公共设施指示的需求是“清爽易懂”，而目前不少设计有些“自说自话”。

苏州河畔的商场天安千树以其独特外形令人瞩目，内部设计同样讲究，甚至连卫生间都在社交媒体上成为一些人的“打卡点”。这里的卫生间标志以圆圈代表人头，一个标志下方像“介”字，另一个则像“贝”字。初次到访的重庆游客徐小燕想了想才推测“介”的形象应该代表女性，“圆圈下的‘介’更像是穿着裙子的样子。”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被标志设计困扰，今年1月她在澳门旅游时，在一家极简风格的连锁咖啡店，卫生间以正反两个三角形指代男女，与其品牌标志一脉相承。问过之后她才知道“尖头朝上的三角形代表女性，宽阔的下部代表裙摆；而倒三角则更接近男性体型。”

指示标志为简洁美观而过于简单，也让一些市民迷惑。家住浦东新区浦东南路上的市民魏女士最近带6岁女儿到家附近一家商场购物，带孩子上厕所时远远看到男女符号并排的标志，于是拉着孩子一路狂奔，才发现竟跑到了电梯口。原来这里升降电梯和卫生间的标志都被设计成男女形象，不同的是电梯标志在男女外侧多了近似中括号的标志，“远远望去谁能分辨？”

大部分提示标志都辅以文字说明（简工博 摄）

记者在上海部分地铁站点也发现，绝大多数标志除了图标，还有文字注明。一些复杂换乘站点还会特别加上文字说明。地铁13号线与8号线换乘指示标志上，虽然有卫生间和电梯的图标，但在旁边仍然用括号补充说明“请至8号线站台”。

而四线换乘的世纪大道站，6号线一侧站台需穿越另一条线路站台，指示标志上也用文字补充说明。在卫先生看来，这样的设计不完美却有必要，“但地线路建成有先有后，条件不一，指示标志首先要通俗易懂。”

公共设施能否包容更多？

1977年，刚在广告公司工作3年的柯炽坚进入港铁设计部门，主攻导向系统字体设计，“40多年前，真是好大胆。”当时，他选择在宋体字基础上进行改良。相比如今被各城市地铁广泛使用的笔画粗细近乎一致的黑体字，宋体字保留了明显的传统书法笔锋，他希望在公共设施的字体中保留传统文化印记。

一些市民和网友也希望，从文字到图案，从公共设施的文字到整体环境，通过专业设计引入和包容更多的文化元素。传统的字体外，上海地铁站点引入了更多传统书法元素。在地铁13号线长青路站，记者看到，手写的隶书站名代替了传统的标准字体，落款、印章等书法元素一应俱全，就连英文站名也随书法变得飘逸。除了墙上醒目的站名，指示牌上也都用了这一款字体。“手书让行色匆匆的通勤过程多了一些温度。”家住成山路的宋女士特意查询了落款处“顾振乐年百岁又四”的信息，得知书法家顾振乐是嘉定人，于1915年出生，“公共设施让百岁书法家手书，不仅美观，也是对传统文化的弘扬。”而同一线路的成山路、华鹏路、下南路等多个站点，皆邀请不同书法家手写站名。

成山路地铁站不同线路采用不同标志，给人感受也不同（简工博 摄）

“上海是注重细节的城市，公共设施在满足基本服务之外，可以体现更多上海的个性和站点周边的特色。”徐小燕对上海印象最深的地铁站是迪士尼站、一大会址·新天地站以及淮海中路站。“迪士尼站就不说了，满满的迪士尼元素，孩子一下地铁就很开心了。一大会址·新天地站脚下的灰色方砖，淮海中路站的红砖墙，把周边的历史代入了。”卫先生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有网友自发为上海静安寺、南京西路等多个站点设计路标，融入了周边经典和商业机构等元素，“公共设施和其标志设计要对周边环境和文化进行考察和思考，规范之外，需要做更多的功课，包容更多的内容。”

柯炽坚强调这些“不是错字”（主办方供图）

柯炽坚参与设计的“地铁宋”几经迭代后，他在原本基础上研发出新的“铁宋”字体，保留了部分历史上曾有过但如今不常见的写法。例如“孚”字，如今印刷体中间部分一般是两点一撇，而新版本中则是先一撇再两点。“如今很多年轻人和设计师习惯使用电脑，只要按键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效果。”但他更希望人们拿起笔，“清楚每个笔画曲线美从何来，用怎样的力度能体现这样的美。”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