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头巾的女性需要被拯救吗?穆斯林女性时尚里的政治与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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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穆斯林女性及其服饰已经成为了国家状况的重要标志,这一点还产生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后果:在建设现代公民身份意义上,女性及其服饰发挥了突出的作用。因此,即便“适度着装”是对女性进行政治控制的结果,它也成为了女性行使政治影响力的一种手段。伊朗虔敬时尚(pious fashion)在伊朗受到高度管制。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不久,该国的妇女就被法律规定必须佩戴希贾布(hijab,指穆斯林妇女穿着的面纱或头巾,也指穆斯林风格的服装,译者注)或符合伊斯兰教法的服饰。但是,刑法典中并没有明确希贾布的定义,所以女性在决定穿什么时拥有一定的灵活性。许多虔敬时尚——从覆盖全身的传统卡多尔罩袍(Chador),到定制的短款外套和方头巾——表明也许现代伊朗女性愿意生活在不是由自己制定的规则之下,但也要求有权解释这些规则。有一些款式被认为是效忠当前政权,而另一些则被视作政治颠覆。在“白色星期三”抗议活动中,女性佩戴白色头巾,并公开表示反对着装规定。在这一星期中,有一些女性走得更远,她们齐齐把头巾摘下,系在棍子上向路人挥舞展示。(White Wednesday protests,这一运动兴起于2017年6 月,在伊朗妇女中间广泛传播,形式是伊朗女性在社交网络上发布自己戴着白色头巾或者身穿白色衣服的照片以表达抗议的态度,译者注。) 在表面上,德黑兰的“适度”意味着女性要隐藏自己的体态,尤其是腰部、臀部、胸部以及头发。而在这个城市,虔敬时尚也表达了许多相关的价值观,例如,因为女性的服饰受到法律的规范,虔敬时尚体现了更广泛文化价值的稳定和一致。然而,头巾中体现的其他价值则动摇了这种稳定与一致。这不仅体现在那些让大量头发从头巾下面露出来的女性身上,而且体现在一些波西米亚风格的服饰中,这些风格揭示了一种更加自由与非正规的审美价值。 ![]() ![]() 印度尼西亚 印尼穆斯林女性的“适度着装”看起来很不一样,这种差异部分来自于该国的历史。印尼女性历史上并不戴头巾,因为裸露的头发和肩膀是爪哇传统审美的一部分。事实上,直到不久之前,现在所谓的“适度着装”还是缺乏品味和粗俗的代名词。因此,越来越流行的“适度着装”并不能被理解为回归传统。在这里,佩戴头巾而不是裸露头发,被认为是新鲜的、思想前卫的。 在过去一百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政府官方提倡的服饰都是围裙式的裙子和罩衫。30年前,在前总统苏哈托辞职后,“适度着装”——吉尔巴布(jilbab)——的受欢迎程度才急剧上升。这种风格产生于对一个压制伊斯兰信仰和实践的政权的审美批判中。随着年轻的、受过大学教育的女性越来越多地接受虔敬时尚,这成为一个国际化女性的标志。由于头巾和“适度着装”在历史上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伊斯兰实践的一部分,女性可以自由地穿戴这些服饰来表达一个完全符合国家发展和进步的现代身份。 ![]() 印尼虔敬时尚的独特风格给作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通常包括紧身、合体的衣服,比如一件被称为“manset”的汗衫或者一条突出腰身的腰带。“适度”是通过布料遮盖自己,而不是像伊朗法律规定的那样遮蔽女性的体态。柔软度和轻盈度是虔敬时尚中表现出来的突出视觉价值。雪纺和柔和的颜色广受欢迎。这种织物和色彩的组合创造出一种独特的审美,即原始、健康与奇思妙想。水晶和亮片装饰被高度重视,它们在视觉上将女人和珠宝联系在一起。亚洲服饰,尤其是马来西亚和中国的服饰的影响尤为突出,比如中式服装的高领。这种对东方美学的看重意味着印尼主要从亚洲而不是西方女性形象中理解女性气质。 吉尔巴布风格的多样性并不意味着穿什么都可以。作者的研究访谈对象很快对乱穿吉尔巴布的女性做出严厉的批评。比如,女人们批评了允许长发在头巾后面挂着的做法。有时候她们将着装失败归咎于穿着过时的衣服,这些落伍的款式不仅被认为是平庸简单的,而且被认为是不虔诚的,因为它们证明了一个女人没有跟上最近的潮流,因此是没有修养的。人类学家卡拉·琼斯(Carla Jones)也注意到这一现象,在这里,不时尚的吉尔巴布被“不纯粹的见证”。琼斯的一名访谈对象宣称,过大的吉尔巴布“让伊斯兰看起来死板、不时髦,而事实上我们的神喜欢美。”时尚本身就是虔诚的制造者和手段。 土耳其 如果说虔敬时尚在伊朗是强制性的,在印尼是新颖的,那么在土耳其,它就有很长一段被污蔑和严格管制的历史。在过去一百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人们认为佩戴头巾的选择是对这个国家坚定的世俗传统的挑战。但这种情况正在改变,今天,面纱是可选的,伊斯兰服饰的接受也是可能的,因为虔敬时尚允许穆斯林身份认同以时尚的方式表达,从而导致视觉与社会的平衡。 由于土耳其与欧洲其他国家的地理位置接近,以及它加入欧盟的愿望,伊斯坦布尔的虔敬时尚融合了许多欧洲美学,从翼尖鞋到欧洲品牌的围巾和包包。因此,与日惹不同的是,伊斯坦布尔女性气质的愿景主要来自西方,而非东方。即使是那些自认为欧洲人的现代土耳其女性,也不再期望严格的世俗主义,这些女性可以拥有强大的穆斯林身份认同。不过,挑选一件视觉上令人愉悦的“适度着装”和头巾出现在公共场合被认为很重要,这使得女性能够以最好的方式表达伊斯兰虔诚,同时也避免世俗精英的苛刻批评,后者认为戴面纱的女性是丑陋而老土的。 ![]() 伊斯坦布尔主要的着装不端是覆盖全身的carşaf(字面意思为”床单“,类似于chador罩袍,译者注)。与德黑兰不同的是,伊斯坦布尔的大多数女性不能接受覆盖全身的虔敬时尚形式。相反,许多人认为这是审美上的失败,既过时又丑陋,同时也是一种重要的道德失败,用几十码的黑色布料欺骗性地表达虔诚。这个判断谴责了carşaf的不合时宜和过分虔诚。穿着carşaf的女性被批评不参与作为现代女性一部分的全球时尚趋势。缺乏消费是她们非世俗化的一个标志,因此她们也不像她们虔敬时尚的姐妹一样在道德和精神上得到发展。按照这一逻辑,消费是恰如其分虔诚的条件之一。一个拥有足够知识的女人可以穿着时髦的衣服,而不被认为是虚荣的或拜物的。 通过宣称carşaf不仅是风格上的失败,也是虔诚上的失败,穿着tesettür的女性批判了“女性身体覆盖越多越虔诚”的传统观念。这种批判反过来又使得其他形式的虔敬时尚被视为穆斯林女性的典范。 ![]() 尽管当地的审美价值是建立在当地的叙事和民族认同的基础上,但它们有时也包含了对西方流行的美的观念的含蓄批评。作者遇到的一位印尼博主认为,虔敬时尚是对西方美的主流形象的“抗议”。然而,西方美的文化表征仍然影响着德黑兰、日惹和伊斯坦布尔的女性气质。伊朗以其高居的鼻部整形率而闻名,她们将鼻子整得更小、更圆、更翘。当印尼女性使用头巾来突出某些面部特征时,目标有时候是突出某些与西方人相似的特征。当土耳其时尚杂志讨论理想的体型时,同样也是西方强调的曲线身材(细腰、宽臀和丰满的胸部)。在2013年《Âlâ》杂志的一篇文章中,将碧昂丝(Beyoncé)的身体列为所有土耳其女性都应该追求的体型。 ![]() 作者伊丽莎白·布加(Elizabeth Bucar)系美国东北大学哲学与宗教学系副教授,本文改写自其著作《虔敬时尚:穆斯林女性如何穿着》(Pious Fashion: How Muslim Women Dress,哈佛大学出版社),原载于2018年2月1日《大西洋月刊》网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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