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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们，没法写东西了。

　　看着空白的word文档，

　　脑子里一直在循环这段：

　　“我是云南的，云南怒江的，怒江泸水市，泸水市六库，六库傈僳族，傈僳族是这样叫乌鸦叫做阿南，青蛙叫做欧巴，老公叫做搓爬，老婆叫做搓麻，香菜叫做野穴，红薯叫做阿梦，老虎叫做辣麻，黄瓜叫做阿布，南瓜叫做阿噗，鸡蛋叫做嘛啊呀苏！”

　　上一次产生这么严重的耳虫效应，

　　还是当年高考语文临发卷前，

　　别人都在默背《滕王阁序》，

　　而我脑子里回旋的是《爱情买卖》，

　　内心是绝望的。

　　这位傈傈族朋友的自我介绍实在太洗脑了。

　　有人形容摆脱这个旋律，

　　比转世投胎还难：

　　底下清一色的高赞评论是：

　　“云南稳定上分，压力来到了广西这边。”

　　“刷到这个视频我这个b号算是废了。”

　　有人给这位云南小伙，

　　专门贴上“精神小伙”、“土味视频”的标签。

　　还有人不屑说：“都什么年代了，

　　怎么还有这种非主流啊？”

　　别骂了，云南小哥真不土。

　　人们很容易对不了解的事物产生认知偏差。

　　实际上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真正了解完傈僳族的文化后，

　　你也许会对这些“土味”肃然起敬。

　　图源：《深山里的绝唱》纪录片

　　首先，为什么这位傈僳族的帅哥，

　　在这首歌里要向大家安利：

　　乌鸦、香菜、

　　老公、老婆以及鸡蛋等日常用语的发音？

　　我们先要从傈僳族的历史讲起。

　　傈僳族作为中国古老的民族之一，

　　是古代氐羌族系乌蛮中的一支，

　　在历史上始终遭遇战乱压迫，

　　因此他们不断迁徙，

　　最终大部分在怒江流域聚居。

　　由于这支少数民族历史命运坎坷，

　　所以在20世纪之前：

　　傈傈族没有属于自己的文字。

　　傈僳族解放前一直用着比较古老的记事方法，

　　例如“刻木”、“结绳”。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的文化是怎么传承的？

　　答案是：“唱歌”。

　　是的，如果你生而为一名傈僳族，

　　“唱歌”这件事情会伴随你一生：

　　从你爸妈恋爱，到你入土的那一天，

　　你都会歌唱以及被歌唱。

　　乌鸦会被歌唱、青蛙会被歌唱，

　　鸡蛋会被歌唱、香菜会被歌唱，

　　——老虎、深山、峡谷都会。

　　谈情说爱、节日聚会、结婚庆典、

　　起房盖屋、丧葬祭祀，日常劳作...

　　甚至和人吵架都会用唱歌的形式来表达。

　　一句话概括傈僳族文化就是：

　　“想把我唱给你听”。

　　图源：《深山里的绝唱》纪录片

　　傈僳族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叫“阔时节”，

　　大家可以理解为过年。

　　但他们差不多要过一个月，

　　主要活动包括宗教祭祀、

　　赛歌赛舞、郊游娱乐等。

　　其中最出名的叫做“澡堂会歌”，

　　男女老少共浴一池，唱歌助兴，迎接新年。

　　老人唱古歌，

　　内容描述的大都是高山峡谷中的森林、

　　野花、虫、鸟，

　　以及他们刀耕火种的生存状态。

　　年轻男女则freestyle情歌对唱。

　　如果两个人情投意合，

　　就会把对方埋在沙滩里，

　　只露出半个身体，

　　然后悲伤地吟唱葬歌，

　　唱完再把人挖出来。

　　你没看错。

　　他们认为这样可以埋掉死神，

　　喜欢的人就可以长命百岁。

　　仔细想想还挺浪漫的。

　　图源：《深山里的绝唱》纪录片

　　可能很多人不太了解的一点是：

　　对于傈僳族而言，

　　唱歌其实就是一种说话的方式。

　　他们甚至认为“唱歌”和“盐”

　　是同样重要的东西。

　　《木刮》一般由族中有威望的老人演唱，

　　内容主要是关于创世的传说。

　　比如《创世纪》里这么唱道：

　　“冬天下雪怎么办，寒天下霜怎么办？

　　下起雪来抵不住，下起霜来支不住。

　　跑到洞穴住一住，跑到树洞里边歇。”

　　关于傈傈族的生活他们这样唱：

　　“自从发现了野火，自从发现了箐水，

　　山中老虎不敢来，野外猛兽不敢进。

　　居住立业就牢靠，生活基业就结实。”

　　在这些流传至今的傈傈族民歌里，

　　记录了非常珍贵的历史生活资料，

　　让后人在歌声中，

　　能够想象到祖先如何经营着刀耕火种的生活。

　　图源：《上阿甲（傈僳族纪录片）》

　　其他的一些则涵盖生活的方方面面。

　　比如请人建房子要唱《请工调》。

　　一边喝酒一边唱，

　　唱高兴了还会跳起舞来。

　　“今天你家修房子，

　　天不亮我就来，

　　我扛着斧头来帮，

　　我带着长刀来帮助，

　　现在房子已修好，

　　请把好酒端出来，

　　酒缸不空我不回”

　　房子建好了就要唱《建房调》。

　　打猎要唱《打猎调》。

　　“瞧见一只黄飞鼠，

　　追到江西飞江东，

　　射了一箭掉下来，

　　掉到一块挖地里，

　　找了三天找不着，

　　寻了四天寻不见，

　　找到眼睛已被挖，

　　寻见耳朵已被啃，

　　黄飞鼠呀背回家。”

　　走亲访友要唱《访亲调》。

　　“我也有串亲的心愿，

　　梦里常与你们交谈，

　　白天把你们的名字叫喊，

　　我们像乌鸦群般来访，

　　我们如松鸡群样来串”

　　结婚要唱《娶亲调》。

　　“独儿今天唱的，

　　小伙今夜讲的，

　　是我俩婚姻的事，

　　是我俩结伴的事，

　　姑娘你在人间，

　　老妹你在世上，

　　别人未见你我就见到你了，

　　旁人未遇到你我就遇到你了。”

　　图源：《深山里的绝唱》纪录片

　　而最让人赞叹不已的，

　　是那首口口相传的《丧葬调》，

　　大致有4500余行。

　　《丧葬调》歌词的内容十分宏大，

　　描述了十分壮阔且深远的意境，

　　同普通的哭丧不一样，

　　他们歌唱万物。

　　从死者的床边唱到牛圈边、

　　放牧地、田埂、江边，

　　穿过密林、高山、峡谷、再到海边，

　　最后到日出的地方，

　　象征着亡魂回归祖先所居住的地方需要经历的地方。

　　在一首丧曲中，

　　我们能够看到傈僳族迁徙的路线，

　　以及他们族人长远的历史文化瑰宝。

　　再回头想想云南小伙的那几句歌词，

　　真的有那么土吗？

　　好像也蛮可爱的吧？

　　图源：《深山里的绝唱》纪录片

　　“你们傈僳族语怎么说乌鸦的？”

　　“乌鸦叫做阿南，

　　青蛙叫做欧巴。”

　　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一首土味网红歌曲，

　　也可以用不一样的眼光来看待它背后的含义：

　　一名傈僳族青年男子，

　　他在工地上打工，

　　闲暇的时候喜欢拍拍视频。

　　图源：《深山里的绝唱》纪录片

　　他对自己的家乡很自豪，

　　于是向外乡人介绍怒江的高山、

　　流水、植物、动物和生活面貌，

　　只是他的歌词比较质朴，

　　或许没能完全表达他想说的意思：

　　“我是云南怒江溧水县傈僳族的，

　　我爱我的家乡。

　　这里真的很美，

　　欢迎你们过来玩。

　　我可以教你们说傈僳族的方言，

　　乌鸦叫做阿南。”

　　说起话来像唱歌一样，

　　也许只是他的本能。

　　至于他的发型，

　　我觉得也挺好看的，

　　至少发质相当的飘逸。

　　图源：《深山里的绝唱》纪录片

　　当人们不假思索为他人贴上“非主流”、

　　“精神小伙”的标签时，

　　并不会觉得实际上自己在无意识地彰显一种优越感：

　　但这并没有什么可优越的。

　　让一部分人觉得令人尴尬的

　　“土味”云南傈僳族民歌，

　　在2006年就被国务院列入了

　　第一批国家级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名单。

　　我想，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正如有云南的朋友在一堆调侃中认真地写道：

　　“为我们大云南增光了，我引以为傲！”

　　参考文献

　　1.段金玉.《怒江傈僳民歌审美研究》[D].云南师范大学，2018.

　　2.李开义.从《傈僳族祭祀经》触摸傈僳族文化的古老灵魂[J].今日民族，2006（12）.

　　3.段林叶 . 怒江干本村傈僳族“摆时”的传承与保护现状研究 [D].昆明：云南师范大学，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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