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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上文。在经历种种变故并最终确定OS-M1运载火箭设计方案，以及分阶段获得了多笔总价值数亿人民币的融资用以充当研制资金后，零壹空间从2017年开始逐渐投入OS-M1运载火箭设计研制工作。接下来，我们记个流水账，回顾一下零壹空间OS-M1火箭的开发历程。      

  2018年1月，零壹空间OS-M1火箭风洞试验圆满完成。获取的气动数据与事前计算相吻合，“校核了火箭气动稳定性和操稳特性”（记住这点，后面要考），同时也标志着OS-M1火箭工程研制阶段地面试验验证的全面展开。

  2018年1月22日，OS-M1火箭液体姿控发动机试车成功。

  2018年5月，OS-X0探空火箭发射成功，为OS-M1火箭研制提供了部分技术验证，此后，OS-M1火箭的研制步伐开始逐渐加快。

  2018年7月4日,OS-M1火箭一级主发动机（其实也算是二级主发动机）和尾段燃气舵联合试车圆满成功，验证了发动机性能指标以及各部件的设计合理性和可靠性。

  2018年8月24日，OS-M1火箭二三级分离和三级热试车试验获得圆满成功。

  2018年9月，OS-X1探空火箭发射成功，再次为OS-M1火箭研制提供了部分技术验证。

  2018年9月，OS-M1火箭姿控动力系统方案及试验大纲相继通过评审。

  2018年9月17日，OS-M1火箭瓜瓣舱2号分离验证实验成功。

  2018年9月29日，OS-M地面支持系统方案通过评审。

  2018年10月23日，OS-M1火箭三四级分离和四级固体发动机联合试车试验圆满成功。至此，OS-M1火箭动力系统试验均获得圆满成功。

  2018年11月22日，OS-M1火箭姿控动力系统力学环境试验产品装配完成，后续于11月26-30日进行了鉴定量级力学环境试验以验证可靠性并获得圆满成功。

  2018年11月末，OS-M1火箭逐步转入首飞箭制造阶段，截至2018年11月，遥一箭的一级，二级，三级，四级各舱段，控制舱完成验收；空气舵，尾翼，电缆罩完成验收交付；燃气舵已验收交付；箭上热防护复合结构已完成交付总装；直属标准件已齐套️； 综控机验收通过，其他电气产品已经齐套；一级，二级固体发动机11月底交付。

  进入2019年，OS-M1火箭研制逐渐进入收尾阶段。

  2019年1月，OS-M1火箭组合导航算法跑车试验圆满成功。

  2019年1月，OS-M1运载火箭电气系统综合匹配试验和全箭发火试验圆满成功，标志着该电气系统性能指标满足设计要求，成功交付总装。

  2019年1月，零壹空间进行了OS-M1火箭控制系统半实物仿真试验，此次实验中，导航、制导和控制系统得到了充 分 的 测 试 和 验 证。

  2019年1月31日下午，OS-M1火箭整流罩分离试验圆满成功。

  自此，OS-M1火箭研制开发工作和首飞箭制造工作基本完成，准备进入总装进场发射阶段。

  从以上的流水账我们可以看出，OS-M1运载火箭的研制工作按照现在的互联网流行语来说，可谓是“急急国王”，所有分系统试验几乎全部在2018年完成和验收通过。对此，零壹空间CEO舒畅在首飞任务后的某次论坛上也分享了部分事例：“那时候我们研发和生产完全并行甚至生产先于研发，这边的技术方案还在论证阶段，那边的生产线已经开始生产了。“一方面，这体现了零壹空间的各个层级的供应商以及他们自己组建的来自各大国企的技术团队的过硬的技术水平和履约能力，以及零壹空间前期从各个渠道获得的技术积累和储备的强大实力。然而，另一方面，历史的客观规律告诉我们，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急，因为太急往往没啥好处。零壹空间之所以甘当“急急国王”，很大原因是因为一个严峻的形势已经在2018年摆在了他们面前：再不抓紧时间，以自己的现有人力财力，甭说你起了个大早，怕是最后连晚集都要赶不上了。

  2018年，当时还是一片大好情势的星际荣耀（当时还不是星寄荣耀）半路杀出，从零壹空间手里抢走了民商火箭国家发射场首飞的头衔；星河动力，星途探索，灵动飞天等公司相继推出自己的小型固体运载火箭方案；蓝箭航天更是抢先在2018年10月进行了民营航天轨道级运载火箭的首飞并推出了朱雀二号液氧甲烷运载火箭方案；航天科技、航天科工等国企也正摩拳擦掌，准备踏足中国商业航天发射市场。这个市场的肉块从未达到零壹空间认为的“3-5年内有3000-5000颗卫星等待发射”那么庞大，但是市场的竞争压力却远远超出了零壹空间的想象。同时，社会上也开始逐渐流传零壹空间管理无方、人才流失严重、资金链濒临断裂等的传闻。如此内忧外患之下，再拿不出点成绩来，别提什么民商航天旗舰、“中国的SpaceX”、”航天界的华为“等的宏伟目标，你资金链能不能稳得住，人才团队能不能保得住乃至公司能不能撑得住都准备要成为一个问题了。零壹空间“急急急急急急急”的背后，也透露出了一丝些许的无奈。

  各位网上冲浪人士回应“急急国王”的时，通常会甩过去一句话：“真别急，后面有得你急”，而这句话，同样适用于2019年的零壹空间。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作为中国民营航天第二次向入轨发起冲锋的代表人，零壹空间OS-M1 Y1运载火箭试验队和他们的产品，来到了壮美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各个欲图或已经投资民营航天的资本方、关注民营航天发展的媒体和航天爱好者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身上。是时，航天爱好者群体中普遍对OS-M1的首飞抱有信心，包括笔者本人当时也很喜欢这型火箭并希望它能首飞成功。

  然而，事物的变化发展等客观实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OS-M1 Y1火箭飞行任务也是如此。

  由于后面实在没什么好的机会来谈论这个，所以我们先来介绍一下OS-M1首飞任务的载荷：灵鹊-1B卫星。

  灵鹊-1B卫星是一颗6U微小立方卫星，总质量约8千克，设计寿命2-3年，光学分辨率优于4米，研制单位为北京零重空间技术有限公司(零重力实验室)。该卫星由ZG6U卫星平台和有效载荷两部分组成，其中，卫星平台由6U立方星结构、OBC板、通信板、姿控板、电源板、太阳能电池、接口板和电缆组件等部分组成。有效载荷部分，则由遥感相机、数传板、数传高频电缆和数传天线组成。该星发射入轨后，将与前期发射的灵鹊-1A卫星进行组网，实现宽幅推扫、立体成像等协同工作模式，拓展卫星应用场景。

  该卫星的平台ZG-6U基本参数如下：

平台重量：10~15kg(?)

数据处理：SoC+Vxworks核心数据处理

姿态测量：0.001°（2个星敏感器+IMU+GPS）

姿态执行：0.05°（3+1 飞轮+三轴磁力矩器）

控制律：零动量方式，控制精度5~10Mbps，测控U/V 9600/1200bps

供电能力：供电>45W（电池帆板展开）

动力：总推10Nm，具备变轨、轨保能力。

  该星与前期发射的灵鹊-1A星均为对标美国“Dove”星座的初代灵鹊星座的技术验证卫星。该星座与同期其它友商公布的其他星座计划一样，在组网星数量、星座用途等方面都显得野心勃勃。星座初期计划由132颗6U立方星构成，光学分辨率优于4米，分别运行在500公里高度的SSO与LEO上。星座部署完成后，将形成覆盖全球的高时间分辨率对地观测能力，实现12小时全球覆盖，并对重点区域实现30分钟重访。

  简略介绍完了这颗倒霉的卫星以及它背后一个好像到今天还没实现的庞大的星座计划后，我们再次把目光聚焦于OS-M1 Y1火箭，回顾它那短暂却不悲壮，虽败却也不荣的首次飞行任务，也是最后一次飞行任务。

  2019年2月末，OS-M1 Y1火箭完成全箭总装合练及全系统测试工作，做好了进场准备。

  2019年03月02日，OS-M1 Y1火箭正式启程，以公路运输的方式运往酒泉卫星发射中心。

  3月6日，OS-M1 Y1火箭抵达发射场并进行产品卸车。

  3月9日，OS-M1 Y1火箭开始总装前准备、测试。

  3月12日，OS-M1 Y1火箭完成火箭总检查。

  3月27日上午，在历经约半个月在发射场内进行的舱段对接、电气测试和机械装备后，OS-M1火箭水平转运至酒泉卫星发射中心95号固体发射场坪。

  北京时间2019年03月27日17时39分05秒311毫秒，OS-M1 Y1运载火箭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点火起飞。酒泉卫星发射中心01-103任务、零壹空间第一次轨道级运载火箭发射任务，也是中国民营航天第二次轨道发射任务正式实施。

  火箭起飞后，一级飞行段姿态平稳，火箭加速上升，飞行基本正常。然而，在一级关机、一二级分离后，火箭的飞行方向开始不稳定乃至失控，并最终由向上转为向下，在短短几秒内，飞行结果已经不可逆。此后，火箭近乎垂直下降，并最终从天上消失，整枚火箭的正常飞行时间甚至没撑到通过最大动压段。OS-M1运载火箭首次飞行任务失败。

 （另，据现场视频的轨迹和声音，最终火箭的坠落地点离发射观礼区域并不远，但笔者手上也不可能有酒泉发射场所处地理行政区域的详细地图，所以也不好判定火箭的最终坠落点于场外或者场内的何处。）

  2019年04月01日，零壹空间官方发布通稿，简略介绍火箭飞行失败原因：火箭一级飞行正常，一二级分离正常。但在一二级分离后，箭上速率陀螺于T+45.68s出现故障，导致火箭姿态发散，发射失利，各级残骸均落在安全区域内。后续，零壹空间将协助客户启动载荷相关理赔工作。

  以上就是OS-M1首次飞行任务过程的简略介绍。在这次失败的飞行后，OS-M1火箭，乃至整个零壹空间，再也没有回到过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接下来，就像朱雀一号专栏中所做的那样，我们也来分析一下OS-M1火箭失败的首次飞行任务的影响。

    在正式开始讨论前，咱把结论先放前面：在朱雀一号的专栏中，本人说过：“朱雀一号遥一火箭发射失利固然对蓝箭航天造成了不利影响。但蓝箭也通过朱雀一号遥一火箭飞行任务从一定程度上振奋了投资人的信心，验证了自身的能力，奠定了后续发展的基础，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蓝箭甚至可以说是‘赢麻了’。“然而，在本人看来，OS-M1火箭首飞任务不管是在技术层面、商业层面、社会观瞻层面、企业后续自身发展层面还是其他各种杂七杂八的层面，都可以判定为一次巨大的失败。甚至话说过分一点的话，OS-M1火箭首飞失败，彻底盖上了零壹空间轨道级火箭产业的棺材板。

  从技术层面来看，与在距离入轨仅一步之遥时翻车、最高速度达到6.3km/s的朱雀一号遥一火箭相比，OS-M1首飞任务的技术完成度极低，整枚火箭甚至没撑过最大动压段。零壹空间在发射前重点宣传过的分系统翻了个大车，箭上速率陀螺出了故障，和其他因素共同导致了那道怪异的飞行弧线。而至于速率陀螺出问题是因为供应商背大锅、当“急急国王“时没好好做测试、商业化元器件降低成本的举措使然、先天不足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甚至阴谋论者狂喜，那就留待各位自行判断了。在短暂的飞行过程中，火箭的三级发动机、三四级分离机构、抛整流罩机构、四级发动机、星箭分离机构等关键系统的实际飞行表现全都未能得到真正考验，自然也无从得知它们的实际设计准确性和可靠性如何了。

  另，关于OS-M1火箭有一个很乐的传言，就是其一二级采用相同发动机的设计会导致火箭一二级分离的时间点刚好撞上最大动压点，可能会导致一些有意思的结果。至于这个关于技术设计缺陷的传言是否属实，以及各位怎么对待，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但如果传闻属实，那么早在2018年1月就通过风洞试验验证的OS-M1火箭的“气动稳定性和操稳特性“可能存在极大问题，而背后的种种弯弯绕绕，怕是谁也说不清了。

  而在商业层面，OS-M1首飞失败造成的后果要远比技术层面上的严重得多。上文中我们提及过，在OS-M1火箭首飞前，社会上已经开始流传零壹空间技术实力不足、管理无方、人才流失甚至资金链断裂等种种的传言，且不论外部的传言是真是假，如雨后春笋冒出的竞争者这一外部形势对零壹空间而言已经空前严峻，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给人一种赶着研制、赶着试验、赶着首飞的“急急国王“印象。然而，众所周知，当”急急国王“往往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发射成功了，那就局势一片大好前途一片光明（至少到下一次发射前大概率如此）；赌输了，发射失败了，那抱歉了，后果不太妙。

  2019年年初，在经历了2018年10月朱雀一号首飞失败后，国内资本界虽然仍然对民营航天的投资保持积极态度，但已经开始更加趋向理性和观望。在大部分不懂航天的资本方眼里，你整个中国民营航天界打轨道级火箭，首飞失败那没啥大不了的，但第二次还失败就要另说了。在2019年年初，投资界能否重燃对民营航天的投资热情，一定程度上取决于OS-M1火箭的首飞结果。  

  因此，在OS-M1火箭首飞失败后，国内资本界对民营航天的投资热情在再一次的巨大打击下迅速消退甚至结冰，甚至可以说国内出现了一个民营航天投资的寒冬。这不仅极大影响到了零壹空间，而且对当时正在“勃 勃 生 机、万 物 竟 发“境界、需要大量投资的中国民营航天产业来说，堪称晴天霹雳。在零壹空间2019年年终盘点中，我们未能看到任何关于大额融资的宣传内容。这，或许就是那个寒冬的一个缩影。直到2019年下半年星际荣耀双曲线一号首飞成功，中国民营航天产业才在漫漫长冬中看到了一丝回暖的曙光。然而，正如同”日落本是自然的定理“，寒冬不会只来一次，当然，这是另一个企业的故事，就不是我们本篇专栏要讨论的内容了。

  与此同时，零壹空间手中积攒的卫星发射订单也出现了流失的情况。上篇专栏曾经说过，2018年某次采访中，零壹空间的CEO舒畅宣称“我们OS-M火箭2019年的订单已经排满了，现在都是往2020年排了，订单数量超过预期。“甚至直到2019年年中，仍有渠道显示吉林长光有与零壹空间合作进行吉林一号高分星座组网发射的意向。2022年的我们都已经知道，这些”开始往2020年排“的订单最终结果对于零壹只有一个字：寄！自然而然，零壹空间CEO舒畅口中”依靠发射报价和成本之间的毛利获取利润并预计在2020年盈利“的”无 比 清 晰“的盈利模式和零壹空间”承接国家队力不能及的发射任务、并开拓国外市场“的雄心勃勃的商业蓝图已然化为泡影。在零壹空间找到新的来钱路子前的一小段时期，这毫无疑问是个巨大打击。

  企业发展层面，OS-M1火箭首飞失败后，社会上传言的零壹空间人才出走潮愈发明显且逐渐加剧，甚至出现了某张零壹空间的官方合影上一半以上的人已从零壹空间出走这样的离谱事件。与此同时，2019年，多家新的民营航天企业纷纷成立，业务范围从动力分系统到火箭总体均有涉猎，这些企业的高管或技术人员多次被发现曾是就职零壹空间的人士。借用一句互联网上的评论，如果以上情况属实的话，这不仅是从零到壹，甚至可以说是从壹到十了。

  综上所述，与朱雀一号火箭首飞任务不同，OS-M1火箭首飞从各个层面上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失败。它阻滞了零壹空间当时高速发展的势头，极大打击了国内资本方对投资民营航天的热情和信心，进一步加大了有关部门对民营航天发展的疑问，对零壹空间乃至整个中国民营航天界都造成了不利影响。时至今日，零壹空间和它的轨道级运载火箭都再也没有回到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或者到达其他任何一个发射场。可谓是“从壹到零“了。

  但是，辩证法教育我们，对任何事物都要从它的正反两面全面客观的来看待分析。因此，咱也不能把话说那么绝，说OS-M1火箭首飞失败对零壹空间有百害而无一利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话。从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决定事物的性质这一原理内容来说，OS-M1首飞失败对零壹空间的影响大部分是不利的。但是，这一事故甚至也对零壹空间后续的企业发展，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一定的有利影响。要完全说清楚这个观点，就得要和下篇专栏中我们将要讲述的OS-M1火箭首飞失败后零壹空间后续的作为联系在一起了。

《从壹到？——对我国民营航天轨道级火箭的介绍和思考之零壹空间篇（中）》专栏的内容就到这里了。在下篇专栏中，我们将讨论2019至今的这几年内零壹空间轨道级火箭产业乃至整个企业的变化和行为，并为零壹空间系列专栏进行一个总收尾，敬请期待。

  最后又是日常宣群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