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区内最吸引游客的是可以自驾近距离观看猛兽的野生动物游览区，赵某一家优选的也是这个游玩项目。

周末，动物园客流量过大，正门售票处限流，赵某一家排队很久都没有买到票，他们决定从第二个入口处进园区。

第二个入口处排队的人很少。

检票员先从窗户塞给赵某几张门票和六禁止的告知单，并告知：不要下车，头和手不要伸出窗外。

随后让赵某下车“来签个字”。

赵某以为只是做一个入园车辆登记，没有细看内容就签了字。

终于可以进动物园游玩了，一家人十分有兴致。

此时，开了一上午车的赵某感到十分疲惫，她在进园区前，将车交由丈夫来开，自己则坐在副驾驶。

一路上，赵某一家经过了温顺动物区，近距离看了各种动物，一家人都十分开心。

只有赵某一个人身体不舒服，因为丈夫开车技术不佳，走走停停，赵某有些晕车。

刚开始还可以忍，后来实在难受，在车辆开进猛兽区的一段平缓路段后，赵某提出要和丈夫互换位置，由她来开车，这样可能会舒服点。

丈夫把车停下后，赵某看周围并没有警告牌，自己应该在安全地带，随即下了车。

这几秒钟的举动，没想到竟酿成大祸。

赵某下车后，远处的巡逻车长按喇叭，并喊话提醒赵某上车，附近的私家车也在按喇叭警示危险。

赵某以为是自己的车挡了路，快步走到丈夫车门旁，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寒意，再一回头，面前的老虎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咬住赵某就拖走了！

远处的巡逻车拉响警报，试图驱赶老虎，并用对讲机呼叫了另一辆巡逻车支援。

赵某丈夫和赵某母亲直接下车冲向老虎。

锋利的虎牙刺进赵某的肌肤，老虎不停地拖拽导致伤口越撕越大，赵某大声呼喊着救命，声音吸引来了另一只老虎。

它们一只撕咬赵某的背部，另一只撕咬赵某的右脸，赵某直接晕了过去。

赵某母亲跑到女儿身边，不停敲打着老虎的头部，不料却被另一只老虎咬住右背部。

紧接着，现场出现了第三只老虎，它冲向赵某母亲，狠狠咬住她的枕部并用力甩头，顿时鲜血迸出，赵某母亲停止了挣扎。

赵某丈夫见状向巡逻车求助，他以为车上有专业的救援人员，或者应对突发事故的专业救助者。

但车上仅有一位驾驶员，并没有救援经验，更没有任何像麻醉枪、电棍等的救援设备。

巡逻员只能不断地用喇叭声驱赶老虎，同时责令赵某丈夫尽快返回车内，驶离现场。

短短一分钟，现场一片混乱。

赵某丈夫回到车里，大脑一片空白，他勉强控制住发抖的身体，将车启动，车辆一路驶离东北虎园区。

车里时不时传来小孩尖锐的哭声，那是赵某不到两周岁的儿子......

02

赵某母女被老虎撕咬6分钟后，现场除了有两辆巡逻车按喇叭驱赶外，饲养员也到达了现场，将附近的老虎都驱赶进笼。

10分钟后园区救援人员到达现场，因正在执行任务的120车辆距现场较远，为争取抢救时间，园区救援人员即刻将两人送至医院急救。

此时的赵某母亲已无生命体征，赵某还有轻微的呼声。

赵某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一天一夜，意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丈夫：“我怎么了？妈怎么样了？”

丈夫只说妈没事，你先休息。

之后赵某再次进入昏睡状态。

三天后赵某再次醒来，此时的她全身插满管子，为了避免抓挠伤口，她的双手被绑在床的两侧。

她的右脸一直延伸到颈部有一处20多厘米长的开放性撕裂伤口，掉了两颗牙齿，面部神经受损，咀嚼功能受到影响，脸上钉上了钢钉，打上了钢板。

后背、脊椎、胸部、腰部和臀部等都有不同程度的外伤。

伤口剧烈的疼痛时刻提醒她此行的代价，但她仍担忧母亲。

床边坐着刚从老家赶来的父亲，她问父亲：“妈怎么样了？”

父亲担心告诉赵某实情会影响她的病情，便安慰赵某说没事，受伤的母亲在另一个病房。

纸包不住火，无法和母亲视频，没有母亲治疗的消息，赵某还是从父亲口中问出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赵某想大声哭喊，但身体实在虚弱，无力去喊，眼泪缓缓滑落，她的心早已悲痛欲裂。

平时遇到大狗都退避三舍的母亲，在女儿被老虎叼走后竟义无反顾地冲出车外。

赵某悔恨莫及，她反复想：如果不去动物园、如果不选择危险的自驾游、如果不在那里换座位，是不是妈妈就可以免遭此劫了？

可世间没有如果。

赵某在医院治疗的同时，她在动物园被老虎咬走的监控视频片段在网上火了，无数网友谴责她。

赵某看着铺天盖地的评论，顿时呼吸急促，头皮发麻，几次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2016年8月24日，官方调查结果公布，造成事故的主要原因：

一是赵某未遵守八达岭野生动物世界猛兽区严禁下车的规定，对园区相关管理人员和其他游客的警示未予理会，擅自下车，导致其被虎攻击受伤。

二是周某见女儿被虎拖走后，救女心切，未遵守八达岭野生动物世界猛兽区严禁下车的规定，施救措施不当，导致其被虎攻击死亡。

调查结果表明：赵某母女伤亡事件不属于生产安全责任事故。

对此后果，动物园方无过错责任。

而对于伤人老虎的处置，因老虎属野生保护动物，动物园无权对其作出处置，按照相关规定将伤人老虎圈养。

赵某对调查结果十分不满，她认为主要原因在自己，但动物园不可能一点责任都没有：

首先她认为，当时自己被老虎袭击的区域没有明显的警示告示牌，此时的道路路线也和其他园区可下车的休息区相似，由此赵某判断自己已经驶离东北虎园区，所以才轻易下了车。

第二，她认为动物园内的巡逻人员无救助经验，没有第一时间下车施救，错过了最佳救助时间。

针对第二点，园区回应：在猛兽区，包括工作人员，所有人都不能私自下车。

工作人员私自下车也同样面临生命危险。

其实，在事发后，赵某的父亲就一直在和园方协商赔偿。

园方开始时提出按照处理交通事故的方法定损、定责、定赔。

对于死者赵某母亲，双方协商一致，由园方赔偿124.4万元。

但对于赵某本人的伤情，双方多次协商不一致，赵某方提出150余万元的赔偿款，但动物园方只认可74.5万元，不同意赔偿精神损失费和后期治疗费用。

其间，赵某接受了访谈节目《有请主角儿》的采访。

节目中她声泪并下，坦言对母亲离去的心痛，和对自己的错误行为感到抱歉和忏悔。

她还在节目中公开质疑动物园的不当急救处理方式和事发后的不配合。

动物园方负责人现场回复道：“动物园会依据政府结论办事，政府的调查报告写得非常详细清楚，动物园没有责任，也就不存在赔偿的问题。”

双方各执一词，赵某和动物园的协商也不明朗。

问过多位律师后，赵某和父亲在2016年11月起诉八达岭动物园，索赔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赔偿金等共计154万余元。

赵某和动物园不同需求和角度的说辞，都将由法院来做最终评定。

03

2017年9月5日，事故发生一年后，赵某一家接到法院即将开庭审理的消息。

等待法院宣判的这一年来，赵某的生活过得十分艰难：

伤疤恢复时疼痛难忍，出门在外从来不敢摘下口罩。

因为疤痕过长，太过引人注目，还有“不守规则”的标签，她一直没有找到工作。

失去经济来源的她只能天天在家待着，一闲下来就想起母亲。

她开始模仿母亲的动作，母亲如何将衣服叠成方块，如何做饭干家务，仿佛在模仿中能感觉到母亲就在自己身边。

在家里，儿子常说想外婆，想回老家。

一次儿子看到山路时会突然对赵某说：“妈妈你被老虎吃掉了。”

赵某听后心里颤了一下，她是最不愿意回想起这件事的人。

赵某和丈夫参加朋友的婚礼，也会被同座指指点点。

邻居也躲着他们一家人，悄声说着千万不要惹到这家人......

法院的宣判姗姗来迟，这一天，赵某等了太久。

2020年11月12日，法院判定赵某为主要负责人，驳回了赵某及其家人的诉求，即动物园无责，无需赔偿，赵某自行承担所有责任。

事情尘埃落地。

4年的等待，赵某终于明白：自己大意造成的事故，后果终生都要由自己来承担。

这起事件的影响极大，有关“守规矩”“猛兽的血性人类不可轻视”等关键词几年内频繁出现在热搜。

但一次两次的流血事件好像仍然无法唤醒人性忽视规则的弱点，类似动物园伤人事件仍在出现。

2017年1月，宁波雅戈尔动物园，一名游客近距离逗老虎时被老虎咬入园内，经抢救无效身亡。

监控中，他一动不动仰躺在园内，老虎时不时撕咬着他的双腿。

游客拍下的视频和照片被传遍全网，正值春节年关，这样的事令无数网友心酸唏嘘。

不仅是游客，工作人员也经常掉以轻心。

2021年5月，安徽省蚌埠市张公山公园的饲养员在日常工作时违规操作，疏于防备后被老虎袭击，抢救无效身亡。

同月，河南省浙川县丹孔雀谷两只老虎因饲养员的违规操作逃离出笼，一名饲养员当场被咬身亡。

像这样的案件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都在频繁发生。

归根结底，人们对规则的漠视以及对猛兽的轻视，才是造成这类人祸的最大原因。

04

7年过去，如今的赵某时不时想起母亲，心中还是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她的父亲，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原谅赵某，执意在老家生活，不愿来到赵某身边。

赵某依然没有找到全职工作，只能做一些兼职挣钱。

她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家庭，她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陪伴好儿子。

当年网友的评论中，有不少是恶毒的谩骂，赵某心情受到极大影响，抑郁了很久。

现在她已解开心结，她说：“现在我想通了，无惧他人，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只是脸上的伤疤和心里的补丁将永远提醒她：

无规矩不成方圆，事故的代价只能自己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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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雷利，富书作者，第4本书即将出版，图书《好好生活》正在热销中，和500万人一起升级生活认知，知乎、微博@富书，本文首发公众号：富兰克林读书俱乐部（ID：FranklinReadingCl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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