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初，两只小猴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登上了国际期刊《细胞》的封面。中国除“孙悟空”外最有名的猴子诞生了！这是全世界首例体细胞克隆猴，名为“中中”和“华华”，它们的诞生，标志着实验动物史上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始。

当期《细胞》杂志封面

将时间拨回到 2009 年，36 岁的孙强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彼时他还是华东师范大学的一名讲师，为了开展猴生殖生理相关的“ 973” 项目子课题，在云南西双版纳的猴山驻守整整 4 年，并成功构建了中国首批试管食蟹猴。

项目结束后，孙强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对中国科学院神经科学研究所而言（该机构现为中国科学院脑科学与智能技术卓越创新中心，以下简称“神经所”），2009 年同样意义重大。那年在中国科学院的支持下，蒲慕明院士领衔建立了神经科学国家重点实验室，他们决定再向前一步，开展对脑科学研究至关重要的猴类研究。

大局已经布下，谁是那个最适合被委以重任的人呢？在时任神经所研究员段树民院士的推荐下，蒲慕明见到了孙强。

与孙强充分交流后，蒲慕明郑重地问他：“你愿不愿意在这里做猴子研究？”孙强满心欢喜地接下邀请。

寸土寸金的上海并不适合开展猴类研究，孙强在苏州太湖的西山岛上租用了一家实验动物公司的空间及设备，又从西双版纳猴场“挖”来两名技术人员，风风火火把平台建了起来。

孤岛上的起步阶段无比艰难，孙强曾在一个秋日的雨夜不慎遭遇车祸，摔伤了锁骨。由于实验进度不能中断，他硬是拖到 10 天后，把手头的工作完成了，才接受骨折手术。

幸运的是，他等到了一个绝佳的帮手。山东小伙刘真在神经所读硕士期间，很快成长为团队里的一名骨干。孙强问刘真，愿不愿意做一个很难的课题，一个需要长期奋战的课题。

“需要干多长时间呢？”刘真问。

“至少也得 10 年。”孙强答。

“ 10 年就 10 年”两人相视一笑，刘真接下的这个课题，正是体细胞克隆猴。

这对师生，一个是没什么名校背景的高级工程师，一个是调剂入学的专业硕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却立志啃下国际学术界公认的“硬骨头”，可能吗？

最初那几年，孙强带着 7 个人左右的小团队，心无旁骛地驻守在西山岛上，仿佛成了遗世独立的“透明人”。谁也想不到，传奇会在这里暗暗酝酿。

无数次实践中，刘真很快发现了这项技术的关键“卡点”。

灵长类动物的胚胎非常“娇气”，对克隆中必需的细胞核移植操作耐受性很低。为了达到最佳操作效果，光练习体细胞核移植技术，刘真就花了 3 年时间，熟练到连蒲慕明都夸赞他“有双巧手”。

可即便步步小心，依旧步步惊心。

2017 年突破一个关键技术难点后，首批 20 多只母猴终于成功怀孕了，但最终经剖腹产诞生的两只小猴，只活了一星期便死去。离成功已经那么近了，却还是失败，刘真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沮丧和难过。

直到 2017 年底，一只健康的小猴出生了。12 天后，另一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猴也呱呱坠地，全世界首例体细胞克隆猴“中中”“华华”诞生了。

体细胞克隆猴“中中”和“华华”

重大突破！世界第一！连国际细胞治疗学会主席 John Rasko 都评价道：“这是许多专家认为不可能实现的重大技术突破”。

荣誉和赞美纷至沓来，在孤岛上苦苦经营多年的“小透明”课题组突然之间成了全世界的关注焦点。同年 7 月，刚满 30 岁毫无海外留学背景的刘真，正式受聘为神经所研究员，被视为本土优秀青年科研人才的典型范例。

当初那个“无人问津”的小岛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拥有 1500 多只模式猴的顶级实验平台正式转移到上海松江区，成为我国乃至全世界神经科学研究的重要样本库。

孙强和刘真这对师生一如既往地守着这块宝地，时不时地给世界抛出一些新的惊喜。

2019 年，首批生物节律紊乱体细胞克隆猴模型在此诞生；2023 年，首批高比例胚胎干细胞来源的嵌合体猴在此出生......

研究人员在操作体细胞克隆猴相关实验

1999 年，蒲慕明回国创建神经所时，中国的脑科学领域发展举步维艰。接下来的十多年间，中国科学家逐渐从“跟跑”过渡到“并跑”。“中中”和“华华”的诞生，像一匹突然闯出的黑马，宣告我国在非人灵长类研究领域由国际“并跑”到“领跑”的转变。

但孙强和刘真从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时常记起蒲慕明的叮嘱，要成为一个领域的领跑者，就要有更多科研无人区的“探险家”，一定要勇于冒险，敢于瞄准最重要的科学目标。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成为“世界第一”的秘诀，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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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他们在“无人问津”的小岛，培育出举世瞩目的克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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