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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HE，是TE。

※存在非常瞎编的末日描写，有大量私设和bug，请考据党手下留情。

※灵感源于ff14 5.0主线 小红猫剧情

Chapter 1

“老板，这书怎么卖？”

某个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回家路上的周明瑞路过一个旧书摊，忽然被其上摆着的一本古书吸引了目光。那是一本线装竖版书，封面上写着“秦汉秘传方术纪要”几个大字，看着挺有趣的样子。

作为一个什么都懂一点，也只懂一点的键盘强者，对于这种有助于在网上装逼的东西，周明瑞一向来者不拒。于是，他立刻上前询问价钱。

“不巧，这书刚被人买走了。”老板四处看了看，然后伸手向一个方向一指：“就是那边那个长得挺帅的小伙子，他说他没有零钱，正要去换。”

周明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发散乱，身材修长的青年背对着他，站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前等着老板找零。

其实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多想要那本书，而对方既然愿意为了这本书去特意换零钱，显然是购买欲望强烈，因此周明瑞并不打算和对方争抢，他向老板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不过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又回过头，挺帅？能有多帅？

一瞬间，他和那名青年对上了视线，蝉鸣都仿佛停滞了片刻。

……周明瑞不得不承认，还真挺帅。那名青年有一双十分好看的，绿宝石般的眼睛，看起来还是个混血，模样一点也不输给电视上的明星。

周明瑞本以为这将是他和那名青年——伦纳德·米切尔唯一的一次见面，然而一个月后，他穿越了。

……

周明瑞，或者说现在应该叫克莱恩·莫雷蒂了，他好不容易从穿越的惊吓中镇定下来，便又遭受了新的惊吓。

第二天早上来他家问话的警察中，有一个人他见过。即使他们只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在一个月之前，但是那让人印象十分深刻的长相还是让克莱恩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他在旧书摊遇到的那名青年。

克莱恩的大脑高速转动着，他也是穿越者？可是为什么他长得和在地球时完全一样？难道说这个世界的穿越分两种，有的人是魂穿有的人是身穿？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们恰巧长得很像，因为克莱恩很快便发现，这位年轻警官和他在旧书摊遇到的青年在气质上有不小的差距。

书摊的那名青年穿着随意，衬衫的领口少系了两颗扣子，衬衫下摆也不扎进裤子里，有股浪漫而随性的诗人气质。而且，他应该是个性格较为随和的人，和克莱恩目光相交的瞬间，他还向周明瑞笑着点了点头。

而这位警官则规规矩矩地穿着一件长风衣，戴着黑手套，除了脸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暴露在外面。他站在房间中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把自己整个人都隐藏在了阴影中，虽然是和同僚们一起出任务，但是他只是在一旁站着，和其他人没有任何言语或眼神上的交流。

不过克莱恩也不敢多做确认，一直盯着一个初次见面的，模样不错的男性看，怕不是要让人产生不好的误解。

应付完警官的问话，忽然，他看到那位绿眼睛警官走到了他的书桌旁，拿起了原主的那本笔记。克莱恩正想阻拦，他余光忽然瞟到另外两位警官，克莱恩发现他们眼中也充满了惊讶，难道说这位绿眼睛警官的行为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绿眼睛警官将那本笔记翻到最后，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念到：“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

说完，他目光转向克莱恩，忽然笑了起来，“有些时候，能够拥有选择死亡权利，也是一种幸运。”

克莱恩嘴角有些僵硬地对他礼貌性地回了个微笑，这算什么？恐吓，还是警告？克莱恩还没来得及细想，他便跟着另外两位警官一起离开了。

……

克莱恩的直觉告诉他，想要找到自己穿越的原因，只有从那名绿眼睛警官的身上下手。因此既是为了接近目标，也是为了自保，克莱恩接受了当天来问话的另一位警官——邓恩·史密斯的邀请，成为了黑夜教会下属非凡者组织，“值夜者”的一员。

很快，克莱恩便从接待员罗珊小姐口中得知，那名绿眼睛警官名叫伦纳德·米切尔，是不久前从贝克兰德调任过来的非凡者，由大主教直接任命，似乎是来执行什么特殊任务。

“他人倒是不坏，就是有点神神秘秘的。”这是罗珊给出的评价。

克莱恩入职黑荆棘安保公司后的第二周，才终于再次见到伦纳德·米切尔。正当克莱恩思索着该如何向对方搭话，怎么提起“穿越”的话题才不会被对方怀疑的时候，黑荆棘安保公司忽然陷入了一阵骚乱。克莱恩抓住罗珊一阵询问，才从对方乱七八糟的叙述中拼凑出了骚乱的起因。

原来是警局接到了匿名举报，在廷根郊外的一栋房屋内发现了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而查验身份后，却发现那是三年前从黑夜教会叛逃的大主教——因斯·赞格威尔。

当初他叛逃时盗走了封印物0-08，那是一种极为强大的武器，即使是半神级的非凡者，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杀死携带着0-08的序列5“看门人”。

如今因斯·赞格威尔已死，0-08的线索彻底遗失，对黑夜教会而言，这着实称不上什么好消息。

当天下午，贝克兰德总部的“值夜者”便来到了廷根了解情况，调查现场留下的痕迹，并接管因斯·赞格威尔的遗体。由队长邓恩负责接洽，其他人也前去协助封锁现场。

一时间，黑荆棘安保公司只剩下了文职人员和刚刚赶回来的伦纳德。克莱恩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立刻主动上前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新加入的文职人员，克莱恩·莫雷蒂，我们见过一面。”

伦纳德伸手和他轻握了一下，低笑道：“伦纳德·米切尔，很抱歉，错过了你的欢迎仪式。”

初次见面的时候，克莱恩还感觉对方有些阴沉，然而近距离观察之下，克莱恩倒是觉得罗珊的判断还算准确。简单客套了几句，克莱恩便自然地和他攀谈了起来。

“听罗珊说，你来自贝克兰德？我从小就没离开过廷根，也不知道贝克兰德是不是真的像报纸上描述的那样繁华。”克莱恩决定先来套话。

他要通过旁敲侧击的提问来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穿越者，同时还要避免暴露自己是穿越者。毕竟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否友善，是否愿意暴露这个秘密，战斗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贸然暴露身份的话，最坏的情况说不定有可能被灭口。

如果对方真的是身穿过来的人，那么他必然没有在这个世界的过去，只要和他多聊聊过去相关的话题，就能找出破绽。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伦纳德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一个月前他曾穿越到过地球一次，如今又返回了。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必须一一排除确认。

伦纳德看了看他，开口道：“旁人的讲述总是片面的，只要你能成为非凡者，并且一直晋升，很快就能亲眼去看看。”

克莱恩被噎了一下，也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堵死了克莱恩自然地，不被怀疑地继续提问的可能，克莱恩只好换一个话题。

他开始尝试着询问伦纳德非凡者相关的情报。无论是寻找返回地球的方法，还是更好地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都要从非凡力量上着手，问问这个总是不会错的。

伦纳德却沉默了片刻，克莱恩立刻补充道：“唔，这是不能公开的情报吗？”

伦纳德目光扫了扫周围，嘴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当然不是，只不过，这不是个简短的话题，也许我们应该换个地方聊。”

克莱恩这才发现，此刻两人站在一条走廊内，确实不适合长时间交谈……看来自己还是有些急躁了。还好，这可以用对非凡世界的好奇掩盖过去，克莱恩连忙做出有些赧然的表情说道：“啊……不好意思，米切尔先生，如果你不觉得打扰的话，我们可以去会客室。”

“叫我伦纳德就好。”说完，伦纳德便率先转身走到了会室的沙发上坐下。

罗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有些奇怪的组合。这位伦纳德先生已经来到黑荆棘安保公司一个多月了，但始终都是一副不太愿意与人交流的样子，没想到克莱恩这位新加入的队员居然能和他搭上话。

接下来，伦纳德和克莱恩简单科普了一些非凡世界的常识，不是队长所讲述的那种，“值夜者”的常识，而是作为非凡者所必须了解的知识。克莱恩尽可能地记忆着，等他说完了，克莱恩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好奇心，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伦纳德，你是什么序列的非凡者？”

伦纳德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眠者’序列的第三位。”

“不眠者”……克莱恩回忆着这两天了解到的情报，试探着说道：“是和队长一样的‘梦魇’？”

“你的记忆力很不错。”伦纳德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内涵邓恩队长的记忆力，克莱恩一时间没敢接话。

……

很快，前去探查现场的人员便带着一具遗体返回了黑荆棘安保公司，他们神色看上去有些怪异，但又不像是任务失败的样子。

罗珊立刻跑到克莱恩旁边，用一脸渴望八卦的表情说道：“好奇怪，他们回来得太快了。”

不等克莱恩提问，罗珊便飞快地继续说：“按照从这里到郊外的马车往返时间计算，他们在现场停留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他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我也不清楚，以往即使没有线索，大家也会对周围的居民进行一些问话才对……”罗珊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转向了伦纳德：“伦纳德，你觉得呢？你应该更了解贝克兰德那些大人物的作风。”

伦纳德有些懒散地倚靠在沙发上，望着存放那位堕落大主教遗体的方向，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道：“只有情况超出预估，必须继续向上请求支援的时候，‘值夜者’才会提前收队。”

“怎么会……那廷根会不会有危险？”罗珊顿时有些忧虑。

伦纳德摇了摇头：“因斯·赞格威尔是序列5的堕落非凡者，还携带着‘0’级封印物，他活着，廷根才会更危险。”

虽然克莱恩还不知道序列5意味着什么，但是想想这座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最高战力就是序列7，就莫名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这个异世界还真是危险……

……

不知不觉间，克莱恩已经加入了黑荆棘安保公司两月有余。他正式成为了一名非凡者，得益于从“罗塞尔日记”中得知的“扮演法”，他迅速消化掉了“占卜家”魔药。在回收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的过程中，他获得了“小丑”的魔药配方，一番纠结过后，他还是决定提交特别申请，提前晋升。

他参与解决了几次大大小小的非凡事件，大多有惊无险，帮他积累了不少功绩。而那件让他极为好奇的因斯·赞格威尔被杀事件却从此彻底没了回音，贝克兰德上层没再派支援过来，廷根本地的非凡者也中止了调查。

伦纳德很少出现在黑荆棘安保公司，多数时候他都在执行自己的任务，克莱恩能和他搭话的机会非常少。不过即使如此，克莱恩还是基本上确认了一些事：

首先，伦纳德必然是土生土长的异世界人。他的一切习惯都符合鲁恩人的特质，如果没有原主的记忆影响，一个刚刚穿越到这边的地球人，绝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完全融入异世界。

不过也并不是全无疑点。比如他不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去，每当克莱恩将话题引导到这个方向的时候，他都会巧妙地避开。不过从他的表情中克莱恩看不出快乐，痛苦，或是怀念，好像只是单纯地涉及某些隐秘而无法讲述。

因此，克莱恩只好尝试确认对方是否曾去过地球。当然，像是“你有没有见过一本线装书”以及“你喜不喜欢穿衣服不好好扣扣子”这种无异于自爆的问题克莱恩自然是不会问的。他最终选定了一个最没有破绽的问题：“我曾在罗塞尔大帝的传记中看到过一段关于罗塞尔手稿的记载，上面写到，罗塞尔大帝打算设计一种器械，可以让分隔两地的人通过这种器械随时对话，真的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对不住了老乡，只能先出卖你了！

“或许吧。”伦纳德一边翻动着手中巴掌大小的笔记，一边随口回答：“罗塞尔的异想天开总是会实现，如果他还活着，也许有一天我们就会看到了。”

“罗塞尔大帝真是个神奇的人，他既是个出色的政客，又精通科学，不仅如此，他在文学创作上也涉猎极广，小说，戏剧，诗歌……几乎每一种文学体裁都有他的名作。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能把这么多毫无关联的领域钻研到极致。”克莱恩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伦纳德的表情，如果是对地球有所了解的人，听到这一番话肯定要皱眉了。

而伦纳德却凝视他片刻，声音平淡地开口道：“有些人就是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普通人即使倾尽全力，也无法追上他们的脚步。”

克莱恩不由地嘴角微抽，难道说真的是自己猜错了？他和书摊旁的那个青年真的只是长得比较像？如果不是，那么这个人就是藏得极深，用语言去试探很难获得收获。

总之，既然从伦纳德这里无法获得突破，克莱恩就只能先安心做一个“值夜者”，努力扮演提升序列。

Chapter 2

然而就在克莱恩以为自己先前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的时候，他迎来了一次和伦纳德的双人行动。

在此之前，他曾在解救艾特略少爷的行动中和伦纳德合作过，当时他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是并不太担心。毕竟他深信自己没有暴露出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而且在成为“占卜家”后他就立刻去灰雾上占卜了伦纳德是否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而今天接到这个任务开始，他就偶尔会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身后时不时一阵发冷。已经掌握了一定程度的神秘学知识的克莱恩明白，这是被灰雾加强过的灵性直觉在预警，这次任务也许会遭遇不好的事……只是这种危险会来自任务本身，还是来自他的队友，就不得而知了。

克莱恩硬着头皮和伦纳德一起登上了马车，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又忍不住为自己的过分警惕感到内疚起来。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伦纳德这个人虽然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但总的来说，他应该是个好人。

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为克莱恩解答疑惑，一起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挡在最前面，不让克莱恩这个小占卜家遭遇任何危险。如果不是在旧书摊前的遭遇，现在克莱恩多半已经和他成为互相信赖的队友了。

克莱恩在心里叹了口气，目光挪到了坐在对面的伦纳德身上。伦纳德的坐姿一向不太端正，他倚着柔软的靠背，很不礼貌地把脚搭在了另一边的座椅。他手中拿着一本总是不离手的小册子，正用一根镶嵌着翠绿宝石的暗金色细长钢笔在上面书写着些什么。

于是，克莱恩决定主动挑起些话题来转移注意力：“伦纳德，你已经没有扮演‘午夜诗人’的需要了吧？为什么还总是在写诗？”

伦纳德这个年纪能晋升到序列7，显然也是通过了教会的特殊申请，“扮演法”在他们这里并不是秘密，而是心照不宣的常识。

“没什么，只是一种习惯。”伦纳德扣上了笔帽，抬眼望着克莱恩问道：“克莱恩，你很好奇？”

老实说，他确实很好奇，只是不确定是否会有些冒犯，克莱恩一时不知该作何答复。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伦纳德笑着将那本笔记递了过去，似乎一点也不感到窘迫。

克莱恩接过笔记翻动了几下，看到的诗却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伦纳德所写的诗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他的行文和用词非常成熟，但是却几乎不含感情，只是以一种旁观的，抽离的态度记叙自己见到或是想到的东西。总而言之，让人毫无阅读欲望，反而是本子上夹着的钢笔更加引人注目些，与其说这是诗，不如说是一种写成诗的应用文。

“很无聊吧，熟悉我的人都说我没有写诗的天赋。”从克莱恩手中接回本子，伦纳德有些无奈地摇头说道。

这种时候，客套性的夸奖只会徒增尴尬，克莱恩只好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喜欢借诗歌抒发情绪的忧郁诗人……”

没想到，这个人就连写诗的时候也要完全隐藏真实的自己……克莱恩不由地在先前的那些推论上打了个问号。

伦纳德沉默片刻，目光望向窗外：“或许正是因为忧郁这种情绪与我无缘，我才会一直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诗人。”

一种微妙的违和感在克莱恩心中涌起，他总觉得，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应该是一个更加……更加……

……

不久之后，马车抵达了目的地，他们来到了廷根的郊外。克莱恩立刻向伦纳德询问起了任务的内容，执行其他任务的时候，队长总是会反复提醒克莱恩各种注意事项，而有伦纳德这个经验丰富的非凡者带队，邓恩便不会赘述太多。

“克莱恩，你似乎对贝克兰德很感兴趣？”伦纳德忽然开口道。

他忽然提起了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顿时让克莱恩的灵性直觉开始报警，不过克莱恩还是尽可能自然地回答着他的问题：“毕竟那是鲁恩最繁华的城市，我想没人会不感兴趣吧。”

伦纳德缓步走到克莱恩面前，面对着他说道：“黑夜教会没有‘占卜家’途径的后续魔药，你想要继续晋升，必须前往贝克兰德。”

可是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啊……克莱恩因为紧张而身体一阵紧绷，额角也流下了一滴汗，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了大衣口袋里，“晋升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我是这么觉得的。”

然而紧接着，伦纳德的下一句话让他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你掌握着‘源堡’，也就是那片灰雾空间，你的敌人不会等着你去‘顺其自然’。”

克莱恩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灿金色的符咒向着伦纳德猛地扔了过去。

“光！”

一团刺目的光芒伴随着古赫密斯语的咒文炸开，然而它还没来得及发出轰响，便诡异地凝固在原地，仿佛一张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一般一寸寸消失了。

在克莱恩的估计中，这枚“阳炎符咒”的威力应该不逊色于半神的攻击，对方能如此轻易地将攻击消去，克莱恩顿时没了侥幸心理，也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至少从伦纳德刚刚的言语中他能判断出，伦纳德并不打算杀了他，事情还没到最糟的地步。

伦纳德用没有波动的目光凝视着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生气，片刻后，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已经对我有了一些信任，果然没那么简单吗……”

不知原因地，克莱恩一瞬间感觉自己被他的表情和语气刺痛了，这种刺痛甚至冲淡了恐惧，他紧绷着身体，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想让我做什么？”

伦纳德斟酌着语言，缓慢地说道：“我只是想和你合作。‘源堡’对某些途径的高位非凡者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祂们迟早会找上你，而祂们中的一个是我的目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祂……这个称呼让克莱恩眼皮一跳，随后他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我是诱饵？”克莱恩立刻捕捉到对方话语中隐藏的含义。

伦纳德微微一滞，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可以这样说。”

“那合作结束后呢？”克莱恩在合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他实在不相信眼前这位神秘强者会愿意和自己这个初入非凡世界的新人合作。

“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伦纳德毫不犹豫地说。

克莱恩陷入一阵思索，他不觉得自己有和对方谈条件的资格，也就是所谓的“反抗不了，就只能好好享受”。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试探一下所谓的“诱饵”的生命在对方心目中有多少价值。

最终，他只好点了点头：“好吧，我接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伦纳德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会向教会通报你的死讯，你可以改换一个身份前往贝克兰德。你的家人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去告诉他们真相，如果你想在非凡者的道路上走得更远，对他们最好的保护就是远离他们。”

克莱恩犹豫片刻，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想承认，但伦纳德说的是事实。他相信伦纳德不至于拿他的家人威胁他，也根本没那种必要。

紧接着，他忍不住提出了一个疑问：“可是你想让我晋升，还有更效率的方法吧？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贝克兰德？”

比如把他藏起来，然后自行去找魔药把他强行堆到高序列，他相信这对伦纳德而言是非常简单的事。

“我不能过多干涉你的命运。”伦纳德回答：“我的目标有感知命运的能力，如果我做得太过，会引起祂的警惕。”

所以说诱饵只能放养……克莱恩强做乐观地做出了解读。

“但是假如我遇到危险，应该还是可以找你解决的吧？”你应该也不希望诱饵轻易死掉，克莱恩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伦纳德表情有些怪异地望着他，随后说道：“你的‘源堡’可以让你复活四次，现在你只用掉了一次。”

“……”非凡者的世界真是太冷漠了！克莱恩妥协般点了点头：“好的，我没有问题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伦纳德毫无迟疑地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克莱恩忽然叫住了他。

伦纳德回过身，递来一个疑问的目光。

克莱恩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你是不是曾经去过另一个世界？”

对方既然对那片灰雾空间……也就是“源堡”了如指掌，那也极有可能知道“转运仪式”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异世界遇到的大佬和在地球上偶遇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他们必然是同一个人！

“没有。”伦纳德立刻回答，注意到克莱恩的表情变化，又立刻补充道：“放心，我没必要对你说谎。”

“……我明白了。”看来短时间内他确实返回地球无望了，克莱恩暂且接受了这个现实。

Chapter 3

半年多的时间飞快过去，离开廷根后，伦纳德·米切尔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克莱恩曾试图向魔镜阿罗德斯询问伦纳德相关的情报，至少也要确认对方的真实序列，然而魔镜给出的只有一片空白。

克莱恩竭尽所能地提升着序列，他知道自己迟早会被两个天使的争斗卷入其中，多一分实力，就能多一分生还的可能。

晋升为“秘偶大师”后，克莱恩决定暂时结束海上的旅程，返回贝克兰德尝试获取序列4的魔药配方。

克莱恩隐隐预感到，这次回到贝克兰德，他或许能再次遇到伦纳德，然而直到他九死一生地从迷雾小镇逃出来，伦纳德也始终没有再次现身。

克莱恩感到一阵无语，忍不住在心里抱怨道：无论是合作还是利用，您也该多少分出一点力量保护一下我这个弱小的“占卜家”吧？你就不担心计划彻底落空吗？

他再次见到伦纳德，是在接受了莎伦小姐抢夺木乃伊的委托，并从伊恩那里得知了“渎神者”阿蒙的分身来到贝克兰德后。

当天夜里，克莱恩感知到有人闯入了自己的梦境。他保持着道恩·唐泰斯的样子在梦里睁开眼睛，爬下床，一眼便看到伦纳德坐在他的安乐椅上，端起他梦境中的红茶喝了起来。

你们“不眠者”都这么喜欢在别人梦里蹭饭吗？克莱恩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僵硬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伦纳德放下茶杯，转头凝视他片刻，忽然笑道：“我本以为，你见到我会更加不开心一些。”

如果是廷根时期的他，当然只想离这种麻烦人物越远越好，但是这大半年以来，克莱恩也算是见过了一些“世面”。

和“欲望母树”、“真实造物主”、“渎神者”阿蒙，“神孽”斯厄阿之类的麻烦比起来，这位诗人先生简直算得上温和，而且有他在，说不定还能帮自己解决掉那一大堆麻烦之一。

这些话显然是不能当着伦纳德的面说出来的，克莱恩略加思索，便开口问到：“你的目标是‘渎神者’阿蒙？”

伦纳德没有隐瞒，点了点头：“你还是那么敏锐。”

“那你也应该知道，祂的分身已经来到了贝克兰德。”如果你能去解决掉就再好不过了！克莱恩在心里补充道。

“那只是一个分身，杀掉再多分身也无法影响本体。”伦纳德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能把杀一位天使之王的分身说得这么简单，他果然至少也是能用“祂”来称呼的存在……克莱恩默默做出了判断。

“那么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克莱恩又问道。

“帮你尽快晋升半神，我可以为你提供仪式需求中的‘众多观众’。”

“所以要以那个阿蒙的分身作为猎杀的目标？”克莱恩的脑子转得极快。

“……”伦纳德微微吃惊地望着他，略显尴尬地说道:“有理想是好事。”

“呃……”克莱恩顿时也尴尬了起来。

随后，伦纳德立刻耐心地解释道：“阿蒙号称‘欺诈之神’，即使只是一个分身，也拥有祂完整的智慧，用来晋升半神，祂是最差的选择；准确来说，所有的人类半神都是很难被轻易杀死的，我建议你选择一个半神级的超凡生物作为目标。”

克莱恩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选择——“诡法师”魔药配方中的灵界掠夺者，正适合用于仪式。

看出他已经选好了目标，伦纳德提醒道：“当你准备晋升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会让观众过去。”

“呃……”克莱恩稍微有些为难地开口道：“那种超凡生物出没的地方有些危险，你确定你的观众们能前往那里吗？”

伦纳德点了点头：“放心，你的观众只有一位，祂能前往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克莱恩立刻想起了他和倒吊人一起前往那座原始岛屿时，最后听到的那声叹息。伦纳德所说的观众难道是那位造物主之子，亚当？

可是伦纳德要针对的目标是另一位造物主之子“阿蒙”，而现在他却要让亚当帮助自己晋升？他确定亚当不会直接把自己杀了，然后把“源堡”带回去给阿蒙当礼物？

似乎是看出了克莱恩的想法，伦纳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果然很敏锐。”

说完，祂抬起右手，一根洁白的羽毛笔凭空在他掌心浮现出来：“这是阿勒苏霍德之笔，又称封印物0-08，是‘观众’途径序列1的的非凡特性，为了得到它，亚当会好好配合的。”

原来因斯·赞格威尔是你杀的……不，这不重要！诗人先生，这可是“0”级封印物！用来换一次半神的晋升仪式，你不觉得你亏大了吗？？

伦纳德宛如会读心般继续解释道：“这根笔我原本就打算交给祂，仪式只是顺带条件，至于原因……等你晋升到天使自然会明白。”

好吧……克莱恩接受了祂的说法，紧接着他立刻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那来到贝克兰德的阿蒙分身该如何处理？祂目的很明确地在寻找我。”

他说完，便看到伦纳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有着12条环节的透明小虫：“祂在这里，送给你了，你晋升半神的仪式上或许用得到。”

“……”好吧。

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后，伦纳德便离开了他的梦境。克莱恩立刻从梦境中醒来，只见那条已经失去生命力的“时之虫”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克莱恩正想伸手拿起它，手却猛地在半空中顿住。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配合了？即使伦纳德看起来再像普通人，严格来说，祂也是一位未知存在，这样接受祂的“馈赠”，他真的有办法偿还之后的“代价”吗？

……

晋升半神的仪式还算顺利，那位造物主之子并未直接和克莱恩接触，仪式结束后祂便默默离开了。成为“诡法师”的克莱恩再次返回贝克兰德时，也不得不正式面对和阿蒙分身们的战斗。

虽然在克莱恩看来，伦纳德一个人就足以解决这些分身，但伦纳德明确表示祂不能出手太多次，否则极有可能让阿蒙的本体察觉到命运中的异常。

幸好克莱恩并不是只能搬这一个救兵，他姑且还有个黑夜眷者的身份，向女神请求了协助后，克莱恩忍不住思考起伦纳德和“黑夜女神”的关系来。

伦纳德用出的那种隐秘能力，应该的确是来自于“不眠者”途径序列2的“隐秘之仆”。“不眠者”途径有“黑夜女神”这位真神在，伦纳德最高也不会超过序列2，当初自己询问祂序列时，祂回答的那句“‘不眠者’序列的第三位”也的确是实话……只是这种实话只说一半的风格怎么这么熟悉？

同样是“隐秘之仆”，祂和阿里安娜也相差太远了。黑夜教会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载，二十二高层中没有祂的名字，自然也没有以祂的名字命名的教堂。也就是说，黑夜教会的信徒中没有任何“锚”指向祂，也不知道祂是如何稳固自己的人性的。

“黑夜女神”为什么不公开祂的存在？难道祂也是黑夜教会的叛逃者？不，不可能，祂的行动明显是得到了“黑夜女神”的默许，不然祂也不可能被安排在廷根的值夜者小队，更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在贝克兰德闲逛。

那么，伦纳德会出现在他面前，难道也和他是黑夜的眷者有关？这究竟是“黑夜女神”的安排，还是另有原因？

……

清剿阿蒙分身的行动最终在一个克莱恩意料之外的人的协助下完成了。

那是克莱恩扮成夏洛克·莫里亚蒂时，住在他住处附近的一位老年绅士，克莱恩时不时就会在傍晚散步时遇到他……或者说祂。

用秘偶想也能猜到，这位老爷爷一定和伦纳德有关。

祂是“偷盗者”途径的序列1，和阿蒙之间完全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无论是为了增加战力，还是为了避免被阿蒙夺走最后一份特性用于成神，伦纳德都必然要和祂合作。

随后克莱恩立刻忍不住想到：虽然之前伦纳德宛如人间蒸发一般，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但实际上祂一直在让这位老爷爷关注着自己，这是保护，还是监视？

战斗结束后，老爷爷走到克莱恩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开口说道：“你好，我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

“您好，帕列斯先生。”克莱恩也礼貌地回以问候。

帕列斯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只是一直微笑着打量他，过了一会儿，祂终于在克莱恩忍无可忍之前开口了：“你似乎一点也不怕我？”

祂是在说祂也可以参与“源堡”的争夺？如果你真的有这种打算，你应该先去和伦纳德打一架……克莱恩在心里嘀咕着，表面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如果您想对我不利，在此之前有很多更好的机会。”

“呵，你倒是很信得过那小子。”帕列斯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轻哼了一声。

对方那个微妙的称呼勾起了克莱恩的好奇心，他忍不住问道：“您和祂很熟悉吗？”

帕列斯沉默片刻，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一般说道：“熟悉谈不上，不过我们的确认识很久了……”

紧接着，祂忽然说道：“你用‘祂’来称呼那小子？”

“有什么不对吗？”克莱恩有些奇怪。

帕列斯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对，只不过我忽然想起，祂对你的称呼……或者说描述倒是很有趣。”

祂说到这里便停下来了，祂不主动说，克莱恩也不好意思追问。不过这位帕列斯先生似乎很愿意和他谈起伦纳德相关的事，克莱恩自然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多问出一些情报。

“如果您方便回答的话，我想知道，祂为什么要安排您潜藏在我身边？”

克莱恩很快便自行推翻了自己刚刚的两个猜测。

他扮做夏洛克·莫里亚蒂的时候曾遭遇过数次危机，但是他可以确定，这位老爷爷一次也没有出手过。至于监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让一位序列1的天使负责监视，即使祂可以用“时之虫”分身。

帕列斯又沉默了一会，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也想知道。”

“……？”

“在你被那位因蒂斯大使盯上的时候，我本想出手帮你解决他，但是被那小子阻止了。”帕列斯神情有些古怪地说道：“除了让我留在你附近之外，祂没有让我做任何事，不如说，祂反而在极力避免你和我扯上关系。”

克莱恩一时不知是该问为什么，还是该心疼自己的一万镑。

他忽然回想起伦纳德曾经说过的那句：“不能过多干涉他的命运”，现在他好像忽然有点能够理解这句话了。

如果伦纳德帮他解决掉他遇到的所有麻烦，那么他就将没机会遇到莎伦小姐，也没有机会发展“魔术师”小姐加入塔罗会，或许现在佛尔思已经因为满月呓语而死去了。

“命运”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很玄学，但是很多时候只要一点蝴蝶振翅般的改变，就能引起一场风暴。难道说仅仅是这样，就能影响伦纳德针对阿蒙的作战计划？

阿蒙还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当然，总不可能是因为伦纳德要避免破坏他和那些人的相遇。

他正陷入沉思的时候，帕列斯忽然再次开口道：“总之，‘源堡’的主人，请允许我提前表达我的善意。”

祂这是在正式向我表达祂不会参与“源堡”的争夺？思索片刻，克莱恩还是点头接受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帕列斯摘下礼帽行了一礼。

……

帕列斯转身离开后，不由地回想起了自己和那位奇妙的青年之间的某次对话。

“你关注的那个小朋友又遇到了一点致命的危机。”帕列斯说道。一开始祂还想不通伦纳德为什么要如此关注一个序列8的年轻人，现在祂似乎有点理解了，祂活了几千年，还从来没见过哪位非凡者能在低序列惹上这么多麻烦。

伦纳德停下了在本子上书写的手，语气略显严肃地说道：“帕列斯先生，我并不想监视他，你不需要为我讲述他的近况。”

“就当做是满足我这个老年人的一点好奇心，那小子到底有什么特殊？”帕列斯问道。

“我说过了，他掌握着‘源堡’。”

“小子，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帕列斯摇了摇头：“你是‘永暗’途径，为什么要参与‘诡秘之主’的争夺？又为什么要扶持一个最弱小的人类成为‘诡秘之主’？”

伦纳德目光转向窗外，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我们还算是朋友吗？反正不会有人知道，我这样说也没关系吧……

帕列斯从他话语中那微妙的停顿与犹豫中，读出了这样的潜台词。

考虑过后，祂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转告克莱恩。

既然那小子自己都在避免和他那所谓的“朋友”产生联系，祂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Chapter 4

晋升为“古代学者”后，克莱恩站在平斯特街7号的大门前，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终于叩响了大门。

这里正是伦纳德给他留下的联系方式指向的地方，克莱恩已经提前几天写信向伦纳德提出了见面邀请，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祂。

为了阻止乔治三世成神，正在收集二十二途径非凡者血液的克莱恩，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卡在“不眠者”。“不眠者”是他除了“占卜家”外最熟悉的途径了，可是他现在比较熟的“不眠者”居然只有伦纳德和阿里安娜，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位索要血液都不太对劲。

不过他今天来找伦纳德自然不会是为了血液，而是有更重要的原因。

很快，克莱恩便听到门后传来了脚步声，伦纳德过来打开了门，把他请进了客厅。克莱恩四处环视了一下，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这么普通的公寓会是一位天使的住处，但是想想身为苦修士的阿里安娜女士，相比之下伦纳德或许还算善待自己。

坐到伦纳德对面，克莱恩没有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希望委托你协助我阻止乔治三世成神，报酬由你来定。”

伦纳德似乎早就料到了他要说什么，轻轻摇了摇头道：“很抱歉，我无法帮你。”

“这也会影响命运吗？”克莱恩依旧不想放弃：“即使你不帮忙，我也不会放弃这次行动，你出手与否只会影响我的生还概率而已。”

“所以，我很抱歉。”伦纳德再次说道。

克莱恩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卡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明明他是在被拒绝，但是他却隐隐觉得，自己仿佛正在做某种很过分的事。

他只好无奈地妥协道：“……我知道了。”

紧接着，他忍不住问起了另一件事：“你不愿意出手，不只是因为不想引起命运的变化吧？在我穿……出生之前，你就一直是这样的。”

晋升为“古代学者”后，克莱恩曾试图在历史迷雾中寻找伦纳德的踪迹，他相信即使黑夜教会不宣扬他的命号，这样一位天使也必然会在历史中留下痕迹。

然而伦纳德却仿佛根本没有过去，他最早的出现时间就是在被调任到黑荆棘安保公司的时候，几乎要让克莱恩再次怀疑他是穿越者了。

然而很快克莱恩便发现，在他扮演夏洛克·莫里亚蒂以及格尔曼·斯帕罗的那段时间，伦纳德再次从历史迷雾中消失了。克莱恩立刻意识到，祂是使用了“隐秘”的权柄，使自己长期处于不可被观测的状态中。

其他人的人生轨迹是连续的，而祂的人生轨迹却是一个个断点，除非克莱恩能准确地掌握到祂上一次现身的时间，否则克莱恩想在历史迷雾中找到那些断点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祂到底为什么不惜让自己变成一个历史中的透明人，忍受着这样长期的孤独与等待，也一定要战胜阿蒙？

伦纳德看了看他，忽然微皱着眉说道：“你为什么要好奇我的事？”

他当然要好奇。

那位“红天使恶灵”曾和他说过，“当你选择了一条非凡途径，相应的朋友和敌人也就确定了”，阿蒙毫无疑问会是他的对手，而伦纳德自从出现在他面前以来，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他有危害的事，还帮了他不小的忙，甚至还有可能在未来帮他解决他最大的麻烦。

可是伦纳德明明和他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又为什么要参与到这场争斗中来？这对祂有什么好处？如果祂的目标只是“源堡”，或者说是阻止阿蒙得到“源堡”，那祂完全可以把“源堡”交给帕列斯，而不是放任自己这个序列不怎么高的人带着“源堡”到处晃悠。

克莱恩思索片刻后回答：“因为……你的行为实在是不符合非凡者的行为逻辑，无论你是善意还是恶意，都让我感到有些，有些难以招架。”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善意和恶意，也有单纯的互相利用，你不需要考虑太多。”伦纳德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克莱恩总觉得今天的伦纳德比平时冷漠了不少。是他今天心情不佳？还是平时温和的样子都是伪装出来的？作为一个天使，祂的人性到底还剩下多少？

紧接着，伦纳德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不太好，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柔和：“你还有其他需要吗？神奇物品，或是符咒之类的需求，我还是可以帮忙的。”

克莱恩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其实……我现在需要‘不眠者’途径非凡者的血液。”

伦纳德微微凝滞片刻，随后点了点头：“我会通过信使寄给你。”

……

走出平斯特街7号的大门，克莱恩回忆着伦纳德最后的反应，一个猜测开始隐隐成型。

伦纳德并不像是会在意一管血液的人，祂应该也明白自己不会用血液做额外的事，难道说，祂的血液无法使用？

祂不是“不眠者”，或者说，不是单纯的“不眠者”？

克莱恩没怎么接触过转换序列的非凡者，但是从非凡特性守恒定律中也可以判断出，转换序列的人应该还可以使用前序列的非凡能力。从伦纳德的体型来看，祂不可能转换“战士”序列，难道说祂转去了“收尸人”？所以才无法作为黑夜教会的天使被宣扬？

这是合理的推论，如果只是序列2的“隐秘之仆”，想要对抗阿蒙根本就是妄想。

而这也能解释祂为什么能不留任何痕迹，无声无息地杀死持有封印物0-08的因斯·赞格威尔。“收尸人”途径的非凡者高位对下位者有很强的压制能力，再加上祂的“隐秘”能力可以摆脱0-08的预知，那个号称能杀死天使的封印物0-08在他面前根本完全无法发挥。

所以，他到底是序列1的“苍白皇帝”，还是……序列0的“死神”？

不不不怎么可能……克莱恩立刻被自己的异想天开吓了一跳，“冥皇”萨林格尔是四皇之战的胜利者，怎么可能会被人无声无息地夺走权柄。

而且如今大陆上根本没有信仰死神的组织，就连灵教团也只是一直在尝试复活死神，甚至是开展人造死神计划，没有大量“锚”的支持，死神根本不可能存在。

最重要的是，如果祂是死神，那么祂将会和“黑夜女神”产生无法化解的矛盾，而实际上祂和女神却是从属关系。看来祂是“苍白皇帝”的可能性更高，想通了这些，克莱恩反而对伦纳德没那么戒备了。

恐惧源于未知，只要他能对伦纳德多一些了解，那伦纳德和阿兹克先生，信使小姐，威尔·昂塞汀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

成功阻止乔治三世的成神仪式后，克莱恩在历史迷雾内躲避着查拉图的追杀，同时忍不住回想着刚刚亚当说的话。

“乔治三世陨落，鲁恩遭受重创，因蒂斯不再旁观，决定趁机发动进攻，这场大战开始真正席卷世界。”

“这样的结局，你接受吗？”

亚当一直在注视着这一切，或者说一直在引导着这一切，这场战争本质上也是一场高序列间的争夺。

乔治三世的成神仪式只是一个引子，神明和天使之王们真正需要的，是这场成神仪式所带来的世界形势的变化——无论是新的“黑皇帝”诞生，还是一场战争席卷世界。

伦纳德把封印物0-08交给亚当的时候考虑过这些吗？即使祂并不关心普通人的生死，难道祂不担心亚当登临神位后，对付阿蒙会更困难吗？

从祂不愿意协助阻止乔治三世的成神仪式就可以看出，祂完全知道这场成神仪式背后隐藏着什么，甚至祂也可能是这场战争的受益者之一。

克莱恩也不好评价伦纳德做得是对是错，毕竟“黑夜女神”也同样是默许的态度。他现在只能做到自己问心无愧，想要改变现状，他还需要变得更强。

……

紧接着，克莱恩终于迎来了和“渎神者”阿蒙的第一次正面对峙。然而直到他通过自杀从阿蒙手中脱身，伦纳德也始终没有出现。

诗人先生，你有问题。

你要拿别人当诱饵，总该记得收线吧？诱饵都快被吃光了你还不出来，你是真的想抓到阿蒙吗？

刚被阿蒙抓住的时候，克莱恩还在想要不要避免回忆起伦纳德相关的事，这样会不会暴露祂的存在，导致祂的计划失败。然而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这简直是斯德哥尔摩行为，伦纳德的计划能否成功和他有什么关系？祂们两个立刻打一架才最方便克莱恩逃跑。

于是克莱恩开始尽情地回忆伦纳德相关的事，甚至还开始脑内分析伦纳德打算怎么对付阿蒙。被偷走了几次想法后，阿蒙有些好笑地望着他说道：“‘愚者’先生，如果你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你认为我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对我来说也是再好不过的事。”克莱恩也不客气地回应道。

“那位‘永眠者’的确能对我造成一些威胁，但是如果不是确定祂不会出现，我也不会出手。‘永暗’途径的人擅长捉迷藏，但他们藏起自己的时候，也无法看清别人。所以，他们往往只能做一个默默等待的旁观者。”阿蒙按了按头顶的尖顶礼帽，低笑着说道。

“……‘永眠者’？”

阿蒙单片眼镜后的那只眸子扫了克莱恩一眼，嘴角缓慢上翘道：“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有趣。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义务为你解答。”

和阿蒙经历了几次交锋后，他终于被带到了名为“切尔诺贝利”的旧日废墟前。

无数的知识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让他终于发现了那个他不愿意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他从未离开故乡，却永远也不可能回家了。

但这么久以来，他遭受过的惊吓已经太多太多，刚刚就连世界观都险些崩溃。认知到这个事实后，他反而不像晋升半神时那么绝望了，他像一个AI一样快速分析，事无巨细地理顺每一条情报。

他没有时间害怕，也没有时间纠结，面对天使之王的追杀，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只能用来思索如何逃离。

……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克莱恩开始思索如何复活，阿蒙还守在他的死亡之地，他现在还完全算不上脱困。由于神弃之地的阻隔，他能联络上的，只有通过“源堡”维系的塔罗会成员，想要复活，也只能从塔罗会成员那里获得一些灵感。

不过目前最好的办法显然是把伦纳德引过来，如果祂能直接牵制住阿蒙，那克莱恩想要复活就毫无难度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源堡”之上一颗从未亮起过的深红星辰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克莱恩蔓延出灵性去触碰那颗深红星辰，眼前隐约浮现出了模糊而扭曲的画面，映出了一个墨发碧瞳的人影……

是祂！祂怎么会有深红星辰对应？！克莱恩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即使借他再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把一位至少是序列1的存在直接拉上源堡，于是他只是通过深红星辰传递过去了一条信息。

“您来的可真及时。”

伦纳德仿佛没听到他话语中的嘲讽，语气平和地说道：“克莱恩，你可以复活了。”

……就这么简单？克莱恩显然不会就这样听信祂的话，直接复活。他先是借助自己与“死亡点”之间的神秘学联系，依靠“真实视野”观察起具体的情况。

很快便看到切尔诺贝利周围的荒野上，数个阿蒙有的坐在石头上，有的聚在一起打牌，其他的或单独，或组团，或悠闲散步，或沉思书写，或彼此讨论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幅让人头皮发麻的画面顿时让克莱恩收起了复活的想法。就在这时，所有的阿蒙们同时推了推单片眼镜，集中望向了坐在石头上的那个阿蒙，而在祂面前，一个人影忽然从虚空中踏出，祂穿着把自己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正装，掌心握着一本巴掌大小的笔记——正是伦纳德·米切尔。

祂居然能直接进入神弃之地？克莱恩先是一惊，紧接着立刻明白过来，阿蒙可以随意进入神弃之地，那帕列斯自然也可以。

不过即使如此，克莱恩也还是没有直接复活。与其冒着被天使级战斗波及的风险复活，不如等他们决出胜负再出去，反正他的时间还有很多。

然而接下来的场面居然和克莱恩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祂们两个都没有攻击的打算，阿蒙甚至不知道从哪偷来了一套桌椅，和伦纳德一起面对面坐下交谈起来。

克莱恩十分好奇他们谈话的内容，可是“真实视野”并不能听到声音。想着伦纳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坑害女神的眷者，而之前他能成功自杀脱身也是仰赖女神的帮助，克莱恩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在原处复活了。

灵魂刚刚回归身体，他便听到了伦纳德的声音：“一千多年过去了，你应该考虑好了吧？”

克莱恩眼皮一跳……你到底活了多少年？虽然按理来说，一位序列1的天使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一点也不奇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总是潜意识里觉得伦纳德应该和他是同龄人。

阿蒙神态悠闲地开口道：“我依然不认为他会是拯救末日的救世主。”

等等……什么意思？这个“他”难道指的是我？克莱恩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节奏。

伦纳德发出了一声没有温度的笑声：“如果你想承担这个责任，‘源堡’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诗人先生，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那个什么责任我想不想承担，“源堡”我想不想给？

阿蒙单片眼镜后的眸光忽然幽深了些许，祂沉默片刻后，微翘起嘴角说道：“你们是疯子，而我不是，拯救世界这种事还是交给疯子来做更合适。”

紧接着，克莱恩便震惊地看到阿蒙摘下了祂的单片眼镜，推到了伦纳德面前。

毫无疑问，那枚单片眼镜就是“错误”途径的“唯一性”，那所谓的“拯救世界”的责任到底有多可怕，能让一位天使之王愿意主动放弃祂的“唯一性”？

伦纳德收起那枚单片眼镜，并没有答话，而阿蒙则站起身，在离开前抛下了一句让克莱恩十分费解的台词：“那么，我要去收取我的报酬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个偏执狂现在的表情了。”

随后，阿蒙便带着祂的所有分身一同离去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克莱恩取代阿蒙坐到了伦纳德对面，很不客气地开口问道。

“祂曾经被亚当欺骗过，所以祂用‘唯一性’交换的报酬，是彻底地，精妙地，对亚当实施一次恶作剧。”伦纳德坦诚地回答。

阿蒙真不愧是“恶作剧之神”！虽然克莱恩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但是这个答案也极大程度地满足了克莱恩的好奇心。不过祂还是接着问道：“阿蒙为什么愿意把‘唯一性’交出来？这和祂一贯的风格不符吧……祂真的已经放弃争夺‘源堡’了吗？”

伦纳德耐心地解释道：“第四纪末尾，我曾和祂定下过一个约定，只要有能被祂认可的‘源堡’持有者出现，祂就会交出‘唯一性’，主动放弃争夺那个位置的机会。”

能让阿蒙愿意定下这种不平等条约，当时的过程肯定没有这么和平吧？克莱恩嘴角微抽地分析着。

伦纳德轻描淡写的回答并没有让他感到放松，反而使他立刻回想起另一个重点：“拯救末日的救世主指的又是什么？”

“能够晋升旧日，抵御外神的人。”伦纳德回答，紧接着又补充道：“与此相关的知识你必须晋升到天使才能了解，接下来你回到‘源堡’一定要记得请‘心理医生’封印你的记忆。”

终于，克莱恩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所以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没错。”伦纳德点了点头，轻笑着迎上克莱恩的目光：“从此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克莱恩暗自咬了咬牙，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虽然您的守信值得称赞，但兑现这个诺言的前提，应该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伦纳德略显惊讶地望着他。

“总之就是……我现在也没那么怕你了，合作结束也可以交个朋友嘛。”克莱恩觉得自己越说越不对劲，连忙又改口道：“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因为你才被带到这个鬼地方，你总该负责把我带回去吧？”

伦纳德神情复杂地凝视他许久，才有些僵硬地开口说道：“你还不能回去，神弃之地有你晋升序列2所需的非凡特性。”

终于，克莱恩祭出了杀手锏：“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晋升，既然阿蒙已经不打算抢夺‘源堡’了，那我做个‘古代学者’也挺好的。”

伦纳德又沉默了半天，才终于开口说道：“……如果你需要帮手，我可以留下来，以表达我的歉意。”

那可太好了！克莱恩立刻故做矜持地说道：“唔，那就拜托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克莱恩发现伦纳德总是时不时地看向他，表情中带着些许困惑。克莱恩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事实证明，这位诗人先生真的不太擅长装恶人。

的确，今天之前，他们还是胁迫者和“诱饵”的关系，老实说，克莱恩曾无数次地盼望着祂能快点和阿蒙打起来，最好两败俱伤，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同时获得安全与自由。

但是和伦纳德这段不长不短的相处中，即使克莱恩再迟钝，也足以看出这位诗人先生对他并无恶意了。不，不仅如此，准确来说，祂对克莱恩应该是非常关心，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纵容。而祂本人却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依然努力地试图把克莱恩推远，这让克莱恩很难不回想起自己是如何对待班森与梅丽莎的。

至于所谓的“诱饵”，到了现在的层次，克莱恩早已明白，即使没有伦纳德，阿蒙也同样会找上他，那样他的处境只会更糟糕。克莱恩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伦纳德没有来到神弃之地，他将会遭遇些什么：阿蒙会无休止地追杀他；他要在这片充斥着危机与荒凉的土地上徘徊更久；还要时刻处在不知道能否顺利离开的忧虑中……无论是哪一项，都足以加重本就纠缠他许久的心理问题。

于是，克莱恩便随口提出了一个让他留下来的请求，当做一次最后的试探，没想到伦纳德居然真的答应了……作为一位“投资人”，和“黑夜女神”比起来，你这属于是溺爱，你明白吗？诗人先生！

然而虽然脑子里有了诸多想法，但克莱恩并未在伦纳德面前表现出来。因为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戳穿了伦纳德的伪装，伦纳德或许很快就会从他面前消失。

Chapter 5

接下来的塔罗会，克莱恩终于知道了所谓的“针对亚当的恶作剧”指的是什么。

塔罗会刚开始，克莱恩便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塔罗会成员们都是一副欲言又止，沉浸在震惊中尚未回神的样子。

交代过“愚者”和阿蒙的“游戏”，以及乔治三世的死因后，所有人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正义”奥黛丽率先开口道：“尊敬的‘愚者’先生，请问‘战神’是真的陨落了吗？战争是否也将因此而中止？”

什么？战神陨落了？克莱恩及时用小丑的能力掩饰住了情绪的波动，大脑飞速转动，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联系不久前得到的一个情报，他飞快地拼凑出了一个可能性，缓缓开口道：

“乔治三世的陨落，原本将会引起一场席卷世界的战争，这背后有亚当的推动。”

说到这，他目光向塔罗会成员们环视一圈，轻声笑道：“然而，祂失算了，有人破坏了他的计划。”

“而这，也间接促成了战神的陨落。”

一场世界战争对亚当能有什么用处？克莱恩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晋升序列0的仪式，而阿蒙为了报复亚当的一次欺骗，居然釜底抽薪地破坏了祂的成神仪式？这个恶作剧的排场也未免太大了吧……

亚当到底欺骗了阿蒙什么？才能让阿蒙不惜做到这种地步？老乡，你喝魔药送的这两个孩子可真够兄友弟恭的。

塔罗会成员们惊叹的同时，也不约而同地想到：“战神”陨落的背后居然隐藏着这样的真相，然而这一切都逃不过“愚者”先生的眼睛，赞美“愚者”先生！

克莱恩说到这里就不再开口了，他相信塔罗会成员们会立刻把具体情况原原本本地讲述一遍。

果然，很快“隐者”嘉德丽雅便原原本本地讲述起来：“从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弗萨克的高空发生了一场神战，‘战神’遭遇了真神级的暗杀，参与者有‘黑夜女神’和一位……不知名的真神。”

接着，“隐者”嘉德丽雅自然而然地发出了疑问：“‘愚者’先生，请问那位不知名的真神是什么身份？”

克莱恩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即使他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用辨不出情绪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死神’。”

克莱恩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扮演了邪神这么久，然而在他被投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撞上了一位真正的邪神！

紧接着他立刻回想起他被阿蒙抓住时，也曾试图拉出伦纳德的历史投影，但是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过，他本以为是熟悉度不够，没想到……

算了，邪神又如何，邪神接下来不还是要给我打工……克莱恩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继续倾听塔罗会成员们的讲述。

弗萨克传来的情报称，“战神”和“黑夜女神”正面对峙时，一个全身笼罩在漆黑雾气中的人影忽然出现在祂身后，漆黑的雾气从祂身上蔓延而出，那不是黑夜，而是纯粹无光的死寂黑暗。它所经过的地方，所有光线都将被吞噬，橘红色的黄昏之光也被侵染了一部分，与之泾渭分明地对峙着。

一瞬间，星界之下的弗萨克国民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滞了，他们清晰地看到了死亡。整个弗萨克王国都仿佛失去了色彩，被笼罩上了一片灰白。

漆黑的人影举起了一本小册子，从中抽出了一根钢笔，下一秒，钢笔上暗金色的金属宛如液体般流淌着延伸成了一把十字剑，握柄处镶嵌着一颗瑰丽的翡翠色宝石。

被那柄十字剑划中后，“战神”的动作便越来越缓慢，仿佛精神正缓缓陷入沉睡。最终，“战神”无可反抗低陨落在了三位真神的围攻之下。

克莱恩立刻意识到，那根钢笔应该就是“死神”的“唯一性”，而自己好像还借来观赏过……

……

塔罗会结束后，克莱恩返回了地面，伦纳德居然真的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

虽然只是短短几十分钟没见，但是伦纳德的形象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在自己被阿蒙抓住的时候，祂居然偷偷跑去暗杀了一个正神……

不过自己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能有一个邪神陪着他也总比没有强……话说自己这算不算已经是三个神的眷者了？

克莱恩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道：“‘永眠者’是‘死神’的古称？”

伦纳德很清楚神战过后，这件事一定会暴露，索性也不再隐瞒，祂点了点头：“没错。”

“从‘不眠者’到‘永眠者’……还真是宿命般的变化。”克莱恩不由地感叹道。

“或许。”伦纳德随口应和一声，然后接着说道：“你先休息一下吧，你这几天应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溺爱……克莱恩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边点头接受了祂的好意。在历史迷雾中灵性会持续消耗，根本无法充分休息，有邪神愿意帮他守夜当然再好不过了。

神弃之地的石板上着实称不上舒服，但是一觉醒来，克莱恩也能感觉到自己疲劳的精神恢复了大半。于是他立刻问出了自己目前最关心的问题：“‘死神’先生，有一件事让我十分困惑，你似乎并没有信徒，你是怎么保证自己不失控的？”

伦纳德眨了眨眼睛，思索着答到：“我可以通过‘永暗之河’抑制非凡特性内蕴的疯狂，并不需要太多的‘锚’。”

然而克莱恩很快便发现了祂话语中矛盾的地方：“既然如此，和你相邻途径的女神也可以这样做才对，为什么祂还要费力去传播信仰？”

伦纳德有这种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克莱恩，你总是会问出这种天使层次才可以了解的问题。”

“呃……”

“不过也不是不能说。”伦纳德继续说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曾经获得过某位存在的祝福，这种祝福与‘锚’类似，也可以平衡神性与人性，等你成为天使后就会明白了。”

克莱恩莫名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得祂的说法像极了：“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伦纳德保持着祂那一如既往的一开口就能把天聊死的说话风格，而克莱恩依旧不厌其烦地和祂搭话。毕竟尬聊也比无聊好，在神弃之地这种地方，没有人说说话真的很容易把人逼疯。

……

接下来的几天，伦纳德通过“死神”途径特有的“灵界穿梭”，先是带着克莱恩从乌黯魔狼那里抢了一块“幕布”，顺便杀了一个撞上来的“圣言天使”，然后又带着他来到巨人王庭，准备闯入萨斯利尔的沉睡之地。

作为伦纳德在神弃之地大杀特杀的唯一受益人，克莱恩反而感到莫名地有些心慌，伦纳德一反常态的表现，就仿佛是……在抓紧最后的机会想要做些什么一样。

克莱恩连忙在巨人王居所内部的大门前拦住了祂，“等一下！”

“怎么了？”伦纳德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

“萨斯利尔的沉睡之地有‘混沌海’的气息，所有高位存在都因畏惧污染而不敢接近这里，所以祂们才会选择让我来见萨斯利尔。”你确定你没问题吗？克莱恩没有直说出最后一句话，但是他相信伦纳德能明白他的意思。

伦纳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抽出了他的那根钢笔：“‘永暗之河’就在这里，虽然只是支流，同为源质，它也可以对抗‘混沌海’的污染。”

“可是亚当和‘真实造物主’都在注视着这里，想要从萨斯利尔的沉睡之地获得些什么，你贸然闯进去，不担心刺激到祂们，引起祂们的围攻吗？”而且你还刚刚破坏了亚当的成神仪式，这仇恨拉得可不小……克莱恩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伦纳德轻轻摇了摇头：“‘真实造物主’不好说，但亚当是不会来的。二十二条神之途径中，只有‘死神’途径的真神权柄全部指向死亡，一旦被‘死神’的‘唯一性’攻击，灵体将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亚当祂还想继续向上晋升，不会与我正面战斗的。”

克莱恩立刻回想起“苍白之灾”中，那位疯掉的前任“死神”是在七神的联手围攻下才陨落的。“死神”或许就是杀戮特化型的真神，一切生灵接近祂，都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不过从伦纳德本人身上还真看不出这样的气质，最多只是觉得祂有些淡漠疏离。克莱恩不由地想到，在成为“死神”之前，伦纳德又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一瞬间，他再次回想起了旧书摊前遇到的那个青年。那个温和，散漫，有种浪漫的诗人气质，总是眼底含着微笑的人……难道那真的是祂？可是那个时候还是纪元之前，怎么可能？！

不，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还有另一个例子摆在他眼前——那位远古太阳神，祂就是经历过第一次末日，并在末日后的历史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的人。

伦纳德说过，祂从未去过另一个世界，如果说祂是从纪元前活下来的人，那么祂的确没有说谎……可是，这未免太过，太过……

克莱恩一时间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只知道，他宁愿是自己猜错了。

克莱恩强行压下内心的震惊，跟着伦纳德一起走进了萨斯利尔沉睡的宫殿。

具体的战斗过程克莱恩并没有看到，伦纳德直接把他送入了隐秘之境，但是从隐秘之境出来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克莱恩瞬间感受到一股仿佛能将灵魂冻结的寒意，让他几乎要陷入沉睡。克莱恩立刻意识到，刚刚伦纳德应该是动用了‘唯一性’。

这位号称神之左手，天国副君的“暗天使”的确十分强大，之前的几次战斗，伦纳德甚至完全没有用到“死神”途径的能力。

回到地面后，伦纳德望着克莱恩，一副想开口又有些犹豫的样子。克莱恩感到一阵无语，“死神”先生，你有点威严好不好，看到你这个样子那位“冥皇”能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隐约察觉到他想说什么的克莱恩主动开口道：“你要回去了？”

伦纳德凝滞片刻后，点了点头。

“呃……那，再见。”克莱恩觉得自己还应该道个谢，可是伦纳德这几天的帮助完全不是一句道谢所能抵消的，于是他只好说道：“虽然我很想现在偿还你的‘馈赠’，不过估计只有等我成为‘愚者’才能做到了，总之，先欠着？”

伦纳德顿时忍不住笑了笑：“好。”

看到祂笑起来，克莱恩又不自觉地思考起祂的人性到底维持得怎么样。虽然克莱恩认识且有过一定交流（指作死被注视）的真神着实不少，但真正像常人一样相处过的只有这一个。他回忆了一下像阿蒙那种天生神话生物的情绪表现，感觉伦纳德还是更接近人一些。

而和克莱恩熟识的那些天使们比起来，伦纳德的人性则明显要淡薄许多。祂的情绪有一种飘忽的抽离感，就像祂写的那些诗，看似源自于祂，实际祂却仿佛并未参与其中。

这究竟是非凡特性带来的影响，还是……漫长的光阴所造成的人性的损耗？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祂能维持现在这种程度的人性已经非常不易了。

克莱恩不由地又回忆起了他那宛如断点般的人生轨迹，如果他真的如同克莱恩所猜测的那样，在“隐秘”之中度过了上万年……克莱恩稍微想象了一下，就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

伦纳德离开后，克莱恩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白银城和月城的人带离了神弃之地，而他也终于喝下了“奇迹师”魔药，正式晋升为了序列2的天使。

从“灵界七光”那里获知了“旧日”与“外神”的知识后，克莱恩重新审视了一下“拯救末日的救世主”这个说法。

克莱恩倒卖军火时遇到的那位卢卡.布鲁斯特，他提到的那个末日预言中曾讲到：“末日在第五纪1368年，当然，也会有拯救者。”

所以说，伦纳德一直不遗余力地促进他晋升，并且近乎无偿地提供了许多帮助，是因为祂认为自己会是预言中那个拯救末日的人？

祂为什么能这么肯定？“死神”序列并不包括预言类的能力，而自己第一次见到祂的时候，甚至连非凡者都不是。

以及，伦纳德现在掌握着部分源质，如果和“黑夜女神”争夺旧日的话，应该是祂的优势更大才对，可是祂为什么能与“黑夜女神”达成合作关系？ 是什么维系着祂们之间的信任？

很快，克莱恩便自行得出了答案——那场神战过后，“战神”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显然是被“黑夜女神”收取了。伦纳德不仅没有做出任何阻拦，还在那场神战中提供了帮助，很显然，祂是希望“黑夜女神”成为旧日。

那么祂到底想得到什么呢？帮助克莱恩也好，帮助“黑夜女神”也好，从头到尾祂好像没有得到任何东西。难道祂真的只想拯救世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欲望，即使这个世界甚至几乎没有人记得他？

还是说这是神性的侵蚀所带来的……不，不对。如果祂的神性占据上风，此刻祂应该像亚当一样，不惜一切地晋升才对。而祂没有这么做，恰恰说明了祂的人性才是主导，只有人性才会指引祂做出这种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选择。

克莱恩觉得自己有些生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从刚刚起就一直在他内心深处翻涌的情绪应该是愤怒。

不，他知道的，这种愤怒的来源应该是眼看着朋友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去不断牺牲自己，而他却无力阻止，也不能去阻止。

没错，他并不是在说笑，如果一定要给伦纳德对他而言的意义下一个定义的话，“朋友”是最合适的。即使他们之间隔着无比深邃的沟壑，但是克莱恩一直想要将祂……将他当成朋友。

Chapter 6

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克莱恩从历史迷雾中抓出“蠕动的饥饿”的投影，发动传送来到了平斯特街7号的大门前。

他敲了敲门，却迟迟无人应答，克莱恩立刻发现这里被神秘学意义上封锁着，而大门却并未上锁。克莱恩犹豫片刻，直接推开了门，激起的微风使几片漆黑发亮的羽毛从室内飘荡而出。

克莱恩缓步走入房间，他看到地板上到处散落着这样的羽毛，由稀疏逐渐转为密集。最终，他在会客室中央的沙发上看到了一个“茧”，或者说，是被漆黑的羽翼包裹住的人。

“你……你还活着吗？”克莱恩紧皱着眉头问道。

过了一会，克莱恩看到面前的“茧”动了动，羽翼舒展，张开一道缝隙，露出了藏在阴影下的人。他大致还维持着人类的形态，但暴露在外的颈部和手腕皮肤覆上了几块阴黑的鳞片，鳞片的缝隙处也长出了一排排羽毛。他缓缓睁开眼睛，碧绿的双瞳宛如无机质的宝石，空洞地注视了克莱恩片刻才缓缓回过神。

“你还好吗？”克莱恩又问道。

“我很好。”伦纳德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回答。

如果你这样算很好，那罗塞尔也可以说祂很好。克莱恩再次感到一股让他窒息的愤怒从心底燃起，他尽可能平静地说道：“你出现了轻微的失控倾向。”

虽然和克莱恩之前见过的那种沾染着淡黄油污的羽毛不同，但这无疑也是“死神”途径的不完全神话生物形态，只是伦纳德的大部分非凡特性源于“不眠者”，因此和普通的羽蛇形态有些许偏差。

克莱恩不敢向他提议请“正义”小姐帮助，以奥黛丽现在的序列，贸然潜入“死神”序列的精神世界，极有可能受到严重的伤害。

“这只是暂时的。”伦纳德眨了眨眼睛：“我现在的确很好，不如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克莱恩隐约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些什么，立刻抬手向虚空中抓了一下，很快便从历史迷雾中抓出了一个和眼前的伦纳德看上去别无二致的虚影。

即使克莱恩已经晋升到了序列2，想要拉出真神的历史投影也是不可能的，唯一可能的解释只有……

克莱恩主动消去了历史投影，想要说些什么，却久久也无法开口。

主动舍弃权柄降为天使，这种事原本不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位真神身上，毕竟能够晋升到序列0的人，都必然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争斗，还要在非凡特性内隐含的疯狂的侵蚀下艰难地保持理智。然而当这种事发生在伦纳德身上时，却又显得如此合理。

一瞬间，克莱恩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沟通能力失效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伦纳德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根本没有意义；称赞一下他的魄力？不，克莱恩又不是猎人；聊点其他的东西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克莱恩不觉得他需要这些，强行分离“唯一性”必然对他的人性造成了一定的损害，现在他明显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后，伦纳德用手撑着额头，有些疲倦地开口道：“你该去消化‘奇迹师’魔药了。”

“……”

克莱恩现在也算是对伦纳德有了一定的了解了，对于他的“逐客令”，克莱恩既不会恼火，也不会惶恐，甚至可以直接当做没听见。总之，在伦纳德的失控彻底解决之前，克莱恩根本不可能安心离去。

不过伦纳德的说法倒是给了他一点灵感，克莱恩走到他面前，认真地说：“那就向我许愿吧，消化‘奇迹师’魔药，就从实现你的愿望开始。”

伦纳德再次抬眼看了看他，不含情绪的双眼中染上了些许迷茫，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

诗人先生，你也未免太好懂了吧！果然，只要涉及到晋升，伦纳德就会对他非常纵容。

然而思索片刻后，伦纳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好像……没有愿望。”

“……”克莱恩呼吸一滞，深吸了几口气后，才耐心地说道：“没有愿望的人是不存在的，只是你从来不去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伦纳德目光投向窗外，用有些虚幻的嗓音开口道：“我想要的东西，就像一个无法企及的遥远梦境，已经永远也无法找回了。”

就像我的故乡一样吗……克莱恩立刻收敛思绪，避免自己陷入负面情绪之中。剧烈的情绪波动会使“原初”的精神烙印得到增强，更多地侵蚀被锚定位的部分。

成为天使后，克莱恩也终于像伦纳德所说的那样，彻底理解了什么是人性与神性的平衡。而伦纳德所说的“某位存在”指的又是什么？祂的祝福居然足以对抗“原初”的意志，那必然也应该是一位旧日级的存在。

如今这片大陆之上已经没有旧日了，也许那位旧日已经陨落在了万年之前，而祂留下的祝福作用居然能持续到现在，也真够可怕的……

算了，先不想这些。克莱恩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道：“那就从微小的事情开始，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除了任务与使命之外，这个世界应该还有很多值得你感兴趣的东西才对。”

“兴趣……”伦纳德低声重复着，仿佛在咀嚼某个陌生的词汇一般，最终，他还是向克莱恩点了点头。

……

两天过后，伦纳德终于把身上的翅膀和鳞片都收了回去。摆脱了失控的影响后，他的情绪波动也基本恢复到了分离特性之前的状态。

克莱恩每天催促着伦纳德向自己许愿，伦纳德都顺从了他的意思，姑且许了一些简单的愿望。克莱恩也不知道这样做对增强他的人性是否有用，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闲暇的时间，伦纳德就像在廷根时一样，坐在窗边，换了一根普通的钢笔写诗，好像永远也不会厌倦。

克莱恩说的每句话他都会认真答复，然而克莱恩不说话的时候，他也不会主动开口，就仿佛成为了背景的一部分。

确认伦纳德的精神状态已经彻底稳定后，克莱恩便准备告辞了，接下来，他准备在旅行途中寻找机会积累愿望，消化魔药。

虽然克莱恩掌握着“旅行”的能力，但是在别人家里果然还是应该礼貌地从正门出去，就在克莱恩的手搭上门把的一瞬间，身后伦纳德的声音忽然响起：

“克莱恩，你是不是……并不想晋升？”

走到门边的克莱恩脚步顿住。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这种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老实说，听完“灵界七光”对“诡秘之主”的那些让他感到通体发凉的描述，要说他的心态丝毫没有变化，那是骗人的。

没有了阿蒙的威胁，也确定了自己不可能再返回故乡，他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晋升的必要。那个虚无缥缈的救世主预言，实在很难成为让他宁愿冒着丧失自我的风险也要继续晋升的理由。而且，身为“源堡”主人的他，会面对比其他天使更加猛烈的侵蚀……他并不是圣人。

思绪电转之间，克莱恩转过身，犹豫片刻后，终于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他不想让伦纳德失望，但是能够做出决定的人只有他自己，如果没有坚定的晋升意志，在高序列下极有可能失控。

然而伦纳德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表现出任何失望或是恼火，他眼底蕴涵的情绪，反而更像是……歉疚？

他沉默地凝视克莱恩片刻，终于再次开口道：“克莱恩，是我把你推上了这条道路，我很抱歉。”

克莱恩觉得他的话有些矛盾。这个世界的非凡者们都在竭尽全力地向上晋升，非凡特性也好，魔药配方也好，都是普通人家倾家荡产也无法获得的东西。亚当为了晋升，不惜掀起一场战争；而当初的风白智三位天使，为了成为真神甚至分食了远古太阳神的尸体。

而按照伦纳德刚刚的说法，他仿佛对晋升深恶痛绝，而他很确定自己也是这样的。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选择扶持自己这个对晋升没什么欲望的人做“诡秘之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克莱恩无奈地深呼出一口气，决定明明白白地和他剖析一下利弊：“伦纳德，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现在距离末日还有十七年，如果末日无法顺利度过，所有人都会死，谈晋升的好处和坏处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是那个能够拯救末日的人？以及，你到底对末日有什么了解。”

伦纳德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克莱恩也走到他旁边坐下。等克莱恩坐定，伦纳德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后，开始了他的讲述：“克莱恩，我并不相信所谓的‘预言’。我之所以选择你，不是因为我遵循着某种指引，而是因为，我们是很相似的人。”

“相似？”克莱恩立刻反问道。

伦纳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讲起了另一件事：“外神的确很强大，但是祂们也并非绝对的凶残，多数外神只是想要夺取源质，祂们不愿意投入到没有回报的战斗中。因此，只要你停留在这个级别，无论未来战况如何，你都可以选择逃到安全的地方，以天使的生命力，即使在其他星球也可以生存下去。但是一旦你融合了源质，成为了旧日，不仅会成为外神的目标，还要时刻对抗‘诡秘之主’的侵蚀。”

“末日来临时，只有旧日绝对无法幸免。”伦纳德微微皱起眉，认真地说。

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了价格，因此获得了星球赐予的力量，就必须要为星球战斗到最后一刻吗？克莱恩迅速分析着。

“所以这就是阿蒙放弃争夺‘诡秘之主’的原因？”克莱恩敏锐地意识到一个关键。

“祂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赌末日的胜利。”说到这，伦纳德注视着克莱恩的双眼，缓缓开口道：“而你不一样，克莱恩。”

说到这，伦纳德便没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会为了更重要的事而舍弃自身的利益，这就是他们的相似之处。

可是这种事关人类的命运、世界的存亡的抉择，如此突然地压在他的肩上，实在是让他很难坦然面对。毕竟，两年前他还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社畜。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完全没有实感啊。”克莱恩拧了拧眉头，表情有些发苦地说道：“不久之前，我最远大的志向也就只是回家而已。”

伦纳德的目光飘向远处，似是在思考，又仿佛是在回忆。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也曾被命运强行推向那个位置，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有人再次经历这样的事。”说到这，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沉郁：“可是……我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

克莱恩仿佛要被带入到那种深沉的遗憾与无望之中，他强行压下情绪，顺着伦纳德的讲述思考下去。

“诡秘”三途径现存的高位者中，阿蒙和查拉图自然不需要考虑；安提哥努斯现在还在失控状态中；而帕列斯的问题是……祂的序列太高了。序列越高者接近源质越容易被污染，他想要融合源质，只能像“黑夜女神”一样，先晋升为真神，再收集大量的锚，然后掌控相邻途径的“唯一性”，有了足够的把握后才可以尝试融合源质，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当然，阿蒙显然也有这样的问题，但是祂有祂的好兄弟亚当，作为现存的最强“观众”，祂完全可以妥善地帮阿蒙压制“原初”的觉醒。

至于查拉图，祂并不是一定要成为旧日，偷袭克莱恩成功后，祂还可以选择做阿蒙的“诡秘侍者”。

如此看来，的确只有克莱恩能用几年的时间跨越众神们千年的准备，承担起对抗外神的责任，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是那位“天尊”为复活而准备的后手。

克莱恩轻轻叹了口气，放慢了语速，清晰地说道：“可是……伦纳德，你应该很清楚，我比普通的非凡者更容易被侵蚀，也许到时候你等来的不是一位新晋的‘诡秘之主’，而是一位复活的‘诡秘之主’。”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对抗祂，但是结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伦纳德垂下头，停顿片刻，再次开口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逼迫你，你做出任何选择都没有人能指责你，也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你。”

克莱恩忍不住又想为这位前“死神”的威严哀悼一下……你这语气是什么回事？让我白嫖你的帮助还好像多么对不起我一样，你真的不对劲。

说了这么多，克莱恩也差不多冷静了下来，又经过一番思考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其实，我并不是只有两个选择。”

“……？”伦纳德望向他，碧绿色的双瞳带上了一丝疑惑。

“除了逃避和牺牲之外，我还可以选择漂漂亮亮地赢下末日，我相信，‘黑夜女神’选择成为旧日，也不只是为了拯救世界吧？”

掌握最强大的力量，就要承担最大的风险，作为一个成年人，这样简单的游戏规则其实不难理解。

如果成为旧日真的只有坏处，也不会有那么多真神不惜一切地去争抢了。至于伦纳德为什么只在意其中有危害的那一部分，克莱恩只能理解为过保护。

克莱恩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可如果保护他重视的人们的代价是必须要拯救一次世界的话，虽然这很难，但是抱怨几句过后他也还是会咬牙顶上去……也许他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吧。

退一万步说，如果没有“黑夜女神”最初的一次援手，现在他已经成为“天尊”复活的容器了。来到这个时代以来，他经历了无数的困苦与绝望，然而他从未被击垮过。虽然眼下情况依旧艰难，但是至少他已经从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想通了这一切，做出那个决定就也不算太难了。在伦纳德开口前，克莱恩立刻继续说道：

“而且，你明明可以像之前一样，通过威胁来逼迫我为求自保而晋升，可是你选择了相信我。”克莱恩轻笑了一声：“所以，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伦纳德微微呆滞片刻，随后也有些释然般笑了起来：“果然……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依然是你。”

……你怎么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克莱恩不由地在心里吐槽。他稍微回忆了一下，他和伦纳德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个礼拜，难道说他一直在通过邪神注视观察着自己？

不……应该不会，如果真是那样，即使他是“死神”自己也会隐约感觉到才对，就连“欲望母树”的注视也没能瞒过他被灰雾加强过的直觉。

算了，先不想了。

Chapter 7

和多灾多难的低序列时期比起来，克莱恩的高序列晋升简直堪称顺风顺水。“古代学者”和“奇迹师”那两个无比麻烦的晋升仪式宛如准备好了一般送到了他面前，这其中有多少源于“天尊”的安排，克莱恩也无法判断。

克莱恩接下来的晋升与其说是晋升，不如说是“黑夜女神”和伦纳德在以他的精神为战场，与“天尊”的安排进行对抗。

最近，伦纳德对克莱恩坦诚了许多，一方面是因为之前他们明确了彼此的立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克莱恩已经成为了天使，在‘源堡’的辅助下，他的力量甚至堪比天使之王。伦纳德的大部分计划不再是瞒着克莱恩进行，而是让克莱恩也参与其中。

“等等，你要去找亚当？”听说了伦纳德的打算，克莱恩顿时忍不住皱眉。

伦纳德已经不是“死神”了，即使他的战斗力再强，对上亚当多半也会吃亏，更何况他之前还狠狠得罪过亚当一次。

“没错。”伦纳德点了点头，“阿蒙放弃了争夺‘源堡’，而你想要晋升‘愚者’，必然要集齐三份‘诡秘侍者’的特性，查拉图已经失去了继续做‘诡秘侍者’的可能。祂不敢直接来找你，只能像那头狼一样，想方设法地躲开你，现在大概只有亚当才能找到祂的本体。”

克莱恩还是很不看好这个选择：“可是我现在就有一份‘诡秘侍者’的非凡特性，只要我用这份特性完成晋升，就能通过‘源堡’找到查拉图，并不是必须要去拜托亚当吧？”

“我需要的不是祂的特性，而是祂的命运。”伦纳德立刻解释道：“祂是现存唯一的状态正常的‘诡秘侍者’，‘窃取’祂的命运可以帮你跳过‘诡秘侍者’的晋升仪式。”

他的解释反而让克莱恩更加困惑，和“古代学者”以及“奇迹师”的仪式比起来，“诡秘侍者”的仪式并不算困难，只是需要消耗几个月到一年的时间而已。而到了他这个序列级别，晋升太快并不是什么好事。

听克莱恩讲完他的看法，伦纳德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这个仪式的确不难达成，但是它会极大程度地磨损你的人性。”

克莱恩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已经明白了伦纳德的意思。“诡秘侍者”的仪式要求他去模拟几千种完全不同的人生，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本书籍的话，即使是再好看的书，一旦重复阅读几千次，也必然会感到厌倦。这个仪式会让他的精神处于一种极度分裂的状态，同时也会让他情感像被反复使用的弹簧一样，渐渐失去弹性，用“磨损”这个词来形容确实非常恰当。

所以说……你的人性也是被这样“磨损”的吗？克莱恩立刻忍不住思维发散地想到。

如果在旧书摊前，自己能和他闲聊几句就好了，克莱恩颇感遗憾。但是紧接着克莱恩立刻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了解过去的他，恐怕只会加重这种遗憾。

克莱恩立刻压下无关的情绪，继续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亚当的这一次帮助？”

首先，克莱恩真的很害怕他付出什么自己难以偿还的代价；其次，亚当还会相信他提出的交易吗？克莱恩记得之前他也和亚当交易过，结果就是破坏了亚当准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成神仪式……

“补偿祂一次成神仪式。”伦纳德有些尴尬地回答：“祂再次准备成神仪式的时候，女神会给予协助。”

很好，原来你还会尴尬……克莱恩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不过既然这次交易也有女神的参与，克莱恩倒是放心了许多。

……

即使已经掌握了查拉图本体的位置，抓捕祂的过程还是充满了波折。克莱恩最清楚“占卜家”层出不穷的脱身手段有多难对付，一位第四纪活到现在的“诡秘侍者”，想要战胜祂不难，但是想要抓住祂，或是彻底杀了祂，难度或许并不亚于直接进行一次“诡秘侍者”的晋升仪式。

伦纳德和帕列斯加上在“源堡”上借助“诡秘侍者”特性撬动灰雾力量的克莱恩，三个序列1的天使追踪了查拉图将近三个月，才终于借助一滴永暗河水让祂陷入了沉睡。

从阿蒙那里得到的“唯一性”伦纳德交给了帕列斯，不过帕列斯并未融合它，而是将它暂时制成了一件封印物，一块银色的怀表。很显然，伦纳德能安全地分离出一份非凡特性和“唯一性”，也是帕列斯凭借这件封印物辅助他完成的。

抓到查拉图后，帕列斯便把那块怀表交给了克莱恩，有灰雾的压制，由克莱恩来使用它效果会更好，同时也可以压制负面效果。

接下那块怀表的时候，克莱恩一想到它的前身就是阿蒙的那块单片眼镜，就不由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克莱恩先是到灰雾上仔细占卜了一遍，把查拉图带上灰雾是否发生异变，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才把查拉图带上了灰雾。随后，他便直接按照帕列斯的指导完成了“诡秘侍者”的晋升，并从查拉图身上“窃取”走了祂那份“诡秘侍者”的特性。

这种行为让克莱恩莫名地想到了网游盗号……做完这一切，克莱恩便把查拉图放了下去。老实说，查拉图虽然有充分的袭击他的动机，但是毕竟祂还什么都没做过，这种行为按照地球的标准来看，着实有些不道德，不过克莱恩还不至于天真到在这种事上纠结。

至于放走查拉图，克莱恩询问过伦纳德的想法，伦纳德完全没有反对，只不过他给出的理由让克莱恩有些意外：

“你的确应该放走祂，末日之前，每一个高位非凡者都是珍贵的，尤其是祂这种已经消化过序列1魔药的人。”说到这，伦纳德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但他还是选择直接对克莱恩说出了真相：

“末日来临时，只有旧日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力，即使是真神也很难抵挡外神的攻击。一旦旧日陨落，即使有人能够继承祂的非凡特性，短时间内也无法成功融合源质。所以只能由高位非凡者尽快晋升为真神顶上去，像我或是查拉图这样的天使就是最合适的。”

他的说法让克莱恩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如果旧日陨落，就只能让真神去做炮灰？克服了无数苦难晋升到真神的人，又有几个人愿意做出这种牺牲？尤其是当祂们可以选择带着一部分人逃离到其他星球的情况下。

……

完成“诡秘侍者”的晋升后，克莱恩不出意外地发现他的魔药在晋升的那一刻就已经几乎完全消化了。稍微稳定了一下状态，克莱恩便直接融合了查拉图的那份序列1特性，借助其上残留的精神烙印压制住了“天尊”的进一步苏醒。

然后，伦纳德便没再催促过他，任由他自行消化另一份魔药，以及稳固精神状态。而这段时间，伦纳德再次像之前一样人间蒸发了，无论是平斯特街7号，还是克莱恩近乎于真神级别的占卜都找不到他。

扮演“诡秘侍者”的关键自然是塔罗会。克莱恩一如往常地每周举行着塔罗会，克莱恩这才发现自己和塔罗会成员们的序列脱节得厉害，于是他又开始集中精力帮助塔罗会全员晋升到半神。

塔罗会以外的时间，克莱恩则以“愚者”教会地上天使的身份到处传教。除了有助于消化魔药之外，新增的“锚”也使克莱恩耳边的呓语平息了许多，被锚定的部分再次稳固地和“诡秘之主”的意志形成了平衡。

虽然末日迫近，但克莱恩忽然惊觉，这可能是他“穿越”以来过得最悠闲的一段时间。仿佛是跳出了某个既定的剧本，虽然他依然肩负着沉重的责任，但是却不再是被某种力量裹挟着冲向既定的命运。

……

（本段落建议配合原著第八卷16，17章观看，因为篇幅原因，这里关于设定的部分只会略写，不会过多复读原著。）

1352年春，克莱恩彻底消化了第二份“诡秘侍者”魔药，塔罗会也全员晋升到了半神，“正义”小姐和“隐者”女士甚至已经晋升到了序列3。

在此期间，克莱恩和贝尔纳黛联手封印了被堕落母神污染的罗塞尔，从祂那里得到的情报使克莱恩对外神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就在克莱恩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晋升“愚者”时，他在某次睡梦中被人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脚边生长着一丛丛夜香草和深眠花。

克莱恩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一道身影突然从黑暗深处降临了过来。祂穿着层叠却不繁复的幽黑长裙，上面点缀着数不清的璀璨，就如同将星空夜幕披到了身上。

这是他这位“眷者”与“黑夜女神”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黑夜女神”并未隐藏祂现代人的身份，和克莱恩简单地交换了一些信息后，便直言了来意：“接下来，我会压制安提哥努斯的意志，帮助你晋升‘愚者’。”

克莱恩想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可是，我并没有可以支付给您的代价。”

祂嗓音轻缓地说道：“一位末日时能够支援我的可靠盟友，就是我最需要的代价。当然，也没有人能逼迫你，成为旧日，就意味着‘诡秘之主’有可能在你的体内苏醒，你也可以选择在末日来临时带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物，‘漫游’去别的星系别的星球，躲避外神们的注视，再造一个文明。”

克莱恩沉默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您是想考验我的决心的话，那就不必了，我早已向某个人承诺过我的选择……而且，我也不想第二次失去故乡。”

“黑夜女神”似是透过盖住面部的黑纱看了看他，随后缓缓点了点头，“你可以去准备了，我也需要进行一些准备，三日之内，你可以不受干扰地容纳‘愚者’的‘唯一性’。”

祂话音落下，克莱恩便从梦境中脱离了出去。

紧接着，他的灵性直觉隐隐有了一些预感，他立刻登上“源堡”，将目光投向星界。轻微的，虚幻的哗啦声在他耳畔响起，一片宽阔的，没有颜色的幽暗河流在星界缓缓蔓延流淌，它的表面，连光都无法存在。

河流经过的地方，都被一片沉眠的寂静，幽深的死寂所覆盖。它的流速似乎并不快，但也只是概念上的沉寂使人产生了这样的错觉，转瞬之间，整个星界都已经被这条河流所笼罩。

看来“黑夜女神”已经彻底掌握了“永暗之河”的支流，加上“黄昏巨人”与“死神”途径的“唯一性”，祂已经初步具备了半个旧日的位格。

祂用这种方式短暂封印了所有神灵的行动，众神和隐秘存在们无论持有怎样的立场，在克莱恩晋升的过程中都只能旁观。

“真可怕……”克莱恩深呼出一口气，更加信服了伦纳德的说法，在旧日面前，普通的真神确实十分无力。

……

克莱恩审视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对他而言，现阶段稳定才是最重要的。先容纳“唯一性”和第三份特性，完成消化后再补完仪式，完成晋升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找“正义”小姐又进行了几次心理治疗后，他终于登上了霍纳奇斯山脉的顶峰，并将其“嫁接”到了星界。

开始容纳之前，他先仔细思考了一下亚当和阿蒙会临时反悔，干扰仪式的可能性。

虽然阿蒙之前已经明确表示过放弃，但祂毕竟是“欺诈之神”，通过暂时放弃“唯一性”来博取更大的利益，也的确像是祂能做得出来的事。

而且祂们与其说是在和伦纳德合作，不如说是惨遭胁迫。

伦纳德的“隐秘”能力完美地克制了亚当和阿蒙窥见命运的能力，同时他仿佛能提前预料到祂们的计划一般，每次都能精准地对其进行破坏，这才使得祂们不得不接受伦纳德提出的每一次要求。

而现在，“黑夜女神”正在星界压制众神，容纳“唯一性”的这段时间是克莱恩最脆弱的时期。如果亚当和阿蒙抓住这个空隙杀了他，“黑夜女神”也只能默认由阿蒙来做“诡秘之主”，同时祂也依然要协助亚当完成晋升仪式，毕竟末日当前，私怨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至于成为“诡秘之主”会被外神针对的问题——以天使的身份安逸地逃到外星；或是以旧日的身份在漫长的时光中躲避外神的追杀。

从人的角度来看，显然是前者更安全，但是阿蒙是天生的神话生物，并不能用人类的逻辑去衡量祂，后者虽然危险，但却足够有趣，而且拥有旧日的力量，未必不能在追杀中存活下来。

伦纳德会不会估错了祂的性格？

说来也奇怪，伦纳德明明是一个活了上万年的，堪比那位远古太阳神的存在，但克莱恩的潜意识里总觉得他的性格过于单纯，很容易被亚当阿蒙那种人算计。

克莱恩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滑稽，但是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无法忽视。思来想去，他还是把自己的分析通过祈祷告知了“黑夜女神”，而“黑夜女神”只传回了一条“无须担心”的神谕。

看来祂们已经提前有了准备？可是星界之外，“黑夜女神”能动用的序列1也只有伦纳德和帕列斯，祂们两个想要拦住亚当阿蒙还是非常困难的。

不过克莱恩很快就甩掉了这些多余的想法，即使亚当和阿蒙真的打算来破坏仪式，他也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最坏的情况，他还可以选择另一个计划，直接晋升“愚者”。

现在，他应该相信他的盟友，把精力集中在晋升上。克莱恩立刻按照威尔·昂塞汀的提示，开始了简化的仪式。

“窃取”安提哥努斯的命运时，他没有使用“错误”途径的“唯一性”，而是提前将它交由“黑夜女神”封印，毕竟它来自于阿蒙，阿蒙完全可以通过它来对克莱恩实施影响。

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经验的克莱恩，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次容纳，就像那位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先祖一样，初步具备了半个“愚者”的位格。“诡秘之主”的意志因为“唯一性”的影响而再度活跃起来，但对于已经消化了两份序列1魔药的克莱恩而言，并不是完全无法对抗。

等到意识彻底稳定时，克莱恩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忽然发现，沐浴着月华的大厅外围，长出了一丛丛小麦，一朵朵鲜花，一个个蘑菇，一株株树木，它们彼此纠缠，一层又一层叠加，将属于安提哥努斯的宫殿密封于内。大厅仿佛尘封在历史和森林中几千年的遗迹，已被自然彻底吞没。

没有等他惊讶太久，他便再次被“黑夜女神”拉进了“深黯天国”，身着繁星长裙的女性用有些缥缈不定的声音直接解答了他的疑惑：

“阿蒙的确准备借这次机会进行最后的尝试，祂们选择了‘大地母神’欧弥贝拉作为盟友，祂提前脱离了星界，以自身的权柄隐身于大地之中。”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您杀死了战神，祂不会坐视您的势力继续壮大，可是祂为何会忽然倒戈？”克莱恩立刻问道。

安提哥努斯宫殿前的异象表明，“大地母神”曾在距离克莱恩非常近的地方出手攻击过，祂想要杀死克莱恩是非常容易的事。

“黑夜女神”用辨不出情绪，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因为祂并不是欧弥贝拉，祂真实的身份是血族的始祖，莉莉丝。”

祂平淡无波的一句话让克莱恩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位血族始祖一直在伪装成欧弥贝拉，祂瞒过了‘命运天使’，也瞒过了‘战神’，没有“黑夜女神”和其他真神的帮助祂根本不可能做到。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持续了两三千年的阴谋。

那么很显然，阿蒙会去联合“大地母神”也在祂们的计算当中，不如说，这就是祂们留给阿蒙的一个破绽……克莱恩只想说，还好“黑夜女神”是他的盟友。

紧接着克莱恩又不禁想到，“月亮”埃姆林·怀特这个吸血鬼兜兜转转，自我攻略，到最后竟然没改变信仰。

然而“黑夜女神”接下来的话让他更为震惊：“亚当也知道‘大地母神’的真实身份，可是祂并未提醒阿蒙。”

这是，对阿蒙先前的恶作剧的一次教训？你们神话生物可真会玩……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克莱恩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一个潜藏在心底的疑问：“请问您是否知道伦纳德现在在哪？祂一直想让我晋升，应该不会缺席这次仪式才对……我是说，祂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黑夜女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纠正了他的说法：“你想错了，祂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看到你成为‘诡秘之主’的人。”

克莱恩微微一怔，随即认真地向祂点了点头。

克莱恩能感受到伦纳德对自己有种超乎寻常的善意，他本不想让“黑夜女神”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他特意改换了对伦纳德的代称，但是看来伦纳德本人并没有隐瞒这件事，或者说他根本无法隐瞒。

紧接着，“黑夜女神”继续说道：“祂的人性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通过沉睡来调整，你想要找祂的话，可以去卡尔德隆城。”

“黑夜女神”平静的嗓音却让克莱恩心头一紧，沉默片刻，他绅士地向“黑夜女神”行了一礼：“感谢您的告知。”

Chapter 8

离开了“深黯天国”，克莱恩立刻模拟起“旅行家”的能力穿梭到了卡尔德隆城。这里已经没有了“永暗之河”，但依旧残留着浓郁的源质气息，而且“永暗之河”的主体仍在源源不断地试图渗透“源堡”的封印。

接下来，克莱恩“窃取”了距离，直接来到了卡尔德隆城那个巨坑底部的深黑色宫殿。

克莱恩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在大厅内陈列的某个棺椁中见到伦纳德，而实际上，他就站在宫殿的正中央。感知到克莱恩的气息后，他缓缓转过身，在幽暗的阴影中静静与克莱恩对视着。

片刻之后，伦纳德率先打破了沉默：“抱歉，这次我没能帮上忙……以后我能帮上你的时候大概也会越来越少了。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克莱恩，你果然从来都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你会死吗？”克莱恩打断了他，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句话太过缺乏距离感，伦纳德微微呆滞片刻，才摇了摇头：“不会。”

“那你的人性呢？”克莱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丝毫不打算给他逃避的机会。

伦纳德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淡然地笑了笑：“我很想看一看那个全新的世界，所以至少……我会坚持到那一刻。”

仿佛是一直以来的担忧终于得到了宣判，克莱恩闭上双目，心底涌上了一丝苦涩。

伦纳德曾经语焉不详地解释过他不需要“锚”的原因，当时克莱恩碍于序列不足无法深入了解，而现在，克莱恩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的精神中应该是存在着某位堪比“诡秘之主”的存在留下的精神烙印，这个烙印可以帮助他与“原初”残留的意志对抗，某种意义上它也是一种“锚”，只不过是用质量取代了数量。所以伦纳德即使接近“永暗之河”也不用担心被源质污染，这让他获得了远超普通真神的力量，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涉历史的进程。

但是到了高序列，神性不仅是污染，同时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没有足够的神性，就只能以人性来面对高序列下的变化——比如漫长的时光，比如脱离人群的孤独，比如达成某些目的而不得不造成的牺牲。

他艰难地把他的生命与灵魂保存了上万年，只为创造一个与万年前的末日不同的未来，那么，他是否犹如期待世界的新生一般，也在期待着自我的终结？

对上克莱恩望过来的复杂眼神，伦纳德微微抬起手，似乎想向前迈步，最终他还是停留在了原地，轻叹着说道：“我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把我当成普通人对待，更没想过这个人会是你，谢谢你，我很开心。即使有一天我忘记了现在的心情，也会记得这个事实本身。”

“有没有人说过你安慰人的方式很差？”直到现在，你也根本不明白你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克莱恩在心里补充道。他张了张嘴，又轻咬下唇，很多话想要冲口而出，却又全部咽了回去。

两人无言地对视片刻，卡尔德隆城所特有的，仿佛能凝固灵魂的死寂再次蔓延开来。过了一会，克莱恩叹了口气，用辨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道：“其实，你没必要醒过来见我的，如果沉睡有利于维持你的人性，那么你就不该把难得的清醒机会浪费在这种事上。”

伦纳德轻轻摇了摇头：“克莱恩，人性对我而言，多数时候更像是一种负担，而在你面前，我却难得能感受到人性带来的快乐。所以，这并不是浪费。”

“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的很差！”克莱恩忍无可忍地扶住额头。他知道他不该和一个人性受损严重的人探讨什么叫情商，可是……为什么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对他的在意并不是出于友善，也不是出于感谢，而是出于重视他这个人本身？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向他直言？克莱恩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这就犹如在向盲人描绘世界的绚烂。

克莱恩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伦纳德，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你所期望的未来。”

伦纳德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微勾着点了点头：“我一直都是这样相信的。”

“你或许觉得这样就毫无遗憾了，但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克莱恩握紧了双拳：“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去尝试改变，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放弃？”

伦纳德沉默地凝视克莱恩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对话结束，伦纳德便转身向宫殿的深处走去，他的身影随之像一副素描画一般被擦去了。

望着他消失的地方，一个念头开始在克莱恩脑中缓缓成型——“诡秘之主”的称号包含“时空之王”，序列3的他就能够探索历史迷雾，召唤历史影像，而“愚者”拥有着“嫁接”和“篡改”的能力，晋升旧日后，这些能力必然会发生某种质变。

或许，或许晋升为“诡秘之主”，就能夺回他的人性。

克莱恩当然明白，他已经很累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到疲倦，万年的光阴足以磨平任何人的灵魂，让人对周围的一切都丧失兴趣。克莱恩当然也可以选择洒脱地向他告别，让这个故事画下一个凄美且富有哲理的句点，而不是变成垂死挣扎最后输给命运。

可是，这是不合理的！他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付出了自己的一切，难道他的结局只能是随着世界的新生而死去，甚至无法亲自去感受他付出一切所换来的和平？

这样的结局克莱恩无法接受，他永远也不会接受。

一切想法沉淀到内心深处后，克莱恩转身离开了卡尔德隆城。

……

随着“最初”留下的屏障变得愈发薄弱，越来越多外神的力量渗入到了屏障内。大陆上开始出现大量信仰外神的宗教，它们隐秘且疯狂，逐步侵蚀着诸神的“锚”。

1354年，克莱恩完成了完整的仪式，正式晋升成为序列0的“愚者”，愚者教会也成为了被其他正神所认可的正教。其下属的非凡者组织——“逐光者”，和其他教会的非凡者组织一起投入到了清理邪教的工作中。

说起来，“逐光者”这个名字还是小“太阳”戴里克取的，前隐秘组织洗白后居然取了这么个伟光正的名字，颇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克莱恩感到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很快接受了现实，至少它的寓意还不错。

1357年，克莱恩彻底融合了源质，并初步容纳了“错误”途径的“唯一性”和一份非凡特性，虽然还不具备旧日的位格，但在“源堡”之上已经基本拥有了等同于非支柱级旧日的力量。

而在此期间，亚当也终于通过另一种方式完成了晋升仪式，成为了序列0的“空想家”，并初步掌握了“混沌海”。

……

1361年深秋。

克莱恩拿着一根手杖，走出了拜亚姆的愚者教堂。抬眼望去，街道旁种着大量的银杏树，飘落的银杏叶使整条大街都染上了灿金色。

忽然，克莱恩的目光锁定在了一颗银杏树下的长椅上。穿着黑色长风衣，黑发凌乱的碧瞳青年坐在那里，一瞬间，克莱恩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认识伦纳德以来，除了在旧书摊那次之外，克莱恩似乎从来没见过他出现在普通人面前，此时看到他置身于人来人往的大街旁，克莱恩顿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乱感。

克莱恩扶了扶礼帽，缓步走到了他旁边坐下，低头凝视着地面的落叶，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好久不见了，不过对你而言，应该不算太久。”

“你似乎变化不大。”伦纳德偏过头看了看克莱恩，低声说道。

“毕竟我每天都在做差不多的事，感觉和在纪元前做996的上班族也没什么区别，额，996是指……”

“我知道。”伦纳德轻笑着打断了他。

他居然连这种大吃货帝国特色词汇都知道？可是看长相他明明是个外国人，于是克莱恩好奇心起地问道：“唔……伦纳德，你在纪元前是做什么的？你还记得吗。”

伦纳德似乎是陷入了一阵思索，紧接着，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轻笑着开口道：“我记得那应该是叫……警察？”他说最后一个词的时候，用的是不甚熟练的汉语，让克莱恩嘴角微抽，然后又立刻让表情恢复自然。

……警察？倒是非常适合他。

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便很快进入了正题。

即使伦纳德不说，克莱恩也能猜出他这次苏醒的原因——“诡秘”三途径中，克莱恩只差“门”途径的“唯一性”和一份“非凡特性”就能正式成为完整的旧日，成为新任的“诡秘之主”。

从罗塞尔那里，克莱恩已经大致了解了“门”先生目前的状态：一旦将“门”先生从星空召回，堕落母神便能够打开一条通道侵入地球，而“门”先生自己也将会立刻晋升为被污染的真神。即使以克莱恩现在的层次，没有“黑夜女神”的帮助，也很难保证彻底消除所有隐患。

不过既然“黑夜女神”没有催促他，他自然也没必要太急着晋升。他越是渴望顺利晋升，就越应该稳住自己，毕竟只有延后晋升的时间，才更不容易被“最初”的意志所侵蚀。而且克莱恩能感觉到，就连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的“黑夜女神”，也并未真的走到那一步。

伦纳德简略解释过来意后，便直接说道：“剩下的等到了‘深黯天国’再说。”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让克莱恩几乎以为“深黯天国”是什么黑夜教会公司总部的会议室，克莱恩略感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后跟着他，一起主动进入了“深黯天国”。

……

时隔将近十年再次踏入这座位于星界的神国，它依旧犹如凝固了时空一般，没有任何变化。克莱恩和伦纳德从一丛丛夜香草、深眠花中穿行而过，一步步迈上阶梯。

见到了那端坐于哥特式宫殿内，身着漆黑夜幕般的长裙的女性时，克莱恩忽然停住了脚步，瞳孔骤然收缩。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缓缓开口道：“恭喜您成功晋升。”

伦纳德也沉默地向祂行了一礼。

“黑夜女神”轻轻点了点头，用轻缓柔和的嗓音说道：“在你踏入‘深黯天国’之前的那一刻，我完成了晋升。”

克莱恩的神色顿时略微肃然，他立刻意识到，也许某个针对末日的计划已经在无声无息间开始实行了。

等到克莱恩和伦纳德在宫殿内形制古老的高背椅上坐定，“黑夜女神”目光移向伦纳德，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而伦纳德却似乎在犹豫些什么，迟迟无法开口。过了好一会，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叹息着说道：“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也很犹豫该不该对二位说起这件事。”

克莱恩感到有些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黑夜教会的人无论是女神，阿里安娜，还是伦纳德，都一贯是不喜欢说废话的风格——在他们的概念里，基本没有“不知道该不该说”的事。不能说的事就一句也不提，能说的事就用最简短的话概括，简直能让大吃货帝国所有饱受谜语人领导折磨的社畜感动到落泪。

而伦纳德既然用了这样的表述方式，就代表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或许涵盖了神秘学意义上的“不可提及”。但是他和女神都已经是旧日以及准旧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听的？除非是……

果然，他听到伦纳德继续说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它无法被‘隐秘’隔绝，我无法确定它会不会直接引来未知的变故……最坏的情况是，在我说出这件事的瞬间，就会动摇你们精神中的神性平衡。”

这短短的几句话，足以让任何序列2以上的非凡者感到惊骇，而在场的另外两人却早有心理准备，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说法，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接下来，伦纳德并没有继续讲述，而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关于即将到来的那场战争，二位有什么看法？”

克莱恩没有隐瞒，直言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我能顺利晋升旧日，从战力来看，我们与外神基本持平，甚至略有胜过。”

虽然在旧日的数量上外神有压倒性的优势，但外神中唯一的支柱级旧日，“堕落母神”丢失了大部分非凡特性和源质，力量并不完整。

而克莱恩掌握着完整的“源堡”，亚当彻底掌握“混沌海”后，一定程度上也能发挥出支柱级旧日的力量。等到西大陆的封印消除后，克莱恩还可以获取源质去培养更多的的旧日，战力的天平还会进一步倾斜。

“黑夜女神”也默认了克莱恩的说法，并未做出反驳。

随后，伦纳德继续说道：“可是……如果我说即使把所有外神杀死或驱逐，末日也无法被阻止，你们会相信吗？”

他说完，“黑夜女神”的目光顿时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段时间，展现出了一定的惊讶，但并不强烈。克莱恩也和祂差不多，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陷入深深的思索。

克莱恩早就考虑过“外神入侵”≠“末日降临”的可能性。就像克莱恩刚刚所说的那样，外神的威胁虽然恐怖，但并未达到让人彻底绝望的地步，将之称为“末日”确实有些言过其实。

比起这句话所传达出的信息，更让克莱恩惊讶的是这句话的来源，伦纳德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他并不是以预言能力著称的“阅读者”和“窥秘人”的非凡者，也没有“诡秘”三途径窥见命运的能力，他到底为什么能如此笃定？难道说……克莱恩思索片刻，立刻醒悟般问道：“伦纳德，第一次末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伦纳德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等克莱恩提问，他便继续解释道：“我的实力并不足以旁观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和远古太阳神一样，是避开了末日的冲击，而后在末日结束的新纪元苏醒的。”

这倒是意料之内的答案，毕竟除了“最初”分裂出的人格外，纪元前并没有非凡特性，普通人想要存活也只有躲入避难所之中。

于是，克莱恩只好直接问出最本质的问题：“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时代的末日会发生什么？”

伦纳德沉默片刻，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因为我曾得到过‘某位存在’的启示，是祂给了我规避高序列污染的能力。我能从纪元前活到现在，出现在你们面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祂需要我来做这个传话人。”

克莱恩凝视着他的双眼，沉声说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伦纳德点了点头：“祂是‘诡秘之主’。”

“……”

这个很合理，却又极为不合理的答案让克莱恩睁大了眼睛，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可是……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帮助我遏制祂的苏醒？”

“我和祂……我不是祂的下属，也不是祂为复活准备的后手。而且……”伦纳德顿了顿，继续说道：“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即使祂再伟大，拥有再多的智慧，也不可能预料到未来发生的所有事，我只会按照自己的判断行动。”

所以说“光茧”上悬吊的人是祂为复活而准备，而在外界活动的人则是祂为末日而准备？可是和“光茧”内的人比起来，祂在外界准备的人也未免太少了，还是说只有伦纳德活到了现在？克莱恩漫无边际地思考着。

就在这时，一直只是旁听的“黑夜女神”开口问道：“那么，末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伦纳德再次陷入一阵沉默，过了很久，他才终于用等待死刑宣判般的神情，下定决心开口道：

“‘最初’的苏醒。”

Chapter 9

Chapter 10

Chapter 11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